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沧浪眯了眯眼,小心翼翼地伸出一丢丢灵识。
很好,还真是阿卷。
默默捂住内心小人的鼻血,一个眨眼的功夫,意沧浪就已经……
酿好了一坛坏水。
他收敛表情,动作小心地将人从怀里放到地上站好,然后蹲下身子平视对方。小克劳斯抬眼看过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他脸上匆匆掩饰的愕然与怀疑。
随即他皱了皱眉,虽然嘴角依旧挂着温柔公式化的微笑却不及眼底。
“这位尊敬的小先生,可以告诉我你是何方神圣吗?”
哄孩子的语气,虚伪的笑容,审视的眼神和时刻戒备的身体站位。
初次陷入恋爱——虽然这个暗恋时间长达十年——的秦卷忍不住有些委屈。
他委屈巴巴地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样警惕的乔舒亚其实无可厚非,然后做足了心理准备投入进克劳斯的角色当中。
他胸膛微微起伏,却强压下心中的憋屈挤出一丝萌萌哒笑容:“啊……”
很好,不知道什么鬼还说不清话。
小克劳斯心中尝试开口失败后就乖乖闭上嘴。而意沧浪眼眸微深……
幼生期克劳斯收不好獠牙于是说几句话就要板起脸默默咽下口水什么的(*/ω\*)
默默咽了口口水,意沧浪刚要说话,下一刻却似有所感地立刻往克劳斯身上丢了个隐匿法阵,除了意沧浪和克劳斯自己之外,其他人眼中克劳斯就是一团不存在的空气。
懵逼的克劳斯随即感受到自己身体一轻——居然又被乔舒亚二话不说抱了起来,不知道他怎么摆的姿势,下一刻自己的脉门就受制于人。
虽然是轻轻的,但是克劳斯那么多年战斗经验摆在那里,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无知无觉。
克劳斯默默低头,默默磨牙。
“嗯?看起来没什么事?”从内殿鱼贯步出数人。
“嗯?”
“乔舒亚阁下,方才内殿的灵犀石忽然产生异动,整个始祖神殿似乎都有一刻出现震动,始祖的气息更是往外奔涌,不知道乔舒亚阁下可有影响。”
在场地位最高的,既不是末卡维的先知,也不是始祖神殿再度归位的大祭司,而是年纪轻轻、说话温柔的新任祀嬛。
当然,其实这位祀嬛年纪也不小了,目测要比乔舒亚还要大一些,只是还没有到成年期就成为祀嬛,因此容貌定格,除非卸任,否则都不会变化。
“的确感受到震动,始祖气息在上方凝聚成一个奇怪的黑色漩涡,传来一样的吸能。大约过了三个呼吸便消失于无形。”意沧浪并不打算瞒这种事。
“除此之外呢?”小祀嬛接着道。
她虽然真实年纪比乔舒亚大,但眉目温柔又天真,说话的时候虽然努力要做出上位者的强势,比起意沧浪而言却还是显得有些怯懦又柔弱。意沧浪对她自然不可能有什么普通血族对神启祀嬛的恭敬——这祀嬛能力能够补全还靠他呢。
“并未察觉。”
意沧浪说得肯定,在场众人也实力无高于他者,自然也查探不出丝毫端倪。索性血族里每年发生的古古怪怪的事情不知凡几,这件事写进日志里便揭过了。
嗯,克劳斯就眨着那双幼生期自动变成兔子眼的杏仁眼,眼睁睁看着意沧浪三言两语将他的存在给抹得一干二净。
怎么忽然有一种……微妙的不祥呢?
血域迷情之吸血鬼的小娇妻(14)
小祀嬛和末卡维祭祀们出来主要是为了表示感谢的。
始祖神殿中除了知识渊博的先知和祭祀之外, 最超然的存在就是负责神启的灵思祀嬛。祀嬛每代一人, 终身维持洁净之身侍奉的始祖神启,负责测算、预知和解读,在每任祀嬛天命将至之前由神启自动在末卡维族中选择下一任人选。
这也是末卡维地位超然的原因之一。
然而诺亚的出走, 则意味着这个最超然的存在抛弃了整个神殿。即使神启感应到诺亚死亡重新选择了新的小祀嬛, 然而失去了上任祀嬛的言传身教, 同时由于祀嬛尸首失踪,导致这么多年来小祀嬛都只能进行测算和简单的预知。
也是由此, 才给了梵卓质疑神殿权威、借机插手的可趁之机。
如此也就清楚了为什么末卡维氏族如此看重意沧浪主动将母亲尸首送回的举动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谢的。”意沧浪摸摸鼻子, 温文冷静中却显出一丝少年的纯善,他眼神有些飘远, “我想,比起妥芮朵的祖坟, 她会更高兴自己回家。”
听见这话,小祀嬛为首的等人都忍不住眼眶微红。意沧浪怀里的小号克劳斯睁着眼睛,看着保持微笑的青年,酸酸涨涨的心疼。
意沧浪却是完成了任务真轻松, 又有了个天降之喜,神清气爽之余还日行一善了一下:“哦对了, 有一个小小的忠告。”
“适当地让祀嬛接触外面的世界或许也不错?一味封堵阻隔,可能效果反而不如亲自建立起一条安全的通道。”
意沧浪跟末卡维结了个善缘之后就回都城去了。
他目前真正通行的官方身份, 是末卡维的代族长和前?平定死亡氏族叛乱领袖。流放了罪民同时安排一些有心改过投降的死亡氏族改名重新融入秘隐、打工还债之后, 意沧浪就立刻表示要急流勇退了。但随后建立的临时管理机构——自治委员会,却仍旧将都城保存情况尚好的一栋宅邸安在他名下, 并强烈要求他继续呆在都城中稳定人心。意沧浪没有拒绝送到手的房子,却并不打算过多地出现在都城中,之后很少回都城,反而追查起了他的身世之谜。
始祖神殿就在都城郊外二百里处,意沧浪本来想完事儿了直接飞回妥芮朵死宅,但……因为手上这个意外的礼物,计划似乎得变一变了。
难得一次坐上马车,意沧浪往四周丢了一个结界,然后开始盘问这个模样大概的7.8岁的软毛小朋友。
名字?什么氏族?什么身份?你从哪里来?为什么会出现在哪里?
小号克劳斯早就打好了一个腹稿,仗着自己现在口齿不伶俐,说得含含糊糊。就名字这个问题,练笔带划半天都只发出一个“克……”的音,其他问题更是一问三不知。
“你既然什么都不肯说,那我只能将你送去托管所了。”意沧浪翻遍乔舒亚的记忆,也不知道原来血族还有这个操作。死亡氏族的叛乱,导致了大量血族伤亡,倒是让从前形同虚设的幼儿托管所刷了一把存在感。
“……?”托管所又是什么……显然,即使是老古董克劳斯,也对这个名词很陌生。不过看字面意思他也能猜到这个地方的功能。
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秦卷顿时沉了脸,不过同样的表情,放在克劳斯脸上叫做“面色深沉”,放在现在这具小豆丁的外表上,那只能说是“臭屁”了。他全然无知一边暗暗偷窥的意沧浪笑得要打跌,心里却打算着要不然自己就直接揭露真相,虽然有点丢脸,但……
默默权衡着的秦卷在这个过程中一直被他抱着,嗯……准确来说,挟持在腿上,现在又被公主抱着下车,被迫观察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城市。
“现在都城还不太稳定,所以门禁制度卡得比较严……”在意沧浪轻柔低缓的的解说中,秦卷一步步接近着这座城市。
经历过死亡氏族的叛乱,现在的秘隐都城显然不能与他前几次来时的繁华奢靡相提并论,但战乱后的重建,即使是在废墟上的重建,空气中似乎也多了一股比从前更加清新的气息。远处瓦砾上呼和的拉号声中洋溢着他陌生的激情,皮肤苍白的血族却难得“粗鲁地”卷起袖管重建家园。
即使秦卷遍寻克劳斯无数年的记忆,都找不到任何类似的场景。
血族的设定,难道不是天生就孤高傲慢的吗?这种粗重活儿,难道不是雇佣人族的能工巧匠就可以的嘛?
这些人在做什么?他忍不住想要问,发出声的却是“这些啊啊……”含糊又困难。
但是意沧浪却好像get到他的点了:“你是觉得这里不一样了?当然啦,灾后重建嘛。”
宁可言简意赅,也不愿口吃不清。秦卷道:“人族?”
意沧浪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重建的时候魔党和光明神殿正在开战,为防人族从秘隐入手,伤害到整个血族的利益,我才这样决定的。倒是有些意外的效果?”
是的,这些血族对意沧浪产生什么愤怒或者憋屈的想法,见到他们俩都不约而同地点头示意,从他们的眼神中,秦卷看见了崇敬与希望。
意沧浪也笑着回以点头,轻声继续:“其实秘隐临近的人族跟我们关系都挺不错的,可能因为秘隐前几十年比较流行素食主义吧。现在战争结束了,几天前我也在临时自治委员会上提出过要挑选人族来帮忙,却被毫无悬念地否决了。”
素食主义,说的是秘隐血族的一帮圣母病搞出来的去喝动物血液或者命定将死之人的血液,来减少罪孽的运动。
听见他说否决,秦卷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对,抬头。
克劳斯小朋友,目前还是短手短脚的七八岁小豆丁身材呢。
意沧浪眨眼,委委屈屈道:“这还是委员会第一次否决我的提议呢,还是无悬念否决。哎,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么?”
秦卷情不自禁地思考起来这是为什么,隐隐约约感觉自己好像抓到了什么。而意沧浪接着道:“当英雄成为英雄的时候,人民便不再需要英雄了。”
……我也是信了你的邪。
“好吧,不逗你了。”意沧浪道,“可能只是因为漫长永恒的生命中,偶尔也需要这样热血一把来告诉自己,他们的皮囊依旧青春吧。”
“对了,你是不是说话能力大有长进?感觉舌头越来越溜了哦!”
这种鼓励小朋友的语气,又是要干什么?
秦卷默默地想,怎么感觉乔舒亚忽然点亮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一大一小两个人并肩漫步在仍旧有些简陋的街道上,随着逐步深入,建筑重建和保存的情况也越来越好。
意沧浪还在恶趣味地调戏着克劳斯,威胁他要是不交代来历就送去托管所云云,身后却忽然传来几声凌乱的脚步声:“乔舒亚阁下!乔舒亚阁下!”
意沧浪回头,意料之外,来人居然是委员会中的一名工作人员,他负责的部门专门从事对秘隐对外战略形式的评估。意沧浪收敛起脸上的轻松惬意,眼神飘过身前越了半个站位的小少年,隐隐有些预感。
“发生了什么?不急,慢慢说。”
工作人员看到他停下来,顿时大喜:“在这里见到您实在是太好了!听说你回到都城了我都不敢置信……”一副迷弟见到偶像的激动。
“……”是他想多了?意沧浪点点头,“很高兴见到你,没记错的话,我好像曾经在外来形式评估处见过你?”
“哦哦对对对!”迷弟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来意,有些羞涩,却很快调整了表情,冷静下来行了个军礼,严肃道,“刚刚收到消息,魔宴与光明神殿的最终战刚刚结束。魔宴方面大获全胜,攻进了圣城,推倒了圣城的城墙,控制了圣泉。目前已经有数名人类国家向魔宴投降,并放弃光明信仰。”
“一边推的胜利?”意沧浪的声音有些意外。
“……也不是。”工作人员冷静道,“魔宴在最终战的战果巩固非常有序,但是,最终战过程中损失还是不小的。圣城方面甚至动用了传说级的武器,利用十二位的光明大祭司的力量对魔宴发动裁决禁咒。——所幸魔宴方面当时居然出现了一位三代血族,替那数十万血族扛下了禁咒并予以回击,这才断绝了圣城反攻的最后……阁下你怎么了?”工作人员瞬间又切换成了紧张的迷弟模式,担忧地看着忽然脸色极为难看的意沧浪。
就在意沧浪身边,秦卷看着他在听到自己的出现后笑容逐渐消失,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似的,面色苍白如纸。
“不,我很好,没有事。”意沧浪定定和抬头看来的秦卷对视数秒,才像是聚拢起一丝力气,勉强对迷弟笑笑,然而声音里的颤抖却根本骗不了任何人。
“那阁下,我们是不是要有所准备?魔宴这次大获全胜,可能下一场就是要针对我们了,想不到他们还隐藏着三代血族这种强者,说不定有一就有二,还有更多的没有出现。”
不可能了,他独一无二,再不会有人比他更好。
克劳斯心中忽然涌现出这个念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他知道这不是自己的,而是……
意沧浪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的时候又是冷静的模样,却没有先回答工作人员的问题:“你刚才说那名三代血族扛下了禁咒并且回击,他之后怎么样了有消息吗?”
“……具体的不是很清楚,”工作人员脸色古怪,“不过我们收到的线报声称,之后的魔宴领兵倒是混乱过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又重新聚合,而且攻打速度摧枯拉朽,战争节奏快了一倍以上,这才一鼓作气拿下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