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煜城低声笑道:“我对它的兴盛和灭亡感兴趣。”见郑星洲眼里泛起的疑惑,他索性耐心的解释道:“它的强大远胜过星盟,但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灭亡的结局。”
郑星洲想了想,一针见血道:“其实,如果公爵不反戈一击的话,他说不定还有机会。”
仲煜城嘴角的笑意便掺杂了几分意味深长:“这跟公爵无关,它的灭亡是必然的。”
话到嘴边,看着郑星洲毫不掩饰的好奇,他却不准备往下说了,那些阴谋和血腥何必说与星洲听呢?
他这样善良,单纯,何必叫他知晓这人世间的丑恶呢?
他只要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仲煜城看着侧头看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的郑星洲,只觉得自己心中又涌起了那股熟悉的感觉,柔和他冷硬的外壳,触动他冰凉的心脏,想伸手碰一碰他,想……
仲煜城目光转深,压抑住了这股冲动,他还没给星洲那一场盛大的告白呢,怎么好就先跟他发生超越友谊的关系呢?
这个念头一起,他倒是记起了恋爱顾问给的建议:多哄,多宠,多发生肢体接触。
虽然情话的建议上对方有些不靠谱,但是在开除他之前,仲煜城又看了一遍对方的战绩,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仲煜城心中有了决定,便转开了话题:“你还睡得着吗?”
郑星洲一愣,仍停留在前一个话题中,不知道该怎么接才对。
睡得着……这好像有点违心,睡不着……感觉在孤男寡男的情况下有点危险,尤其是其中一位还对他心怀爱慕的情况下。
郑星洲一迟疑,仲煜城便接着道:“回去睡吧。”他努力柔和下语气道:“喜欢摇篮曲还是听故事?”
郑星洲默默的退开了些距离,果断拒绝:“不用了,我不记得噩梦的情景,应该不会睡不着。”
仲煜城也没执着于此,闻听郑星洲的回答,他露出个笑,低声道:“那就好,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嗯?郑星洲跟仲煜城对视了一眼,意识到对方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他还准备看着他入睡?郑星洲脸上浮起拒绝的表情,还未开口。
仲煜城的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他,带着熟悉的目光,眼神里好似什么都没有,又好似有着无尽的脆弱,直击心灵。
当初就是在他这副表情下,郑星洲一时理智下线,心软的改了口,落到了现在入住仲煜城卧室的地步,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会再……
仲煜城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眼神,明明只是一个动作的改变,却让郑星洲察觉出几分失落和孤独来,他的心脏轻轻拧了下,透出些酸涩来。
虽然仲煜城看着无所不能,但实际上……
郑星洲迟疑了下,实际上也确实是无所不能啊。
酸涩并没有因为他的想法而停止,反而一缕缕渗透进了血与肉之中,让郑星洲忍不住想安慰下他。
他现在虽然无所不能,但是他也曾经有过小可怜的时候啊。
郑星洲熟练的在记忆里找出对方大学时候的模样,丑小鸭没有变成白天鹅之前,默默无闻,遭人嫌弃,被人欺辱的处境。
让他心软到一发不可收拾。
他一定很缺爱,一定很渴望被关心,不然怎么会在我要拒绝的时候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郑星洲不擅长脑补,但是这种素来强大的人突然的软弱,瞬间击中了他的心脏。
尤其是联想到对方小时候的处境和遭遇。
仲家上一任家主,流连花丛,换情人的速度比换衣服的速度还要快,一任任的交往对象住进祖宅,其中有两任,甚至在生下儿子之后仍被上一任家主捧在手心里。
而这时候,因为他一时兴起,一夜风流生下来的孩子,就好似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物件一般,在慢慢长大的过程中,变得显眼,又在磨砺中,复归平凡。
郑星洲想到这茬,心就彻底软了下来,所有的强大都是源于磨砺,如果不是这般,谁又愿意被逼着武装自己呢?
给自己套上了奇怪滤镜的郑星洲,再看仲煜城,只觉得对方心里一定很难受。
毕竟,得不到喜欢的人,甚至连给喜欢的人献殷勤的机会都被拒绝了。
这对一个备胎来说,是多么的痛苦啊!
资深备胎如此想到,浑然不觉,自己的滤镜有些奇怪和过度。
仲煜城哪有他想的那么惨,或者换句话说,他哪有资格去同情仲煜城。
强大者对弱小者的同情叫施舍,弱小者对强大者的同情叫自作多情。
仲煜城之所以能变成如今的模样,就是因为,他抛弃了过去的自己,将一切化作强大的底气,方能在仲家站稳脚跟,踩着兄弟的血成就了仲家第一任反杀当代家主的传奇。
他一步一步走过的道路,铸就如今的他。
郑星洲不这么想,眼前的仲煜城神色中透出几分脆弱,垂下的睫毛每一根都有他的故事,似乎在诉说着他的求而不得,他的无可奈何,他的在意。
又叕被仲煜城的表演轻而易举的带偏了的郑星洲,眼神里泛出几分心疼,伸手握住了仲煜城的手,微微用力,轻声道:“你别伤心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现在我……”
发觉自己差点又要顺口说出刷好感的情话的郑星洲险之又险的咽下了那句“我陪在你身边”,生生改口道:“我要去睡觉了,你要一起吗?”
……
在突然尴尬的气氛中,郑星洲惊慌失措道:“我是说……你要看着我睡吗?”
仲煜城忍住到了嘴边的笑意,压低声音,低音炮缓缓流淌,轻易的安抚了他的惊慌失措:“我陪你。”
陪你走过今后的每一天。
我的,星洲。
正文 惊喜
92 惊喜
郑星洲居然真的睡着了, 备注,在仲煜城谜一样的注视里,睡着了。
他原以为有旁人看着,会难以入眠,但没想到,不仅很快就睡着了,甚至,还睡得很香。
简直是耻辱。
郑星洲揉了揉脸, 飘着脚步,吃完了早饭。所幸仲煜城不知道忙什么去了, 并没有出现, 不然早上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昨晚那谜一般的滤镜的郑星洲, 很有可能在恼羞成怒的状态下,做出什么不可预料的事情。
郑星洲继续飘着回了主卧的女主人室,路过公用的客厅, 脚下不由一愣,目光在沙发和茶几上晃了一圈,回忆起昨晚仲煜城看的那本书,厚重的纯手工制品。
他脚下一顿,默不作声,悄无声息的跟着他的乙十一就也停下了脚步, 将目光注视到郑星洲脸上。
平时素来是甲一跟着郑星洲, 但今天,家主调走了甲一, 不知为何派了他过来“保护”郑星洲的安全。
首先不提在仲家祖宅,郑星洲能遇到什么危险。
就是乙组,素来也不是干的保护人的活啊?监视,调查,暗杀,他们倒是有一手,这保护人,还真是乙十一第一次接到这种任务。
何况对象也有些微妙。
乙十一的目光在郑星洲身上转了一圈,又收了回去。倒是随手在心里记下了关键词:疑惑,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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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顺带着猜测了下目标是在疑惑什么,他的目光顺着郑星洲的视线看了眼。
平凡无奇的沙发和茶几。
乙十一顿了下,在沙发上残留的印记里看出这曾经摆了本极厚的书,一直到早上,才被书的主人拿起带走。
郑星洲在疑惑那本书?
乙十一熟练的放开心中关于郑星洲的情报本,还未新增什么,突然想起了书的主人最有可能是谁。又默默的合上了情报本,删除了自己进一步的判断。
太顺手了,差点连带着家主一起给分析了,别到时候被他分析出什么不该知道的东西来。
乙十一收回眼神,决定不要多想,忠实的履行他作为保镖的职责。
郑星洲仍在回忆,那本书,《帝国起源》。
他总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好像又没什么问题,难道还不许仲煜城有喜欢看的书?
但是……
郑星洲收回眼神,将这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疑惑压入心底,推开了自己的卧室门,目光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卧室被塞满了东西,虽然占地面积极大,但丝毫不显得空旷,相反还在这精致的摆设里透出了几分生活气息来。
一眼就能看出对方的用心。@无限好文,尽在
郑星洲目光落到了摆在角落里的全息游戏体感舱,恍然忆起了自己好多天没试过能不能登陆了。
他熟练的爬进了游戏舱。
乙十一带上门,瞥见他的动作,觉得自己可能要等上半天了。
结果他刚转身,就看见郑星洲神色不善的从游戏仓里出来了。
乙十一微微一愣,下意识的在心里分析了起来,是游戏不好玩?还是突然改变了玩游戏的想法?
不过……
这么短的时间足够他登陆游戏吗?
他心中飘过疑惑,记在了本子上,神情纹丝不动,跟上了郑星洲的脚步。
郑星洲压根没在意他想了什么,他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跟着的情况,也没想过,自己这种举动会不会暴露什么。
就一如他以往表现的那样,傻白甜。压根没有自己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的自觉。
郑星洲再隔了许久之后再一次被踹出全息游戏传感器,让他再一次体会到了自己曾经的心情。
给看不给摸,何等的残酷。
他扑腾到沙发上,神色怏怏,看着天花板,心里飘过不着边际的想法,宛若一条死鱼。
乙十一等了一会,也没等到他改变动作,忍不住又翻开了自己的情报本,将郑星洲这一个特点加了上去。
一直到星卡慢悠悠的闪烁了两下,郑星洲才好似突然来了精神,点开了屏幕。
然后失望的点开了甲一发来的通讯。
他还以为那个大师回他了,距他上一次发给对方的通讯过去了几天,但是对方一直没回,不知道是没上线,还是对方其实真是个骗子。
甲一:家主稍后来接您,请务必做好准备。
郑星洲迟疑了两秒,飞快的回了条通讯:接我?
甲一: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让乙十一领着您去做准备。
郑星洲手刚抬起,就听见存在感比甲一还低的乙十一轻声道:“请跟我过来。”
郑星洲迟疑了两秒,没动,发了条通讯给甲一:先生想干嘛?
甲一回的也很迅速:惊喜。
郑星洲关掉了屏幕,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圈,有了几分不详的预感,而这一份不详的预感在傍晚化成了现实。
*
郑星洲换了套衣服,但没化妆,做了个造型,但没抹发蜡,整个人的打扮,清爽又干净,让人能从他有些迷惑的眼睛里一直望到他的心脏,纯粹又独特。
在连笑容提起的角度都有讲究的贵族中,好似一个简简单单的普通人。
但是在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里,他的不谐世事又将他独立出来,与众生划分开来。
他既不像拿腔作调,高高在上的贵族,又不像战战兢兢,卑躬屈膝的平民,他的独特在于,他知晓贵族的丑恶,也知晓平民的心酸,却仍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而这个世界,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纯粹的人本身,而不是被贴上标签的贵族,平民,坏人,好人。
仲煜城盯着慢慢朝他走进的郑星洲,眼神中荡漾出了不一样的色彩。
这是他的,小兔子。
独一无二的郑星洲。
他见过压抑本性的理智,也见过只有本能的野性,但他们都不及他的半分色彩。
理智,与贵族无异,野性,与混乱之地的野蛮人无异。
唯有他,哪怕在漫天星光中,都闪烁着不一样的色彩,吸引着他,越陷越深。
他们相遇,就好似在千亿分之一的概率,才能迸发出的奇迹。
仲煜城嘴角扬起弧度,毫不吝啬,灿烂的足以点亮这个夜晚。
甲一在一旁胆战心惊,想起接下里的环节,祁管家问出的那句话就不住的回荡在他脑海里。
“家主准备生几个?什么时候生?”
有一种这一天不远了的感觉,不敢想象家主和郑星洲抱着孩子的模样,甲一艰难的在脑海里抹去了祁管家的脸,心里不知为何飘过一句:不可能这么一帆风顺的。
然后一抖,死死的将脸埋在阴影处,生怕被正开心的家主瞥见,赐他一死。
郑星洲走完了楼梯,他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鲜花,到处都是鲜花,娇嫩得好似清早才从枝头摘下一般,堆满了整个露台。
各种花香味混成一股浓烈又炽热的香味,好似迫不及待的欢迎着来人,将对方拉入无边的欢愉中。
除去花,最显眼的就是仲煜城,他站在桌子边,难得开怀的笑容,将他这一身贴身的正装衬出几分色.气来。
他不复往常那般深不可测,连发丝都柔软了几分,随风微微飘动,将他过于锐利的五官柔和了下来,看上去倒好似有几分符合他年龄的意气飞扬。
郑星洲微微一愣,将目光移开,落到了他身旁的桌子上。
桌子上摆着一个用小小的盒子堆起来的心形,这个堆起来不是指在桌面拼成个心形,而是摇摇晃晃的在空中,用盒子搭建了一个饱满又坚实的3D爱心。
小小的盒子密密麻麻的堆成了一个大大的爱心,充满了丰富的暗示。
郑星洲脚下一顿,甚至有转身就跑的冲动。
这东西摆着不会是给他看的吧,仲煜城……
这是终于要表白了啊!
终于理顺了想法,仲煜城曾经说过的“一场盛大的表白”浮现在郑星洲脑海里。
他拒绝。
郑星洲好悬没转身跑了,但是也没了再观察附近装饰的念头,三两步走上前,直接走到了仲煜城不远处。
然后不等仲煜城开口,率先道:“我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