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涌动着无数的话,安慰的,鼓励的,他几乎觉得自己就要说出口了,但是他看到了仲煜城的神色。
冷静淡然,没有一丝一毫的伤感,他只是在单纯的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如此喜欢他,为什么他的感情会如此的不同寻常的炙热。
而不是在渴求安慰与认同。
他不需要这个,他早已将过往一一埋葬,包括曾经或许有过的希翼和渴望。但如今他再次说出口,平静的好似说起一段寻常往事。
仲煜城察觉到了星洲担忧的眼神和不自觉握紧的手,他心中有些许暖意流过,便朝他露出了个笑,尤记得安抚他道:“命运将你送到我身边,就是对我最好的慰藉。”
郑星洲抿起嘴,将嘴唇扯成了一条直线,显然并不是这样认为的。
仲煜城看着他的表情,便忍不住心中的匪夷所思,他意外于自己提起往事时的平静,也意外于郑星洲眼底的心疼。
原来,当年我想要的只不过是这样一个眼神罢了。
虽然当年的我没有得到,但是迟来的我却得到的太多,这几乎让他克制不住心中的笑意。
命运或许亏欠于我,但最终我们扯平了。
因为他将你送来我身边。
仲煜城笑出了声,畅意而又欢喜。
郑星洲有些迷茫的看着他,显然不明白他为什么说着说着反而笑了起来,还笑的那么痛快,痛快到坦然的地步。
仲煜城停下了笑声,伸手抱紧了郑星洲,让怀里被填满,低头呼吸间全是郑星洲的味道,才开口道:“只是想起往事,察觉到当年的幼稚,忍不住有些发笑。”
郑星洲眼神里的心疼慢慢转变成了疑惑。
“我刚说到哪了?”仲煜城回忆了下,才接着上文继续道:“她厌恶我,一半是因为她发现那个男人没有那么宠爱她,一半是因为她发现红颜终将老去。”
现在回首当初,他甚至能轻易的发现她的惶恐和软弱,这让她下意识的将一切情绪发泄在了更弱小的人身上。
怪不得他在之后很快就移情别恋了,仲煜城捏了捏手里的手心,有些许发笑,这就是弱小者的可悲之处了。
“大概有两年多的时间,她试图用我来证明,仲家家主仍然是宠爱她的。”仲煜城没有提起那段时候发生了什么,他随意的带过了这个话题:“两年后,她彻底失去了他的宠爱,在某一天之后,她消失了,仲家家主宠爱的对象换了一个人。”
仲煜城终于说到了他最初提起这个话题所想说的话:“她是仲家家主最喜欢的一个情人,他为她破了太多的例,一度让我以为他是因为太过于喜欢她,才觉得我是不该出生的。”
郑星洲微微一动,忍不住看他。没有找到一丝软弱,唯有平静与淡然。
但这不妨碍郑星洲心中流淌过酸意,忍不住亲了亲仲煜城的下巴,好似一个迟来的安抚。
仲煜城飞快的按住了他想躲回去的头,跟他交换了个深吻,眼见郑星洲飞快红了脸,软下了腰,才轻轻卷过他的上颚,结束了这个点到即止的吻。
郑星洲脸色微红,看了眼巍然不动的仲煜城,忍不住毫无威慑力的瞪了他一眼。
仲煜城被他眼波荡漾的看了一眼,索性低头又亲了亲他的唇角,极为亲昵又丝毫不过线。
以至于郑星洲丝毫看不出来,他心底沸腾的火焰。
仲煜城眼底流淌过欲.色,手下却规规矩矩的握着郑星洲的手,另一只手绅士的停留在腰侧,全然没有一处逾矩。
“但事实证明,他们的爱情不过是一朵浪花,在浪潮退去时,就会轻易破灭。”仲煜城继续着之前的话题,漫不经心道:“我那时候年纪还小,见着了他们的模样,便以为爱情就是这样。”
“将美貌点缀为世间最丑陋的模样,用宠爱将她宠成愚蠢又虚伪的性格,又用爱情作为借口,看不见对方的一再越线。”他停顿了片刻:“令人厌恶又足够丑恶。”
“所以,我从未对它抱有期望,也从未想过,我会喜欢上一个人。”
仲煜城低下头看他,语气蓦然低沉:“直到喜欢上你,我才知道,原来爱情不是那样。”
“它波涛汹涌而又无处不在,看到你时我便欢喜,不见你时我便想你。”他笑着道:“我之所以以为爱情的丑恶大概是因为他们本人过于难以言喻。”
“我们不一样。”
“因为你是那么好,好到世界上找不到另一个人像你这般,让我欢喜,让我解忧。”
他承诺道:“我不会像他一样。除了你,只有你。”
“全世界最喜欢你。”
他这一连串的话,飘进耳朵,穿过大脑,所过之处点燃了一簇簇火焰,几乎让郑星洲脱口而出,所幸他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但克制再克制,也仍忍不住冲仲煜城露出个小小的笑,小声回应他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先生。”
风轻轻吹过,带来了远处的花香味,慢慢停留在他们鼻尖,双目相接,心里柔软的不可思议,就是唇边的笑意都欢喜的好似能挤出甜意来。
正文 《帝国起源》
108 《帝国起源》
时间过去了些, 仲煜城仍抱着郑星洲,旁边的躺椅空荡荡的摇晃着,显出几分无可奈何来。
仲煜城还没多说些什么,已然被闪烁的星卡拖入了无尽的等待处理的事务中。
郑星洲索性自己打发起了时间,他瞥了眼仲煜城随手放在一旁的书,又偷摸着看了眼专心致志看着屏幕的仲煜城,干脆伸手拿起了那本熟悉的书。
《帝国起源》,他翻开了第一页。
然后瞬间被枯燥的文字击溃了好奇, 随意的往后翻了几页,书页上很干净, 保存的很好,如果不是有长期翻阅过的痕迹, 几乎会让人误以为它是一本新书。
郑星洲心里想着些有的没的, 手上随意的翻过书页, 忽而一顿,翻了回去,盯着其中一行字下面轻轻的用笔划过的痕迹发起了呆。
“综上所述, 没有任何一个政体能稳定长久的统治下去, 盛极必衰, 当一个政体达到了顶峰时, 或许可以思考起如何避免即将到来的衰弱。”
“如果衰弱不可避免甚至更为严重,那么我们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来除去后患。”
他下意识的往后翻了几页, 翻到了另一条轻微划痕的句子。
“一个优秀的领袖,总能做出绝妙的取舍, 平衡好底层与顶层的关系,延长统治寿命。这一任帝国的主人便是这样一位优秀的领袖……”
郑星洲下意识的骤起眉,往后翻了几页,但不知前面的划痕是因为观者的心潮澎湃下所为,还是之后便没有值得观看者特地划出的句子了,他没有找到下一句被特地划出的话。
但倒是搞清楚了这本书到底是干什么的。
他以为这是讲历史的,这不能算错,只是在讲历史的同时,书写者还在耐心教导他的读者,如何做好一个统治者。
这本书不该叫帝国的起源,该叫做《权谋与心术》,才配的上它书里深入浅出,发人深省的内容。
郑星洲看了眼好似没发现他动作的仲煜城,慢吞吞合上了手里的书,下意识的看了眼甲一所在处。
甲一猝不及防的被逮到了目光,面无表情的脸上僵硬了几秒,然后露出了个更僵硬的笑。
郑星洲被他这一笑,吓的差点掉了手里的书,他收回目光拿稳了手上的书,放回原处。
迟疑了片刻,伸手打开了星卡,在搜索框输入了《帝国的起源》,跳转出数十页的链接来,郑星洲点开前面几个的链接,发现是另外一本书的名字,不论是封面还是内容都与他刚才看到的不一样。
郑星洲心中若有若无的怀疑被戳中,又一连点开了数个链接,全是那本书的介绍,又默默的关上了星网屏幕。伸手拿起了那本书。
第一页,没有落款,他刷刷刷的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落款。
郑星洲迟疑的把书本合上,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才怔怔的看着封面底端的图纹发呆,有点眼熟……
“怎么了?”仲煜城稍稍空下来些,就一眼看到了郑星洲苦恼深思的模样,不由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他手上的书,语气轻松的问道。
郑星洲下意识的将书递还给他,斟酌着语言道:“这本书……我好像没搜到作者是谁……”但是这个花纹实在有点眼熟,郑星洲没说出口,在脑海里思考着眼熟的原因。
仲煜城从他腰间抽出手,拿过了书,看了眼书名,才意识到他话里的含义。
他转手将书放到他们面前,指着封面上不起眼的底纹道:“眼熟?”尾音里含着些笑意,叫人猜不出他的想法。
郑星洲点了点头,忍不住说出了心里话:“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仲煜城露出个神秘的笑,不说话,顺着那个底纹的图案漫不经心的画了一遍,勾勒出它原本的模样。
随着他的手势慢慢移动,郑星洲猛然惊醒:“大帝?”
怪不得眼熟,每一个泛人类联盟公民都要学的一课,关于帝国最后一个皇帝的名称,谥号以及印章。
他最常用的印章,在最正式的场合下用的印章,各式各样的印章,简直无法理解他哪来那么多的印章。
而这个图形就是大帝最常用的一个印章的图案,曾有谣言是公爵亲手所作,献给大帝的礼物。当然在公爵反手背叛了大帝之后,这一切纷纷扰扰的谣言便销声匿迹了。
但是目前看来……
郑星洲咽了口口水,问出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这个是大帝写的?”
仲煜城点了点头,脸上甚至仍带着那个神秘的笑。
……
郑星洲掰回要走歪的思绪,转回到正常逻辑上来:“他只写了一本?还特别刊印了出来?”他看了眼书本的材质,咽下了嘴里那句多余的“还刊印的那么昂贵”,皇帝嘛,想怎么印就怎么印,这不稀奇,没什么问题。
但是这几个问题杂糅在一起,就怎么看怎么显得过分暧昧。
不,一定是我的思维太不正直了,郑星洲艰难的回转到正常人的思维上,试探的看向带着神秘微笑的仲煜城:“大帝应该是印了很多本?用来收藏赠送?”
仲煜城终于欣赏完了郑星洲带了点纠结又带了点好奇,还不敢细思的表情,坦率的将真相揭露给他:“全世界只有这么一本。因为,这是他给一个人的礼物。”@无限好文,尽在
郑星洲飞快的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大帝已知的过了明路的情人们以及目前还没下定论的有过□□愉的人数,以及眼前仲煜城作为当初那位公爵后代的子孙,放下了些心。
两个人都各自成家了,而且大帝的风流韵事说都说不清,一定是他误会了纯洁的友谊!
郑星洲强撑着往友谊方向理解:“这确实是很难得的友谊啊。”
仲煜城眼底流淌出了笑意,慢腾腾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友谊?”
郑星洲心头一跳,就忍不住凑近了些,眼底露出几分好奇来。
仲煜城看了眼那本书,转手放到了一旁,才漫不经心道:“或许吧。”
……
???
郑星洲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整个人透出没吃到糖的委屈来,目光仍落在仲煜城身上,小声的责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
仲煜城的笑容扩大了些,带着几分逗弄道:“我觉得星洲你说的很有道理。这确实是……”他慢悠悠的加重了话语中的“难得的友谊”这几个字,愈发显出了他的意味深长。
郑星洲瞪大眼睛看着他,满脸的“你说,你快说”的催促。
仲煜城只当做没看见,作势又要打开星卡屏幕。
被郑星洲按住了手,他几乎是贴在仲煜城耳边,特别小声的八卦道:“大帝和公爵是不是……”
细微的呼吸喷洒在耳廓上,让仲煜城忍不住轻轻揉了揉,好似要将那股暖意揉散到全身。
一侧脸看见了郑星洲脸上遮掩不住的好奇,忍不住轻笑了声:“这么好奇?”@无限好文,尽在
郑星洲小鸡嘬米式点头。
“我只知道,这是大帝送给当代公爵的礼物。更多的……”他眨了眨眼,一贯正经冰封的脸上居然露出了几丝戏谑来:“我就不清楚了。”
郑星洲瞬间来了精神,他扒拉着仲煜城的手,继续八卦:“那这个印章……”
仲煜城点了点头。
郑星洲张大了嘴,脑补完了一段充斥着狗血和暧昧的君臣恋。
终结于仲煜城看不下去的提醒里:“大帝有过无数个情人。”
这才是狗血所在啊,郑星洲默默的想道,联想到这本书的内容,他的脑补……更香了。
仲煜城看着他的神情,轻轻摇了摇头,随他去了。
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他清楚其中的权利斗争和虚与委蛇,但没必要说予郑星洲听。
何必让那勾心斗角和迫不得已污了星洲的耳朵呢?
在他眼里,便是亲手将大帝送上死路的公爵都能和大帝在一起,多么天真,多么可爱,就像那刚刚盛开的情人花,花瓣上还带着清晨的露珠,纯洁得未尽过世界的浸染。
仲煜城心中发笑,瞥见星卡闪烁,才收敛了心里的情绪,抬手摸了摸郑星洲的头发,权当顺毛,复又归于忙碌中。
郑星洲与他想的截然不同,他搜索了下大帝最常用的印章最早出现的时期,差不多是在大帝登上皇位没多久,二十岁左右,野心勃勃,年轻气盛。
郑星洲回想了下书中内容,不得不承认,大帝或许在为人君方面做得不够出色,但他确实是一个实打实的天才,这从这本过于敏锐和一针见血的书里可以一窥他的谋略和才华。
然而生不逢时,遇到了一个时代浪潮。
哪怕他将帝国带上了盛世,也宛如流星,在他晚年,帝国瞬间分崩离析。
但他仍然写了这么一本书,落笔时间不详,送给了公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