“……奇异能力,吗?”
面对她们时,确实有种面对着传说中的神秘力量的感觉。
“对。我猜这种白雾也是一种精神力的外在表现,多半是幻象一类的吧。勇者你明白的吧?不管视觉还是听觉嗅觉,抑或知觉,归根结底都是通过器官对外界进行投影,然后再通过脑部来认知的产物。精神力就是能够强化或者干涉这些知觉的力量,所以制造幻觉也是可行的。”
“不过,嘛。人类再怎么强大,也有自身的极限啦。”
他的声音里,压抑不住地透露出一分得意。
就像人类即使把肌肉的强度提升到上限,筋力属性也会低于普通的魔族一样,精神力也是如此。也就是说、身为上位魔族,魔王的精神力强度并不弱于对面,因此根本不会受到影响。
“……就是这样。所以勇者,接下来就交给我吧!不管对面设下了怎样的精神力陷阱,在我面前都像纸老虎一样随随便便就能打倒。只要由我来领着你就没问题了。”
对哦,这家伙是上位魔族来着。虽然目前只是等级99的暗系魔导师,但像筋力、精神力之类的固有属性,还是远远高过普通人类的吧。
勇者终于松了一口气:“啊啊,那就拜托了。”
“——确实如此吗?”
——从遥远的彼方,忽然传来了少女缥缈的声音。
是莎咖的声音。
勇者集中精神,左右移动着头颅,试图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位,却是徒劳无功。
“勇者阁下,你果真能够——信任你身边这个可悲的雄性动物吗?”
可悲的……雄性动物?指的是魔王吗?这是什么奇怪的形容方式啊。
勇者不由得稍微加快了步子,凑近了观察着同伴的表情——雾气已经浓到需要凑到旁边才能看清的地步了。
“怎么了勇者?”然而对方似乎全无所觉的样子。
“……你没听到吗?”
魔王连连摇头。
“刚才也说了,精神力能针对个人的五感进行干涉。她们多半是在直接操纵你的听觉吧,总之,不管听到了什么,不用管就是了。”
“哎呀,您看不出来吗?他这是在逞强呢。”
与此同时,不知身在何方的莎咖发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声。
“一味在心上人面前维持形象,意图宣扬自己的可靠;然而,您可曾想过……他承诺下的一切,真的能够做到吗?”
这是……什么意思?
“他可是您的手下败将。一个曾经的败北者,难道真的有能力引领您走向胜利吗?”
魔王依旧握着他的手臂,引导他在无尽的雾气之中穿梭。
周围的景象越来越白,雾气越来越重。
舞姬的身姿反复出现着,忽近忽远,时前时后,柔嫩的肢体与纤薄的纱衣不断地上下翻飞。
而莎咖的声音也一样,时大时小时远时近地飘入耳中。
“您不觉得忐忑吗?在如此险境之中,竟然只能依赖这种不可靠的家伙。”
不,他作为同伴是很可靠的——虽然想这么反驳,但冲着看不到的对象怒吼着实很蠢。勇者咬住了嘴唇,一味闷头前进着。
湿冷的感觉越发浓厚,身上的布料已经被打湿了半截,传递着冰冷的触感。
无论如何,两人确实在逐渐深入腹地。
“他只是可悲的输家而已,只是过去时。我们却是持有魔王宝座的,真正的魔王。在这样的事实面前,他其实根本没有信心能赢吧。”
莎咖再度洒落银铃般的笑声。
“然而,他却选择以协助者和引领者的姿态出现在您面前。无非是希望您能高看他一眼罢了,无非是希望得到心上人的信任和依赖罢了。这——难道不可悲吗?”
不知不觉之间,脚下踏着的地面都变得软绵绵的了。迈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或者踩在云端。莫非地面是由雾气凝结而成的云朵吗?
眼前一片茫茫然的白气,连自己的身体和四肢都看不清了。已经分不清楚到底是雾气蒙住了眼睛,还是眼睛失去了视物的能力了。
触觉倒是依旧还在,来自他人手掌的温暖触感,依旧贴合在腕部。
“你们……”
“真的在前进吗?”
勇者想要再度去触碰同伴的手臂,却发现自己的手软绵绵的根本用不上力气。他有点后悔没在第一次拉住的时候就干脆不松手了。
不过,他们的确还在前进。虽然自己只是机械地移动脚步,虽然双腿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绵软无力,但这件事应该不需要质疑。
“真的吗?”
是真的……吧?
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格外的不安。
“那么,”莎咖的音色突然沉了下去,“就让您见识一番,真正的‘现实’吧。”
……啊。
——消失了。
勇者的手臂,突然向下跌落。
那股牵引着他的力道——那只直到前一秒为止,还一直拉着他的手,突然之间就——
——消失了。
※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该感到恐慌……的吧?
但是勇者一时间只是十分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头脑好像格外迟钝。有那么一瞬,他甚至回忆不起自己到底身在何方、身为何人。
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除了雾气之外空无一物,让人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时,身后——紧贴着耳根的位置,忽然?7" 魔王大人在你背后16" > 上一页 19 页, 戳宋氯鹊钠鳌?br /> 带着女性馨香的气息,拂在他的侧脸上。
“……!”
就像突然取回了自由操控身体的能力一样,他猛地向对面跳开。再回头一看,只见那个舞姬拉娜正站在那里,微微向前倾身,懵懂地微笑着。
“拉娜小、姐……”
突然意识到了现在的状况,勇者慌忙把手搭在剑柄上。
大概因为已经错失了感到害怕或慌乱的时机,他倒是并没有失去冷静,只是隐隐有些担忧。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突然之间……那家伙、就消失了……
还是说,其实突然消失的是自己?自己被魔女们传送到了别的位置吗?
完全弄不清楚。总之,现在自己是独自一人面对着敌人,这点总不会有错。
不,说起来,拉娜她真的是敌人吗?
舞姬只是歪着头看着他而已,完全没有要攻击的姿势。
忽然她向后轻盈地退去,眼看身影就要再度消失在迷雾之中。
“等、等一下!”
来不及多想,勇者立刻追了上去。
眼前除了她之外什么都没有,如果再失去了唯一能够追踪的目标,自己多半会彻底迷失——他本能地这么认为。
舞姬居然真的停了下来。她就像计算好了一样地回身,露出了令人目眩的笑容。
“要来吗”——
她的口型似乎是在这样询问。
“……去哪里?”
拉娜移动脚步,贴到了他的面前。她看上去好像非常开心似的开合嘴唇,勇者紧紧盯着她,努力分辨着。
“你的……心里?”
这是哪里流传的土味情话吗?
正在愕然的时候,少女突然倾斜了身子,向他伸出手。
“——”
周围的雾气疯狂地推挤而来,将他埋没。
没有任何挣扎的余地,整个人就像被无名之手拖去了深海一般,向下坠落——
意识飞快地远离沉淀,就此消失。
第45章 魔王与勇者的起点(2)
汗水沿着脸颊和鼻尖肆意流淌。
这是盛夏的午后。太阳明晃晃地悬在半空中,发散出白炽的光芒。全世界似乎只剩树上的蝉还格外精神,一阵一阵发出嘶哑的鸣叫。
——剑刃笔直地挥下,在剑尖距地面约一尺高时急停悬住。
然后抬起,再度重重挥下。
没开刃的重剑,一次又一次地划破燥热的空气,带起更加燥热的风。
破破烂烂的房屋门口,几乎没有任何阴凉。他独自一人站在开阔的地方,持续着挥剑的动作。
……好热。
……好累。
汗水就像流不完一样淌个没完没了,打湿了脚边的地面。肺部的气息也一并变得灼热,每一次呼吸都火辣辣的。
重剑向上抬起,挥下。
……好像快要脱水了。说不定下一秒钟就要晕倒了。全身上下汗津津的,单薄的衣服早已湿透,四肢变得柔软无力,腰部的肌肉叫嚣着发散酸痛。
即使如此……
挥剑的动作仍然在持续着。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头脑变得不清不楚。太阳穴和手臂上的肌肉一样地突突跳动着,恍惚间他甚至有些想不起自己姓甚名谁了。
我……到底是……
“喂,小子。这种天气还这么拼命,小心中暑啊。”
仿佛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他抖着手臂,慢慢将重剑支在地上,扭头看过去——
院墙的阴凉下,住在隔壁的老伯正推着小车靠在那里。似乎是恰好路过的样子。
“没事的,”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道,“规定的次数……还有三分之一就……”
自己的声音过分稚嫩,令他感到微妙的违和。随后却又反而因为这异样感而迷茫起来。
明明就是早就听惯了的自己的声音啊。说什么过于稚嫩,自己本来就是还没到变声期的小孩……大概。
“这么拼命可不行哪,年轻人,”老伯啧啧有声地摇着手指,然后从小车上取下悬挂的水囊递过来,“正在长身体的时候,累坏了不是得不偿失吗?”
自从双亲出海遇难后,就一直是老伯和另外几位邻居在接济他,算起来也和家人差不多了。
把重剑靠在墙边,他小步跑了过去,接过水囊轻声说了句谢谢。
“你都跟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老人家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也不用这么拼命吧?这是练了多久啊?”
“没多久。只是天太热了,所以出汗多了点。”
——按照老师的指点,每天刺劈砍的动作各重复上千次——这种程度的练习,只是基本中的基本。
“我说你啊……”
老人家呼啦呼啦地扯着衣角扇风。
“年轻人,有上进心当然是好事。在咱们村子这种偏远地方,能学点战技防身,也是好事。但是啊,也不用什么都听从那个外来的佣兵吧?那家伙的标准太过严苛了,是只适用于他们那种人的。你只需要学一点防身不就行了吗?足够砍伤野兽就行了。用不着这么努力地从早到晚练习个没完吧?”
“那怎么行!”他直觉地反驳道,“老师对我已经降低标准了。如果连这点都做不到的话,将来怎么能……”
“将来?”老人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你这孩子真是的。,将来反正也要出海做渔民,哪里用得上刀剑?捕鱼能用剑吗?比起这个,你还是先学习鱼叉的用法吧。”
他安静了下来,不再争论,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
老人看着他,皱眉道:“你该不会……想离开村子,跟那个外来户一样做什么佣兵吧?”
“老师不是佣兵,”他小声说着,“老师是冒险家……”
“那不就是佣兵嘛。你该不会想学那家伙吧?”
他一时没说话,老人顿时急了。
“那家伙对你讲了什么不该讲的吗?真是的,随随便便煽动小孩子不该有的猎奇心……听好了,亚瑟。”
老人变得极为严肃。
“这是来自老人家的忠告。像学会剑技然后离开村子外出冒险之类的——这种念头还是趁早放弃的好。”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出门冒险这种事,无非是整天整天地与魔物搏斗而已,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死掉,危险得不得了——你倒是也考虑下自己早早去世的双亲啊,年纪轻轻就送了命的话,讲来在天国里也没有脸面去见他们吧!”
为什么他还得考虑已经去世的人的心情做事啊?退一万步讲,已经去世的人还有心情可言吗?
虽然心里不服气地想着,表面上他还是顺从地低下了头。
“我、我知道了。”
“唉,现在的孩子真不让人省心……”
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口是心非,老人颇为长吁短叹了一阵。随后又有些不忍心似的,掀起了小车上的盖子。
“算了,算了。今天没吃午饭吧?来,给你这个,先垫垫肚子吧。”
老人从小车里取出烤熟的鱿鱼递了过来,他也就顺从地接过。撒上调味料之后,海产品的腥味去除殆尽,口感却依旧筋道,只是咬了一口,早已空空如也的胃部便发出迟来的饥饿声响。
这一代是渔村,住民们的食物一直以海产为主。隔壁的老人家就是以制售腌鱼和其他海货为生的,也会推着车卖上两天烤鱼。偶尔分他一点,这就是日常生活中能吃上的最美味的食物了。
这时,小路另一头突然有个身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老爹!老爹,不好了。那个佣兵他——”
跑来的是老人的儿子,也就是住在隔壁的大叔。此时他脸上满是惊惧。
村民们提到“佣兵”的时候,通常指的就是那个外来的冒险者,也是目前正对他进行教导的剑术老师。
“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是慌慌张张的!”老人喝道。但那位大叔似乎完全没法平静。
“抱、抱歉,但是……”
“老师他怎么了?”他急忙跑过去问道,心里陡然翻起了无尽的担忧和慌乱。
“他……这、这个……”
这才注意到他的存在,大叔似乎有些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