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维尔整天除了溜个鼠,剩下时间都呆在屋子里制作药剂,有时候珀伽凑太近还会不小心被熏一熏,炸一炸。
一天安泽正在花园里浇小精灵,突然听到一声巨响,见房子的一角又冒出颜色诡异的烟,他就知道拉维尔的锅子又炸了。
这个月才过了一半,这是第十一次炸锅。安泽摇了摇头,摸了一把旁边小精灵的脑袋,没有说话。
珀伽捏住鼻子,眼泪被熏的止不住地流出来,感觉宛如被人用洋葱糊了眼睛,拉维尔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把小本本上的配方又划掉一个。
珀伽的语气带了点幽怨“自从你开始做药剂,我来你这好几次,不是被熏就是被炸。”真害怕哪天自己的鬃毛就从直的炸成卷的了。
拉维尔挥了挥手,把周围的烟打散说:“下一次一定会成功的……”
珀伽已经不想去数这是他第几次听到这句话。
看着拉维尔忙碌的身影,珀伽突然想到“拉维尔你当初为什么会去做黑魔法师呢?”
拉维尔晃了晃手里的小瓶子,看着里面红色的液体摇晃映出自己的影子“嗯?为什么……自然而然吧。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着一点都不像黑魔法师,浑身上下没有那种令人讨厌的感觉。”
但是每次看他做的药剂,倒是都透着一股很黑的气息。
拉维尔笑问:“令人讨厌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就是整个人都枯竭的感觉……”珀伽想了想说。
那种自内向外散发出的腐朽的气息,让人几乎感觉不到生命力的存在,珀伽不喜欢这种感觉,一想到就浑身发冷。
拉维尔听完笑了一下没有说话,其实很多黑魔法师都是那样,因为有的黑魔法会消耗法师的生命力,被抽掉生命力的人,浑身上下自然会有挥不去的死气。
但需要生命力的魔法往往很厉害,拉维尔只会一些小魔法,不需要被抽掉生命力,所以不会有那种感觉。
珀伽又到处看,注意力很快被转移“这个是什么?”珀伽看着拉维尔手里的瓶子问道。
拉维尔打开瓶子闻了闻说:“这是曼德拉草果实的汁液。”然后又从架子上拿下一瓶风干月桂,以及一瓶不知道装着什么动物的毛的玻璃罐。
用法术清洁了一下锅子,拉维尔又开始准备做药水,珀伽见状也就不打扰拉维尔,悄悄离开了房间,走前不忘拎起飞鼯的笼子,打算带它出去陪自己晒太阳。
珀伽走了之后,拉维尔才轻轻皱起了眉,静静地看着手里的那瓶毛发,发出一声近乎于无的叹息,但是又很快摇了摇头,开始做药剂。
晚上,拉维尔把飞鼯笼子打开,把它放到床上,施了个小小的魔法拴在自己旁边,飞鼯甩了甩被被魔法牵住的后腿,倒也没有很在意。
月光从云后透出,照在飞鼯的毛上,闪着柔和的光,拉维尔伸出手指,点了点飞鼯粉嫩的鼻尖,得到了一个湿湿软软的舔舐,看着飞鼯亮晶晶的眼睛,拉维尔眼底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终于被放出来的飞鼯也没有很活泼,反而是就着拉维尔躺下的位置,打了几个滚,很快就安静下来,时不时尾巴拍几下,抖抖耳朵,再打个哈欠,不知是不是床太软,它入睡很快,还会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拉维尔每晚都会把飞鼯放出来,有时会同它玩一会儿,有时像今天这样直接看着它睡着。
它真是个可爱的小东西,拉维尔想,看着它的眼睛,总是想心甘情愿把坚果喂给它。又顺着毛从头到尾撸了飞鼯几下,感觉整个人都被治愈了。
“啾。”
“啾!”
“啾啾啾。”举起手。
“啾啾啾!”举起爪子。
“哈哈哈哈哈太好玩了,安泽你看它!还会举手。”珀伽捂住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就差没在地上打滚,飞鼯发出开心的声音,在笼子里滚来滚去,和珀伽一起看着十分和谐。
自从之前珀伽偶然间发现飞鼯可以这么玩之后,就乐此不疲地和飞鼯对着叫,每天不来几次就浑身难受。安泽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也只是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书,这让拉维尔看的有些佩服,他只要听到那边不停地啾啾啾,就忍不住想要回头看。
笑够了,珀伽擦了擦眼泪,又拎着飞鼯的笼子,顺走了拉维尔一罐坚果,打算去花园晒太阳。
拉维尔做药水做到身心俱疲,伸手摸了摸柜子,突然僵住,又不敢相信地摸了摸那个位置。
那个本该放着他美味坚果的地方现在空空如也。
拉维尔痛苦地捂住心口,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个疑问一冒出来就一直在拉维尔脑袋里转,让他忍不住出声问道:“话说安泽,我们的食物是哪里来的?”如果是下山采购来的,也许可以顺便买些坚果?这样他就不用因为坚果不足而头秃。
安泽今天呆在拉维尔的房间看书,顺便还会对拉维尔的药水提点意见,托他的福,这段时间锅子爆炸的次数明显减少。
“食物?”安泽闻言抬头看向拉维尔说:“果蔬和小麦都是小精灵送的,肉是打猎来的。”
“你们从来都不下山买东西的吗?”拉维尔惊讶。
安泽说:“只是偶尔有兴趣的时候才会下去。多半情况下我们的需要都可以从小精灵那里拿到。”而且他们也没有钱,金币银币以及各种值钱的亮晶晶都会作为收藏品被安泽搬到密境的龙窟,不会拿出来使用。
拉维尔买坚果的计划夭折,只好继续搅拌着锅子。
安泽翻着书突然出声道:“拉维尔,已经很长时间了,你还要继续做这个药水吗。”
拉维尔搅拌着锅子,半天才回答一句“嗯。”
“但是你要知道,它……”安泽的话没有说完,就被花园里小精灵们的集体尖叫打断,底下还传来了珀伽的声音。
拉维尔闻声立刻放下了手里的搅拌棒,向楼下跑去。
安泽不紧不慢地起身,走到窗边向下看去,飞鼯的爪子探出笼子胡乱的挥舞,露出尖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呜呜声,珀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小精灵们纷纷从飞鼯旁边躲开。
安泽看着拉维尔飞奔到飞鼯旁边,过了一会儿,飞鼯渐渐安静下来。
珀伽不安地问拉维尔“它这是……怎么了?”
拉维尔托起飞鼯的头,看着它亮晶晶的红眼睛,意料之中的深红已经浸到了眼底。
这时安泽也下来了,小精灵们虽然都躲得远远的,但也都向这里看去,透出对这个灰家伙的担心。
安泽走到拉维尔身边,手搭上了拉维尔的肩膀,弯下了腰,凑到拉维尔耳边说道:“你觉得还有时间吗?”
拉维尔抿紧了嘴,看着飞鼯对着他一眨一眨的眼睛,手却好像突然失去了力气,连飞鼯的头都快托不住。
飞鼯伸出舌头舔了舔拉维尔的手,软软的,在拉维尔的手上留下温热的感觉。
第八章
沾上黑魔法的生物,随着时间推移会逐渐被黑魔法侵蚀,这点拉维尔再了解不过。
最开始是外表,然后是心灵,最到后完全失去理智。黑魔法的气息可以让它们冷静,但同时也会加快对身体的侵蚀,但处于丧失理智的状态,对精神的侵蚀则更快。
这是死循环。
解除它们身上的黑魔法是拯救它们的唯一方式。
虽然他们的初遇在漆黑中还带了点疼痛,但经过这段时间,这团可爱的毛绒绒在拉维尔的心里稳稳占据了一块小小的地方,温暖而且柔软,拉维尔不希望它变成不可挽回的样子。
拉威尔看了一眼手上被舔舐过的地方,那感觉残留在手上久久不散,拍拍袍子起身,拉维尔看着安泽的眼睛说道:“只要它还没有完全被侵蚀,我就会继续做下去。”
安泽吐了口气,看着拉维尔绕过他,拎着笼子走回屋子。
珀伽又转向安泽,看两人的反应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
珀伽咬了咬嘴唇说:“还有多久?”
安泽看了一眼关上的门说:“照这样下去,如果不能解除魔法,一周之内它就会完全被转化。”
“好快啊……”珀伽的声音很轻。
拉维尔回到屋子,一下子仰倒在了床上,用一只手遮住眼睛。
不是自己施加的黑魔法,若想解除只能靠一点点的摸索,这太慢了。
拉维尔伸手摸到自己的耳垂,捏住那里打着的暗红宝石耳钉注入一点点魔力,不一会儿,耳边传来了好友的声音。
“嘿拉维尔,我的水晶球用着还顺手?”一如既往的玩笑语气,他的占卜师朋友一直是这副样子。
“有点硬,切着硌手。”
对面稍微沉默了一会儿很快说:“你居然切了它……算了反正我还有备用。这次你找我有什么事?”
“伊沃。”拉维尔顿了顿说:“你能告诉我,我的药水还需要什么吗?”
伊沃的语气正经了一点“抱歉不能,拉维尔,占卜师不是万能的。”接着又说“如果你愿意换个问法的话,我也许可以告诉你答案。”
拉维尔安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说:“果然还是算了,谢谢你伊沃。”
伊沃的话带上了点认真“拉维尔,有些事情是你无法干预的,你不需要……”
“我知道。”拉维尔打断了伊沃的话,顿了顿说:“我明白的,但我还是不像轻易放弃……有一点点机会我都想要去尝试一下。”
伊沃没有再说,两人像往常一样聊了会儿近况,又听伊沃发了会儿牢骚,结束了这场小叙。
太过专注于一件事情往往会淡化时间流逝的痕迹,让人分不清时间究竟过了多久,快了还是慢了,都一并模糊。
飞鼯是在一天的傍晚突然发狂的,当时拉维尔正在做药水,突然的嘶吼吓得他差点连药带瓶丢到了锅子里。
这个瞬间来的猝不及防,却又好像隐隐之中有了什么预料,拉维尔只是稍稍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去喊来了安泽和珀伽。
珀伽的情绪都写在脸上,脸皱的像苦瓜,眉头绞的紧紧,安泽冷静的凑近飞鼯。
一靠近,对方就发出了威胁的低吼,安泽看了看说道:“已经完全同化了。”什么样的药水都无法拯救它了。
再怎么样,拉维尔也知道,这个小家伙是不能再留下了,失去思维,只剩混沌,埋葬它的将是永不满足,日益空虚的暴欲。
然而它连这些也不会再感觉到,从被同化的那一刻起,它就已经在某种意义上死去。
拉威尔感觉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该让他解脱了。”
傍晚的天空是热烈的橘红,在天际边染上了淡淡的青,透过窗户的余晖也是泛红的,但是最鲜艳的却不过笼子里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施了个昏睡魔法,飞鼯马上就完全安静下来,安泽温柔地停止了它的呼吸。
当晚的花园静谧无声,少了平日里精灵们清脆的嬉笑声,连风都温和了许多,只有树叶轻轻随微风摇摆,趁着月光投下摇曳的灰影。
飞鼯被安泽用魔法放到了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举起来透着光也只能看到里面有一团灰雾。
拉维尔躺在床上盯着小瓶子默默出神,就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随后是安泽的声音。
“我能进来吗?”
拉维尔应声说:“可以。”然后从床上坐起来屈起膝盖,又顺了顺自己躺乱的头发,把小瓶子放到了床上。
安泽坐到了床边,两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安泽出声道:“时间太短了,做不出来是正常的。”
拉维尔闻言低头,声音捂在了臂弯里“就算是这样……”
安泽叹了口气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我们不杀死它,也绝不可能放它出去,它在外面要么会被其他人杀死,要么会对其他生物产生危害。就算把它留在身边也没有任何用处,它是沾上黑魔法的生灵,不像亡灵魔法那样可以使他们‘永生’,黑魔法会很快使它完全衰弱,和死亡没有两样。”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
“这是你无法控制的,药水的研究如果没有线索,那会是很漫长的过程,你对施法者毫不了解,要做出解药更是难上加难。”
拉维尔沉默了一会儿。
“它那么可爱……如果不是黑魔法,它一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安泽看着拉维尔,突然就好奇他当初选择去做黑魔法师的原因。
然后他也这么问了出来。
拉维尔说:“当初的我没有别的选择。”摆在年幼的拉维尔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成为黑魔法师,要么等待死亡。
安泽能感觉到拉维尔的情绪明显变得低落,赶紧转变话题:“不过那只飞鼯会沾上黑魔法实在是奇怪,一般来说,是黑魔法师们不都是更倾向于使用亡灵魔法吗?”
“是啊。”拉维尔说道。“黑魔法师很多都会选择去学习亡灵魔法,毕竟就算是换了种方式。”拉维尔嗤笑了一声“它所带来的永生还是过于诱人。”
拉维尔突然停住,转头看向了安泽。
黑魔法师们也更倾向于亡灵魔法,也就是说,他们的施法对象,不会是飞鼯那样的生灵。
那它是怎么沾上的黑魔法?这段时间拉维尔一直忙于做药,完全没有去思考过这个问题,发现飞鼯时并没有看到它身上有明显的伤口。
拉维尔的声音变得严肃“你觉得是什么样?”
安泽托起了下巴说道:“也有可能是被黑魔法生物攻击了?伤口就算好了,黑魔法的侵染也不会消失。”
“不过一只飞鼯又能走多远,如果它真的是被你的气息吸引来的,那么它一定是在这附近的区域里,受到的伤害。”
拉维尔微微眯起眼睛说:“这附近有人在使用黑魔法?”
安泽说:“不能下定论,也许是有路过的黑魔法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