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了,结实不少。”大堂兄关掉电脑,转头和池敬渊说话。
池敬渊和池瑞光并不熟悉,或者说他和池家的每个人都不熟悉,对方却自来熟的和他交谈起来。
“今天日子不凑巧,瑞安还没从学校回来,你有五年没见过他了吧?现在都长成大小伙了。”池瑞光主动挑起一个池敬渊熟悉的话题。
果然,提到池瑞安,池敬渊紧绷的神情松缓了下来。
“瑞安念大一了吧?”池敬渊算了算,池瑞安十九岁,应该是在念大一。
“嗯,就是长得慢了点,他一直说哥哥那么高,他肯定还会长的。”池瑞光拿出手机,翻了一张和池瑞安的合照出来,照片里还有一个五官秀美的女人,那是池敬渊的表姐。
照片里的池瑞安笑着露出一口小白牙,看起来十分青春阳光。那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我发给你吧?我手机里还有不少瑞安的照片。”池瑞光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一路上和池敬渊没有半点尴尬,不管实际上关系有没有拉近,但面上总说得过去。
总归池敬渊对他没有威胁性,毕竟是要嫁出去的人,说来池瑞光也感到十分怪异,特别是见到池敬渊本人之后,一米八六的个儿,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露出蜜色的手臂,肌肉紧实,线条流畅,卡其色的工装裤,脚上踩着一双军靴。
剃着寸头,将整张英气十足的脸毫不遮掩的展露出来,提着简陋的旅行袋走在人群中,器宇轩昂,鹤立鸡群。
要不是他长得帅,还真撑不住这样的打扮,池瑞光看见池敬渊的第一眼就被震到了,他居然从池敬渊身上看到了匪气,眼神扫过来的时候,他甚至有点想叫保镖。
这样硬邦邦的男人,那位大人物真的会喜欢吗?
既然池瑞安不在家,池敬渊也没有回他父母家去,而是直接去了主宅,先是见了大爷爷,也就是池家现任家主,才去见了他的祖父。
“该说的你大爷爷应该已经和你交代清楚了,以后……”祖父叹了一口气,捧着茶杯摇摇头,良久之后才说:“你小心伺候二爷,人活着要紧,活着就有希望。”
“去吧,你的房间我让人整理好了。”祖父知道他和父母关系疏远,也没有强求他回父母那边住。
池敬渊也不会去,那边根本就没有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早就被改成了杂物间。
“嗯。”池敬渊舟车劳顿,随便吃了点东西就准备洗澡休息。
“嘶……”脱衣服的时候,池敬渊忽然感觉肩上一阵疼痛,他拧着眉转过头,肩上什么也没有。
疼痛只是片刻,缓过之后就没事了,池敬渊出任务的时候经常带着伤,这点疼痛他并不放在眼里。
浴室里烟雾缭绕,池敬渊背对着镜子弯腰脱裤子,镜子里他的肩膀上赫然印着一只乌黑的手掌印。
池敬渊从浴室出来,总觉得自己的肩膀不舒服,他抬起肩膀揉了揉,赤裸着肌肉线条流畅的上半身,睫毛上有水珠从他的鼻梁滚落,低头时顺着他漂亮的腹肌隐没在黑色的草丛间。
抬手用毛巾随意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珠,池敬渊难得感到有些疲惫,他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掩上,端起一杯白开水喝掉,早早躺到床上休息。
晚风吹动窗帘,夜空中的明月悄悄挪进云层里,庭院里的花枝颤动,树影婆娑。
黑暗中,池敬渊英俊的脸庞正眉头紧锁,冷汗直冒,拳头死死握住,浑身皮肉紧绷,呼吸沉重,似乎陷入了梦魇中无法苏醒。
一声清浅的叹息声微不可闻,如惠风、如朗月。
一只素白的手在池敬渊因为梦魇而发凉的肩头轻拍一下,一道黑烟从他的肩头飘起,瞬间化为齑粉消失在空气中。
那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还是这么不省心。”
梦魇散去,池敬渊紧蹙的眉头渐渐平展,那只手在他的额上轻弹一下,池敬渊立马陷入了黑甜的梦乡,安稳睡去。
被他踢掉的被子像是受到什么指引,自动盖在池敬渊的身上。
风吹云动,明月露出脸来,银丝滚边,金丝刺绣,茶白色作底的衣摆从窗边闪过,如梦如幻,辨不真切。
满室寂静,清辉泻下,映照出一地乱红飞入。
清晨,池敬渊从睡梦中醒来,感到浑身舒爽,拿起手机一看,居然已经八点了,他微微有些诧异的从床上坐起来,窗外有鸟叫声传来。
池敬渊往窗户的方向望去,窗户竟然大打开,他分明记得昨晚他将窗户掩上了,是风吹开的吗?
走近时,脚趾踩到柔软的花瓣,他捻起一瓣仔细端详。
是海棠。
他的房间在三楼,窗外就是庭院,院子里的花开得正盛,白的粉的红的,不同品种的海棠花瓣争相飞入他的屋内。
“海棠吗……”池敬渊的手指捻着花瓣,记忆中那个朦胧的背影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年春色正好,海棠花开得十分绚烂,池敬渊也不过十岁,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池家人人敬畏的二爷。
月色清清,他一个人蹲在池塘边寻找池瑞安遗失的长命锁,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还差点掉进池塘里,幸好被人拎住后颈的衣领,从池塘边带到一块石头上坐下,奇怪的是,那条他找了很久的长命锁,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手边。
大概是他太过欣喜,等他想起去看是谁救了他时,只堪堪看见一道茶白色的身影掩映在丛丛海棠花后,风一吹,漫天飞花,再一看,早已没了人影,像是一场梦。
后来经过祖父之口,他才知道救他的那人是别院里那位神秘的大人物,也是他自幼订下婚约之人。
池敬渊吃过早饭,一早便看见大厅里坐了不少人,都是赶着回来参加他的婚礼的。
池家人口众多,自然人多口杂,见到池敬渊之后,每个人神情各异,有看好戏的,有不屑的,甚至有上来想巴结他的。
“我出去一下,中午不用准备的我的饭。”池敬渊不喜欢在这里待着,交代佣人一声,便径直出去了。
池敬渊一走,大厅里便响起了议论声。
“家主也真是放心,不怕敬渊跑了。”
“我看不会吧,毕竟敬渊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可不一定,毕竟那位估计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男人,你看敬渊那模样,哪里像是会屈居人下的。”
“哼,敬渊深明大义,可不像你们这些只会嚼舌根的。再让我听见这些话……”家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杵着拐杖出现在大厅里,矍铄的双眼,直把在场的人看得背脊发凉。
“家主,那边派人送聘礼来了。”管家匆匆忙忙跑进屋内,和家主说道。
家主神情一紧,连忙让管家扶着他往外走,“快把人请进来。”
家主很是清楚二爷很看重这场婚事,三书六礼,一样不差,自然不敢懈怠了送礼之人。
大厅里的众人面面相觑,跟着家主去见识见识聘礼有多少,不过在他们看来,娶一个男人,意思意思应该就差不多了。
结果走过去一看,一个个红木箱子堆满了池家前院,一直堵到了门口,这架势真可谓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就连见多识广的家主也被这仗势吓了一跳。
树荫下站着一位着红底金线绣花旗袍的女人撑着一把油纸伞,婀娜多姿的向他们走来。
走近了,众人才看清油纸伞下的真容,鬟燕尾式发式,耳戴两颗珍珠耳环,妆容精致,容貌美艳妖娆,唇上涂着殷红的口红,更加衬得她皮肤苍白,没有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戚意棠:夜探未婚妻“闺房”。
池敬渊:非法行为,送局子里去。
第3章
“池家主,我是代二爷来下聘的,这是礼书,您看一下。”女人说话柔声细语,婉转动听,皓白的手腕上戴着水头极好的玉镯子,递过一封红底烫金的函书。
随着她的声音落下,几个大汉走到红木箱子前,将箱盖打开。
池家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里面装的竟然不是金银珠宝就是古董奇珍,还有绫罗绸缎,皇帝娶老婆也不过如此了吧。
家主拿着礼书,看着上面的物品和数量,感觉自己有点头晕,“柳……柳小姐,这是不是弄错了?”
这位小姐姓柳名明珠,之前的纳采、问名、纳吉,都是经由她的手办的。
柳明珠殷红的嘴唇微扬,道:“没有错,都是我们二爷亲自置办的。”
家主一听,心头大震,二爷对这门亲事,远比他想象中要看重。
“日子二爷已经亲自算过了,就定在初三,您看如何?”
阳光晒了过来,柳明珠打着伞往阴凉处站去,池家不少女人看见她的动作,再看她如雪一般的肌肤,瑰丽的面庞,不得不感叹一句,果然精致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好,好好。”家主哪里敢有异议,连忙点头答应下来。
“既如此,待到初三那日,二爷会来迎亲。”柳明珠与池家家主商议完毕后,秀眉微蹙,有些烦躁的看着头顶的太阳,撑着伞匆匆离去。
此时,池敬渊还在外面闲逛,他除了练枪也没什么别的兴趣爱好,走在街上,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
池敬渊坐上公交车,在下车人数最多的站台跟着下了车。
这附近有一个新修的大商场,池敬渊还是第一次来,他随意找了家店吃了点东西。
“抓小偷啊!”一声女人的尖叫声响起,池敬渊的身体比脑子反应速度快,像一阵疾风一般追了上去,一个擒拿手便将小偷按在地上。
“好帅啊!”
“这哥们儿是练过的吧。”
“该不会是在拍戏吧。”
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围着池敬渊和小偷,池敬渊拿过小偷身上的女士挎包,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扶着肚子满头大汗的赶了过来。
“谢谢你。”
“举手之劳,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池敬渊将包递给女人,商场里的安保人员也适时赶到。
这下众人立马明白了,这个小偷竟然抢孕妇的包,真是太不要脸了。
“孕妇你也抢!心也太黑了吧。”
“还好这位帅哥见义勇为。”
孕妇清点了一下包,一脸感激,连连和池敬渊道谢,“太谢谢你了。”
池敬渊摆摆手,见她个头娇小,却挺着一个大肚子,额上还有汗水,不禁多问了一句,“你家人在这附近吗?”
“孩子他爸爸出差去了,我家就在附近,没想到运气不好撞见了小偷。”女人抚摸着肚子,神色温柔。
“我送你回去吧。”池敬渊正好没事,他不是很放心让对方自己回去。
要不是池敬渊刚帮她抓了小偷,女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了,见过热心的,没见过这么热心的。
池敬渊察觉到女人的防备,“抱歉,我刚退伍,还有点不习惯。”
女人一听他是退伍的军人,立马就松了一口气,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池敬渊帮她提着水果,一路上也不和人攀谈,将人送到单元门口,便将水果袋子递给她,冲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这时候女人才真的信了,人家就是单纯的热心肠。
“先生,留个联系方式给我吧,等孩子他爸回来,我们请您吃顿饭。”
“不必了。”池敬渊说完便离开了。
女人看着池敬渊离开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肚子,含着笑意说:“宝宝,妈妈今天遇见了一个大好人。”
“死哪儿去了?成天就知道往外跑,要是把我大孙子摔了,你可没好果子吃!”老妇人尖锐的声音在楼道间响起,女人脸上的笑意僵了僵。
“妈,我没去哪儿,就在附近逛了逛,一直坐着肚子不舒服。”
老妇人眼尖的看见女人手上提着的水果,一把抓了过来,“哼,我儿子成天辛辛苦苦在外面工作赚钱,你倒好,就知道花他的钱。”
女人委屈的红了眼眶,低着头往屋子里走去,老妇人追在她身后骂骂咧咧,“说你几句还掉起了眼泪,骂你还骂错了吗?把你对付我儿子那招收起来,老婆子我可不吃。”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了,所有的吵闹声都被阻隔。
昏暗的楼道间,对面的铁门慢悠悠的开了,一只枯瘦的手扶在门把上,苍老的声音随着关门声响起:“作孽哦,作孽……”
池敬渊有五年没有回来过了,城市的变化日新月异,他还差点迷路,等到他回到池家,已经傍晚了。
“敬渊少爷,家主请您过去一趟。”管家似乎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一看见池敬渊就迎了上来。
“嗯。”池敬渊也没在意是因为什么,径直去了他大爷爷的院子。
“敬渊,你坐。”大爷爷坐在棋盘前,一个人对弈。
池敬渊走到他对面坐下,拿起白子,落下。
大爷爷也没有抬头看他,两人就这么下了起来,最后池敬渊赢了两目。
“人老了……”大爷爷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池敬渊将棋子收起来。
“敬渊啊……二爷那边今天来下聘礼了。”他的目光落在池敬渊身上,见到池敬渊收棋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的点了一下头,“嗯。”
“婚期定的初三。”
初三,还有一周的时间。
“嗯。”他既不问是否太匆忙,也不问别的,似乎就算是明天让他嫁过去,他也没有什么异议。
“你别怪你爷爷……”
池敬渊这才抬起头来,打断大爷爷的话,他的眉宇间透着英气,双目清明,“我没有怪过爷爷,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活命。”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大爷爷叹了一口气,拍拍池敬渊的肩膀,往屋里走去。
一周时间,池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热闹起来,奔波在外的池家人都被叫了回来,就连池敬渊的门窗上也贴上了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