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错觉,柯无醉似乎感到大鱼认真地盯了他们一会儿,又沉了下去。
河面上风平浪静,小船在波浪里轻轻摇摆,仿佛那条大鱼从来没有出现过。
柯无醉毫不掩饰眉宇间的震惊,向房子敬道:“你弄出来的?”
房子敬蹲下身,用河水洗了洗手,道:“这么说也没有大的错误。毕竟它是被我的歌声吸引过来的。”
柯无醉嗤笑:“怎么不见被笛声吸引过来。”
“这个问题不错,怎么不见被笛声吸引来。”房子敬在船头坐下,看着广袤无际的水面,道:“御灵师家族分支颇多,有一些人专门从事曲目编录。这首曲子便是被认为能调动法力,编入曲目的。这曲子叫做《思魂曲》,据说是木系御灵师家族还未衰败前,一位女性御灵师唱给她的孩子的摇篮曲。这孩子后来成为了古往今来最厉害的御灵师,他以一己之力挽救了几乎覆灭的天下。”
换作平常,柯无醉听了这些是定然要打哈欠的。此刻他却有些怔忪,仿佛歌声仍在拨撩着他的心神。
良久,他才摇头失笑道:“这又是什么时代的传说?”
“差不多是妖族大战时期的。”房子敬没有否认他的猜想,“那孩子身世成迷,我翻遍了古籍也没找到他的父亲究竟是什么人。”
柯无醉道:“这和游渡又有什么关系?”
“这首曲子叫做《思魂曲》,也就是说,从一开始,那孩子的父亲就已经不在人世了。”房子敬道,“我猜,说不定就在这河水的下面。”
“哦?可我看那游渡身上却没有半点鬼怪的气息。若是和鬼怪有关,不会是如此清澈的灵气。”
“别跟我说你没感受到妖气。”房子敬眯了眯眼。
“……要真是完完整整的妖,灵气同样不可能如此清澈了好不?”
房子敬摊手:“世界那么大,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对不对?谁知道那孩子的父亲本体是什么?我们只是合理猜测。”
柯无醉拿他这副泼皮样子无奈:“死者为大,咱们就别瞎猜了行不?”
房子敬点了点头,话语里却没有半点忌讳的意思:“几百年前御灵师家族生活优渥着呢,喜欢玩浪漫的人特别多。当时御灵师之间互相看对眼了,情侣之间便同写一首曲子作为定情礼。大战之后,御灵师家族一度分崩离析,很多人正是靠传唱曲子找到对方的。”
这么一说,连带柯无醉也来了兴趣:“你的意思是说,你刚刚唱的曲子和御灵师有关?之前施法的十之八九是那位御灵师的后人?”
“也可能是本人。”房子敬摸了摸下巴,“毕竟是《思魂曲》,要是思念的人成了妖族,简直不要太精彩。”
话音刚落,河水又翻起一道波浪。
柯无醉眼睛一斜,手指点了点房子敬的额头:“死者为大。为了不让我们去接水鬼的班,你一定要好好管住嘴。”
房子敬本想一笑了之。想几百年前妖族与人族开战的时候,管他人族妖族,只要惹到他了都没好果子吃,何曾低头过?转念一想,不对呀,水鬼的儿子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御灵师,哪怕早死,谁又知道那是怎样的人物呢?
为了避免阴沟里翻船,房子敬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柯无醉见他点头,着实松了口气。正要教育房子敬行走江湖需要低调,一副吊炸天的样子注定没有好果子吃,远远的,忽然听到有人喊道:“前面船上的小哥,你们之前看到过什么了吗?”
柯无醉抬头,只见有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朝这边划过来。
显然是被大鱼惊动的人。
柯无醉道:“只见到了一种大得出奇的怪物。”
那两个汉子对视一眼,船划得更快了。两艘船几乎靠到一起的时,其中一位大汉道:“敢问二位小哥,那怪物出现在何处?”
如此一问,便是平时脑子最不灵光的墨涵也知道有猫腻。
柯无醉道:“告诉你们也无妨。不过我等初来乍到,还想请教请教那究竟是何物。”
搭话的汉子连忙道:“那是我们红县一害,不知是从何年定居在这里的。它每次出现,必然会带来灾祸。我们二兄弟幼时,父亲下河捞鱼被那怪物吃掉,让我俩这些年过得异常艰辛。如今我二人已然长成,是时候找那怪物报仇了。”
“二位孝心赤诚,天地可鉴。”柯无醉点点头,随意指了个地方,便将船划走了。
划了半晌,柯无醉感到浑身不自在,一回头,房子敬果然托着下巴盯着他。
柯无醉被看得浑身发毛,道:“眼睛移开,要发呆到别处去,别打扰小爷划船。”
岂知回神的房子敬比起走神时更不对劲。他忽然一拍船舷道:“原来你还有不傻的时候!”
房子敬身材一看就是娇弱的类型,再加上他皮肤苍白得像是有病,乍一看上去只觉得人畜无害。
奈何娇弱的外表不能掩盖他如虎的体力,随手一拍就拍得船抖了三抖,溅起一股子水花。
柯无醉毫无征兆被淋成了落汤鸡,邪火再也压不住,拎起桨就往房子敬身上招呼:“你什么意思?小爷聪明着呢。”
被房子敬绕到身后揽住腰,拍背顺毛:“消消气,我们消消气,聪明人就应该心平气和地说话。”
柯无醉扳着房子敬的手臂,只觉得一言难尽。
呵呵,换成他被淋了一身水试试?都到这种程度了自己没拔剑可以算得上是修养极佳了。
船舱里,墨涵莫名被晃了一下,有些不安,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想出去看看,又担心自己太弱,会像上次那样成为拖油瓶。
于是撺掇鬼怪道:“鬼兄,外面从刚刚有人过来开始情况就好像有些不大对。你出去看看呗。”
鬼怪不吃辣椒,对这个日常用不辣的美食投喂它的小朋友格外顺眼,此刻见他为难,当然愿意给他排忧解难。身子一摆,穿透竹帘飘了出去。
片刻后,它黑着脸飘了回来,问墨涵道:“带酒了吗?”
通常在没有备药的情况下,酒勉强能够起到镇痛和清洗伤口的作用。
墨涵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糟了,来时少庄主嫌行李重便没带。现在……如何是好?”
“快去酿酒。”鬼怪语气急切。
墨涵迷糊了,现在开始酿酒还来得及吗?
却又听鬼怪道:“我看他俩抱得老紧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穿一身大红一同宴请宾客喝酒喽。”
墨涵:???
这都叫什么事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中所有粗看还像一回事细看尖叫什么鬼的古诗词纯由作者菌瞎掰,请勿认真233333
嘿呀今天终于更了,红包已发,请注意查收。
话说,懒癌要如何才能根治(四十五度忧郁望天)。
第22章 宝藏传说
二人正打闹着,远处又有一艘船朝这边驶来。船上是一位戴着斗笠蓄着白胡须的老翁。
老翁也喊道:“前面的小哥,你们还好吧?有没有被那个怪物看到?”
又是为大鱼而来?
柯无醉挣脱掉房子敬,道:“老人家,我们当时位置好,没受到怪物波及。请问那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艄公捻了捻胡须道:“没受波及就好,没受波及就好。听两位小哥的口音,怕不是本地人吧?我们这里可不是游玩的好地方,望二位小哥办完事后速速离开。”
柯无醉道:“老人家,我们二人就喜欢猎奇,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那怪物究竟是什么?”
艄公一边掉转船头一边道:“有什么好说的?每个地方总有些让人忌讳的东西,那可不是你我能够招惹的。”
柯无醉划着桨跟上去,嬉笑道:“若是我们偏要招惹呢?”
艄公瞥了他一眼,道:“县太爷仁善,会想办法通知你的家人过来收尸。”
柯无醉正要回话,一旁的房子敬先笑了起来:“老大爷,我朋友就是这副犟脾气。若是出言不当,我先替他道歉了。”
柯无醉无奈地看了一眼房子敬,心道他这时倒是卖乖了,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呢?简直要把他气死好不好?
艄公道:“出言不当倒是小事。我只是不忍心你们大好年华就要葬送在水底。当然,若是你们赶着去送死,老人家我只是个普通的艄公,也不可能拦得住你们。”
房子敬道:“老大爷高义,我们二人佩服。实不相瞒,我朋友这副脾气都是我惯出来的。”
柯无醉嘴角勾起,露出一排寒气森森的白牙,腹诽道:骗谁呢?等会儿没人在定要跟他好好算算账。
“若非我出自御灵师家族,我这朋友就是再好奇也不可能吃了熊心豹子胆对那些普通人不能伸手的东西有好奇心。”
艄公呵呵笑了两声,道:“年轻人,别在茶馆听到些什么就以为世界真的是那个样子了。我在这条河上划了五六十年船,什么样的渡客没见过?像你这般年纪的'御灵师',我没见过一千也见过八百了。”
房子敬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打了响指,水波便翻滚起来。先前柯无醉曾在天央阁院子里见到过的半透明鬼魂们都飘了上来,这还不算,它们每只鬼怀里都抱了一条正在奋力挣扎的大肥鱼,一个个排好队把鱼放到艄公船上。
柯无醉转头看着房子敬:“你是怎么带着它们来的?为什么我一路上都没有看到?”
房子敬立起食指,轻轻压住嘴唇:“这是独门秘技,如果你肯拜我为师,我说不定还肯教教你。”
柯无醉翻白眼。
那边艄公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挥舞着船桨击打着鱼,大叫道:“出去!出去!我这船是给客人坐的,鱼躺在上面都弄腥了。”
房子敬摇摇头,招手,鬼魂们又把鱼放回了河里。
艄公摸摸之前放鱼的地方,哼了一声,撑起了船桨。
柯无醉见对方生气了,连忙赶上去道:“老人家,您别气。我这朋友身怀绝技,傲气得不行。若是他得罪了您,我跟您赔不是。”
艄公道:“我看你们两个就是联手来气别人的。这事我不管了,你们要管你们自己去管,惹得一身腥别怪没人提醒你们。”
柯无醉拱手道:“多谢老人家好意。”
房子敬忽然跳到船舱上边,站在竹编的顶棚上望着来时的方向。
柯无醉也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摇摇晃晃站起来,跟着往顶棚上爬。
艄公见他们两人这样子,哪里猜不出发生了什么?没好气道:“快下来,你们以为竹编的棚子牢固得很啊?别仗着会点异术就为所欲为了,待会儿棚子摔不哭你!”
然而两人都没听他说话。他们来时的地方腾起一片黑色的水雾,阵阵阴气从那边盘旋而来,其间隐隐夹杂着吐字不清歌声,似乎和《思魂曲》是同一个调子。
柯无醉连忙坐回船上,抓起桨掉转船头。
艄公被这一波操作惊得目瞪口呆,不由道:“嗨,你们干什么呢?没看见那边危险吗?就是喜欢猎奇也不是这么个猎法吧?”
见两人都不理他,又道:“你们非要去的话再等等好了,要不了多久那黑雾就淡了,那时候再去不算太危险,异像也没消失,何乐不为呢?”
柯无醉道:“之前我们碰到了一对兄弟,他们往那边去了。这种声势,普通人怎么抵御得了?”
那里知道艄公二话不说就把船划到柯无醉的船边,拦住了他的去路。
柯无醉皱眉:“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人家,你这又是做什么?”
艄公道:“那种人是自己想死,你们不要管他们。”
柯无醉道:“虽说杀父之仇不得不报,但这种行为不过白白送死罢了。我看不得。还请老人家让路。”
艄公吃惊了:“杀父之仇?他们这么跟你们说的?”又摇摇头,“这年头,人的心眼越来越多了。”
柯无醉道:“难道不是?”
艄公道:“哪里是这样啊,小哥我跟你讲,这种人贪财,死了活该。我们县上有个传说,说是从前有个富商下海归来,带来了很多名贵的宝物,马上要回家看望妻儿,心情大好,途经红县的这天晚上便喝了酒,醉得不省人事。他想不到,他的仇家盯了他好久了,此前一直守备森严,再加上他本人也会些功夫,一直没机会下手。好不容易逮到了机会,仇家拼着两败俱伤带人登上船杀了富商。就在仇家杀光守卫准备带着手下离开的时候,一名手下碰翻了一个盒子。碰翻盒子不打紧,哪里知道盒子里面装着一条不一般的鱼?那条鱼迎风而长,咬死仇家,捅破船游走了。”
柯无醉面无表情:“这故事好像我小时候缠着我爹给我讲的那种哄小孩的传说。”
艄公道:“别急呀,你看那边那种样子,不就是证据吗?后来时不时有人看到一条大鱼从水中跃起,遮天蔽日的,特别吓人。有好奇心重的渔人跟着那条鱼潜到水底下过。哪里知道游着游着鱼就消失了,只看到水草深处隐隐有亮光,也许是宝物的痕迹。可这么大一条鱼凭空消失,想想都吓人啊,谁还有心思去寻宝?跟过去的人在水底下就吓得大叫起来,赶紧往回游。打小在水里混的水鸭子,那次差点溺死了。”艄公说着,摇摇头。
“后来有胆大的人下到他之前游到的地方,把水底的淤泥翻了个遍,别说宝物了,就连沉船的残片都找不到一片。后来跟大家伙一说,都觉得沉船上沾染的怨气太重,普通人根本压不住,也就没人敢去找宝物了。所以说,去追着大鱼找宝物的都是自寻死路的人,我们没必要救他们。”
柯无醉若有所思:“所以说,所谓的大鱼吃了他们父亲都是拿来搪塞我们的?”
艄公点点头:“确实如此。此外还有个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反正老头子我没遇到过。据说要是那条大鱼在跳起来的时候用眼睛盯着你,晚上就会到你床边唱歌,就是那个调子,听起来可比现在清晰多了,据说唱词和家乡亲人有关。往往都是小孩子被盯得多一些。县城里老柳树下摆摊的道长说了,沉船的主人出事时,他的孩子也就那么大。”艄公用手比了比高矮,约摸是四五岁孩子的身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