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亚和左知行的交锋,明显是左知行占上风,江问源本来没打算在这个节骨眼打乱左知行的节奏,但他清晰地感觉到脚下传来晃动,他朝水磨房喊道:“地震了!左知行,李娜,索菲亚,你们赶紧从水磨房里出来!”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江问源和白梅赶紧往远离建筑的空地移动,水磨房里的三人也从里面跑了出来。没过多久,在地面剧烈的晃动下,风车的巨大风轮脱落下来,在地上摔得粉碎,风车的支架在地震中轰然倒塌。风车倒塌之后,突如其来的地震,转眼又消失了。
索菲亚怀里抱着一个布包,失神地望着倒塌的风车。
虽然在这个时候再逼迫索菲亚有点残忍,江问源还是给濒死的骆驼压上最后一根稻草,“索菲亚,刚才你家发生火灾,你的父亲死了。”
索菲亚猛地转头看向江问源,静默许久,她才发出恍若灵魂得到解脱的喟叹,“他终于死了啊……”索菲亚并不知道,如果有一面镜子摆在她面前,镜中的她,眼底笼罩着化不开的悲伤。
索菲亚朝着水磨房的方向,双膝跪下。
她解开布包,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那是一块用糙木板做成的灵牌,上面用刻刀歪歪扭扭地刻着一个名字,由于经常用手触摸,有些笔画都模糊了,勉强能辨认出:凯瑟琳·威拉德。
索菲亚双手合十,无比虔诚地对着凯瑟琳的灵牌倾诉,“凯瑟琳姐姐,我的父亲死了。用宴席设下陷阱害死你们的人,已经全部死了。摩那里加的其他人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诅咒继续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既然您能保护我不被诅咒侵害,您也一定能解除诅咒。我发誓,我会带着您的灵牌,您和护卫们的尸骨,向皇帝坦白摩那里加的罪行。我会用一生的时间赎罪,求求您收回诅咒吧。”
江问源默默掀开左手衣袖,伤口依旧没有愈合,伤口上的牙齿也非常牢固,诅咒完全没有消失的迹象。他放下衣袖,“索菲亚,你求凯瑟琳收回诅咒。难道牙齿怪病的诅咒是你带来的?”
索菲亚冷冷地看着打断她祷告的江问源,她现在已经一无所有,而且也对凯瑟琳承诺过要坦白摩那里加的罪行,把一切说出来又何妨。
“三十五年前,我没有听父亲的劝告,偷偷躲在凯瑟琳姐姐的送行宴上。我的母亲知道我偷偷出来找凯瑟琳姐姐,可她等到半夜都没见到我回家,担心我出事,就到送行宴来找我。我的母亲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当她发现送行宴的真相竟是要侵占凯瑟琳的财产,她用身体挡住凯瑟琳姐姐,劝父亲回头。当时父亲已经把凯瑟琳姐姐的护卫杀死了,他不可能就此收手。”
索菲亚深深吸了一口气,她的双眼没有光泽,宛若一潭死水,“我的父亲,亲手用剑刺进母亲的心窝,他杀死了母亲。”
“那一日躲在送行宴现场的孩子,除了我以外,还有雷欧和莱尔。大人们没有发现我们。我们三人偷偷拿走了凯瑟琳姐姐藏起来的一半宝箱钥匙,一起为她做了这一块灵牌。”索菲亚伸手抚摸灵牌上的字迹,仿佛回到了那个血腥的夜晚,“雷欧和莱尔的家境并不好,只有我有独立的房间,所以灵牌和钥匙都交给了我来保管。父亲对我撒了谎,他说母亲无法忍受贫困的生活,所以从摩那里加逃跑了。从那以后,我唯一的慰藉,就是对凯瑟琳姐姐的灵牌倾诉心声。”
“摩那里加的牙齿怪病,一定是我的怨恨和不甘,与凯瑟琳姐姐的仇恨融合在一起,从而产生的诅咒。摩那里加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村民没感染怪病,如果放任诅咒滥杀生命,那凯瑟琳姐姐和父亲又有什么区别。我不希望凯瑟琳成为父亲那样的人,我也不想变得和父亲一样!”索菲亚仿佛下定了决心,她拿起灵牌。
同一时间,在场的三个人行动起来。
江问源拉开索菲亚的左手,左知行挡住她的右手,白梅迅速夺过她手中的灵牌。
“你们要干什么!”索菲亚浑身肌肉,她几下就甩开江问源和左知行,把他们摔倒地上,她站在白梅面前,壮得就像座小山,她朝白梅伸出手,“快把灵牌还给我,我要毁掉它!”
江问源站起身拍拍灰尘,他挡在白梅面前,无惧地直视索菲亚。
“索菲亚,你被骗了。”
索菲亚不可置信地看着江问源,“你说什么?!”
左知行得罪过索菲亚好几次,他被摔得有点狠,他慢吞吞地站起身,“摩那里加的诅咒,不是因你和凯瑟琳而起。毁掉灵牌,无法解除诅咒,还可能会让你失去护身符,丢掉性命。”
索菲亚剧烈地摇头,“不,我不相信!”
一直扮演着空气的李娜弱弱开口,“索菲亚,虽然我比较笨,但是他们说你被骗之后,我也发现了一些疑点。你听我说。”
和表现得过于强势的其他三人相比,索菲亚的确更愿意听李娜的。李娜见索菲亚的态度有所软化,打起精神小心地分析起来。
“首先,牙齿怪病最初的受害者是三名儿童。如果凯瑟琳拥有了复仇的能力,她第一个要复仇的对象,恐怕就是一手策划杀人夺财计划的人,也就是你的父亲,而不是三名无辜的儿童。
其次,你知道旅馆里有医生死亡的事吧。他们身上的肉被撕咬下来,牙齿被敲掉,舌头也被拔下来。他们的死法,和凯瑟琳近似。不仅如此,他们身上值钱的东西被夺走了。如果诅咒的主导权在凯瑟琳身上,你认为她会纵容这样的事,还是全力阻止?
我暂时只能想到这两点,其他的我没想明白,让他们和你说吧……”
“不用,你说的已经足够证明我被人骗了!”索菲亚浑身肌肉绷得如石头般坚硬,“雷欧,莱尔,到底是谁招来的诅咒,是谁在欺骗我!”
白梅将凯瑟琳的灵牌还给索菲亚,“我们会将那个骗子揪出来的。”
江问源说道:“揪出骗子的事,等晚上再忙吧。我们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其他三人的视线齐齐集中到他身上,内心频道出奇一致,这家伙该不会是扮鬼吓唬雷欧成功,从此爱上半夜搞事吧?
索菲亚不知道半夜搞事的梗,她不满地说道:“有什么事能比揪出骗子更重要?”
江问源指向水磨房和倒塌的风车,“我们去把凯瑟琳和护卫们的尸骨挖出来吧。”
摩那里加想要掩盖杀人夺财,就必须妥善处理凯瑟琳和护卫们的尸体妥善处理。水磨房和风车都属于大型建筑,从冬天开始动工,来年初春建成,多么合适的藏尸地。
第28章 把戒指还我
摧毁风车的地震来得古怪, 消失得也很无端。索菲亚带来挖掘工具的时候, 顺便拿了几顶打猎用的护帽,万一再次地震, 至少也能护住脑袋。
本来江问源四人已经做好苦战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索菲亚一个人就能媲美整个拆迁队, 她充分运用身上的每一块肌肉, 江问源四人从旁辅助, 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把风车的残骸清理干净。
江问源在清理干净的空地蹲下,仔细观察风车常年不见光的地基部分。此时刚过中午, 江问源后背晒得发烫, 朝向地基的脸却感觉到如同针扎般的阴冷。风车地基中心部分的泥土,和周围的泥土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很有可能最近才翻新过。
江问源把手撑在地基上, 就像是摸在一块冰块上,“我们把这一块挖开!”
这次索菲亚都没让江问源四人帮忙,一个人抡起锄头,挖开翻新过的地基。锄头带出潮湿的泥块, 仿佛刚刚从血池里捞出来, 红得渗人,散发出不详的气息。索菲亚就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 不过转眼功夫, 大半个人已经没入她挖出来的土坑中。
江问源几人站在稍远的位置, 免得被索菲亚从坑中抛出血泥砸到。等待的时间, 江问源也没打算浪费,“索菲亚,以你的体力和技术,为什么你没有承担收尸的工作。我们早上刚见过莱尔,他的手臂上长了一百多颗怪牙,已经病得很严重了。”
就算不是在恐怖游戏的场景里,一般人也问不出如此尖锐的问题。在索菲亚的精神状态快要到极限的情况下,江问源还敢问出这个问题,不得不说,勇气可嘉。
其他三人都已经做好随时逃跑的准备了,没想到索菲亚竟然没有生气,还好好地回答江问源的问题,“收尸的工作是莱尔主动承担的。我和他提过要和他一起工作,莱尔拒绝了我的帮忙。”
江问源本来还想细问,一声清脆的声响打断了他。
咔——!索菲亚的锄头撞到某个空心的物体。
四人听到动静,立刻凑到坑边。索菲亚放开锄头,蹲下来用双手拨开碎泥,露出一块石板盖。
索菲亚为了变得强大起来,她拼命地锻炼,用肌肉把自己武装起来,在摩那里加,没有人是她的对手,她是最强大的战士。可是面对这块她一根手指就能掀开的石板,索菲亚却迟疑了,这块石板上的雕纹,是摩那里加刻在石棺上用于祝福死者安息的传统花纹。摩那里加的墓地在教堂后面,瘟疫埋尸地在西面,没有村民会葬在这个地方。
直到这时,恐慌的情绪才姗姗来迟,索菲亚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
索菲亚还在迟疑,江问源单手撑在土坑边缘,轻身跃进坑里。他没为索菲亚留出心理准备的时间,手脚并用,把全身的力气都使出来,掀开了沉重的石棺板。
六个带着破败战士头盔的头骨整齐地列成一排,如同展品陈列在众人面前。
江问源喘着粗气,却没闻到很重的尸臭味,石棺中也没有虫子爬出来,显然是有人在他们之前整理过石棺,而且还整理得非常用心。
“我认识他们的头盔,他们是凯瑟琳姐姐的护卫。”索菲亚望着头骨,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她一边抹泪,一边用手挖开石棺周围的泥土,“我要带他们从这里离开。陈眠,你躲开些。”
江问源走到石棺的左侧,“你从右边挖起,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调查。”
看着江问源带着寒意的严肃表情,索菲亚总觉得自己无法说出反对的话,她沉默地挪到石棺右侧,开始刨土。江问源把每一个头骨和头盔都拿起来检查过一遍,确认过石棺里的每一个角落,没有,陈眠给他的铂金戒指不在这里。
地基全是不详的血色泥土,当索菲亚和江问源带着满身泥从坑里出来,面若寒霜的江问源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看到江问源这副模样,最紧张的那个人无疑是李娜,她的心几乎提到嗓子眼,完全不敢靠近,“陈哥,你在下面发现了什么,情况很不乐观吗?”
索菲亚把石棺从肩上卸下,江问源指着石棺里的一些长形的黑痕,“这具石棺容积很大,而且这些痕迹不会是脑袋腐败留下的痕迹,看痕迹的形状,更像是臂骨或腿骨留下的痕迹。他们躯干部分的骨头被人取走了。”
索菲亚顾不得清理身上的泥土,“凯瑟琳姐姐有六个护卫,和石棺里的头骨对得上数。我刚才刨石棺时检查过周围的泥土,都压得很实,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凯瑟琳姐姐的尸骨到底哪里去了,难道和护卫们的躯干部分一起被带走了?”
“你别着急。我们不是还有一个地方没找吗。”左知行重新戴上护帽,朝水磨房的方向努努下巴,“你忙着干活的时候,我和我的同伴沟通过,他们原本在瘟疫埋尸地活动,听到你家发出巨响后,才去你家查探情况。从水磨房到你家的距离,比瘟疫埋尸地到你家的距离要近得多,可是我们在水磨房里什么都没听到。水磨房里肯定有古怪。”
索菲亚这才稍微冷静下来,她小心将石棺的棺盖合上,拿上趁手的工具,“那我们快去水磨房看看吧!”
几人走进水磨房后,李娜神经质地四处张望起来,她靠近左知行,不由自主地压低声音,“左哥,你有没有觉得,水磨房和我们刚才进来的时候不一样?”
左知行四处看看,“没感觉有什么不同。”
李娜急得用手抓脸,在脸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有不同,水磨房的温度比刚才降低了1度,现在外头阳光那么猛烈,水磨房里的温度怎么会降低!”
左知行脚步微微一顿,“你确定室温降低了1摄氏度?”
李娜有点生气,“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能不能别拿我开玩笑。那么明显的温差,难道你没感觉到?”
左知行用全新的目光看着李娜,李娜总是闯祸、拖后腿,可是当没用的李娜多出绝对温感的能力,她的价值立刻拔高好几个台阶。左知行选择队友时,从来不会选李娜这种的新人,这次他和李娜被动成为队友,完全是江问源的原因。
这时,左知行终于开始认真地思考一个问题,本来他是打算等江问源主动问他论坛ID的,可江问源一点表示都没有。要不,他主动加江问源的论坛好友?
左知行把温度降低的事转告其他人,“水磨房里有东西,大家小心行事。”
江问源看向李娜,“既然你能感觉到温度的细微差别,那你应该也能发现水磨房里哪里温度最低吧?”
李娜缩缩脖子,“理论上……可行。”
“你不用太害怕。”江问源走到她身边,“我们陪着你在水磨房里走一圈,你把温度最低的地方告诉我们。”
这完全是赶鸭子上架的节奏,李·鸭子·娜只能战战兢兢地站在江问源和左知行中间,硬是被架着在水磨房里走了一圈。李娜被吓得脸色比纸还白,她手指颤抖指着水磨房中央的沉重石磨盘,“就是这个磨盘,它周围的气温比其他地方都要低0.5度。令室温变低的东西,就是这个磨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