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处理,倒也没怎么弄,只是把上头的血迹都擦了擦,便把那上品的外伤药给洒上去。
这人也没有挨上多少刀,只是看着血迹较多罢了。不过,他兄长的刀还是很锋利的,再加上兄长又是渡劫期,这一刀下来,只要挨到了,往往都会伤及经脉本源。
他这下也只是给莫攸宁处理了一下外伤,内伤的话,也只能服些丹药,自己调理了。
伤口都上完药,外头的天色也暗了。
想起今个从早上折腾到现在,念儿也就只用了早膳,便把桌上那些带着血迹的血布都收好,清理了一遍桌子,便摆上了饭菜。
同往常那般布好饭菜后,又取了两个小碗出来,给念儿同莫攸宁分别夹了些平时用得多的小菜。
都夹了几块后,便把小碗推到二人身前。正想收回手,抬头对上莫攸宁的视线时,他这才记起来,对方已经不是那个总爱缠着他唤他斐儿的莫攸宁了。
思及此,他心情有点儿低沉。
有种他同念儿养了许久的小兔就在他们眼前跑回林子里消失不见的感觉。
虽说这人先前那般作为有些许烦人,但对他和念儿也还是挺好的……
许是一个人撑着这宗门太久,太过寂寞了吧。
他这约莫是想……寻个知交好友了?
这么多年了,除了每隔几年换一次的真宝阁掌柜外,倒也真是没结识过什么修士。
胡乱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碗里的饭菜也很快便吃下了,晚饭的时间便在这不知不觉中过了去。
这时日头虽下山,可念儿也还没有睡意。往日这个时辰,他一般是在丹房里头熬着灵兽骨汤,留着念儿在外头同莫攸宁一齐玩木雕。
不过今日他不打算这么做,莫攸宁到底是记起来了,正魔不两立,总是要防备些的。
念儿还小,又不懂事,他也不知道现下莫攸宁是怎么想的,到底还是放心不下让这二人单独待一起。
陪着小侄儿坐在地毯刻着木雕,目光触及那已经细刻到根根毛发的狼形雕像时,顾依斐在心头叹了口气。
念儿……挺喜欢莫攸宁的吧……
只是,莫攸宁不属于这里,更是不会留太久。
他把视线移到一旁的莫攸宁身上。对方此时正专注于手上的雕刻,神情专注,目光如炬。
瞧着这番风仪严峻的模样,顾依斐有些移不开眼。不得不说,这人长得可真好,若是女子见上,怕是心都被偷了去。
也在这时,莫攸宁忽地抬起头,迎上了顾依斐那稍些呆滞的视线。
还在着出神的顾依斐被这灼灼的目光给盯上,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连忙慌乱的移开了眼。
瞧着斐儿似受惊小兽般的模样,莫攸宁嘴角微微勾起了个不易察觉的弧度,眼中也闪过了丝笑意。
接下来顾依斐也不敢随意乱看了,眼睛就黏在念儿的狼形木雕上。
因念儿还在,他也不便同莫攸宁细谈些什么,可这……盯着对方还被人家给发现……
那就太尴尬了。
时间过得很慢,至少对于此时无事可做的顾依斐来说是非常慢的。
都晃去书桌前又看了遍最近的客栈的账目,念儿那边终于是打起了哈欠。
把带着念儿回寝室,盖好被子,等着念儿睡下,把眸子闭上,他才落了床帘。转身瞧到莫攸宁正站在门口处,便走了过去。
他们二人,还有好些事要谈。
走到大厅里,顾依斐也不急着开口,而是先泡起了灵茶。
等他慢悠慢悠的泡好茶,摆上万魔宗宗主的架子,他这才拿起手中的茶壶,倒了杯茶,用灵力递到莫攸宁面前。
抬手示意,说道:“莫道友,请。”
谈正事前,气势一定不能输。
一定要把万魔宗的大气给摆出来!
左长老说,把王霸气场全部打开,震慑他人,气势一压过去,那便赢了一半,也简称装比。那什么装什么比的他不懂,但是气势压人还是了解一些的。
这么多年来,他用这招,可是成功谈了不少的事。
想来这次也不会失败。
莫攸宁看着眼前似换了一个人的斐儿,有点想笑。
这便像是披上了虎皮的小兔儿。
不同的是,眼前的小兔倒是撑出了一副披着虎皮狡猾狐狸的模样。若不是他这些日子都同小兔再一处。怕都是要被骗过去了。
“嗯。”莫攸宁淡淡的应了声,落座后伸手便取过茶杯,轻晃了晃杯子,方饮了口茶。
瞧着人已经把茶喝下去,顾依斐也觉得这开场的气势撑得不错,便想着再用第二招,沉默。
沉默是金,最重要的是能让人看不出深浅。
可眼看着对方把一杯茶都喝下,那视线也已经落在他身上良久。
无奈,他也只能先开了口。
“在下的身份,想必莫道友心中已有数。”
“没有。”
啊?
顾依斐眼神呆滞了一秒。
“心中没有数。”看着眼前这小兔儿,莫攸宁压下了嘴角的笑意,顿了一秒后方才认真的继续说道:“我只知你是我妻,已过门的妻。”
……
兄长的刀呢?
怎么兄长就不把这人砍死?
顾依斐脸上的那好不容易摆出的淡然都要挂不住了,这人是什么意思?
不是说记起来了吗?
记起来了!怎还是这般的无耻!那不苟言笑冷若冰霜仙道第一人的无情剑修呢?
该不会是……没记全吧?
“你……你不是记起来了吗!”
憋了许久,顾依斐也只憋出了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莫攸宁直勾勾的看着顾依斐,把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在桌上,这才缓缓开口说道:“道玄门,道青峰剑主。斐儿你且记下,莫要忘了。”
……
听到这不算陌生的‘斐儿’二字,顾依斐第一次觉得如此的……让他寒毛直立。
这位剑尊,脑子定是没好,不然就是被丹老头给治坏了!
第33章
重新把那淡然的表情挂回脸上,顾依斐干笑了两声,不自在的说道:“呵呵,莫道友说笑了,那在幻境中的事情又怎能作数。”
“可这已经发生了。”莫攸宁回答得非常认真,认真之余还略显严肃。
这话,他没法接。
顾依斐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总觉得他无论说些什么都会被对方给反驳掉。
“便是发生,也只是幻境罢,好了,我们暂且不提这个。”快速的把这句话说完,他试图堵住对方再提这事的口,什么你是我的妻,光是听着就让他毛骨悚然!
再给对方续了杯茶,趁这时间,他开始思考着该怎么说那契约的事情。
按这情况来看,这人该不会是不想解开这所谓的道侣契约吧?
思考片刻,顾依斐觉得也绕不开这些,便不再拐弯子,直接开口问了。
“对于那幻境中结下的契约,莫道友有何看法?”
“叫我攸宁,或单一宁字也可。”
莫攸宁迎上斐儿的视线,毫不遮掩的望进那灿若星子的凤眸中,瞅到对方眼神又是一愣,他方才继续说道:“契约你若是不喜,那便解开吧。”
二爷爷的苦心他也明了,现下他已经恢复记忆,于二爷爷而言这契约的作用也达到了。
且他看上的人,用不着这哄骗而来的契约强行绑住。
总有一日,他的斐儿会心甘情愿的跟他结下这道侣契约。
顾依斐把自己不想听不爱听的都过滤掉,默认这人是想解开契约。
便笑着开口说道:“既然莫道友也有这解开契约的想法,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唤我攸宁。”
对于斐儿那有些许曲解他意思的话莫攸宁也没有什么意见,但是依旧坚持着这么一句。
把这话当耳边风,顾依斐一点都不想喊出这一声。
这些‘乱七八糟’的称呼谁想叫唤便叫去,他怎么听都觉得不对劲!总觉得喊出口后,有什么东西就要变了!
思及此,他便开口说道:“契约的事情,我这边也有人去寻结果了,明日再去问上一番。现下天色也不早了,莫道友还是早些歇息吧,书房便留给道友了。”
书房里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那些处理好的宗门事务也放到专门的储藏室去了,而账本用的是左长老教的法子,一般的修士都不会看得懂。
没有太多顾虑,说完这话,他便拿起桌上给自己倒下的灵茶饮了口。
把茶杯落回桌上,便朝着莫攸宁看了眼,又轻轻点头示意了一番。站起身,就想走出这书房。
谁知变故就在这刹那间。
手臂一紧,他刚想运转起灵力攻击,可一个转身……他便被揽住了腰还顺带扣住了一只手。
“道友这是何意?”
顾依斐没急着出手,而是眉头一挑,厉声问道。
现下他同这人也算是疾痛与共,攻击对方,他也讨不得好处。
且这姿势……也不像是要打打杀杀的模样,反倒是……
“唤我攸宁。”莫攸宁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这次的口气多了些带着纵容的无奈,顿了片刻,他又继续说道:“若你觉得这不好,那唤单字宁,也可。”
……
哦,这是不是打打杀杀,是调戏。
顾依斐气都气不起来了。
这也不是对方第一次这么做了,但以往这人可都是记忆不全的!现下都记起来了,怎还如此的下流放肆?
真是!真是比他这魔道中人还邪气!一瞧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气极了,他脑子忽闪过某个画面。
本着恶心对方的念头,他故意学着以往见过的那些正道最讨厌的合欢门弟子的模样,顺着对方手臂的力道,娇滴滴的靠在了莫攸宁的身上。
故意吊起嗓子,妖里妖气的喊了句:“攸宁。”
话音一落,还没恶心到对方,先把他给恶心到了,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可以说是……是非常可怕了。
他都后悔这么做了,虽说他也不是什么正道之人,可脸还是想要的。
莫攸宁瞧到顾依斐这反应,先是一愣,后方才把人又往怀里揽了揽,更是无奈的笑着说道:“别闹。”
没能达到想要的效果,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顾依斐也不想再演下去,正想把人给推开,却听到某声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稚嫩童音。
“小叔叔。”
他转头看去,只见念儿正眨着那双天真无邪的清澈双眸,直勾勾的盯着他们二人。
……
“念儿。”
顾依斐快速把人给推开,三两步便走到念儿的身旁,把人给抱了起来。
他刚刚怎么就鬼迷心窍做了这举动?
莫不是那摸不透的契约在作怪!定是这番了,他没这么蠢,绝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情的!
抛去脑中那些羞耻的念头,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轻声哄着怀里的念儿:“怎醒了?小叔叔陪你回去睡吧。”
眼见念儿还盯着莫攸宁那处,顾依斐也不愿看过去,又继续边说边抱着念儿走出出。
“大黑狼受伤了,今晚在书房歇着,我们回寝室,不要打扰到他歇息……”
莫攸宁瞧着斐儿抱着孩子的身影渐渐走远,直到房门处消失不见,他唇上一直带着的笑意才缓缓收了回来。
斐儿怎就这么……可爱呢。
又笑着轻轻摇了摇头,他方才坐下,细想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过了良久,他翻手取出一玉简,输了道指令进去。
念儿定是阿姐的孩儿,可阿姐五十三年前留在他处的命牌已碎。若按现下念儿的岁数来看,阿姐定还活着!
只是顾天纵回到万魔宗又犯了狂症的时间,似是五十多年前……
眼眸微微一暗,莫攸宁又连着输了几道指令进玉简里。
又过了许久,正想着给自己那几个徒儿留道简讯,方记起来宗门的身份玉牌已经被他赠与念儿,这才转而用其他玉简。
把这些事都理了一遍,他才打坐调理起自己体内被刀意伤及处,还有那神识中仍在翻腾着的灵力。那丹药服下后,神识受伤处的修复确实加快了许多,可那些狂暴的灵力也又有了新力量的供给,若是想平复这番异样的灵力,怕是还要废上些功夫。
不过这番也正好,可以把他这堪堪将突破的修为再往下压一压。现下可不是突破的好时机,还有很多事情没处理好。
日升月落,一夜很快便过去了。
如同往日般,顾依斐依旧陪着念儿用早饭,而坐在身旁的也同用餐的莫攸宁只是附带罢了。
他以往只是偶尔抽出时间回来陪念儿,现下既然因意外得了空,当然要好好用这些时间陪着小侄儿,正事便挤出点时间去做也行的。
吃过早饭,他本想带着莫攸宁去寻鬼老头,可瞅着念儿已经拿着小木剑,眼巴巴的站在莫攸宁身旁。
顾依斐二话不说,便去拿起了另一把大木剑,递到莫攸宁身前,开口道:“道友先带着念儿舞会儿剑,我把解决契约的人寻来便可。”
“你我二人不必如此生分,且昨夜唤得好好的,怎又唤我道友了。”莫攸宁接过顾依斐手中的剑,语气又是那熟悉的无奈中带着点纵容。
一听这人提起昨夜的事,顾依斐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太……太丢脸了,真是被鬼迷去了心窍。
脸颊微红,他也没再理会对方,转身便从储物戒中取出传声玉简,去寻鬼老头过来了。
等着鬼老头过来的时间里,他也同往常一般坐摇椅上瞅着一大一小练剑。
才短短十几日,念儿的剑招看上去便有模有样的了,至少不同一开始那般软绵绵的。
心头才刚开心了些,可随即记起来念儿连引气入体都做不到,这才在心头长长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