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睡不着啊,你甭管我了,再找着什么没?”
他摇了摇头,神色挺平静,估计是有预判,只是有点失落,他抬手关掉了灯,只留了一盏小台灯,说:“今天先不看了,太晚了,睡吧。”
我在床上滚来滚去,滚到他身边搂住了他的腰:“我睡不着啊,我兴奋,你不兴奋吗?”
他说:“我……很陌生。”
我:“啊?”
他无意识地揪着我的一缕头发绕来绕去——在这一点上我们真的像,都喜欢在发呆想事情的时候玩对方的头发,他一边把我的刘海搓得乱七八糟,一边说:“我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我笑了:“是啊璧如,美容仪,风姿详雅……哎对了,我妈前几天还买了个美容仪呢,就整个扣脸上还会发紫光的那种,我的天呐晚上一关灯跟万磁王似的,吓得我爸血压都升高了。”
云玉:“……”
我说:“哎,你说,咱们俩当初怎么认识的?”
他想了想,老实说:“我想象不到。”
我美不滋儿地畅想:“你,文臣,我,将军!你有一天看见我,哎呦喂,长缨在手,高歌凯旋,飒得都没边儿了,就爱我入骨髓了爱得找不着北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样?”
他没说话,笑了笑,说:“可能吧”
我:“……算了,太不要脸了我。其实……哎呀云玉6" 招魂0 ">首页8 页, 你先别搓我刘海了,其实走到今天,想起前世的事已经不仅是你的执念了,也是我的,”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我也很想知道,前世的我们是怎么认识,怎么相爱……又是怎么分开的,生离还是死别。”
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你前世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我今生全都加倍地补偿给你。
他躺了下来,无言地从背后抱住了我。
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也一直很庆幸,我的执念是你。”
我心里一暖,渐渐睡着了。
可能是日有所思,我又做梦了。春和景明,茂林修竹之间有泠泠流水潺潺而过,我似乎是站在暗处,默默看着一群宽袍大袖的文人流觞曲水间游目骋怀,飞花逐诗,云玉坐在溪旁的几案边,一身月白的长袍,玉一样的人儿,正提着笔蹙眉,像是斟酌文章,我团了个纸团,咻地一声扔过去,十分精准地砸在他的发冠上。
他猛地被惊醒,茫然四顾,终于瞧见了躲在暗处的我,一下子就高兴了起来,眼睛亮亮地冲我笑,对我招手。
走到近前了他还在笑:“总是这样招我,也不先说一声。”
我说:“你刚才是不是想我呢?你一想我,我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洛阳云氏是我编的,历史上没有。
☆、第 26 章
有道是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我有个高中同学罗珊现在在洛阳当导游,我本来就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了问,没想到她真知道点东西。
“云什么……哦,云氏故居吧。”
我一脸黑人问号:“什么故居?谁的故居?”
她说:“哦,前段时间洛阳的万氏故居不是入选文物保护单位了吗,这就跟风出了一堆这个故居那个故居的,这个云氏故居好像是民国的哪个官还是作家的故居,也是个二进四合的大院儿,就是没有万家的那么气派,挨着风景区,直接就地就变旅游景点儿了,淡季的时候这个故居里有一家人住,旺季的时候就留一个人打更,你不说我都想不起来,你去那儿干嘛?要去的话我带你去。”
我想了想,说:“行吧,到地方了请你吃饭。”
其实希望不大,可以说十分渺茫,不过是个同姓的民国洛阳人,说不定去了又是竹篮打水,但是……万一呢。
这个周末,我们登上了前往洛阳的飞机。
到洛阳的时候罗珊在机场接我们,大冷的天儿,就穿了一件到膝盖的皮大衣,烫了一头乌黑的大波浪,嘴唇抹得红猩猩的,明艳得晃人的眼,看见我们,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边招手边冲我们这边一路小跑。
我一边拎着行李一边迎她:“哎,不着急,慢点别跑。”
她走到我面前,捋着头发朝我笑:“这么长时间不见,怎么帅成这样了?”
我看她捋头发我头发也跟着痒痒,我撸了一把刘海甩了甩头:“以前不帅吗?三中吴彦祖不是我吗?”
她捂着嘴笑出了声。
我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你也好看了啊。”
她摇了摇头:“当个导游都黑成柴火妞了,”她把目光投向了云玉,“这位小哥是?”
我说:“这我男朋友,云玉。”
罗珊的笑容凝固了。
云玉愣了一下,很谦和地笑了笑,对她点了点头:“你好。”
罗珊还懵着,过了一会儿,磕磕巴巴地说:“你怎么突然就……”
我说:“你能接受么?接受不了也无所谓。”
罗珊很懊恼地又撸了一把她的大波浪:“不是,那我这妆不白化了吗!”
我:“……没事儿,挺好看的。”
罗珊美艳又招摇的姿态整段垮掉:“你早说啊,我天呐,我都不会用那个破卷发棒,烫卷的时候把我这半截眉毛都烫抽抽了,本来我眉毛就稀。”
我乐了:“就为了接我啊?”
她快愁死了:“你有没有点求生欲啊,能不当着你男朋友面聊这个吗?”
我更乐了,一把挽过云玉的胳膊:“走吧罗导。”
罗珊在前面拧拧哒哒地走,一看就是穿不惯高跟鞋的样子:“非工作时间别叫我罗导了,这几年都快听吐了,就上学时候一样叫我罗儿就行,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吧,吃完饭我带你们去,先说好啊,这顿我请,别跟我抢。”
我说:“好嘞。”
云玉被我挽着,离罗珊有几步的距离,偏头冲我低声耳语:“你跟罗姑娘说这些干什么?”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笑了笑,勾着他的肩膀,像对哥俩好的兄弟,说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回事儿:“这不为了给你个名分嘛。”
我凑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你其实想听的吧?男朋友,老公,官人,媳妇儿。”
他斜了我一眼,好像有些羞恼我光天化日地不正经乱叫,撇过头去却带了压不住的笑容。
罗珊在前头说:“罗姑娘好酸啊。”
其实罗珊这种普通朋友,出不出柜本来也没什么,我比较在意的是云玉的态度。他穿不惯现代的衣服,人前总也不愿意现身,这次本来想透明着来透明着走的,那天晚上我说有一个朋友在洛阳接我,他一边蹲在地上帮我整理行李叠衣服,一边随口问了一句:“男的女的?”
我说:“女的。”
他飞快地抬了一下头又低了下去,什么也没说,半夜偷偷起来在卫生间试衣服。
我扒着门缝偷乐,心里又甜又软,觉得这样的他特别可爱。
我不小心笑出了声,他唰地一下从镜子前转过来,有点窘,不大自在地低头摆弄着衣领:“……好看吗?”
暖黄的浴室灯给他苍白的脸染了绯绯的血色,他穿着我的衣裳,一身挺括的白衬衫,领子上有风骚的暗红的绣花,头顶结了髻,像个中西结合的画片美人儿。
我走过去搂住他的腰,在镜子前黏黏地亲他:“漂亮啊。”
那一瞬间我明白了他的内敛着的不安,隐隐地,一下一下地戳着人心头的软肉。
所以我愿意对这个世界宣布,我们互相属于彼此。
我们找了个馆子坐下,罗珊点了几个菜,开了瓶啤酒:“真是不敢相信,你居然弯了,就你高中那样儿……”
我喝了口啤酒:“我高中哪样了?我又没交女朋友,你悠着点说啊,我们家家教严,你顺嘴秃噜点什么,我回家就跪暖气片。”
罗珊笑得直呛,拍着云玉的肩膀指着我:“让他跪!这人高中学习忒好,北方男孩儿,大高个,人长得又帅,就爱出风头,爱听小学妹星星眼喊他学长,听一声能笑得他见牙不见眼,哎柏舟你还记不记得高考百日誓师那天你还诗朗诵来着……”
我尔康手:“我那是虚荣心……你别!”
拦不住了,罗珊左手握拳贴在胸口上,声情并茂地朗诵道:“蟾宫折金桂,吾辈志更昂!志、更、昂!”
我无力道:“你这嘴怎么跟棉裤腰子似的怎么就那么松。”
云玉抱着手坐在一边,嗤嗤地笑,眼神很亮,悠闲又饶有兴致地,像是在看电影的彩蛋。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启程前往云氏故居。那里挺远,坐车颠得我都快睡着了才到,我不大懂风水,可也明白这是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二进四合的院儿,还种着葡萄藤,我们在院子里溜达了一圈,连带着栋梁,墙壁,雕花,挂画都仔仔细细地看,在来之前我已经做了一些准备,大概知道了云氏的生平,这座宅子的主人原本是民国的一个官,我查了这个官,发现这次我瞎猫撞死耗子的时候正好踩在狗屎上的运气没了,这个官和云玉一点关系都没有,本来想来他的故居找找线索,结果也什么都没发现,我看着门口的介绍,心里一片茫然。
所以这到底和云玉有什么关系?
又或许什么关系都没有,只是我一头热地带着小云又白折腾一趟呢?
我一腔热血一步一步地凉下去,但总是还有一点希望——云氏故居并非所有都对外开放,有一个屋子敞着门,但是用红带子把屋子围了起来,大概是这个云老爷的书房,里面估计有点文玩珍藏,不能让所有人都进去摸一摸看一看,但是云玉没有什么问题,他没有呼吸也不会出汗,遑论碰碎什么东西。我轻轻地碰了碰他,感觉像俩地下党接头:“能进去吗?”
他看了看那间屋子,用眼神示意我。
我点头。
他眯了眯眼睛,然后瞬间从我眼前消失了。
我:“……这么玩的啊原来是。”
有点牛逼。
我走到一边坐下,点了根烟。
又点了一根烟。
又点了一根烟。
……又点了一根烟。
我感觉我周围这一小片空气的PM2.5都被我抽高了云玉才出来,他走路的样子几乎都有些踉跄,我一惊,站了起来,和他四目相对,他脸上的表情很难形容,眼睛睁得很圆,喉头不断地耸,像是突然解开了谜题,像是走了很久的迷宫突然找到了出口,又像是正做着美梦被人一巴掌打醒,重刑的凡人终于知道了死期。
又兴奋,又凄惶。
他瞪着我,手死死地抓着我的衣领:“我在角落看到了一面镜子,那镜子很有些年头了。”
我心跳快得直翻腾,拍着他的后背:“嗯?”
他低声道:“那上面刻着六个字……”
“鉴往事,知来者。”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有北朝时期的古镜,建议上交国家。
☆、第 27 章
秦风惊道:“冰镜?”
我嗯了一声:“但我不会用。”
秦风彻底陷进懵逼中:“我就那么一提,你怎么还真给找着了?”
我说:“我,果宝特攻。”
秦风:“……其实你是想说夺宝奇兵吧?”
我:“……哎呀你理解意思就成。”
秦风那边像被踩了脚一样嘶嘶哈哈地惊叹:“我的天哪,你在哪儿找着的啊?”
我说:“洛阳的一个宅子里,因缘际会,妙不可言啊。”
事情要追回到几天前说起,当时云玉刚刚发现云氏故居的书房里藏着刻有“鉴往事,知来者”的古镜,内心剧烈波动,没控制住手劲,抓着我的领子好悬把我勒死,我一边艰难地喘气一边摸着他的头发哄他:“先别急,说不定是不是呢。”
他恍然松开了手,低声道:“就是冰镜。”
我:“啊?”
他说:“那字或许是我刻的,那是我的字迹。”
我:“……我操?”
我们俩在寒风萧瑟中对脸懵逼。
我愣了一会儿,一拽他袖子:“先走。”
他没动:“走?”
我说:“这儿人太多了不方便说话,回去先想办法啊,要不然怎么办?那主人家虽然不一定知道那是冰镜,但肯定知道是文物啊,肯定不能轻易外借啊,直接跟人家说,哎你那个书房里的镜子能不能租我们一天,我跟你说隔天咱们俩都得被逮到精神病院里去,你1号床我2号床,咱俩就在电击治疗里守望相助回忆前生吧。”
我们出门找了家饭馆要了个包厢,我边吃炒面边说:“其实走唯物主义渠道也不是不行,就是太麻烦了,钱倒还在其次,沟通协商估计是问题,我们时间有限……要不咱们动用一下超自然力量?”
云玉没说话,挑了挑眉。
我想了想,咽了一口炒面,然后说:“你会托梦吗?”
他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就托梦啊,我姥爷头七那天,我妈说她晚上做梦,梦见我姥爷告诉她多烧点纸钱,那边有点儿通货膨胀……她那段时间考会计证呢,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姥爷给她托的,你会不会啊?”
云玉说:我没试过,但是应该可以。”
我惊讶道:“真的可以啊?那咱们回去之后你也给我托个梦呗,咱们俩可以在梦里……”
他打断我:“青天白日的别说这个。”
我:“呦,青天白日的在梦里聊天儿怎么了?”
他:“……”
是夜,云玉短暂地消失了一会儿,而在这段时间里,云氏故居中居住的一家人都诡异地做了同一个梦,我第一次有这种奇妙的感觉。
我问云玉:“你给他们托了什么梦?”
他看了我一眼:“你想看?”
我说:“想啊,有点好玩。”
我对于“托梦”这个概念的印象来自于87版的《红楼梦》,秦可卿还没出来就开始冒烟渲染气氛,粉的黄的弄得又神秘又好看,然后秦可卿飘出来:“姐姐,你是个脂粉堆里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