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天气已经蛮热的,但雷哲还是非得让诺林穿了长袖外套,一怕晒伤,二是等到爬上山顶风大,海拔高温度也会低很多,他们还要过夜,必须要有足够的保暖。
诺林走了一段路实在热,满头是汗,包里也没有能放衣服的空了,就把外套扎在腰间,袖子系上,造型挺帅气。顾及着队伍里还有一个Omega,格兰特前进的速度并不快,一行人说说笑笑,轻松惬意,呼吸着山间清新的空气,诺林果真感觉多日来紧绷的神经在鸟鸣和谈笑声中松弛下来,被公式和数字填满的昏沉大脑也逐渐清明。
安德烈甚至还抓到了一只傻乎乎蹲在树枝上看风景的松鼠,小家伙扭着身子在他手中惊恐大叫,诺林和其他人一起凑上去,新奇地伸手去摸了摸它蓬松的尾巴。
随着诺林的抚摸,松鼠的挣扎逐渐轻了许多,也不再发出仿佛要被杀掉一般的惨烈叫声了,夕莉羡慕地“哇”了一声,道:“还是Omega好啊,天生就得小动物的喜欢,我家的猫几乎都不让我摸的。”
“那是你自己的问题,你天天抱着人家亲猫能不吓得慌吗?”雷哲笑道,“我家的小猫就都很亲近我。”
“我喜欢它嘛,它又不理我,我就只能采取一点强迫手段了。”夕莉不服气道,“说到底还是信息素……啊好烦,为什么老天爷让我长得像Omega却是个Alpha,不然给我一副正常女A的身体也行啊,这个样子简直对我太不友好了。”
“还看吗?我把它放了啊。”安德烈将可怜的松鼠放在地上,终于逃出生天的小家伙立刻飞一样蹿上了最近的一棵树,转眼消失在树叶后面不见了。
众人继续前行,因为要赶在日落之前到达目的地,在争取过大家的意见后到了午饭时间也没有停下来,打算等到饿了的时候再吃。
一停不停地走了四个小时,翻过两座山头,雷哲有些担心诺林吃不消,问:“累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诺林摇摇头,手里握着矿泉水瓶,在爬山热的满头是汗的时候喝上一大口凉水简直爽到翻天。他已经在气喘了,双腿也很酸,但仍旧道:“没事,我还能坚持,要在日落之前赶到最高的那个山头吧,我可不能因为自己拖大家后腿。”
已经累得不想说话的两位指挥署同学:……………………………………
听到诺林的话,落在了后面的Beta军校生们额头上齐齐落下了冷汗,指挥官坐镇军部和指挥舰,最需要脑子而不是严格的体能训练,于是体能水平远远赶不上Alpha们。他们其实已经很累想要停下来休息了,但碍于面子不好开口,盼着诺林什么时候能累了也跟着一起休息,可……可三皇子妃的体力也太好了吧!他不是个Omega吗!
不,他们早该想到了,诺林可是能够单手拎一大桶猪食的!怎么可能会体力差啊!
“你要是累了我可以背着你啊。”雷哲看了眼时间,道,“别硬撑,就剩下两个半山头了,能赶到的。”
诺林想了想,他脚底板稍微有点疼,的确也不想再走了,便将雷哲的背包摘下来背在自己身上,又将他的小包背在雷哲胸前,助跑两步后,跳上雷哲后背,双手搂着他脖子,愉快道:“好啦,如你所愿,走吧。”
“走喽!”带着将近二百斤的负重,之前又一刻不停地走了那么多路,雷哲却依然活力无限的样子,他双手稳稳地拖着诺林,飞快地蹿上两节楼梯,一下子超过数人,跑到格兰特前面去了。
安德烈在背后笑骂道:“够了啊你们!到处乱秀,不要再伤害我了!”
雷哲一下子跑了老远,远远到了最前面,才逐渐放慢步伐,这一路上都是台阶和陡峭的斜坡,让他也免不了有些气喘,断断续续道:“我天,你是不是胖了啊,我怎、怎么感觉比以前沉了?”
“胖也是你喂得,你整天叫我一起去吃好东西,能瘦下来才怪呢。”诺林嘟囔道,虽然刚开学的时候喊着要减肥,但他也不是那种只要不瘦成一条闪电就觉得自己肥胖的人,而且雷哲也喜欢他肉嘟嘟的,那就没必要刻意的减重了。
诺林只在雷哲背上待了一会儿就下来了,本身就是在闹着玩,他要一直让雷哲背着,那还不如不跟着出来呢。
两位指挥署的同学终于无奈地提出想要休息一下,众人便找了几块平整的石头,休息时吃吃喝喝做了补给,诺林带了不少从御厨房带来的好东西,分给大家一起吃。
四十分钟后他们再度出发,因为已经深入山脉,不再有人工开辟的楼梯,只有被树叶和杂草掩映的小径,很难走。紧赶慢赶,他们终于在日落之前到达了最高的那座山顶,刚一爬上顶部自然形成的一处小平台,诺林就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愿意动了。
雷哲也就地在他旁边坐下,因为处在山顶而显得特别巨大而火红的太阳正缓缓西下,将周围的云层全都烧成明丽鲜艳的颜色。山林中的一切都变得昏暗,霞光映照在每一张年轻的脸庞上,映在他们充满希望和活力的各色眼眸中。
不知是谁对着幽旷的山谷率先大喊了一声:“啊————————————”
喊声回荡在山林之间,惊起一群黑压压的鸟雀,接二连三的有人学起,诺林也将手掌拢在唇边,深吸口气,用最大力气喊道:“啊——————————————”
在少年少女们的呼喊中,1.5亿公里外的恒星无声地沉入地平线之下,去照亮星球的另一面,漫天星辰次第亮起,在没有污染和任何遮挡的山顶看,它们全都无比闪亮,流淌着银亮的光辉,像是淘气的孩子打翻了天神的宝箱,钻石洒落一地。
哪颗星星上,住着你的爱人?
一整个白天登山的辛苦全都化作了值得,诺林从包里取出来摄像设备,将支架组装好,设置参数,开始了今晚的延时摄影。
从雷哲包里取出帐篷,两人开始搭建——其实就是雷哲在一边搭,诺林蹲在旁边看,连搭把手的机会都没有,身为军校生,雷哲干这事儿实在太熟悉了。
其他人在周围设置好山林专用防火层后,开始点燃篝火,准备做烧烤然后开个晚会,诺林和雷哲偷偷溜到了一边的山崖,两人坐在石壁上,望着满天星琼,谈起那些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事情。
“其实我感觉现在完全没有从前浪漫了,科技的发展打破了许多古老的美丽幻想,就像古地球时代,都说在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的一颗星星,每天守护着所爱的人,但是现在都知道了星星只不过是极遥远地方的恒星,就一点梦幻的感觉都没有了。”
雷哲道:“就算是这样,也可以选择相信啊,如果什么都用完全科学的眼光去看待,生活就会少了很多趣味和浪漫。”
诺林轻轻把脑袋靠在雷哲肩上,晚上的山顶很冷,幸好听从了雷哲话穿了件长外套,饶是如此,诺林也感觉有一点点冷,便缩着身子,握着雷哲的一只手,从他身上汲取温度。
“我最近一忙起来,感觉都没有时间去想妈妈了,之前她基本上天天都会出现在我梦里,现在也逐渐来的少了。”诺林轻声道,“没有她在的生活似乎也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运转,只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难过,就好像妈妈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其实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一样。”
“人都是这样的,就算像皇帝一样高贵的身份,人们也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想到那些先皇而已,但只要有哪怕一个人记得他的存在,他就算不上真正的离去。”
诺林静静听着,雷哲沉默片刻,轻声道:“父母走的比我们要早,孩子又会拥有他们的家庭和孩子,能够陪伴一个人真正走到最后的,大概就只有伴侣了吧。”
诺林眨了下眼,看向他,雷哲低头,温柔地吻上他额头:
“从十八岁到一百八十岁,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我们当中的某个人率先离去。”
“还有这么长时间呢,说什么离不离开的。”诺林紧紧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雷哲掌心的温度和指腹的薄茧,远处篝火已经升起来了,众人围绕在火堆旁烤串喝酒,还烧了一锅汤,不知道说起什么话题,大声哄笑起来。
“我们也去看看吧!”诺林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拉着雷哲朝远处的明亮的篝火走去。晴朗无云的夜晚,头顶深蓝色的天穹中群星闪烁,摄像机忠实记录下每一颗星星的变换,也录下少年们的声音。
他们说起未来,说起希望,说起所有美好的憧憬。
而群星见证着一切。
————————正文完——————————
第154章 肖恩X米契尔
米契尔·贝什米特记忆中第一次清楚出现肖恩·莫尔斯的身影是在他五岁时, 莫尔斯家主宅中。
海伯利安和皇帝汉森尔顿正在客厅闲聊, 感慨万千地说起当年那些英勇无畏的回忆,二十年漫长的系外远征和那场血洗首都星的政变。昆特陪着六岁的格兰特在白塔做基因测序和身体指标检测, 刚回来, 哄着疲惫的格兰特睡下, 拉上窗帘, 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轻轻关上房间的门。
昆特到花房门口, 康纳正嘱咐着孩子们一定要有爱地好好玩耍不能打架,让年龄最大的艾琳看着弟弟。昔日里那个带着小高傲和愤世嫉俗的少年已经成了帝国最尊贵的Omega,三个孩子的爸爸。
距离他们相识已经过去三十多年, 每个人都变了许多, 但期间的身后情谊,却一直未曾改变。
此时艾琳十岁, 长公主的第二性征才刚开始发育,比一般女孩子高一些, 身上散发出微弱的类似于信息素的气息,但完全不能让人分辨出其中表露的信息。
艾琳穿着缀着樱花的裙子,祖母绿色的眼睛纯洁无瑕,小皮鞋锃亮,齐肩的棕发披散着,完全就是个甜美的小姑娘, 一点都看不出日后的彪悍和懒散。她乖乖应着, 站在两个弟弟中间, 见康纳和昆特叔叔说笑着走进屋,脸上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
五岁的雷哲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三皇子此时和米契尔留着一样的发型,金色的额发软软地垂下,笑容很甜,不说话也不动弹时看起来异常乖巧。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雷哲大叫一声,在艾琳动手之前小跳鼠一样朝着花园深处蹿去,艾琳紧随其后,一边追一边喊:“站住!说过多少次了不许掀我裙子!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收拾你一顿!”
“略略略!”雷哲欠揍地朝她做了个鬼脸,仗着艾琳穿着皮鞋快不了,继续大笑着撒丫子跑,这个时候的他还能勉强保持住不被艾琳抓到,但两年之后随着艾琳Alpha的特性逐渐表露,他就只有挨打的份儿了。
眨眼间姐姐和弟弟就跑的不见人影了,米契尔眨眨眼,隐约听到楼上断断续续的钢琴声,好奇地侧耳去听。
有谁在练琴吗?
不再管那整天打架的两人,米契尔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进房子。
汉森尔顿余光瞥见从花房进来的儿子——说实话两个孩子长得太像了,第一眼他还不认不出这是米契尔还是雷哲,但看到男孩规规矩矩地从门槛上跨过,没有故意踩上去还跳两脚后,确定是他乖巧的二儿子。
“米契尔。”他喊了一声,问,“不在花园里玩么?”
米契尔摇摇头,指指楼梯,小声问:“楼上有人在吗?”
“肖恩在楼上练琴。”海伯利安站起身,面对孩子,他语气放柔了些许,“想去看看吗?”
在父亲和海伯利安叔叔的陪同下,米契尔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钢琴声瞬间清晰,从还稚嫩的指尖流泻出房间。
米契尔瞪大眼睛,洒满阳光的琴房中,比他要略微年长的男孩端坐在琴凳上,脊背挺得笔直,白衬衣外罩着黑色的马甲,他双手正跳跃在黑白键上,按动着相对于他这个年纪还太过坚硬的琴键,那串吸引着他一路到来的音乐,便透过窗子传入花房之中。
米契尔呆住了,他怔怔望着琴房中少年的背影,仿佛旅人在迷雾弥漫的森林中找到了一座古堡,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海伯利安静静凝望着和他有着相同发色和湛蓝眼眸的长子,这个从还未出生起,就伴着他和昆特经历种种艰难的孩子。
延续了他的苦难和残缺的孩子。
背下的曲谱到此结束,琴声戛然而止,肖恩回忆着方才练习时按错的音节,重新摸索着去找中央c的位置,远远听到了楼下花房中艾琳气急败坏的诅咒和雷哲得意的哈哈大笑。
他侧了下头,将脸朝向窗户的位置,认真听着,没有再次按下琴键,似乎在期盼什么,渴望什么。
孤独。
那时候米契尔还不懂这个词的含义,他只觉心中有股莫名的冲动,让一贯温声细语的他拽着汉森尔顿的衣角,鼓起勇气大声问道:
“爸爸,那个哥哥为什么不和我们一起玩?”
肖恩眼睫猛然一颤,他愣了下,缓缓朝着米契尔转过头去。
十五岁的米契尔小提琴已经拉得相当好了。
最初决定学小提琴是因为肖恩告诉他钢琴被称作乐器之王,而小提琴是乐器之后,从莫尔斯家陪着肖恩练琴回来之后,米契尔就跟康纳说要学习小提琴。
康纳看着六岁的米契尔,第一次听到他如此坚定地明确表露出某种意愿,不像整天要这要那的雷哲,米契尔很乖,什么东西说不能给就会不要,而雷哲则会在被拒绝后撒泼打滚闹个不停,直到心愿完成。
“想学的话就要一直坚持下来,不能半途而废哦。”康纳提前给他打预防针,其实就算米契尔不提,身为皇子,他和雷哲长大之后也会在乐理老师的教导下学习一或两门乐器的,毕竟音乐对贵族来说,是绝不可少的生活必需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