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号朝江问源伸出手,“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江问源握住21号的手。
两人各怀心思,定下了互不窥探对方罪行,江问源帮21号寻找特定人选的罪行,21号庇护江问源不被其他犯罪者送上祭台的合作。
为了让其他犯罪者知道他们之间的合作,21号吃完晚餐后,亲自把江问源送出21号虚拟场景,向还在虚拟场景之间活动的犯罪者们展示他们的友好关系。
江问源把餐托放回饭堂后,没有立刻去走虚拟场景,而是和那些还在外头活动的犯罪者们交谈,向他们打听符合体格健壮、左撇子、有狐臭这三个条件的男犯罪者。绝大部分犯罪者们的回答,要么说不知道,要么就鄙视辱骂给21号当走狗的江问源。忙活一圈下来,江问源只得到一个犯罪者的回应。
44号犯罪者,女,非亚混血,咖奶色的肌肤,身材曲线完美,长相艳丽。江问源向44号提问时,44号的眼神仿佛有钩子,浑身散发出一种勾引人的气场。江问源记得圆桌上的女玩家都倾向铁血风格,没有这般魅惑人心的类型,如果44号女犯罪者真是某位玩家的马甲,那江问源只能说她的演技真的相当自然,完美契合她的马甲。
44号没有直接回答江问源的问题,而是越过正常的社交距离,直接凑到江问源身旁,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在他耳边低声呢喃,“我很欣赏21号那种强大的男人,你把我介绍给他吧。我这里有他想要的信息……”
江问源丝毫没有给44号面子,直接拉开距离,“你不告诉我,那怎么证明你有21号想要的信息呢。万一你只是想找个借口爬上21号的床,那我岂不是要倒大霉?就算你真的掌握着情报,但你想直接和21号搭上线,得到他的庇护,那么我们同为竞争者,我是脑子抽了才会帮你。”
“你——”44号指着江问源的鼻子,“你可不要后悔!”
江问源对她的威胁不为所动,“祭坛就那么点地方,把女人也算进去目标人群也只有46人。只要肯花时间,找个人能有多难?”
江问源撇下44号之后,却没有像他话里所说的那样继续花时间去打探情报,而是当着44号的面,去搜索昨天没有走完的虚拟场景,把44号气得都笑了,直接甩头走开。
江问源若有所思地望了眼44号的背影,今晚走虚拟场景时,他没有搜索43号虚拟场景,直接翻墙把昨晚没有走动过的44号虚拟场景也走过一遍。
44号场景的犯罪真相藏得很深,江问源花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找出有效情报。江问源走过的好些虚拟场景,就是从过度修饰的地方反向逆推寻找到犯罪真相的。可是44号虚拟场景的处理高明谨慎,让江问源完全摸不着线索,这份精明,和44号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性格有着细微的出入。虽然江问源手上没有更多证据,可是他的直觉告诉他,44号是玩家的概率非常高。
至于要不要把44号扔给21号对付,江问源暂时并不打算有动作,万一44号是哪个玩家扔出来试探他的饵食,他可不想轻易上钩。
江问源又搜索了一整晚,直到时间接近凌晨,才返回自己的房间。
涂抹在房门和窗户附近的强力粘液还未完全失效,江问源一边思考着今晚对付火人的方法,一边跨过危险区走进房间,关门亮灯。江问源在夜色中呆了整夜,忽然亮起的灯光微微刺痛眼睛,他眯着眼适应一会,眨几下眼睛才撑开双眼。
当江问源的视野清晰起来,他发现房间里多出一件外来物。那是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应该是从门缝里塞进来的,很不幸,刚好落在门口附近的强力粘液中。
粘液昨晚经过火人们的高温烘烤,变干许多,但粘稠性还在,纸条还是有大半浸透在粘液中,无法翻开。现在离12点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江问源抓紧时间抢救纸条。纸条能展开的角度很窄,而且大部分文字都被粘液模糊,看不清楚字迹,只能从中读出少量的信息。
××你身×××××别×××××××我可×××××××××查×××××××东××××快××××桌×××××重××××××撑××××××时×××不×××
纸条上重要的信息基本丢失了,而且本轮游戏的语言和文字都是统一上传到游戏中枢,再由游戏中枢翻译成各个玩家的母语反馈回来,即使是汉语变成汉语,这个步骤也不会省略。这张纸条上的手写字就如同文档打印出来的宋体那样标准,根本无法从字迹判断写这张纸条的人是谁。不幸中的万幸,纸条中最关键的那个字并没有模糊——桌。
本轮游戏和桌没有半毛钱关系,那还有谁会在游戏里和他谈论圆桌游戏?
只有陈眠!
江问源现在迫切地想要解读那些被模糊的文字,陈眠到底对他说了什么内容,到底“快”怎么了,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午夜已至。
00:00。
每夜准时到访的客人,五名火人,再度出现在江问源的房间里。它们吸取前两夜的教训,这次只留一只火人守住门窗的通风,其他四只也没有聚成一堆,分散出现在房间的各个位置。
这些火人终究不是活人,它们不会像人类那样拥有多角度思考的能力。江问源本来的计划是根据它们的进化,慢慢地升级对付它们的手段,以防止它们进化得太快,变得很难对付。可是江问源今晚却无法从容地实行他的计划了,尤其是那只守住门窗通风的火人正好一脚踩在纸条上,瞬间把纸条烧成灰烬,江问源心里绷得死紧的那根弦,直接绷断!
江问源用出了本该在紧急事态时使用的手段,他从床底拿出某个虚拟场景里带回来的砍刀,带着强烈的杀意,大力地挥动砍刀,把火人们挨个砍成一块一块,让它们深刻地体验到再死一次是什么感觉。
犯罪者和受害者,前者曾经支配过后者的生命,两者的心理地位,无疑是前者更占上风。江问源的行为激起火人们死亡的痛苦回忆,受到极大的心理创伤,分散成一块块消失在空气中。
火人们今晚虽然很快就消失在江问源的杀意中,但这对江问源来说并不是好事。因为火人们检讨过今天的失败,明晚再度到访的时候,恐怖程度会急剧上升。
不过江问源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扔下砍刀,坐到床上,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按着太阳穴,闭上眼睛努力回忆纸条上那些残字的位置分布,重新将它们写在本子上,这才总算松一口气。
江问源看着本子上的几行字,把那些残字拓展成词语,尽量解析陈眠想要告诉他的事情:你身上/身边……别的/特别/别人……我可以/可能……调查/检查……东西……尽快……圆桌游戏……重要/重点……撑住/撑不住……时间已经不多了。
虽然残字组词形成的语句会稍有不同,但可以肯定的是,陈眠需要他调查或检查的东西非常重要,而且时间非常紧急,不容拖延。
江问源盘腿坐在床上,沉下心来思考,陈眠要他弄清楚的东西,究竟是在他身上,还是在别人身上。如果是在别人身上,那陈眠完全可以自己去调查,除非他的情况已经糟糕到无法行动的地步。可是江问源观察过所有玩家,并没有出现无法行动的玩家,难道陈眠的灵魂已经虚弱到无法完整控制一具玩家身体,只能偶尔影响他的行为了?这个猜测让江问源胆寒不已,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江问源才终于从负面状态脱离出来。
这样东西不一定就在别人身上,江问源进入本轮游戏,还带了一件非常特殊的东西,那个拥有着堪称作弊的特殊能力的玩偶,陈眠留给他的骨雕无面人偶。
江问源把只能在现实中使用的骨偶带入终局游戏,是他反复思考后慎重作出的决定。
他和陈眠的无限死循环,肯定是有一个开始的。对于循环开始的他们来说,骨偶根本没有意义。只有在他们察觉到自己陷入无意义的循环之后,骨偶才出现价值。以陈眠现在的立场,他无法客观地评价骨偶,只希望江问源使用骨偶脱离危险。但江问源不一样,他站在更安全的位置,才有从容去思考骨偶的意义。
现在只要江问源使用骨偶,他就能脱离看不到尽头的死循环,获得自由,可是陈眠的行动一旦失败,他就会成为圆桌游戏的食粮,再无重生之日。如果当初陈眠在找到骨偶的时候立即使用它脱离循环,那么此后无记忆莫名进入圆桌游戏的江问源,可能就会因为没有强大的信念和意志,死在危险重重的圆桌游戏中,成为圆桌游戏的一部分。
圆桌游戏就是意识到江问源和陈眠的关系牢不可破,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地把骨偶送到他们手中。骨偶不是帮助他们获得解脱的道具,而是圆桌游戏哄骗他们牺牲对方,满满恶意的陷阱!
那么江问源明知道骨偶是陷阱,而且它在圆桌游戏里无法使用,却还要把它带进游戏里?
因为江问源意识到一件事情,骨偶的功能太过特殊了,骨偶可以割裂玩家和圆桌游戏最本源的关系,它一定非常接近圆桌游戏的根本。江问源无法从骨偶身上看出门道来,可是陈眠已经找到了这个世界的真相,他也许能从骨偶身上找到特别的东西。基于这个考虑,江问源就把骨偶给带进圆桌游戏里了。
江问源深呼吸一口气,从特殊空间里取出骨偶。
当骨偶的脸暴露在空气中,江问源彻底愣住了,骨偶那张原本没有五官细节的脸上,覆盖着一张完整的人脸。这张脸,江问源非常熟悉——
第99章 被发现的地下室
在即将进入游戏前,江问源检查过骨偶, 骨偶和江问源刚刚拿到它的时候一模一样, 椭圆的头部圆润光滑, 没有五官细节。然而,此时此刻江问源捧在手里的骨偶,四肢末端依旧没有手脚细节, 却凭空多出一张五官完整的脸来。这张脸不是用笔在骨偶平整的面部画出来的,它更像是一位手工极为精妙的艺术家精雕细琢的作品,五官立体, 趋于真实的人脸。
而这张脸的主人, 正是江问源进游戏的前一天还去医院探望过的陈叔叔。
江问源回想他和陈叔叔的再会, 满满都是违和感,只是当时他没在玩偶身上找到任何的异常情况, 陈叔叔又一直昏迷不醒,江问源无从寻找真相。现在骨偶上陈叔叔双眼紧闭表情痛苦的脸, 一切都有了答案。
陈家的门装有猫眼, 因为江问源这两年没少不打招呼就来陈家搞突然袭击, 陈叔叔养成有人敲门先看猫眼的习惯, 江问源为此吃过好几次闭门羹。那天陈叔叔却直接给他开了门,不是因为陈阿姨生病需要江问源探望,而是因为陈叔叔想要支开他,对骨偶动手脚。
陈叔叔对骨偶动完手脚的当天, 紧接着就发生骨折、高烧昏迷住院的事故。陈叔叔五十五岁, 每天坚持晨练, 身体比现在的很多年轻人都要好,主治医生都无法解释陈叔叔为什么会一直昏迷不醒。
主治医生没能给出答案的疑问,江问源看着骨偶的脸,什么都明白了。
陈叔叔会对他说出“如果圆桌能坐满人就好”的话,能够和圆桌游戏建立匪夷所思的联系,以依附骨偶的方式进入圆桌游戏,极有可能是因为陈叔叔或陈叔叔继承的血脉中,有女玩家和圆桌游戏NPC结合诞下的生命。而陈眠也继承了血脉中和圆桌游戏的联系,所以才能吞吃融合玩偶的能量,以灵魂的形态在圆桌游戏保持自我意识。
陈眠写给江问源的纸条,分明是感受到了依附在骨偶中和他血脉相连的陈叔叔的灵魂!江问源一瞬间仿佛感受到手中的骨偶重逾千斤,沉得他必须用出全身的力气才没让骨偶脱手。江问源不敢想象,陈叔叔不顾一切地进入圆桌游戏,他还能活着回到现实吗?
江问源的内心割裂成两半,一半为陈叔叔自杀式的行为感到纠结和痛苦;另一半则开始冷酷地思考着该如何有效地利用陈叔叔所依附的骨偶对抗圆桌游戏……
当时江问源的行李箱里有两只玩偶,一只陈眠获得的可以退出圆桌游戏的骨偶,一只左知言死去的那轮游戏获得的小提琴演奏家玩偶。江问源和陈叔叔从未交流过圆桌游戏的问题,也是第一次带着玩偶来陈家。陈叔叔不知道小提琴演奏家玩偶的意义,割舍灵魂也不是能够轻易能做出的决定,那陈叔叔究竟以什么标准从这两只玩偶当中选中骨偶的?
也许正如江问源所猜测的那样,骨偶是圆桌游戏甜美的陷阱,为了破坏他和陈眠牢不可破的羁绊,圆桌游戏对这个陷阱下足血本,赋予骨偶割裂圆桌游戏和玩家契约的特殊能力。陈叔叔的灵魂中,固有和圆桌游戏的联系,与骨偶接近圆桌游戏本源的能量产生共鸣,所以才不顾生命危险,割舍灵魂依附在骨偶中进入圆桌游戏。
陈叔叔对江问源隐瞒他和圆桌游戏的联系,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坦言会让江问源反对他的牺牲。陈叔叔割舍他的灵魂后,也曾有过机会向江问源坦言他对骨偶动的手脚,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因为他担心把话说出来,江问源不肯把骨偶带进圆桌游戏。
在江问源和陈眠封闭的死循环中,他们死后记忆会被回档,所以陈眠从来都不曾拥有过死亡后的记忆,他不知道在自己死亡后,他的父亲为了救他付出了什么代价。江问源无法想象,在他们的死循环中,陈叔叔究竟割裂过多少次灵魂。
如果江问源没有狠下心将玩偶的零部件埋进拇指指骨的位置,隐约留下曾经的记忆;如果陈眠没有破釜沉舟疯狂吞吃玩偶以灵魂的方式留在游戏中,和江问源共同进退。江问源独自在圆桌游戏中挣扎求生基本消耗掉他全部的精力,哪有力气去从容地考虑骨偶的本职?江问源也许就会抱着骨偶是陈眠留给他无可替代的礼物的想法,遵循骨偶特殊能力仅能在现实中使用的原则,将骨偶在现实里保护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