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他伸出手,浅淡一笑:“好。”
天庭,天云台。
红绸成纱,围绕在天云台周遭。
天云台两边摆了好多椅子,其中上首坐的便是玉帝王母。天云台下面站满了仙阶较低的仙兵仙将,放眼望去,人山人海。
我和北堂,携手向前,拾级而上。
一步一步,走出彼此的誓言与真心。
台阶不多,我们却走得格外认,本来一盏茶时间的台阶硬是被我和北堂走了一炷香的时间。
拜过玉帝王母,北堂从袖袋中掏出两枚白玉扳指,他将一枚认真待在我右手拇指上,唇边带笑:“执子之手。”又将另一枚放在我手中。
我拿着那枚扳指,缓缓将它套在北堂左手拇指上,眼中浮上一层水汽:“与子偕老。”
北堂顺势握住我的手,声音欢喜到颤抖:“小六,余生,我会对你好。不对你说谎,不让你生气,不害你担心。你想做的都陪你去做,你想看的都带你去看,你想听的都同你一起听。小六,信我,我能做到。”
回握住北堂的手,我也说得极为认真:“余生,请多指教。”
十指交握,两枚扳指在阳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道好看温润的光。
“公子?!”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此刻闯入众人的耳朵,众人纷纷侧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只小鬼站在天云台下,正一脸震惊瞅着我和北堂,而北堂也正一脸震惊地瞅着他!
那小鬼身材娇小,穿了件灰色的袍子。额头左上方有块核桃大的伤疤,模样长得十分清秀。
东川星君大喝一声:“哪儿来的小鬼?看我不收拾了你?!”
玉帝抬手止住东川星君的动作:“且听他说说看。”
以为是北堂的熟人,我冲着小鬼指了指北堂:“你说的公子可是北堂星君?”
小鬼倒退几步,眼中全是不可置信,半晌,他终于抬头,眼底重新被喜悦覆盖,指着我道:“不,我说的是你,云赋公子。”
☆、小鬼
大红纱绸成片翻飞, 火红的喜服飘来荡去,我和北堂站在天云台上,十分安静。
我一脸震惊,北堂一脸恐慌。
可是,北堂他一向淡定得很。今日,这是怎么了?
我拽了拽北堂的袖子,声音很轻:“北堂, 他在说什么?”
北堂的目光一直盯着面前的小鬼,听我说话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拽紧了我的手, 声音里头全是防备:“小六,你莫听那小鬼胡说!你怎么可能是云赋?”北堂迅速转头,冲着天云台下的仙兵一声令下,“来人!将这闹事的小鬼带下去!”
仙兵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最终将目光落在了玉帝身上。
玉帝看着眼前的一切没有说话, 天下之主都没说话,仙兵们只好先按兵不动。
那小鬼眸子里全是愤怒,看向北堂的目光更是嘲讽:“北堂星君,我跟在云赋公子身边五千多年。云赋公子一直待我如亲弟, 你说我胡说,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北堂脸色变了变,握住我的手默默又收紧了几分。
小鬼看向我,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欢喜, 眼角一股子湿润缓缓漾开:“云赋公子,五万年了,我等了足足五万年,终于又见到了公子。”
五万年了?
这似乎不对,我生于地府,在地府总共才待了三万年,这小鬼怎的说我和他五万年没见了?
即使他从地府就认识我,那最多也就认识我三万年的时间。
五万年?这话说得委实欠思量,他……莫不是记性不好?
我向前一步,北堂的手是半分也没松,反而将我拽得又紧了些:“阁下莫不是记错了,我自小就在地府,如今算算已有三万余年,你却说认识我是五万年前的事了,这于理不通。”
小鬼听罢,一双眼睛泛着泪花,看得我一颗心直8" 阴小六0 ">首页 10 页, 难受:“公子,我是啊昆啊,难道公子一点儿也记不得了么?”
啊昆?
啊昆……是谁?
我如实摇摇头:“不认识。”
小鬼忽地笑了,那笑惨戚戚的,让人看了心里不怎么痛快:“公子,你忘了啊昆我不怪你。此事要怪就要怪你身边的这位北堂星君!”
他眼神狠厉看向北堂,眼里头冒着无数的火星子:“哼!公子还不知道自己身边的这位北堂星君当年做了什么好事吧?”
我看向北堂,北堂死死抓住我的手腕,苍白的唇不断颤抖,他冲着仙兵们又是一阵低吼:“本星君成亲的日子你们将个来路不明的人放进来,该当何罪?!还不快把他拖下去?!”
众仙兵吓得脚底发软,一个领头的仙兵颤着声道:“星君,这人声称……声称……自己是地府阴判官的……心腹,我们……我们想着若是仔细……盘查怕会惹星君不悦……这才……这才……”
“北堂星君不用在此惺惺作态,当年你那般待我们家公子,现在又想哄骗公子同你成亲,你……休想!”小鬼截断仙兵的话,目光瞬间急转,冷成了一片冰渣子,然后在众人始料不及的目光中飞身朝着北堂而来。
“噗呲”一声,小鬼手里的短刀直接没入北堂的胸膛,外头只余半截剑柄。
“北堂?!”
我一掌拍开那小鬼,伸手去扶北堂。
鲜血一滴滴落下,顺着剑柄落在地上,啪嗒啪嗒砸出一朵朵血花。
北堂苦笑看我,眼中万分自责:“小六,你要记得,不论以后你发现什么,不论我曾经对你做过什么,我对你的心从来都没变过……”北堂握住我的手,一脸的温柔,“从来,我喜欢的都是你……也……”他猛地咳了起来,鲜红的血顺着北堂的下巴滴在红色喜服上,鲜血很快浸入喜服,只在上面留下一圈深色的印记。
“北堂?!!”
一颗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我回握住北堂的手,声音慌乱:“北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先帮你疗伤!”
北堂惨白着一张脸,含笑看我,将方才没有说完的话补充完:“从来……我喜欢的都是你……也……只有你……”
我也是,北堂。
忽然,北堂扯住我的手,将我往前用力一带,我的唇便贴上了他的。
冰冷的唇,没什么温度,一直凉到了心底。
我也不反抗,任由北堂抱着。
少卿,北堂含笑移开,欣慰的表情挂了一脸:“小六,我们成亲了,真好……”
笑着笑着,我便看到北堂的眸光有些涣散,我大惊失色,低吼出声:“北堂!”
捏了个仙诀就要把自己的修为渡给北堂,手刚触及北堂的手心,一股白光透过北堂的掌心猛地窜入我的身体。
光亮如昼,穿透我整个灵魂。
记忆身体来回撕扯,似要将我撕成一堆碎片。
“啊!!!”
视线朦胧中,我似乎看到两个人影。
人影火红,美如画卷。
☆、寒嵇山
红花绿草, 蓝天白云,一条长桥弯弯,流水缓缓成河。
桥上,站了两人,身上穿得俱是大红的袍子。奇怪的是,分明是十分挑人的大红色,穿在那两人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好看。
一人美得热烈, 一人冷得惊艳。
两人手中各自握了一柄鱼竿,长长的鱼线没入河中,他们在那儿默默站着, 静待鱼儿上钩。
水波轻荡,红袖若云。
没过多久,不知是谁的鱼线晃了晃,我便听到一声满足的笑:“今日, 又是我先钓到的,云赋, 你又输了。”
被唤作云赋的那位,眉心浅皱,薄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不说话, 只是盯着河面。仿佛就这么盯着,就会有鱼儿上钩。
旁边钓到鱼的那位依旧含着笑意,他收了鱼线,将鱼儿收进鱼篓, 然后重新将鱼线扔回河中。
忽地,云赋的鱼线也晃了晃,看着比方才那鱼线晃得还要热烈。云赋猛地收线,便瞧见了鱼钩上的鱼。
两条鱼!!
云赋缓缓勾了勾唇,会心一笑:“云中 ,我也钓到了,而且还是两条。”
云中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形容:“好,你赢了,今晚我给你炖汤喝。”
云赋收了鱼线,心情极好:“好。”
午后的小风吹过来,两人相视一笑,缓缓转过身来。
阳光下,两个熟悉的面容呈现在我面前。
一人玉面桃花,一人冰如寒梅,一时间,我竟吃惊到说不出话来。
因为,那一脸冰冷,眉心带雪的人居然是我?!
我干巴巴张了张嘴,半晌,仍是没说出半句话。
一阵劲风狂扫,眨眼间面前又是另一番场景。
寒嵇山上,有座茅屋。茅屋外头的庭院中,站着一个单薄的身影。
那人衣衫褴褛,发丝凌乱,正步履艰难扫着地上的积雪。
他的身后跟着一人,那人比他矮些,长得十分清秀。
此刻,他正一脸心疼地瞧着面前扫雪的人。
“公子,别扫了。雪下得这么大,扫了也是白扫。”
大雪夹着狂风扑面而来,那扫雪的人身形跟着颤了颤,他强行稳住身形,回头,是一脸的坚定:“不行啊昆,我要听他们的吩咐,因为只有这样,我才有可能再次见到云中大哥。”
那扫雪的人……居然……是云赋?!
啊昆听了,热泪登时涌出了眼眶,他红着一双眼,夺过云赋手里的扫帚自己帮着扫雪,一下一下,十分用力,语气中满是心疼:“云赋公子,即使你日日在这寒嵇山上扫雪,他们也未必真的会让你见大公子。不过 ,既然公子要扫,就让啊昆帮你扫吧。”
云赋伸手去夺啊昆手中的扫帚,身后带着冷意的声音倏然响起:“怎么?扫个雪都干不了?云赋,你是个废物么?”
这声音如此熟悉,让我一时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他温柔的声音,他浅笑的声音,他惊慌的声音,这些我都听过,只是……唯独没有听过他这般嫌弃厌烦的声音。
云赋僵着身子回头,面上一副早就习惯了的模样:“北堂星君不是说只要我按你们说的做就会让我见大哥一面么?如今,你们让我做的我也都做了,那我大哥他现下身在何处?”
北堂冷笑一声,缓步踱到云赋跟前,一双指骨分明的手随意捏上云赋的下巴,狠狠捏了下惹得云赋眉心一皱:“云赋,你作为天庭众仙意欲除之而后快的大罪人,你……凭什么同我谈条件?”
啊昆瞧着自家公子受苦,一时间急了眼,撒腿就要往前冲。北堂一个仙诀扔出去,啊昆登时被弹出老远,紧接着一口污血吐了出来。
“啊昆!”云赋低吼一声作势要走,无奈人被北堂禁锢着动弹不得。
云赋回头,冷冷盯着北堂:“你有什么冲着我来,不要为难啊昆!”
北堂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仰天冷笑不止,半晌,他低头,眼神冰冷,手上猛地用力,云赋眉心一皱,一道细长的血渍自云赋嘴角流出。
“云赋,你记住,你是天庭的罪人。和我谈条件,你……不配!”说罢,北堂将云赋甩在地上,一脸嫌弃道,“想要见云中,就给我乖乖听话。”
雪下得很大,云赋身上很快被大雪盖住。他弓着腰一下一下,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头发上,眉毛上,睫毛上全是冻住的大雪。
啊昆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云赋身边,他搀着云赋艰难站起身来,一脸的心疼:“公子,你没事吧?”
云赋摇了摇头:“没事。”
北堂转身走出段距离,然后止住步子,话里话外全是嘲讽没有半分人情:“云赋,你记住,你的命是我的。”
刚走出一步,云赋在他身后笑了起来,一声一声笑得狂傲:“哈哈!北堂!好你个人面兽心的小人。我命由我不由你,想要掌控我,休想!”
“是么?”北堂再次转过头来,眼底的冷意迅速凝成一股子冰渣子,“云赋,话不要说得太满,我倒要看看你这条贱命到底有多硬?”
话刚说完,北堂朝着云赋连续扔出了十几个仙诀。云赋招架不住,直接被打成重伤,一口一口的污血从嘴中大口吐出。
“哼!实话告诉你吧,云赋,你的云中大哥早就去地府报道了。想要见你大哥,那你恐怕只能去地府见了。”
“什么?!”云赋震惊得瞪大了双眼,他望着北堂半晌,面上悲伤愤怒的表情来回转换。然后,他忽地仰天一声长笑,“北堂,你去死吧。”
然后,两人的法术激烈碰撞在一处,一下一下,惊心动魄,发出冲天的巨响。
地上被法术砸出一个个漆黑的窟窿,像极了地府的地鬼炼狱。
最后的最后,一人终于倒下。
鲜红的血自那人身下流出,染红了他身下的万千白雪,红白交错,委实渗人,
那人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分外清冷,英俊的眉毛渐渐没了生气。
“公子!!”啊昆的声音穿透风雪传进耳中,是那狂风中的羽毛,又轻又远,渐渐散开。
最后阖上眼睛之前,我只听到啊昆的一声怒吼:“北堂,拿命来!!”
☆、地鬼(惊恐!)
“小六, 你怎么了?”
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声音很是虚弱,我知道那是北堂的声音:“小六,你怎么了?”
我终于回过神来,对上北堂的视线,眼底一股子冷意油然而生:“松手。”
北堂似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怔了怔, 那只手慢慢松开:“小六,之前的事我可以解释……”
“不必了。”我推开他站起身来,径直走向啊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