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兵刃埋在土地里?
穆星河却似看破了他们的想法,从从容容说道:“不是武器。这里的主人是个优雅的人,哪怕做杀人阵法依然是用湖水游鱼、高树繁花来做,怎么可能那么粗鲁地把武器机关埋到地里?”
“这个‘金’是金声玉振的金,是金玉交击的金,”他神色中有无比的自信,微微一笑,“这个金,是声音。”
众人仍是疑惑不已,但穆星河已经懒得再去解释了,他语气镇静又轻盈:“我知道你们不信我,那么我来验证给你们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墨初歇的地雷(づ ̄ 3 ̄)づ
沈岫:神TM害羞
第36章 何等败家
他往前踏出一步, 忽地回头笑了一笑, 清冷冷月光下少年的身形如此单薄, 发梢被夜风吹乱,月光中显得越发纤细,可是他笑得如此从容, 眼神像盛满了星光,仿若天下无他不可去之地,无他不可探之事。
他踏出一步, 异象果生。
只听一声清越龙吟,四面忽然响起古琴之声,那声音沉沉郁郁,映照着清冷寒月, 叫人内心无由感到悲凉。
处处险恶的庭院, 惨死的同伴,未卜的前途,叫他们步履艰难。
——他们为何执着一念之贪来到这里?
为的是修行更进一步。
——修行处处是艰险,为何他们又要修行想让这双手获得力量,想要掌控自己的命运,甚至于……想要长生!
琴声越发急促, 仿佛一声声身不由己的悲鸣。
——为何想要长生?生来就是苦, 为何要在红尘中苦苦挣扎,饱受折磨?不如回归死亡, 那里才是宁静的永恒永生!
“铮”地一声,已经有人拔出了自己的剑。
仿若是奔赴死亡的号角。
然而与此同时, 一声惊雷在他们耳边轰然鸣响。
那是一道初春的惊雷,似乎还伴随着淅淅沥沥的春雨。春雨过后,万物始发,桃花绽开,黄鹂发出第一声啼叫,草长莺飞,流水迢迢,春意带着生机遍布大地。一切都在生长,生长中或许有抽枝拔节之痛,却还有一日胜过一日的蓬勃生长之欢,能见春风又绿江南岸,能见映日荷花别样红,能见霜叶红于二月花。
众人神思在那一声雷鸣中恍恍惚惚渐渐清醒过来,他们的视线重归明晰的时候,看到那个少年抱着一条腿坐在假山上,符篆在地上未曾燃尽,他修长的指尖依然有一丝青色的雷光。
少年笑了一笑,悠然道:“起床了。”
黎若薇在穆星河使用青雷绽前已经意识到不对,只是她抵抗阵法的办法是用匕首刺了自己一道,正在敷上一些药物包裹住伤处。她是结魄期的人,这样的伤口还不至于影响她行动,她包裹好又要背起昏迷的谢芜村,忽然有一道声音响起:“我来吧。”
那竟然是沈岫。
黎若薇似乎比沈岫更不爱说话,点点头就不再动作,沈岫背起谢芜村,跟随着穆星河走向小楼。
穆星河一边走一边说着:“我这道术法只能让你们清醒一会儿,请务必在术法效果结束前到达小楼。小楼里面恐怕也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比起看你们自杀,还是进去好点。”
众人心下忐忑,终究还是听从他的,快步走进了小楼。
小楼门是敞开着的,众人还提防着门槛又设有什么机关,却没想到他们竟平平静静地进入了小楼中。
他们打量着自己一路艰险才走进来的小楼。
这是一座木结构的楼宇,摆设雅致,常有书画插花置于其中——等一下,这个用于插花的瓶子,不是用来雾凇子当年锻器法器中的精品天香白露瓶吗?那随意放在案上的不是那把著名的吹雪扇么?就连随便挂在屏风上的一串珠子,也是炼器的贵重素材梨花宝玉!
天啊,这是怎么样的一个败家娘们!
众人想到这里,眼睛都绿了,手已放在了自己的法宝法器上,随时准备有变故就第一个出手。
但听到凌远栈咳了一声:“切不要忘记,我们还有两个阵法未曾解开。烈火之阵,我们必须靠那边的那张祖师画像来强行解开。”
他遥遥指着挂在墙上那幅画像,画像画的是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在木兰花簇拥之中,眉目清雅宛然,或许就是梅庭雪的祖师。
凌远栈顿了顿,又朝沈岫与穆星河问道:“对于剩下的那个土之阵,诸位有什么办法?”
穆星河揉着太阳穴,好像很头疼的样子,被凌远栈问道,把手放下来懒洋洋看了一阵周围:“我是觉得有个地方还有些奇怪……”
他话音还未落,他们身后的门扉忽然自己便缓缓关上了,凌远栈作了个眼神,便有人前去开门,可这门就如同石头砌成一样,怎么拉都拉不开了。
那人尝试了一下便没有再开,进去之后便封闭的入口,一向是这些遗府的常见设置。
“对,是这个,”穆星河12" 带着非洲式神去修真0 ">首页14 页, 说道,“我也不知道土之阵会是什么,这里可一点相关的东西都没有,但火之阵破无可破,只能用祖师画像强行破之。”
其实他所说的东西,在这里的人在踏入小楼不久就意识到了,他们期盼穆星河作为他们的智囊多说点什么,不料还是只说出这等毫无作用的东西来,不由十分失望。
好在仍有其他人是比较靠谱的,有个男子道:“土未必只是土壤,我们脚下所踏足之地,皆是土地。”
“慎防足下,”凌远栈道,“先试着去将那幅祖师画像拿下来,再做打算罢。”
凌远栈如此发话,众人却各怀心思。
——谁都想先拿到祖师画像,这是唯一可破阵的物品,之后抢夺宝物之时,若是有这样的东西,谈条件总是能有优势;但是土之阵尚未出现,就此撕破脸似乎不划算,而要将画像交还给凌远栈,却是谁都不甘心。
于是他们都在缓缓挪动,反是那剑修毫不犹豫直行上去。
他们见此情形,其实并不意外,剑修身上往往都有一种一往无前的锋利气质,说得难听点就是莽撞不怕死。可是那剑修是黎若薇,却叫人大是忌惮:黎若薇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之人,若她拿到画像,岂不是之后此楼中的宝物都要听任她拿去!
有性急者心中大急,忙走过去:“薇姐,切莫莽撞!前面不知还有什么机关陷阱!”
只听一声铮然剑器出鞘之声,黎若薇横剑于自己与人群之间,眉眼寂寂:“别再靠过来了。”
凌远栈虽还保持着沉稳的神情,但语气似乎已是有些急躁:“若薇,不要冲动。”
然而他话方才出口,变故又生。只见黎若薇身前的地板忽然崩裂,崩裂的地板之下不是黄土也不是砖石,而是一片如同夜空一般的暗色。
黎若薇看了他们一眼,解下自己背后草帽,随意地掷落在那无尽的暗色中。
那片墨蓝里仿佛有什么黑色的巨兽在吞噬着一切,草帽落下去须臾便全数消失,没留下一点声音。
众人见此境况,都是面色苍白,无法言语。
那片崩裂的黑暗如同银河,隔开了他们与祖师画像。
而他们身后的门扉又是紧闭的,他们无法前进亦无法退却。
可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在那幽幽的黑暗里,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弥漫出来,他们起初并没有感受到这股力量,但是不久之后他们发现,自己的真气竟然在缓慢流逝。
而更发现了……人群中有一个少年真气流逝得最为厉害,好似身上的防御在寸寸地碎裂一般,而防御碎尽之后,他们却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个少年的修为,竟然不过练气期!
作者有话要说:
短小,明天还有一更~
第37章 有缘无分
竟然有人如此大胆, 以练气期的孱弱身躯混到他们之中!他们回想过去, 这个人的内气他们一贯看不分明, 当初他们尚还以为是因为对方修为更高深,如今想来不过是用了什么诡异的法门掩饰住而已。
凌远栈最先反应过来,说道:“穆星河, 你……”
“嗨呀,还是暴露了,”这个人面色苍白, 真气不济,遇此情形竟依旧是嬉皮笑脸的,“但我好歹陪你们走到这里,帮你们解决过危机, 就算只有练气期, 那也没怎么样吧?况且这路都快走完了,我区区一个练气期的修为,你们夺宝的时候要解决我还不是如同砍瓜切菜?别怕嘛,我没有威胁的。”
他这一席话的确有道理,哪怕众人心中充满着被愚弄的不快也不好发作。而又因为不好发作,而益发恼恨, 心道若是这小子有半点差池, 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的机会来得很快。
凌远栈只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却有个人忽然开口, 说道:“我知道这种东西是什么。”
众人都看向他。那是一路上都不怎么言语的男子,凌远栈介绍过他叫孟青, 与谢芜村一样对阵法多有了解。“里边的东西名曰噬魂砂,能吸食真力,但是只要有足够的真气供上,此处缝隙便会自行填补,”孟青面色凝重,说,“看书中曾说的,这般大小噬魂砂做成的阵法,大抵贡献二三人的真力便可弥补。”
此言一出,穆星河的面色不知为何变得煞白,但他神情还保持着镇定,轻飘飘地说:“或许这就是土之阵法吧。”
众人面色变幻不定,却是在想贡献着谁去献祭给阵法的事情。
最后凌远栈的目光落到了人事不省的谢芜村身上,低声道:“得罪了。”他似乎还深感歉意,说着:“谢兄精通各种阵法,若他能够醒来,自然有办法从中离开。”他如此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未停,提起委顿于地、全无声息的谢芜村,将他推入了那万丈深渊中。
一个人直直坠了下去,却是一点声响都未留下。
无尽的深渊,无尽的长夜,如同一个安放死亡的坟茔。
而上面的人,都是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自己是下一个牺牲者。
那道裂缝随着谢芜村的献祭,终究是开始慢慢缝合上了一段,仿佛在验证着凌远栈的行为是何等正确。
凌远栈的目光,缓缓地落到了穆星河身上。
穆星河面色是苍白的,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
凌远栈缓缓说道:“你年纪轻轻,见识到这些,已经是大有获益。又如此机灵,想必即便落入噬魂砂中,也有办法逃生。”
凌远栈并不多动作,只是将自己的境界威压施放出来,穆星河已然是冷汗涔涔。他的意思非常明显,即使穆星河不愿意,练气期的修为在他面前,也毫无反抗之力。
穆星河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某种决心,举起手道:“好好好,我跳我跳,大哥你把威压收收,我怕我走不动。”
凌远栈收住威压,静静地看着他,提防他做什么小动作。
而穆星河凝望了一下那无尽的暗夜一般的深渊,忽然叹了一口气。
只恨自己用不了桃花妖。
个个都恼恨于他浑水摸鱼,个个又都怕死在这儿,情形已然不容他挣扎,穆星河到了此刻,反而特别从容。
他扬扬眉看着沈岫,说了一句“撒由那拉”,便闭上眼睛跳了下去。
——神啊,验证主角光环的时候到了。
风声在耳,在似乎不会停歇的坠落中,紧张感和奇怪的兴奋感终究让他睁开了眼睛。
这阵法并没有外边看起来那么恐怖,远处似乎还有亮闪闪的星子环绕,让他有一种遨游于天际的奇妙感觉。
他还漫不经心地想,如果死亡会是如此的美妙,那倒也不错。
忽然他看到一片衣袖拂过自己的脖颈,然后自己的衣角一重,有人拉住他的衣角,他愕然转头看过去。
那是沈岫那张永远波澜不惊的脸。
穆星河感觉沈岫把自己往他那儿拉了拉,那力度很大,让他几乎是朝着沈岫扑去,沈岫的手绕到了他背后,固定住他,而后便是一阵沉沉坠感。他似乎落到了底,但因为有沈岫垫在自己的身下,冲击感并不很强烈。他倒是只感觉到沈岫的身体是温热的,心跳也清晰可感,这让沈岫看起来更像人了些。
他趴在沈岫身上,看沈岫眼色平静,依旧是不见喜怒的模样,但是心中莫名有点欢喜,支起身体,问道:“你怎么也来了?”
沈岫其实完全可以留在上面,他是无路可走,可是沈岫有修为在身,且他必然也清楚上面的机关阵法绝不止那五个,以沈岫对机关术法的了解程度,哪怕是他不会出手,自然是人人都争着要他,他留在上边怎么说也比下到这个不知道还能不能上去的鬼地方好。
沈岫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起来,才缓缓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袖子:“我说过你死不了。”
穆星河无辜地眨眨眼睛,说道:“可是我下来之前想过的,有大半可能死不了。”
“我觉得你会把自己玩死。”
穆星河“嘿”地笑了一声,他从沈岫身上翻身下来,眼睛发亮地看着沈岫:“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暴露要下来的?”
“一个能想得出金之阵其实是乱音迷心阵的人不至于想不到土之阵不是土壤,”沈岫想了想,居然还有耐心慢慢解释,“凌远栈不是个好伙伴,他一开始连谢芜村都打算放弃,本来你那术法就坚持不久,早晚他得弄死你,你又误导他阵法尽破,如今逃出来是好时机。”
穆星河的确是这样想的。
他不愿意一直将自己的真气消耗在一个用于伪装的术法里,更不愿以自己单薄的力量行走在这样各怀心思的的队伍中——那太危险了,一出事他便是第一个会被害的,他要找个理所当然的机会离开。
他要沈岫的指挥权无非是想要通过言行误导他们什么,让情势更好掌控一些,虽变故来得比他预想中要快许多,他还有不少的安排没来得及布置,但他一早就该知道不会事事如他所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