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云婵走后,花倾楼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道:“师尊,这样真的好吗?”
石韫玉抽出折扇,在花倾楼头上敲了一敲:“大人的事情你少管,伤口这是好得差不多了?也敢这么和我说话了?”
花倾楼道:“好得差不多了,起码现在能蹦能跳了,师尊千万别担心。”
石韫玉无奈道:“你啊,少让我操点心吧。”
不等花倾楼答话,他身边便围了一圈女修。石韫玉摇摇头,仿佛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做派一样。
花倾楼今日看上去极为神清气爽,或许是这几日一直休息不错的原因,整个人显得挺拔了不少。他身边依旧跟着莫思归,一大一小两个俊俏男子站在一起,其中一个还是艳压群芳道花倾楼,难免让女修们如此流连忘返。
莫思归拉着花倾楼的手,感觉这场景似曾相识。
那日石韫玉带他上山时,路上也被一群女子围住了。不同的是,石韫玉的话很少,基本上是微笑点头婉拒,而花倾楼完全相反,一张巧嘴把姑娘们哄得心花怒放。
“听闻花师兄前几日受伤了,现在伤好些了吗?”
“师妹莫要担心,现在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师妹沉鱼落雁之貌,我若因伤重无法见到师妹,那才叫遗憾终生啊。”
“花师兄旁边这位小师弟未曾见过,可是石师伯新收的那位弟子?”
“是的,我师弟天赋异禀,相貌也是一等一的好,就连做饭也是色香味俱全……”
诸如此类。
若不是莫思归踮起脚捂住了他的嘴,恐怕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那几名如兰峰女修被他的话逗得掩嘴轻笑:“花师兄如此喜欢这位小师弟,不如来我们峰提个亲?小师弟这么俊俏,我也好提前给我的师妹们准备着。”
莫思归抢先一步答道:“多谢师姐抬爱,只是思归资历尚浅,恐配不上如兰峰的诸位师妹。提亲之事,还是等思归长大再谈也不迟。”
他长了一张小孩子的脸,说起话却是一本正经的。这十多天里他跟着木萧山的人学会了不少东西,性格也开朗了许多,起码见到人不会再畏畏缩缩。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一点也没有了当年莫六的影子。
几名女修凑在一起,笑得更欢了:“好好好,那我们就等思归师弟长大再谈此事,到时候思归师弟可不能反悔。”
莫思归道:“一定不会。”
反正等他及冠还有七八年呢,七八年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啊。
打发走了那几名女修,花倾楼蹲下身,道:“小六,没看出来啊,还挺会随机应变的。”
这可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就身边的姑娘没多纠缠他,当他看不出来啊,刚刚莫思归话里话外都在给他解围,一听便知。
莫思归重重点了点头:“我不想让师兄成亲,我自己也不想成亲。”
这话可就怪了,花倾楼疑惑道:“为什么不想让师兄成亲?”
莫思归垂着脑袋,又是一副将哭不哭的样子,可怜巴巴道:“师兄成了亲,就会有自己的小孩子,就不会再管思归了。”
花倾楼又是一阵心疼,忙道:“那师兄不成亲了啊,师兄怎么会不管思归呢?”
此话其实不假,他虽然撩东撩西撩男撩女,但还真没有要成亲的打算。其一是因为他的确还没有碰见过倾心之人,之前下山修行的时候也有过那么几个红颜知己,可都随着他回去而不知所踪,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再者说,他现在身边有了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莫小六,成亲的事情,完全可以再往后推推。
莫思归吸了吸鼻子,道:“师兄说的是真的?”
花倾楼认真道:“真的。”
莫思归这才重新笑了起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太好意思直接扑倒花倾楼身上。只好把手塞到花倾楼手心里,道:“那思归以后乖乖的,好好修习,将来保护师兄。”
花倾楼失笑:“这话你都说了多少次了,以后你保护我的机会多着呢,我等着。”
他拍拍莫思归的脸,拉着他四处转悠道:“行了,小孩子整天别想这么多。木萧山难得这么热闹,下次见到可就是三年之后了。”
今日木萧山的确人山人海,除了来自各地想要进入木萧山修习的少年,七大仙山和四大仙门几乎带着所有弟子前来观摩,就连妖道和魔道也带了人过来,举目望去,人声鼎沸,好一派热闹景象。
就在这热闹中,突然插入了一生怒喝,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我没有你这个儿子,不要给我丢脸!”
☆、大会二
人群的中央站着一老一少,老的那个年纪虽大,却精神矍铄,气势丝毫不输别人。
而年轻的那个,他们都认识,是沈禾子。
“沈季啊沈季,我都不好意思再说你了,你看看你两个哥哥,再看看你。你这个样子成何体统?你还有没有点男女观念了?”
沈禾子一言不发地垂首站在那里,平日里尖牙利齿,这会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关于沈禾子的事情,花倾楼多少也知道一些。
他出身于位列四大仙门之首的黎山沈氏,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家主沈饶客又是个疼孩子的人,所以一出生就受到了全家人的宠爱。按理说沈禾子一开始就含着金汤勺出生,完全没必要上木萧山修习,自己家的资历就足够让他在修真界站稳脚跟。
可他偏偏不按套路,从小就喜欢和家里人对着干,他大哥说东他偏要往西,仗着自己年纪最小就上蹿下跳,把整个家弄得乌烟瘴气的。稍大一点的时候,他就喜欢上了姑娘家爱好的女红,每天和一众小姑娘坐在一起做些针线活。沈禾子本就男生女相,混在小姑娘中间都看不出来,沈老爷子再疼孩子也被他气得不轻,父子俩吵了许多次,最后的结果就是沈禾子离家出走,上了木萧山,再也没有回过沈家。
他一走便改了名字,原名沈季,便把“季”字拆成“禾子”,取了个男女莫辨的名字。
一直到现在,沈饶客还没原谅他。每次一见,必定会破口大骂,一点面子也不给沈禾子留。
以往几次父子见面,沈饶客也只是骂骂他了事。这次沈老爷子也不知道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骂出来的话不堪入耳。
“你看看你这幅不男不女的样子,沈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人家都说我养了个小女儿!青楼里的小倌儿才这么打扮呢,快把面纱给我摘掉,有什么不该粘人的!”
沈禾子心里憋着气,只因这人是他的父亲,他不好发作,只得垂首站在原地挨骂。沈饶客气急了,见他还是不摘面纱,便几步上前按住了他,伸手就要将他脸上的面纱扯下来。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面纱,便被一只手稳稳的握住。
苏入画躬身,略一行礼道:“沈家主好。”
沈饶客放下手,收敛了些怒意,道:“你好。”
本来苏入画应该就此离开,可他却像个石头一样杵在那里。沈饶客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只好道:“我与你师弟有些家事要处理,你可否回避一下?”
苏入画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应对自如道:“我的确不便打扰沈前辈的家事,只是今日是木萧山三年一次的考核大会,这个时候撕破脸,于您,于木萧山都不是什么好事。不如沈前辈改日再来,我们定当以礼相待。”
他一口一个“沈前辈”“木萧山”,说出的话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破绽。沈饶客的山羊胡子一抖一抖的,只好一拂衣袖,愤然离去。
刚刚还红着眼眶挨骂的沈禾子接着心花怒放起来,他捧着心口,如痴如醉道:“苏师兄,你刚才好帅哦!”
苏入画绕过他径直走去:“告辞。”
一场闹剧结束,人们也自然没了想看下去的兴致,纷纷四散而去。
花倾楼牵着莫思归站在原地,摇摇头道:“苏师弟若是能把他那个耿直劲放在感情上,他俩早就能修成正果了。”
继而,他俯下身,道:“小六,以后千万别跟你苏师兄学,要不然以后连媳妇也找不着。”
这次的考核大会报名的人似乎要比往常多,长长的百级石阶之下,竟排满了人。这些人品级参差不齐,有各种世家出来的公子小姐,也有整天游山玩水的散修。木萧山在外名气甚大,声誉颇高,可最后通过考核的人却寥寥无几。考核之难让人望而却步,但还是有不少人削尖了脑袋也想进木萧山修习。不说别的,进木萧山修习之前的人再散漫顽皮,出来之后都变成了温良恭俭让的翩翩君子。
每年考核大会都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今年也不例外。
在这一群人中,有一少年显得特别不耐烦。他看起来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肤色白皙,漂亮得有些过分。一身正红色锦袍裁剪合体,衣上金线刺绣繁复无比。腰间佩一玉貔貅,手执一柄银白色佩剑,足蹬黑色小靴,头发以同色发冠束起,稚气未脱却又挺拔无比。
花倾楼心道:“一看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怕不又是哪个富贵爹娘把这孩子送进来修习的。”
少年身边围了不少人,皆是一副阿谀奉承的样子,他似乎很不屑于与他们共谈,草草敷衍了几句便径直走到了花倾楼面前,不客气道:“喂,你们准备在哪里考核?从哪里进?”
人虽不大,气性却不小。花倾楼指了指他原来站的地方,道:“就那儿,你走的没错。”
少年跺了跺脚,不耐道:“你们招人的时候也不看看品级吗?都招了些什么杂碎,我还以为我走错地方了呢。”
在他们不远处站了一人,多半是听见了,走过来温声道:“这位便是柳小公子吧?今日众多世家公子都聚集在此,资历或浅或深。柳小公子天资过人,实在不必过于动怒。”
花倾楼原本不想再搭理这个叛逆少年,听了他的门户,便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原来是康原柳氏的人,怪不得穿了这一身红。
康原柳氏,也是位列四大仙门之一的世家,位次仅次于沈禾子家。这康原柳氏偏爱正红色,又是四大家族中唯一一个在朝中有门道的,因此无论男女老少,出门皆着一身红色,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家里有钱一样。
柳小公子抱臂在胸,道:“你又是什么人?”
对方浅笑道:“鄙人不才,绵竹解氏,解清远”
一听他自报门户,柳小公子嗤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绵竹解氏的人。要不是三十年前那场仙魔大战,你们家主趁最后捞了把油,就凭你们这穷门小户,还能有出头之日?”
这康原柳小公子仗着自己家大业大,眼光高于天,向来看不起比他们家小的修仙世家。花倾楼笑着摇摇头,道:“有没有出头之日,他们今日也不是出头了?柳小公子还是快些回去排队吧,若是迟了,恐怕要下山重新排了,那这么长时间岂不是浪费了?”
柳小公子看了一眼排成长龙的队伍,狠狠剜了一眼花倾楼,怒道:“我记着你了,你等着。”
花倾楼道:“悉听尊便。”
待他走后,解清远一躬身,向花倾楼拜了一拜道:“解某多谢花公子。”
花倾楼奇怪道:“你认识我?”
解清远笑道:“传闻木萧山首徒花倾楼有绝世容颜,貌美无双,试问修真界有几人不知花倾楼大名?今日一见,不必猜,我便知道了。”
虽是在夸人,可花倾楼看了对方的笑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总感觉他不怀好意,心里不由自主的蹦出来三个大字:
“笑面虎”
他当然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淡淡点头道:“柳公子过誉了。”
虽然你夸我好看我很开心但是麻烦你能不能不要像是在看蔬菜一样看着我!
解清远双目深邃,一双眼睛仿佛要把人洞穿,他继续道:“没想到花公子不光样貌上乘,修为也高,就连人品也是一等一的好。这样完美的人,解某实在是佩服,若是能与花公子结识,那真是三生有幸。”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夸花倾楼,实际上他也听出来了几分。绵竹解氏小门派出身,三十年前仙魔大战,解氏家主解沧平也有参战,名气就这么慢慢攒了起来。此战之后解氏也跟着成了名,迅速跻身于四大家族之中。
可他们到底是暴发户一样的小门派,根基尚且不稳,就这么变成了修仙大家。这解清远恐怕是想趁这时候多结交些人,巩固一下自己,也好给自己的门派长长门面。
人之常情嘛,当年他们“广陵花氏”也是这么干的。
只不过人家是修仙,他们家是做生意。
花倾楼道:“解公子实在不必妄自菲薄。考核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花某很期待解公子的表现。”
他很巧妙的把话题转移开,解清远也是个聪明人,没再做过多的奉承。有些话夸得少了叫夸奖,被夸的那个会感觉很开心,可夸得多了就叫拍马屁,听多了难免惹人生厌。
木萧山石阶既高又长,共分为两侧。宽的一侧供前来考核的人排队,窄的那一侧就留给前来观摩的客人。如此一般,秩序井然,人多而不乱。最下端的石阶上站了几名弟子,引着前来的客人上山。一名弟子接过他们递来的帖子,高声报着名字。
“天鉴山山主,司徒明。”
“万佛宗宗主,无尘子。”
“魔族君主,苍霜君。”
一只黑色的靴子踏上了木萧山石阶,那人一出现,便引来了无数的目光。引着他的几名弟子都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触怒这个脾气不好的魔族君主。
看到他的脸时,花倾楼和莫思归皆是一惊。
☆、大会三(倒v开始)
那人是风无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