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封锐刚想说废话,猛地又意识到这又是个恶魔不怀好意设下的模棱两可的陷阱,随即闭嘴改口,“拖鞋穿上!”
“我才不。”原泯打量了一会儿地上的毛绒拖鞋,有点嫌弃地说,“这灰不拉几的好丑,再说我也不怕冷。”
封锐一顿,立刻道:“谁怕你冷了?我是怕你把我地板弄湿。”
原泯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一边不情愿地踩上两团灰毛,一边说:“地板湿没湿你那么关心,我里里外外都湿透了,怎么也没见你问一句啊。”
封锐逼自己不去计较他那句里里外外什么意思,集中精神飞速打扫完毕,确定原珉留下的气息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了,才拿上换洗衣物锁好浴室,开始自己的战斗澡。
整个过程中他都很是胆战心惊,连冲掉头发上的泡沫时都不敢闭眼太久,生怕一睁眼就看到恶魔站在自己面前的惊悚画面。平时封锐洗澡本就用不了多长时间,这次更是被压缩到了十分钟。擦干身体穿好裤子而依然无事发生的那一瞬间,他简直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就算只有三个月。封锐一边抖好T恤一边想。自己也迟早被恶魔逼疯……
“哇,你的人鱼线真的很性`感哎。”
——!
封锐倒抽了一口气,看着突然出现在浴室里的原泯,下意识举起衣服挡住了上半身,半慌半恼道:“你干什么!”
“别挡着啊,那么好看还不让看。”原泯一脸可惜地说,随即又好奇道,“你不是坐办公室的么,怎么身材这么好?要胸有胸要屁股——嗯,屁股没看见,不过腹肌也够啦……”
“闭嘴!谁让你进来的!”封锐被这一通乱七八糟的夸奖弄得恼羞成怒,“你你你你不是什么未经允许不能进入私人领地么?怎么进来的!”
“我已经在你家了啊,进出房间就没有那种限制了,否则我岂不是上个卫生间还要和你打报告……呃,”原泯说完,故意露出了一副难以苟同的模样,指责道,“不会吧,难道你喜欢这样的玩法?”
“你胡说什么!谁喜欢了?”封锐没听懂他说的卫生间打报告算什么玩法,但四舍五入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还有快出去!我……”
见原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封锐索性迅速把最后一件T恤套好,接着怒瞪对面的恶魔,企图用气势吓退对方。但随即他就发现了一个更令人崩溃的事实——
原泯身上正穿着他本来晾在阳台上的一件格子衬衫。
而且,是只穿着那件衬衫。
“你——”
封锐的眼神从没系上扣子的领口一直滑到长长的、盖住了关键部位的下摆。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引人遐思的阴影,而原泯的里面又似乎是真的什么也没穿……
“你怎么能穿我衣服!”
封锐立刻闭上眼吼道,又暗骂自己太过心虚,他本来心无杂念身正不怕影子斜,闭什么眼?
原珉反问:“你不知道什么叫男友衬衫?”
“……谁是你男友!”封锐睁开眼,一边目光游移一边奋力找回自己的声音,“而且你怎么能只穿一件上衣!”
“那难道你想让我也穿上你的内裤吗?”原泯刻意曲解道,说着,又意有所指地瞟了一眼他的下半身:“再说我也试了一下,你的码,嗯,有点偏大。”
他的表情不像是尺码不合适,反而像是在说“我很满意”。
封锐顿时有些崩溃,但与此同时,浴室蒸腾的雾气却似乎越发滚烫起来。他急忙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问:“你试了哪一条?”
说完他就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问这个干嘛!真是被原泯气得神志不清了!
“怎么,你要抱着我试过的那条睡觉吗?”
“……我是要把它扔了!”
“那多可惜,你不想要的话送我好了。”原泯舔了舔嘴唇,压低声音道,“或者……你想送我点别的东西?”
虽然仍是一脸贞烈,但封锐本来蛰伏的部位已经开始蠢蠢欲动、在休闲裤上撑起诱人的弧度了。发现了这点的原泯不由得意一笑,刚准备趁势给自己的目标来个墙咚好成就好事,忽然见一直紧靠墙角的封锐突然冲了上来,然后——
一把推开了他。
原泯:???
只见封锐咚咚咚地冲出浴室,没过多久又咚咚咚地冲了回来,然后从门外狠狠丢过来几样东西。原泯抬手接住,发现是一套连吊牌都没拆的崭新睡衣,和一盒还未拆封的单只装内裤。
内裤还是平角的。
原泯:……
还真送了他点别的东西。
——————
第7章 为什么这么不愿意
原泯走出浴室时,刚好看见封锐气势汹汹地抱着阳台上收回的衣服、把它们丢回卧室。他还没来得及看清卧室里面的样子,封锐就砰地一声、用力从外面把门甩上了。
原泯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封锐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一脸羞恼地反驳回来,反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只自顾自地走回浴室,拎起拖把开始起清理地上的水迹。
原泯亦步亦趋地跟过去,朝他示意自己怀里抱着的格子衬衫:“这儿还有一件呢,你不要拿回去放好么?”
封锐仍没理他,恶狠狠地按着拖把前后甩动。
原泯:“怎么不说话?”
封锐一声没吭。
“真生气啦?”
毫不理会。
“我还没生气呢好吗。我都那样了还被你推开……你知道这是对我能力多大的侮辱吗?”
置若罔闻。
原泯叹了口气。
接着他打了个响指,隐约的光芒在浴室里一闪而过。下一秒,地上残留的水渍立刻原地蒸发,镜面的雾气跟着迅速褪去,墙上沾的泡沫污痕也消失无踪,整间浴室在瞬间变得闪闪发亮起来。
封锐:……
“好啦,别生气了呗。”原泯倚在墙边,说,“跟你道歉还不行嘛。”
又在心里补充:虽然我也没做错什么。
为了哄人,没办法啦。
封锐拄着拖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见实在是没有什么可打扫的了,才不情不愿地把拖把扔回墙角,转而收拾起歪倒在周围的沐浴液洗发水等等一应杂物。
“你还知道道歉?”他瞟了恶魔一眼,“道什么歉?”
“当然知道,”见封锐终于愿意开口,原泯很是得意地一勾嘴角,毫无诚意地棒读道,“对不起,不该乱穿你的衣服。”
封锐哼了一声。
“而且我其实没试你的内裤——真要穿了我还会脱下来么?逗你玩的怎么还当真了呢……”
“你,谁、谁当真了!”封锐这下装不了生闷气了,又不敢随便相信原泯的话、又不愿意承认自己确实没分辨出这是个玩笑,只能强词夺理道,“重点是这个吗?重点是这里是我家!你能不能有点规矩!”
原泯无辜地看着他:“可是你又没跟我说过你有什么规矩。”
“……”封锐深吸了一口气,“规矩就是你这三个、不、两个半月,你这两个半月不许再骚扰我!”
原泯从善如流地点头。
“行,不骚扰,只勾`引。”
“勾`引也不许!”
封锐觉得自己简直要背过气去了。
见他又恢复了一点就炸的正常状态,原泯故态复萌,又道:“不过我真想不明白,男友衬衫这种万人斩穿法你居然也忍得住。要不是咱俩上过床,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才有难言之隐!”封锐差点把手里的瓶子砸出去,“我,反正我是不会和你做、做那种事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闻言,原泯像是突然来了兴致,换了个姿势双手抱臂靠在墙边,很是认真地看着封锐。
“哎,我真的特别想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不愿意和我做`爱啊?”
他说着还忍不住引证起来:“咱们在床上不是挺合拍嘛,你现在又也是单身……还是你很介意我不是人类?”
这些天相处下来,原泯看得出来,其实封锐很轻易就接受了有关恶魔的事实,并没有世界观被打碎的表现。反倒是和自己上床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更大。
“而且就算介意这个,你刚刚还不是硬——”
“闭嘴!”封锐梆的一声把洗漱台上的剃须水摆正,“这跟那没关系!我就是,就是……”
他“就是”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想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莫名其妙的恶魔做,行吗?这种事又不是和随便什么人都能做的。”
“可是——好吧。”
原泯压制住自己问“为什么啊”“可是我们也并不随便,都签了契约诶”的冲动,顺着封锐的逻辑真诚发问道:“那你说和什么人才能做?”
“跟……”封锐皱着眉,“至少得跟有感情基础的、互相喜欢的人才能……啧,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原泯反驳,“要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麻烦,那世界上的淫魔都要因为魔力匮乏而饿死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提到“没有魔力就饿死”的话了。封锐不由开始怀疑,这对恶魔来说会不会并非玩笑,而是一个事实。
虽然严格算起来明明是被逼无奈,但现在毕竟是自己把这家伙“关在”家里的……
封锐纠结了一会儿,犹豫道:“你的‘魔力’……我,实在不行我用其他办法补偿你,反正我们不能……不能做。”
原泯长长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复杂?”他倒是没怎么在乎封锐究竟能想出什么办法,反而幽幽道,“做`爱,本来是多么简单美好的一件事啊……”
封锐忍不住说:“都说了是做,咳,‘爱’,当然要有爱情才能做了!”
原泯懒散道:“那我爱你,我们能做了吗?”
“……你胡说什么!”封锐狠狠关上洗漱台上方壁橱的门,脸却红了起来,“你、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爱好吗!”
“哦,说得好像你很懂似的。”原泯不以为然,“那你讲讲,什么叫做`爱?”
“……”
尽管知道原泯又在占些无聊的嘴上便宜,封锐却没直接顶回去。
爱……
这个理由并不仅仅是拿来搪塞原泯的一个借口。
尽管并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和谁……也没有和恶魔之外的其他人做过这样的事,但封锐发自内心地将
它看作是一件本应美好而又神圣的事,一种感情的补充与升华。他当然也幻想过,幻想过未来与谁有一场甜蜜的恋爱,再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每天在彼此的怀抱里醒来和入眠……
但那些幻想最终往往都湮没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父母互相指责对方背叛的争吵和厮打声里,或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封锐不说话了,闷头把来就摆得足够整齐的牙杯毛巾等等又整了一遍。偏偏原泯好像看不出他不高兴似的,还非要接着问:“嗯?怎么,说不上来?”
封锐烦躁地把那些不愉快的片段团成一团塞进记忆深处,有些不耐烦道:“反正你什么都不懂。”
“你们人类的想法我确实不懂。”原泯也不气馁,接着道,“性啊、爱的,不都是情到深处、彼此拥抱和亲吻么?”
封锐心里还闷闷的,也没心思再和原泯胡搅蛮缠,刚想赶人,就听原泯又道:“就像现在,我觉得,你看上去就好像应该很需要我抱你一下。”
封锐抬头瞪了一眼原泯,却发现恶魔并不像往常那样满眼戏谑,相反带着平静到近乎温柔的神色,好像刚才说出口的并不是一句调戏,好像……
好像知道了他满腹心事,想要为此安慰他一样。
如果原泯又随口胡编些垃圾话,封锐还能骂回去解气,但恶魔突然展现出来的、像是理解和善意的态度却只让他感到不知所措。他不太适应这种像是被关心的感觉,那就像猛地掉进了一片海里,挣扎一会儿却发现其实波浪平缓、温暖非常,只是呛得人鼻子酸酸的。
“……谁要你抱了。”
封锐停了好一会儿,等总算完全丢掉了那些灰暗的碎片,才有些别扭开口。
他才没有想要一个没心没肺、整天只想着啪啪啪的恶魔的安慰……
“哦。”原泯迅速回答,“那我要你抱我行吗?去床上抱的那种。”
“……”封锐说,“你给我滚。”
觉得恶魔能有点别的想法的他绝对是刚才淋浴后没擦干净、脑子进水了!
原泯一笑,当然没滚,只是看着封锐重新开始忙忙碌碌胡乱收拾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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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觉得徒劳,但临睡前封锐还是锁上了卧室的门。几乎整个晚上他都在担心原泯夜袭,甚至连梦里都难以逃脱恶魔的阴影。
他梦见自己像热狗夹心一样被卷在了一条又厚又重的被子里,而原泯则拿着刀叉站在他面前,狞笑着要吃掉他。他拼命挣扎,恶魔则一边嘲笑一边勾他的下巴,还用食指在他脸上划了一下,又伸出舌尖舔了舔,就像是蘸了一点奶油在品尝味道。最后封锐终于挣脱了,他愤怒地打飞了恶魔手中的刀叉,然后更加愤怒地……压倒了对方。
不对啊!
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封锐心脏跳得像刚跑过一场马拉松似的,几乎要蹦出胸腔。他看着卧室顶灯愣了好一会儿,发现自己身处现实后,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庆幸还是遗憾……
呸!一点也不遗憾!
封锐拼命说服自己,梦里的他应该只是想揍恶魔一顿以报复——虽然撕开对方的裤子并不是这么做的必要条件,但万一他是想打对方的屁股……不对!他才不想打原泯的屁股!那不是他!梦是不受控制的!梦和现实都是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