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晋扫视一圈,说:“你的猜测没错。”他手指向宇宙星图上的一小部分陨星带,说,“他的确是因飞船撞击在陨星带上才迫降的,而且,你看——”纤白的手指拂过轨迹图的一小段运行轨迹,一条红色的分界线分割了轨迹图,谢晋说:“它是从白枫帝国而来的,我们想要穿越的也是这条陨星星带。”
烬沉默良久,一直在思考其中的联系,但目前的线索还是太少,他不好妄加决断,于是问:“还能查到别的东西吗?”
“我试着看看有没有销毁历代驾驶员,一般来说每更换一次驾驶员就会清空一次记录,军方不会留下这种漏洞——没有。”谢晋平静地说,“这是艘彻底退役的侦查飞船,没有任何在役记录,也就是说,我们除了这一段运行轨迹来说,没有任何其他线索。”
烬:“……”
谢晋很快便接受了这一情况,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检查备用脉冲引擎。”
“引擎甲轻微受损,可提供原80%的动力,引擎乙修复完全,可以提供原100%的动力,请问是否开启引擎修复?修复时长大约十个宇宙日。”
十个宇宙日差不多够他们完成查理男爵飞船的改造,他只担心这十个宇宙日内会出状况。
他看了烬一眼,烬别过头,说:“我没有杀查理男爵,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找到他,所以越快越好。”
谢晋长吟出声:“保持原状。”
“是——”机械女音随后说。
谢晋又问:“主动力引擎损毁多少?”
“反物质主引擎受损度检查中——叮,受损度95%。”
谢晋:“……很好。”
烬问:“不够吗?”
“如果兰斯洛特在的话就够,甚至不需要其他的引擎。”
烬低头不语。
谢晋:“我们再搜刮一下这艘飞船的剩余价值,也许能找到一些意外发现。”
烬“嗯”了一声,开头闷头找东西。
两人都沉默下来,烬的情绪明显有些低落,他憋了很久终于开了口:“你是在怪我没有杀了查理男爵?”
“不——”谢晋说,“你做了正确的选择。”
烬:“我——我应该杀了他,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修复引擎。”
“人的心都是柔软而仁慈的,我不想你变成一个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褫夺他人性命的人,”谢晋在一堆杂物之中翻找着,布巾之下是仿人类体剩下的食物残渣和排泄物,腥臭味扑鼻而来,他微微后撤,又去旁边一堆衣物里翻找。最上面的衣服上掖了半个吊牌,谢晋将其拿了起来,漫不经心地说,“这些话我早就跟你讲过了。”
烬走过去,跟谢晋一起研究那半个吊牌,上面是一串数字:“其实我想过直接杀了他,但是我……你在战场那么多年,军事重武器一炮能毁掉半个星球,为什么你还——”他的声音充满了不解,似乎觉着普通人的手上从未有过人命忌惮杀人是常理,但一个身经百战,杀伐果决的将军不该有这样的妇人之仁。
他心里很清楚,杀掉查理男爵对他们来说是多么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但心底就是有一个声音——他怎么做都没错,杀与不杀,但如果他杀了,他和谢晋中间就永远隔了一道摸不到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墙。
烬的问题没有完整的问出来,但谢晋知道他接下来想问什么。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似乎听见了不远处的什么声响,抬头看向了不远处。
天际裹着层层浓云,沙尘漫起,好像有什么东西快速奔驰而来。
烬随之望去,在攘攘尘沙中,一群看不清的生物疾奔而来,在它们身侧,仿佛被一剑劈开的峡谷陡峭,刃壁锋利。
声音隆隆雷鸣,震得废旧飞船也跟着颤抖。
“这是莽鹿,是很多星球即将变成死星时进化出的生物,它们拥有极快的奔驰速度和干瘪却有韧劲的身体,它们经历过许多包裹水源枯竭,食物短缺,光线曝晒的磨难,最终仍是坚韧地守到了星球爆炸的最后一刻——”
烬的目光一直追随在他们身后,谢晋的声音也渐渐掩埋在奔驰的轰鸣声中,在它们奔往另一个方向,声音逐渐散去的时候,他听见谢晋在耳边问:“你看过边关凌晨五点的日出吗?”
烬:“……”
“每一场战役结束,我都会去看,那是全星际最美的日出。”谢晋微微一笑,轮廓没在光影之中,晕出一圈圈日轮似的光晕,“在我心里。”
烬一直记得谢晋说的这番话,他一直不懂人心底的仁慈到底是什么,甚至抓不到仁慈存在的意义。
这对他来说太难理解了。
在他生命里,活着永远是第一位的。
“当”的一声,烬踢到了什么东西,他俯身捡起,是另外半个金属吊牌。
“谢晋——”
谢晋听到他的喊声走了过去,将两个吊牌拼在一起,中间似乎因为磕碰少了一部分,但并不妨碍他们看清吊牌上的内容。
“BR317……”
谢晋琢磨着这串代码的意思:“BR……军方用在BR上的代码不多,大多都是N开头,下属以军团一般是N1,N2……BR……”谢晋摇头,“我一时想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先收好吧。”
“再看看。”谢晋把两个吊牌装在口袋里放好,又在飞船内搜寻了一会儿,最终没再有任何收获,两人便叫来艾瑟一同回去。
两人刚从飞船上下来,谢晋便听到一声呼喊。
“师父!”
谢晋停下来看去,诺亚和卢尼站在大门口担忧地看着他们。
两人发自肺腑的,澄澈的担忧直达眼底让谢晋忍不住心软。
他走向两人,问道:“怎么在这里?”
“师父我们担心你,”卢尼忙问道,“你没事吧?”他压低了声音问,“听说查理男爵把你……你……你不要伤心,我们都知道……”
“我没事。”谢晋抬手打断他的胡说八道,“最近有没有好好练习?”
“有啊。”卢尼得意地说,“我也开始学近身搏击了,我感觉我练的比诺亚好……诺亚他……”
谢晋看向诺亚。
诺亚神情一动,没有回答谢晋的问题,反而是咬着牙说:“我帮你逃出去——”
谢晋淡淡地说:“我不需要逃出去。”
“他——”诺亚恨道,“他太过分了!你是一个Alpha,你怎么能——他怎么能——”
谢晋沉声说:“诺亚,你忘了我对你说的话。”
诺亚:“……”
“你拥有世界上最富有的心灵,不要让你的心灵变得贫瘠。”
诺亚:“可是——”
“我没事,”谢晋说,“我跟他,什么都没有。”
“现在什么都没有,”烬凑上前来插了一句,“不代表以后什么都没有。”
诺亚:“……”
烬冷笑着看他,居高临下的态度十分有压迫感,压迫得诺亚无处呼吸。
两人再也无话,烬揽着谢晋向府邸内走去。
诺亚在背后抬起眼眸,一脸懊恼。
等两人走后,卢尼推了推诺亚:“诺亚?诺亚?发什么呆?!”
诺亚脸色苍白:“刚才我——”
“什么?”
他声音很小,要靠卢尼凑近了才能听得清楚。
诺亚颤抖着说:“刚才我感觉到——他比师父还要强大的精神力,就像强大的猎食者盘踞在高处盯视着我,明明连下嘴的兴趣都没有,我却——却——”他不甘心继续说下去,双手捧住喉咙,倏然开始大口喘息,吓得卢尼惊叫出声。
第59章:开山
而此时,强大的猎食者完全收起了自己的气压,略有些委屈地跟在谢晋身后。
两人进屋后,确保周围没人监视,烬说:“刚才那两个人是谁?”
“救了我性命的人。”谢晋淡淡地时候。
这一句话就把烬压垮了,烬的气势全没了,“哦”了一声便不再开口。
谢晋挑眉看他:“扮演德罗蒙德的感觉就这么爽?爽到停不下来?”
烬:“……是。”
谢晋:“嗯?”
烬:“因为扮演他可以说出我心里的话。”
谢晋:“?”
烬不甘心地摇头:“你身边的人太多了,德罗蒙德,瑞奇,军校的那些学生,他们都私底下说喜欢你……还有他们两个,蓝威也——”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脸上的伪装贴得太久连脑子也不清楚了吗?”
烬再次泄了气:“我没有。”他勉强振作起来,“但是现在在你身边的人是我。”
谢晋:“……”
烬凑到谢晋脸颊边,亲亲地吻了一下:“是我就好。”
谢晋:“……”
在烬面无表情内心却在暗喜偷袭成功的时候,忽然被谢晋一把推开。
谢晋:“我想到了。”
烬一愣:“什么?”
“想到在哪里改造飞船了。”
烬:“……”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们,即便是烬假扮的查理男爵在克雷姆星有着绝对的权威,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对查理男爵的御赐飞船进行改造。
所以,他们需要一个很好的遮蔽物,可以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改造飞船。
矿洞内因常年挖掘,土质非常稀疏,不断有泥土从架住矿洞的铁架中扑簌簌地抖落下来,他们只走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蒙了一头一脸的灰尘。
这里是一个已经被废弃的矿洞,但是由于矿体结构复杂保留了核心支架,在矿体的部位能够容纳很大的物件。
谢晋走过从石壁上造出来的狭曲矿道后,越往深处走,地势越是开阔,一直到搭了木台子的开采区,地势宽阔到足以容纳得下查理男爵的飞船。
谢晋仰头看过去,他记得这里的矿山高度不高,需要找一处土质稀薄的地方。
他把袖子挽到了手肘处,露出手腕上的一个侦查表,输出密钥之后,谢晋说:“查探不会导致山体大幅度崩塌的薄弱位置。”
“是。”从海鹰号上卸下来的勘探核心发出声音。
一串紫色的光芒从表面探出,直向四周扫射而去。
诺亚慢了几分钟才从矿洞里爬了出来,他站在洞口,惊愕地看着谢晋手腕上射出来的光,怔怔地问:“这是什么?”
谢晋盯紧岩壁内侧的每一处变化:“扫描仪。”
“扫描仪?”诺亚还是不懂,但他很快就将这东西和他们矿区开采常用的勘探仪结合在一起,只是这个小东西远比他们用的笨重的勘探仪轻巧和奇妙。
诺亚小心翼翼地站到谢晋身边,跟着谢晋看向岩壁,他从未如此清楚地看到岩壁的构造,这些几乎占据了他所有生命的石头的内里原来是这副样子……
“你在找什么?”诺亚问。
“不会引起山体大范围崩塌的薄弱石壁,我需要打通一块石壁,让飞船停靠进来,这种非五维飞船运输起来非常麻烦。”
“查理男爵的飞船是我见过最好的,听说是皇帝送给他的。”
谢晋看他一眼:“你会见到更好的飞船。”
诺亚苦笑:“但愿如此吧。”
谢晋又看他一眼,欲言又止,最终选择了咽下这段话,只是说:“等飞船改造好,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谢晋以为以诺亚的性格肯定会追问他是什么话,结果身边的少年却彻底的沉默下来,目光专注地看着岩壁扫描出来的迹象。
“你看!”突然,诺亚大声喊道,“是那里!那里!”
谢晋将扫描光定格在诺亚所指的石壁附近,一处崩裂的痕迹蜿蜒如蛇,诺亚说:“那里裂隙是回折的样子,敲开后可以辐射到其他位置,树叶那种纹路你知道吗?拆开叶脉可以撕裂整片树叶——”诺亚倏地变得沉默,目光向四方摇摆,谨慎思考之后下了决断,“那里,师父,那里不是矿山脊梁的位置,不会导致大面积崩塌,是最好的选择。”
诺亚眼底闪烁着自信的光芒:“师父,你相信我,我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里。”
“好。”谢晋信任诺亚所说,腕表上,一个豆子大小的微粒凸了出来,谢晋将锁定的坐标输入进腕表,对诺亚说,“后退一点。”
诺亚点头,谨慎地向后退了几步。
谢晋说:“捂住耳朵,不要尖叫。”
诺亚讷讷点头。
下一秒,豆子大小的微炮被发射出去,在空中划出了一道笔直的线,直冲进标记点,不足一秒的时间,轰然爆炸便响彻了整个矿洞,矿山剧烈颤抖,大块石块笔直坠落,谢晋和诺亚各自扶住手边坚实的墙壁,等了将近十分钟,爆炸引起的震颤才渐渐平息。
19" 帝国将军的婚礼[星际]18" > 上一页 21 页, 标记点位置被微炮炸出了一个缺口,谢晋大致比量了一下,恰恰能容飞船驶进来。
他给出了一个通讯,不久后,一艘飞船便停进了矿洞,烬从飞船上下来,左后看了看,说:“这里不错。”
谢晋鞠了一躬,转身向矿洞走去,诺亚紧随其后,烬喊道:“喂,小子。”
诺亚身体一僵,不甘心地转身看去:“男爵殿下。”
烬的眼神冰冷,发出了一声充满警告意味的轻笑:“没什么,你走吧。”
诺亚低头,跟在谢晋的身后。
烬脸上每一寸出离常态的表情都收回了原地,他左右看了看,在谢晋和诺亚都离开之后,打开了另一个通讯。
“BR的象征有结果了吗?”
“……”
“一定要查,我猜测这跟之前那件事有关,这恐怕是我们能够采取的最主动的方式。”
——
接下来这几天,谢晋几乎都泡在矿坑里面,烬则负责伪装查理男爵转移矿主们的视线。
经过三天的不眠不休,谢晋将查理男爵的飞船外形改造成了受撞面积小的形状,但本身飞船体型已经固定了,谢晋只能靠着蛮力“压扁”了头部,让整个飞船上轮廓呈现出流线线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