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司景瞪着手机上传过来的一小部分剧本,忽然像是懂了什么,眼睫都开始颤抖。他不认为,阚泽有闲心有闲情到去追求这些,那便只剩了唯一一个原因——
为了他。
为了他的天罚。
所以这些日子忙的脚不沾地,没日没夜,忙的就是这个吧?
小心地不让他知道,与导演制片反复见面,为的也是这个吧?
阚泽得付出了多少心血?
他的眼眶不知为何微微有些热了,好像前几天的洋葱这会儿又慢吞吞主动剥开了自己的皮,莫名便辣辣的。司景伸手按了按眼眶,定定地瞧着剧本最开始的这几段,忽然间抿了抿唇。
“我演。”
“就是嘛,你——哎?”
袁方悚然一惊。
怎么就演了?
“不止我演,”司景慢慢道,“我的猫,也必须在影片里有姓名。”
“……”
司景要求:“但什么的都可以,不能叫小花!”
他都快对这个名字产生心理阴影了。
袁方立马又去与如今还没完全组建起来的剧组联系,委婉地表达希望能给司景换个角色名的想法。汪源倒也好说话,尤其是这会儿就等着司景家那只短腿猫用它齐短无比的腿撑起剧组的票房呢,改个名字什么的,并不是难事。
他当天晚上就把修改后的剧本传给袁方。袁方打开一看——
好家伙。
名字的确是改了,也不是小花了。
人家起了个更有乡土气息的名字,“翠花儿。”
喊起全名也可有气势了,“张翠花,张翠花!”
司景:“……死吧。”
第78章 第七十八只小猫咪
汪源觉得,张翠花这个名字起的着实妙。
“不是我自夸,”他在电话那头说,“这样一部戏,多少还得有点喜剧色彩中和一下——这个名字不仅符合剧中那一对村民的文化水平,而且还容易引起观众的亲切感,增强观众的同理心,方便他们更快融入角色剧情……”
对此,司景抱以长时间的沉默。
……死算了。
这特么还不如小花呢。
他后退一步,捏着鼻子认了前头那个名称:“还是改回来吧。”
“哎?”汪源诧异,“这个名字不好吗?明明是翠花听起来更加顺耳啊——”
司景沉默片刻,回答:“我怕我的猫抑郁。”
我特么明明是只公猫!
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性别放在心上!!!
“明天带你的猫来面试啊,”汪源冠冕堂皇地说,“我们也没有确定一定要用你家的,要是有别家表现更好的,那我们可是要换猫的。这次的角色可是个热门角色,争抢很厉害的。”
话音未落,他生怕司景不肯把他家猫带来,又匆匆补上一句,“一定要来啊!”
司景说:“汪导,我明天有别的事,恐怕得让阚泽带过去。”
汪源对此全然不在意,“行啊。”
你来不来有什么关系,你家猫来就成了。
那可是我们未来的台柱子啊……
他对那只猫的过分热衷显然让非猫奴的商老师十分不解,老头儿以手抚须,连看了他好几眼。
至于吗,眼睛里都有光了?
“至于。”汪源笃定,“你不懂——我有十足的把握,那只猫一定能一炮而红。”
为什么,就因为它腿短吗?
商老师看着多年老友的眼神就像在注视着一个神经病。
就在此时,汪源家中养的橘猫也迈着标准的一字步过来了。一向严厉的汪源瞬间融化,拍拍手掌,试图让猫主子跳到自己膝盖上,“咪咪,过来,让爸爸看看——哎呦喂我的乖乖,不能伸爪子……”
橘猫显然是不喜欢被他强抱,腿左右乱蹬,仿佛座肉做的泰山,肚子上白花花的一大圈肉跟着狂抖。汪源手上肉眼可见地多了几道印子,却仍旧没松手,强行固定住那颗毛脑袋,给了个满含老父亲式的慈爱的大亲亲。
“爸爸的宝贝咪咪呦!”
叫的宛如在呼唤亲生儿子。
商老师注视着他衬衫上沾染的猫毛 :“……”
他要收回那一句,把刚刚“就像”那俩字去掉。
哪儿有什么就像?
这根本就是个神经病。
老父亲举着喵儿子的一只爪子,还在乐呵呵向他炫耀:“老商啊,你看我的这只被我养的……哎哎哎?你去哪儿?哎哎?”
在他迫切地想要炫耀的呼唤声里,商老师飞快地端起茶杯,头也不回地从客厅出去了。
“猫毛飘的到处都是,脏死了。”
他扔下一句,远远避开。
而且,再在这儿待下去,总觉得会被这人的智障因子传染的。
他可不想留下来给一只胖得要死的橘猫当干爸爸。
——
商老师显然不能理解猫咪的萌点。当他坐在了试镜地点的一排桌子后头,瞧着一群猫的主人抱着家中的主子挨个儿走进来时,这种荒唐感就更重。除了通知司景外,汪源也询问了别的猫主人,这会儿毛团子们一个二个进了房间,被放置在地上,喵喵叫着满地走。布偶猫蓝猫奶牛猫……各种颜色各种体型,晃花了商老师的眼。
他把双腿收的更往里,生怕哪一只不小心就把毛蹭到了他身上。
汪源待在这一群猫里,却无比自然,拿着笔一面询问情况一面记录。多少斤?多大了?做过绝育没?有没有经过什么专业训练……
有的猫的确是聪明,不仅会作揖拜年,还会和人玩球、与人握手。汪源把各只猫的爪垫捏了一个遍,意犹未尽摩挲着指腹,在本子上记录了一笔,公事公办道:“回去等消息吧。”
商老师简直坐立不安,憋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附手过来,问:“有完没完了?……什么味道?”
他忽然抽了抽鼻子。
汪源也闻到了,先是嫌弃地一蹙眉,随后又张大鼻孔,多吸了几口气,提高声音。
“喂,哪个不听话的尿了?”
试镜的房间外其实摆了猫砂盆,试镜前的猫演员们得提前清理清理肚子里的库存,以免待会儿不小心产出点什么来污染场地。这会儿一只英短被主人抱着,主人满怀歉意:“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外头的猫砂盆它用不惯,这孩子有点挑厕所……”
商老师头一回有了想骂猫的冲动。这味道冲的不行,骚味儿极重,整个试镜间像是变成了公共厕所,引得其它几只猫也蠢蠢欲动,爪子在地上刨来刨去,像是想跟着来一泡。
“这可不行,”汪源说,指挥着他们都把猫抱出去,“找个人来拖下地——还有,你家猫肠胃不太好吧?赶紧去宠物医院好好看看,别想着演戏了。”
他身旁的老友侧过脸,凝视着他,目光里写满不可置信。
你居然还有心思关心一只猫的肠胃?
你不关心关心这屋里的空气??
“不臭吗?”
“什么?”汪源怔了下,随后反应过来,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嗨……早就习惯了。这才到哪儿,更臭的时候你还没感受过呢。”
他绘声绘色,“当初我们家咪咪吃坏了肚子,都来不及去猫砂那儿就拉的满地都是。它拉就拉了,偏偏我家那臭小子,不知道从哪儿买回来个扫地机器人,那扫地机器人全给抹平了,跟摊煎饼似的……屋里头又开了空调,我一回来,那味儿……”
他哈哈大笑,老友却连鼻子都皱了起来,不自觉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地望他。
好笑?
这是真的脑子有毛病吧,脏死了好吗!
“这些都是前菜,”汪源打发了房间里的试镜者都出去,这才说,“现在看来,果然是司景养的那只最合适。阚泽什么时候到?”
工作人员回答:“汪导,已经来了。这会儿让他进来?”
汪源点点头,“进来。”
他又回过头,与老友强调:“老商,别的都能不看,这只不能不看——保管你看了它茶不思饭不想,恨不能现在就把它偷过来。我当时在照片里看见它时,嗨,那可真是要人命!这猫真是……”
他响亮地啧啧着,像是词穷了。商老师商从云也只好坐直了身,等着看老友的梦中情猫。
他倒要看看,到底能长成个什么模样?
真能扛起票房?
笃笃笃,门敲响三声。
门外的阚泽抱着一小团进来了。他与两个人都认识,张嘴客客气气喊了句汪导,又叫了句商老师,“我把小花带过来了。”
“快快快!抱来我看看!”
汪源的呼唤声里,阚泽微微放松了臂弯。里头有一个圆乎乎的小脑袋蹭地从臂弯里抬起来,只有手指长的短腿踩在阚泽手臂上,昂起头。
它周身都是奶茶色的毛,细而软,蓬松起来的时候就像是颗毛球,唯有甩来甩去的尾巴尖尖上有一点橘色。橄榄青的眼睛圆溜溜,直直地注视着人,澄澈又无辜,商从云的眼睛与它对视上了,它舔舔嘴,细声细气地咪呜了一声。
连声音都透着奶味儿。好像那香甜的牛乳气息渗出来了,一直淌到人心里。
甜的。
“我的个乖乖!”汪源高叫一声,迫不及待伸出手,“来来来,让我抱抱!快,来我这儿——”
他手还没碰到那身瞧起来便很好摸的小软毛,就被中途截了胡。另外一只大手从他和那小可爱的中间探过去,坚定地把他隔开了,随即慢慢地、慢慢地靠近——
最后稳稳落在了猫崽子的头上。
汪源:“???”
商从云紧抿着嘴,先是试探性地摸摸脑门儿,察觉到手感是当真不错,渐渐就变成了用掌心包裹住整个小脑袋。
手指传来了第一直观的感觉,软。
紧接着是温热。
温度恰好,就好像是在冰冷的冬天泡进了水里。手心里的小脑袋晃晃荡荡,猫崽子慢慢把头抬了起来,诧异地盯着他看。
那些细细的绒毛从指缝里露出来了,商从云又不由自主薅了一把:“……”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软又好摸的东西?
他的手活像是用502粘在了司景头上,汪源张大了嘴,又是诧异又是好笑,喃喃:“老商?”
你刚才不还嫌弃的要死吗?
你这会儿倒是把手从人家家孩子头上松开啊!
阚泽心中有些不乐意,也跟着喊:“商老师。”
他坚定地把男人的手拿下去。
“小花不喜欢被别人摸。”
像是为了印证这话,司景又重新往回缩了缩,只露出一双橄榄青的圆眼睛眨也不眨地注视着。方才有一只长毛猫掉毛掉的厉害,这会儿空气里还有绒毛在飞,沾染到了他湿润的鼻子上,司景抽抽鼻子,张开嘴,露出一行尖尖的小白牙打了个奶声奶气的喷嚏,“阿啾!”
汪源按住胸膛,眼神炽热。商从云看了好半晌,终于还是慢吞吞把手收回去了。
这两位评委都盯的目不转睛。
“走两步看看?”
阚泽想把怀里的猫崽子放在地上,忙被汪源阻止,“放桌上,放桌上!地上挺脏的,别脏了它的毛!”
“……”
司景于是踏上了桌子,雄赳赳气昂昂昂着脑袋走路,很有些睥睨天下的气势。
它走的步伐和刚才所有的猫都不一样,那些猫是正儿八经地走猫步,四只脚都踩在一条直线上;相比较下来,司景走的活像是个假猫步,不管怎么走看起来都是晃晃悠悠的,踩出的也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两道平行线,更像是从远方颠颠地蹦跶着过来的。
汪源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感叹。连商从云也绷直了身子,不由自主想再摸两把。直到这时候,“短腿”这两个字的终极含义才彻底进入了商从云的心里。
这特么……
这特么到底是什么绝世的小可爱!
就跟人的皮囊一样,腿短简直就是猫的资本,完全可以拿来当吃穿无忧横行霸道的底气了。
毕竟,谁能拒绝这样一只圆乎乎毛绒绒的小猫咪呢?
还没等他们再多看两眼,阚泽已经飞快地又把短腿猫抱起来了,稳稳地揣回怀里。汪源的目光眼巴巴跟着它转,意犹未尽,干咳一声:“还没面试完呢,怎么就抱起来了?”
阚泽挑挑眉。
“汪导,刚刚我就在隔壁,您一只猫也就面试了一两分钟。”
怎么到他家司景这儿还带延长的?
“那是它们,”汪源板起脸,“司景家这只可是我寄的希望最大的一个了——基本就是我们的准演员了,怎么能不多面试一会儿?快快快,放出来。”
“……”
阚泽说不过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又把猫崽子给掏出来了。司景从他的口袋里又回到桌面上,自顾自地来回转悠,想着刚刚面试过的猫们好像都表演了什么,犹豫了会儿,也给现场表演了个作揖。
演戏这种事,司景是认真的,哪怕这会儿是原形也不例外。他舔舔嘴唇,憨态可掬地交叠着两只前爪,颤颤巍巍上下晃动。汪源心都要化了,喊人把给试镜的猫们准备的零食拿过来,刚要拆开一袋喂过去,手里的袋子就被人夺了。商从云自己一把拽过来,紧绷着一张脸撕开包装,严肃地喂过去,“给。”
司景看了他眼,直立起来,抱着包装袋啪嗒啪嗒地舔食营养膏。小舌头一卷一卷,吃着吃着就情不自禁歪过头去。
“它还会做什么?”
汪源问。
阚泽说:“会演戏。”
这个有意思,俩评委都蹙起眉头,随即看向桌上的猫。司景也察觉到了他们的目光,放开吃的,瞧着阚泽。
男人冲着他一挥手,做了个开枪的动作,下一秒,短腿猫轰然倒下去,啪地倒在了桌上,腮帮子紧贴着桌面。他先痛苦地四肢抽搐,紧接着一点点停止动作,慢慢地瘫软下去,没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