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危一直认为他的师父和师兄之间只存在着表面的亲情,他的师父从来只会严厉地对待师兄。可那个时候,尤危就发现自己错了。
然后他就在想,既然他的师父都无法避免人之常情,身为大乘期、距离飞升只差一步的修士都没有办法彻底摆脱世俗,为什么穆泠能够那么果断,能够那么……无情。
不知道为什么,尤危对于司易兴起一些嫉妒来。尤危的指甲不知何时已经深深地嵌进了手心。可他只是望着那面水镜。
他看着少年眼睛里面最后的一抹光亮消失,看着他慢慢地阖上了眼。
尤危突然感觉心提了起来,他似乎已经忘记了这不过是对过去的一次重现。直到尤危看到有一个人发现了穆泠之后,尤危才轻轻地松了口气。
唯一能够值得庆幸的一件事,就是有人救了穆泠。
画面开始不断地越过,因为尤危所要观看的是穆泠放弃人间道的事情,所以水镜中所显现的也只是和这件事有关的事情。
那是一辆马车,一群少年少女们被马车所劫。就在劫匪想要触碰少年的时候,劫匪却突然倒在了地上。
是穆泠动用了灵力。
尤危的眉头不由地皱了起来,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尤危险些无法控制住自己。
他看到穆泠看见了一个人。
禹枫。
在小世界的时候,尤危刚遇见司易不久,后者就是急急忙忙地赶到了一个石窟内,然后为这个人护.法。
尤危在那个时候就知道,大世界散播出来的某种传言是真的,他的师兄有一个爱慕已久的人了。
那就是禹枫。
少年的道心在看到禹枫后碎了。
水镜开始归于虚无,尤危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不知所措起来。鲜血顺着手心滴滴答答地看着往下落着,尤危发现自己不敢去看穆泠。
虽然成功成为了人间道的护道人,但尤危知道自己的道心其实一直不稳。
他一直以为这是因为他没有击败穆泠,是因为他没有实现他成为护道人时所发出的信念。
可是禹枫知道自己错了。
尤危想到了穆泠在远古遗址外所流露出来的欣慰,想到了对方明明知道自己会向他挑战,还是迟迟不肯给出解释。
人间最重真情,他的道心之所以不稳,是因为他已经开始违背了他的道。
“你想要的原因也被你亲眼看到了。”穆泠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血色,但显得尤为得好看,“那我们就继续吧。”
尤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吐出了三个字。
“我认输。”
“你要认输?”
尤危终于是没有克制住自己,抬头看了一下穆泠的反应。后者的声音里面带着疑惑,但尤危却觉得自己呼吸加速了几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尤危听到了失望。
一股子血腥味从自己的嘴里蔓延,明明他的身体已经缓过来了不少,可尤危还是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银发青年跑到了穆泠的身边,然后用一种很亲密的口吻喊出了穆泠的名字。
“穆穆。”
银发青年似乎十分地无措,声音里面有着不容忽视的内疚。他微微地低着头,一看就情绪不是很高。
“是我的错,我不该这么晚才出现的。如果我早就出现了的话……”残魂的声音突然顿了起来,他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些,他似乎有些不敢碰穆泠,只是极小声地说了一句,“穆穆不要痛。”
银发青年也知道自己的举动毫无意义,于是头低得更厉害了。
“不是你的错。”穆泠却只是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很轻,“带我去灵都吧。”
银发青年似乎还是有一些心不在焉,但他还是立马点了点头。他好像是想要去牵少年的手,但手指在快要碰上的时候却猛地顿了一下,只是轻轻地拉了一下穆泠的袖摆。
等到其他人意识出来的时候,穆泠和残魂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林佳悦感受着空气中压抑的气氛,心里面突然涌现出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她自然是能够感受到身边某种极度压抑的气氛的,那水镜中的画面呈现出来之时,神情俱变的不仅是尤危一个,她身边令拧和姬实都是猛地变了一下脸。
就连林凌也面色变得极度不好看,似乎处在一种情绪极端波动的一种状况。
修炼者都想要飞升成神,但终究是没有人能做到。
那些凡人总是称修行者是仙人,以为修行者能够无欲无求。但林佳悦却不这样认为,她曾经一度相信世上是没有仙人的,哪怕是修为再高,也还是有着自己的弱点。
但林佳悦发现自己错了。
要是仙人真的存在,那就一定是穆泠那种样子。
她本来以为,穆泠能够在周围气氛是如此剑拔弩张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无动于衷,是因为他没有察觉。
可那种滂湃的威压,和周围人的反应,怎么可能会让人忽视。
穆泠不是没有察觉,他只是不在意罢了。
少女的眉梢轻轻动了动,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朝着一个方向寻去。
“谢枝枫。”林佳悦轻轻地唤出了谢枝枫的名字,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上了后者漆黑的眸子,“你晚来了一会儿,穆穆已经走了。”
谢枝枫从外面走了过来,他漆黑的眸子中似乎闪过了一些什么,但依旧保持着沉默。
这让林佳悦微微愣了一下,她是知道谢枝枫是有多么想和穆泠见上一面的,也是知道后者为此付出了多少。
从一个从小世界走出来的少年,他能够站在现在的宗门之战上真的很艰难。
“你难道不难过吗,只要穆穆再晚上一会儿,你们说不定就能说上话了。”林佳悦轻轻问了一句。
“我确实会难过。”谢枝枫突然笑了一下,林佳悦其实很少看到过谢枝枫笑,于是当即是怔了怔。
“我是想要追逐到他的脚步,但这也只是我的事,所以,我从来都没有希望过让他停下来等我。”
“我没有追上他,只是因为我的努力还不够。”
第79章灵都(一)
[宿主你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那个问题。]
就在残魂要带穆泠离开的时候,系统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以前它问穆泠问题,如果穆泠没有回答的话,系统从来不会再追问什么。
可这次却格外不同,那电子音中似乎挟着一些不该存在的执着,它缓缓地再问了一遍,[你没有进入内城,是因为谢枝枫吗?]
传送所花费的时间很短,不过是一瞬,穆泠和残魂就已经到达了灵都之内。也许是残魂刻意挑选过的原因,他们的身边并没有什么人。
穿着黑衣的少年抬头看了下周围,他的面上没有露出任何的端倪,回答系统的声音依旧漫不经心,[不是。]
[谢枝枫在焱天城内城中会得到进入无名宫殿的远古密钥,宿主你现在来灵都也是因为远古密钥,不是吗?]
系统的声音似乎变了一些,在它说完这句话后,系统就一直在观察着穆泠的反应。后者和残魂已经往着灵都的大街上走去了,穆泠得神情还是一片清冷,但却没有回答系统的问题。
他只是颤了颤睫毛,任由黛色的剪影落在了他的肌肤上,[在我们刚开始任务的时候,你会因为谢枝枫的机缘被别人夺走后紧张,希望我不要和他太过接触。我现在没有去内城,远古密钥不出意外还是会落在谢枝枫的手里,这难道不是很好吗?]
在穆泠踏入远古遗址之后,他就感受到了无名宫殿对他的召唤。而他并没有选择直接进入无名宫殿中探索原因,反而是和残魂沉寂了四个月,就是因为这无名宫殿是远古遗址接近尾声的时候才开启的。
只有拥有远古密钥的人才能够进入。
远古密钥只有五枚,在小说中最后进去的也只有五人,除了主角谢枝枫之外,还有安以,司易,戮远和另外一名叫做于儒的魔修。
因为小说是围绕谢枝枫展开的,所以穆泠也只知道焱天城内城中的远古密钥该如何获取,至于其它的远古密钥在何处便无从知晓。
他这次来灵都是因为灵都是灵犀宗所占领的区域,而禹枫就在这里。
司易那样性格的人是不会和宗派之人一起行动的,宗门之战一开始,他大概率就会来这里找禹枫。所以,他手上的远古密钥很有可能就是在和禹枫一起寻找机缘时所获得的。
现在司易没能参加这次宗门之战,穆泠便想要从禹枫这里来寻找一些远古密钥的线索。
[宿主,按照你现在的进度,你搜集的后悔值应该很快就可以达到要求了。]
出乎意料地,系统在沉默了一段时间后,突然转了一个话题。
[你好像不是那么开心?]
穆泠的声音里面难得地出现了一些疑惑,系统找上他本意就是让他去收集后悔值,可系统在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面的情感却很复杂。
系统那端又沉默了下去。
因为它承诺过,等到穆泠的任务结束后,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影响到他。这一切里面自然也包括它自己。
[宿主,你以后要开心啊。]
它在和穆泠在一起的时候没有看到后者开心的样子,在它不在的时间里,他一定要开心啊。
这句话让穆泠微微怔了一下,他是没有想到系统会对他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的。
黑发黑眸的少年眼睛微微垂了垂,就连脚步都不由地慢了下去。安静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嗯了一下。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有一道很雄浑的声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那声音中气十足,很显然是动用了灵力的,“所有人都站住,现在开始检查身份牌。但凡发现有人私自走动,不论是何缘故,不论身上有无身份牌,全部带回审问。”
话音刚落,一群穿着一样样式的人就从远处走来。周围的修士虽然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还是停下了手里面所有的动作,然后等待着那些检查的人走到他们面前,然后将一块用不知名材质制成的令牌交了上去。
“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开始检查我们的身份牌?”旁边有修士小声地议论了一下。
“我听说好像是因为有魔修闯入了灵都。”说话之人压低了自己声音,“昨天,何艺去传承之地时感受到了魔气的存在。”
“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该以这样的态度命令我们吧。灵犀宗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过分了,不仅收取着我们那么多的令牌,还每天禁止这禁止那的。”有人小声抱怨了几步,神情之中的不满加剧了不少,“况且,有魔修闯进和检查身份牌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每一个进入灵都的人可都是受到过我们检查的,绝对不可能有魔修混入。”说话是检查人群中为首的一个少女,也是之前被提及的何艺,“他能够进入灵都,只会是悄悄进入,绝对不会拥有我们所下发的身份牌的。现在禹枫师兄正处在传承的关键时期,要是让魔修惊扰了他,说不定会造成极为严重的后果。还望大家能够配合。”
和之前的那道男声比起来,何艺的声音明显要和善不少。
检查的速度其实很快,少女很快地就走到了穆泠他们的面前。
“麻烦出示一下你们的身份牌。”
当看清了穆泠的模样时,何艺的声音明显放柔了一些。这种变化让何艺身后的少年脸色变了变,那少年冷哼了一声,有些不善地瞪了穆泠一眼。
他就是先前使用灵力开口的少年,他的外表和他的声音一样有点儿粗犷。样貌只能称得上是普通,由于胳膊上有着块头很大的肌肉,倒有些不像是修士,像是凡人世界里的练武之人。
也是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的,他喜欢何艺。
穆泠和残魂是直接进入灵都的,自然也就没有那所谓的身份牌。
于是穆泠摇了摇头。
“你们没有身份牌吗?”何艺这个时候没有才轻轻地皱了起来,她又细细地打量了一些穆泠,发现后者确实不像魔修,也确实不像那种会偷入灵都的人。
“一会儿你们随我去检测一下灵力,如果不是魔修的话,就请将入城所需的令牌补交上来。”何艺斟酌了一下,最后如此说道。
“怎么可以这样处理。”那么粗犷少年声音里面有些不悦,“就算他们不是魔修,这样擅自进入我们灵都也必须要受到严惩。不然的话,以后岂不是人人都不把我们灵都看在眼里了吗?”
“那你准备怎么处理?”何艺微微皱了皱眉,只是看着粗犷少年。
“这自然是要禹枫师兄去处理,我会将这件事告知禹枫师兄,然后询问师兄的看法。”粗狂少年突然冷笑了一下。
禹枫现在正处于传承的关键时候,现在正专心致志地炼制一种灵器。他之前去找禹枫处理事情的时候,后者都是让他全权处理那些事情,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他一定要让何艺对这个人的好感降下去。
于此同时,隐世家族的林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林家常年闭关的长老们都聚集在了林家宗祠之中,他们的脚下似乎被布置了某种法阵,西北角放置了一大堆极品灵石。
这些大能们嘴里面念叨着某种古老的语言,随着一个一个字音的冒出,那些极品灵石也再不断地化为残渣。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那些极品灵石就全部消失了踪影。宗祠上林家各位老祖的命牌们似乎因为这而轻微地颤了颤,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族长,我们这次依旧没有成功。”说话的老者突然顿了顿,他观察了一下旁边一名青年的反应,“您也是知道的,就算是这唤缘之法有失败的概率,但凭借着我们这些老不死的实力,也不可能这么多次连一点线索都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