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脆响,仙罩彻底碎裂。
欲重新去结那仙罩,云中几十根冰柱一齐扔了过来,将我结了一半的冰罩再次击碎。
这种情况下,只能出手反击。
冰柱越扔越多,空中的雨也越下越大,打在脸上,一阵生疼。
阴云腾腾而上,惊雷隆声遍野,云中越打越凶,出手一次比一次狠辣,我有些招架不住。
想想也是,当年整个天庭和地鬼联手才搞定的两人自然修为极高,我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几百个回合下来,我身上早就一片血迹斑斑,反观那人,身上除却衣角被我砍了几道口子,还是一副狂放不羁,傲视苍穹的狠厉模样。
此人如此难办,也不知阎罗王他怎么想的,居然让白无常只身一人前来勾魂?
不等我深想,那辟天的冰柱火球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眼下情况,我只得强撑着迎上去。
火球擦过肩膀,烧出一个窟窿,冰柱滑过手臂,划出一道血口,我咬着牙,一下一下扔着仙诀。
云中含笑瞧着我,半讥半讽道:“你们这些神仙,也不过如此。”
然后他袖子来回反转数次,我便看到一根缸口大的冰柱飞了过来。
伸手去挡,那冰柱似是生了眼睛,敏捷绕过我的手结结实实撞在我的胸口。我倒吸一口凉气,闷哼一声,双腿止不住连退数步,一口污血吐了出来,染红了面前的冰柱。
一红一白掺在一处,十分晃眼。
云中冷眼瞧我,笑得凄厉,他左脸上的伤疤似乎也跟着癫狂起来。他的声音十分平静,淡漠,语速不紧不慢:“去……死……吧……哈哈!……”
我只觉眼前一片火光嘶吼过来,然后胸口一阵火烧,再之后我便疼晕了过去。
我是要……死了么?
滴答,滴答,是水滴落地面的声音。
一滴水打在额头上,凉凉的,湿湿的。
下意?" 阴小六0 ">首页 6 页, 短秩ゲ炼钔罚痪跫绨虼τ滞从致椋粤耸裕种站渴敲荒芴鹄础?br /> 啪嗒,又是一滴水滴下来,我皱眉,动了动眼皮,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眼皮彻底睁开。
入目是奇形怪状的石头,那水滴就是从石头孔里滴出来的。
艰难动了动脖子,一根根梁宽的冰柱出现在我面前,而自己此刻正躺在其中一根上头。
我是死了还是活着?
“醒了?”狂傲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我躺着扬了扬脖子,寻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瞧见了站在三丈开外的云中。
看来自己还活着。
虽然活着,自己眼下的处境却并没有好多少。被一个千方百计想杀神仙泄愤的人抓住,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不过,很快,这问题便有了答案。
一只手扯住我的衣领将我原地拎了起来,云中一脸阴郁的笑:“看你修为不错,想来在地府地位不低,啧啧……”他假模假样摇了摇头,“杀了你有些可惜,还是留着你当个诱饵好些。”
被他扯得难受,胸口处一阵血气翻腾,“哇”地一声,我吐出一大口鲜血。
云中利落松手将我摔回地面,一脸嫌弃地甩甩袖子:“悠着点儿,可别咽了气,否则我的计划可就泡汤了。”
嗓子疼得厉害,我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声音粗哑难听:“我可能……咳咳……要让你失望了……”
“是么?”云中冷哼一声,“原来你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他狠狠踢了我一脚,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瘫在冰柱上,连喊疼的力气也无,只有粗重的喘息声还能证明我依旧活着。
希望,黑无常这个傻子不要来。
昏昏沉沉间,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清晨。隔着石壁,能听到外头鸟叫的声音。
挣扎着从石柱上爬起来,诺大的石洞,只有我一人。
忍着痛坐直了身子,我四处瞧了瞧,好在云中不在。
想想也是,其实就我目前这半死不活的模样,也用不着人看。
低头目测了下上头同地面的距离,我还是老实将头转了回来。
依照这个距离,只要掉下去,定会摔个尸骨无存。
眼下,我元神受损,想用仙诀决计不能,能做的只有等。
等我好些,再慢慢调理元神,然后……
“奥?看起来精神不错?”云中阴阳怪调的声音跟着风飘了进来,站在十几根冰柱外往我这边瞧着。
我不说话也不看他,慢吞吞躺了回去,闭上了眼。
“还挺倔?”这话近在耳畔,我想云中此刻应该正站在我面前居高临下将我瞧着,自然是带着一脸的嘲讽。
我,依旧没睁眼。
蓦地,一只脚用力踹在我肚子上,胃里一阵肉绞,我忍痛不出声,额头的虚汗十分实诚掉了下来。
啪嗒,啪嗒,一滴又一滴。
身上的痛意还在,紧接着肚子上又是一脚,这次我实在没忍住,连续闷哼几声。
云中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他大笑两声:“想养伤?想得倒美!”
两眼一黑,我再次晕了过去。
晕厥的前一刻,我咬着后槽牙后悔,像云中这种心狠手辣的人我先前居然对他生了恻隐之心,实在……实在是蠢!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我再次睁开沉重的眼皮。我没有立即动=动弹,而是暗暗观察周遭的环境。
好不容易养回了些精气神儿,可不能再让云中一脚给踢没了。
“云中,你把小六还回来!”
声音忽近忽远,不是很清楚。可即使那声音不甚清楚,我同那人相识了几万年,还是一下子就听出了那人的声音。
是黑无常!
“小六?原来他叫小六。哈哈!好俗的名字!”
我躺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自己的名字本身就不怎么样,怎的还有这般的自信嘲笑旁人?
“大胆!小六的名字岂是你能嘲笑的?!”
之后,便是各种法术碰撞的声音。
打起来了……
傻啊,黑无常,你怎么可能是云中的对手?
一刻钟时间不到,旁边的冰柱上落下一黑不溜啾的物什,正是黑无常本尊。
他浑身是血,头发粘在脸上,眼睛上的伤口是那地上的土疙瘩,又高又多。
黑无常躺在冰柱上,奄奄一息,一动也不动,每一次呼吸都分外粗重
心里头莫名一阵难受,生怕被云中听到,我压低了声音:“你怎的样了?”
听出了我的声音,黑无常动了动,又动了动,然后居然奇迹般坐了起来。
他双臂撑着地面,仰着脑袋,借着肿得仅剩一条缝隙的眼睛四处望了望,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找到我的所在。
然后,他忽然不再有旁的动作,他缓慢低下头。再抬头时,缝隙里溢出一连串眼泪,他的声音粗嘎沙哑:“小六,是……你么?”
那个瞬间,心底窜出一阵感动。收起以往对他的那种冷淡态度,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些:“是我。”
他那双黯淡无光的眸子猛地升起一抹光亮,他一双手胡乱在周遭摸索了半晌,发现捕捉不到任何关于我的物什,才终于停下来:“小六……你……还好么?”声音中带了些颤音。
黑无常这人,平日里见了我总是嬉皮笑脸的,今日这般多愁善感让我一时难以适应。我想了想,故作轻松道:“好。”
他连忙摆摆手,佯装豪爽地拿破成碎条的袖子抹了把脸:“小六,我以为……以为你……死了……”
也是,落在像云中这样修为高又憎恶神仙的人手里,不死也会变残废。看着他那凄惨模样,我道:“你呢?是不是很疼?”
黑无常开心咧嘴一笑,也不在意嘴角淌下的那串血渍:“不疼,那厮的法术扔在我身上就跟挠痒痒似的,不疼。”
“是么?”
阴郁的笑从头顶传来,我紧张握紧了拳头,沉了脸色:“云中,你究竟想怎么样?”
云中仰天大笑,笑得疯狂:“怎么样?自然是将你们两人杀了再送回天庭。”
“你……”
我刚吐出一个字,黑无常立即插嘴进来:“小六只是地府一普通阴差,你杀他不但费力气还没什么用。我就不同了,我可是地府的阴帅,你还是杀我划算些。”
“你在胡说什么?!”我低吼回去,试图阻止黑无常这近乎自杀的行为。
他究竟知不知道,此时站在他面前的人是谁?那可是云中,云中啊!!
黑无常通过声音估摸着我的方向,肿着面皮冲着我憨憨一笑:“你不知道,这小六一会儿肯定又要吹嘘自己是什么地府判官了。什么狗屁判官,他不过是我府上一个端茶的阴差。”
我是地府阴差,这句话卡在嗓子眼里,硌得我嗓子生疼,却说不出口。
黑无常今日似乎……变聪明了……
“你想啊,小六听着比我有活力,留着他还能帮你作些活,我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留着也是碍眼,就我吧。”说完,黑无常还坑死自己不偿命地补充,“杀我留他,这个买卖你不亏。”
“你住口!”我终于抑制不住怒吼出声。
云中狐疑的目光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数次,终于露了个笑:“是么?那好,那就杀了小六。”
“不行!”
“不行!!”
我愣了半晌,终于反应过来,方才说“不行”的人除了黑无常还有一人。
我僵着脖子慢慢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一双孔雀金线云纹靴,然后便是一件绛紫色的宽袍。
那人墨发高竖,眉眼俊朗,一向随和的脸上此刻尽是杀气。
☆、唔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北堂是一个半月前,那时他同我说自己要离开约摸半年的时间。
不是半年,一百八十年的么?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但回来了还出现在了长苏山?
我望着面前那张在自己心里来回浮现数次的一张脸,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北堂瞧了我半晌,忽地扬眉一笑,一如初见时的爽朗俊美:“小六,我来了。”
是啊,他来了。
他来了,很好……
“不是说一百八十年才回来的么?这次……怎的回来早了?”
北堂面上一抹疑惑略过,随即眉心重新舒展开来:“我说的是凡间的半年,不是天庭的半年。况且……”他单膝着地跪在我面前,声音一片柔和,“我不是答应你会尽量早些回来么?”在云中无比惊诧的目光中,北堂缓缓揉了揉我的发顶,声音难得的低沉好听,“傻瓜。”
傻……瓜?!!
一口气猛地将我噎住,我止不住咳嗽起来,北堂慢慢帮我拍背顺气:“没事吧?”
没事……没事才怪!
“你在作甚!”云中冷眉出声,听起来相当暴戾。
北堂缓勾唇角,他示意我不用担心,缓慢站起身来,直视云中。
不知是何缘故,虽然明知北堂不是云中的对手,我却觉得,在这一刻,在这个瞬间,内心是从来没有过的平静,放松。
“我作甚?”北堂出声是十分轻蔑的语气,“我在作甚,你不都看到了么?”
黑无常也听出了来人是谁,他皱了皱眉,但很快眼底又有光亮亮起:“星君,这疯子要杀小六!你快带小六走!”
北堂“嗯”了声,目光对上云中的脸,无畏无惧:“云中,你我都清楚,当年玉帝攻打长苏山,是因为谁?云赋因此丧了命,这件事我也有错,但归根究底是你铸错在先。”
云中望着北堂,面上,一缕痛苦的神色渐渐爬了上来,且那抹痛苦越聚越大,最后那分苦痛终于将云中压垮。
我和黑无常对视一眼,分外不解。
北堂三言两语他就成了这副模样,莫不是……
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测,莫不是他和北堂是旧识?
他痛苦扶墙而立,一脸的颓废,声音喃喃的,似在自言自语:“是我……对……是我,是我……是我……害死了云赋……”他忽地抬头,直视北堂的双眸,声音恢复成了先前的那般癫狂,“可是,你知道我不是有心的,不是有心的,不是……不是……有心的……”话到后头,声音再次低落下去。
对于云中的反应,北堂并未受到半分干扰,他冷哼一声,目光冷绝,声音不紧不慢带了些嘲讽在里头:“对,你不是有心的。你不杀云赋,云赋却因你而死。”北堂冷哼一声,“云中,你倒是说说,这究竟是谁的错?”
“不是!”云中一声怒吼,数十只冰柱瞬间拔地而起。他红袍张扬,表情扭曲,像是地狱而来的恶鬼,看得人遍体生寒。
“你疯够了没?!”北堂低吼一声,云中直接愣住,他瞧着北堂喃喃道,“我不是……不是……有心的……”
北堂冷着一张脸打断他的话:“我们暂且不管之前的事,总之,今日我是来带小六走的。”余光瞟见可怜巴巴的黑无常,北堂指了指目光呆滞的黑无常,生硬补了句,“自然,他我也要带着。”
云中不说话,只是看着北堂,面上的神情着实古怪,有自责,也有无奈……
北堂叹了口气,像是在规劝以为多年的老朋友:“云中,听我的,不要再造杀孽了,收手吧。”
他不说话,北堂也没多说,直接弯腰将我捞了起来,又拎了黑无常,十分从容,十分淡定地走了出去。
我:“!!”
黑无常:“!!!”
回头瞅瞅,云中果真没有追上来。只是,目光一直粘在北堂身上,飘出了老远。
是想起了关于那个云赋的往事么?
听啊瘦说,我是一路睡着回了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