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过来,任篁发现,不知怎的,天墟堂的妖怪居然已经闯入了浮玉岛。虽有五派弟子誓死拼搏,但仍免不了大量的伤亡。就在她赶路的途中,浮玉岛的剑阵也被头顶那几只形似翼龙的怪物硬生生撕开一道大口子。
任篁是第一个赶到浮玉岛剑阵阵眼处的人。那里的惨状不比其他处好多少。以阵眼为中心,四仰八叉地躺着十几具浮玉岛弟子的尸体,还有不少被攻击反噬的重伤弟子,就连之前对他们照顾有加的玉宁也奄奄一息,无力再支撑起浮玉岛的结界。
将自己随身携带的疗伤丹药为几位浮玉岛弟子服下后,任篁立刻运功,强有力地灵力源源不断地填补着妖怪撕开的口子。
穹顶上那些妖怪似是对任篁所为极其不满,盘旋在她头顶嘶鸣咆哮后,一齐再度朝那结界的窟窿向任篁喷射出巨大的火焰。任篁专心修补结界,仗着自己仙体护身,并不在意被这火焰炙烤一遍,所以不闪也不避。可预料之中的灼热感却并未袭来。
龙彻剑在她周身环绕划出一个完美的半球形结界,稳稳当当将她护了个周全。任篁扭头,就看见禹司凤衣袂飘飘地落地,心头禁不住一颤,手中的灵力险些控制不住断掉。然而禹司凤却并未看她一眼。龙彻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后,乖乖收入主人的剑鞘之中。
“篁姐姐——”璇玑只比禹司凤晚到一会儿,见任篁平安无事,她一颗悬着的心才堪堪落定:“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被烤熟了!篁姐姐,你刚刚怎么不躲呀!?”
任篁被璇玑的话唤回神智,无所谓的抿着唇笑了笑:“我得撑起这结界,不然外面源源不断的妖怪闯进来,这仗就打不完了。”
说着,任篁有意无意地偷瞄了一眼身边望着头顶结界皱眉的禹司凤,确认对方确实没有看自己之后,略微失落地撤回了目光。
璇玑闻言,亦是看了一眼头顶盘旋的妖怪,气不打一处来,心中默念咒语,定坤应声幻化在她的手中:“哼!这些臭妖怪不是喜欢喷火吗!那就让它们玩火自焚吧!”说罢,就见她脚尖点地,一跃而起,笔直地冲出了浮玉岛的剑阵。
任篁见她如此冲动,大吃一惊:“璇玑!!”
可已经脱离了所有人掌控的璇玑哪里听得进她遥远的呼唤。璇玑手中的定坤像是能感受到自己主人满腔的怒火,泛起凛冽的杀意。天空上的妖怪都未能化形,皆是单凭本能地朝璇玑攻去。定坤对上烈焰,无丝毫畏惧。
天空瞬间爆开一声巨响。
“璇玑!”任篁心惊胆战地喊出声。定坤是很牛,不畏惧这普通的攻击。可璇玑是肉骨凡胎啊,这夹在中间,不得被烤焦吗?!
被爆炸的冲击波及到的璇玑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瘦弱的身躯仿若一片轻盈的落叶,无端生出几分凋零的破碎感。任篁正愁要不要停下手上的工作,就见昊辰凌空而来,伸手将璇玑揽入怀中,带着她平安降落。而五大派的掌门也接踵而至。东方清奇率先接手了任篁手里的结界,到底是一派掌门,即便之前筋疲力竭地战斗过,现在也能凭一己之力将结界重新撑起。
见大局已定,任篁便上前去查看璇玑的情况,得到了昊辰的回答:“无事。只是受到冲击,晕过去了。”
得知璇玑没有大碍,任篁适才放下心来。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心有余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用假灵匙去换玲珑吗,怎么天墟堂忽然就攻上来了?”
看到褚磊等人灰头土脸的样子,显然这一仗打得并不轻松。现在的情况也绝不是他们希望看到的。
没等昊辰回答,从来到此处就一直一言不发的禹司凤却忽然抬手朝不远处的密林中指去,道:“那边的情况不太对。”
众人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皆是诧异。就在他们之注意到眼前的战斗时,不知何时竟有妖物混进了浮玉岛的深处。而东方清奇更是大惊失色:“那是藏宝阁!不好!”
东方清奇这句话让所有人内心都是咯噔一沉,赶忙朝藏宝阁的方向赶去。除了带弟子去搜救负伤弟子的离泽宫副宫主和点睛谷谷主外,褚磊无暇多想也跟了过去。任篁将璇玑拜托给昊辰照顾后,也转身追了上去。
谁都没有想到,一直在浮玉岛迎来送往的管家是天墟堂潜伏在浮玉岛的卧底——地狼。地狼擅长易容之术,借口身体不适告假,转身便易容成轩辕派的柱石掌门骗取了大家的信任。今日天墟堂的攻击,也都是掩人耳目的把戏。他们真正的目的就是从浮玉岛的藏宝阁窃取真正的灵匙。
除此之外,就是东方夫人。自那次和禹司凤一起拆穿了她的真实身份之后,原以为东方岛主会将她逐出浮玉岛。没想到,东方岛主对这位夫人用情至深,又一次被她所骗不说,还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清榕,回来吧。”
东方清奇真挚的挽留并不能打动对方分毫,反而更惹得她厌烦:“东方清奇,这么多年,我真是恶心透你了。”
看见亲昵地挽着地狼手臂的夫人,东方清奇终是抑制不住自己浑身的伤痛,一口鲜血呕了出来。
“哼,天界和妖魔界必有一战。你们这些人类若要插手,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地狼见褚磊和东方清奇经过大战,皆是强弩之末,起了杀心,冷笑一声,闪身就朝他们杀来。褚磊尚能自保,可东方清奇此时元气大伤根本无法避开对方全力一掌。
“风来!”
密林中扬起的大风卷起飞沙走石,强有力的风力连植被的树叶都撕扯下来,在灵流的干扰下,统统转化为一座屏障,帮助东方清奇挡住了地狼的攻击。
地狼一击不成,反身想退,自后方传来的剑锋却拦住了他的去路。龙彻剑呼啸而来,持剑之人亦是全力以赴。地狼不敢怠慢,侧身避过。两人交手数十个来回后,地狼才顺利与之拉开身位,但他唇角已渗出些许鲜血。
“小子,能吃我一掌,功力不错。我倒是很期待来日在战场上再与你交手。”地狼抬手擦去了唇角的血渍,眼角眉梢却都是得意:“不过,也得你有命活到那时候才行……”
地狼的话让任篁顿感不妙,她垂眼,就看见禹司凤握住龙彻剑的手正微微颤抖,黑红色的血液正源源不断的顺着龙彻剑的剑身滑落,最终滴入泥土里,溅开一朵猩红的花。
“司凤!”任篁扶住几乎摇摇欲坠的司凤,心如擂鼓般忐忑。
就连褚磊都不一定能胜过的天墟堂分舵头目地狼,怎么可能那么好对付。但是,能和他打得不分伯仲,在场的所有人都不得不肯定这位离泽宫弟子的实力。
虽然禹司凤重伤,但地狼也不好过。他知道一击不成,若再久留,对手援兵一到,自己就肯定逃不了了。于是趁着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禹司凤身上时,他趁机揽住东方清榕,化作一阵黑雾逃走了。
任篁想追,但是扭头看见面色发白的禹司凤,还是止住了步伐。她感觉得到和自己隔着衣物相贴的禹司凤浑身僵硬想要离开,可却碍于伤势而不能。最后,终是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听说了情况姗姗来迟的楚影红翻起禹司凤的衣袖时,任篁才看见了他掌心三道冒着黑气的伤口。
楚影红皱眉:“禹小侠应是中毒了,必须要先回去仔细检查才行。”
不敢耽误,任篁便带着司凤一道回了小院。
此次战役,五大派元气大伤。不但折损了许多精兵强将,就连轩辕派的灵匙也被天墟堂给骗走了。几派掌门各自闭关疗伤,一时之间,所有人也无力再战。
地狼出手极狠,妖掌上全是置人于死地的妖毒。
“若不是禹小侠内功深厚,只怕会当场毙命。”楚影红替榻上的禹司凤掖好被角,叹息道。
“那司凤他……”任篁直觉得自己胸口被一块千斤重的大石头压着,光是往坏的方向想一想她都浑身战栗,说不出话来。
楚影红看向身边满是担忧的少女,面上忧愁不减:“恕我资历有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解这毒。只能暂时用银针将毒素封住,延缓毒素向五脏六腑蔓延,但这却不是长久之计。最多……”她话说到一半,转头又看向榻上闭眼沉睡的少年,“最多只能保他十二个时辰。”
一字一句,对于任篁来说,都如同五雷轰顶。
“就……就没有别的办法吗?”任篁感觉自己的大脑停止了思考,目之所及恨不得都是一片刺眼的雪白。
“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离泽宫副宫主摇着铁扇慢慢悠悠地从屋外走进来,神色与往常无异,一点也不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大战的样子。他在任篁面前站定,嘴角还是挂着意味不明的弧度。
任篁对此人甚为不信任,她知道对方不喜欢司凤,此刻又怎么会如此好心的来救他呢。
可副宫主却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唰的一声收了折扇,扇骨在掌心敲了敲,道:“小丫头,你放心吧,我虽然不喜欢禹司凤,但他好歹是离泽宫的首徒。若是我此时害他,岂不是落人口实吗?”
见任篁仍是警惕的看着他,他又开口:“其实想救这小子的一条命再简单不过了。我离泽宫有一秘法,能将妖毒聚集在人的右臂。我们可以将禹司凤身上的妖毒聚集在他的右臂上,然后……”
副宫主顿了顿,折扇再度被打开,横亘在他与任篁之间,扇起凉飕飕的风。
“砍了他的右臂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应该就不虐了,嗯,应该……
第40章 情人咒22
任篁不记得当时她是怎么把副宫主赶出去的了,反正她骂的话不会很好听就是了。楚影红也在离开前向任篁承诺会利用仅有的时间研究出解毒或是能帮司凤续命的办法。但任篁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送走楚影红之后,任篁也尝试了很多办法帮禹司凤解毒,可地狼的妖毒极狠,根本就不准备给中毒的人留下任何生机。所以,即便她回忆了人间所有的草木和各类解药,都找不出能够解毒的办法。
夕阳不知何时已经隐匿进了西边的海平面下,新月悄然爬上了枝头。浮玉岛的夜,寂静地让人心寒。
禹司凤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就如同任篁第一次见他时那样内敛而沉默。她伸手撩开对方的长袖,洁白手腕上两道青羽的痕迹映入眼帘。
她忽然就很沮丧,对眼前的一切都充满了无力感。
我算个什么神仙啊?连个凡人的命都护不住,救不了……决定做的事,也没有一件做到的。明明答应了会给司凤传音,可自从最初试过之后,就再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明明决定了不会让司凤的情人咒发作,可如今他还是体尝过了情人咒的折磨。明明想好了要保护好璇玑和司凤,可现在他们一个受伤一个中毒,自己却全然束手无策。明明
任篁小心翼翼地掰开司凤的掌心,那三道被地狼撕开的爪印已经结了暗色的痂。她的指尖摩挲着对方凹凸不平的伤口,没来由的就觉得眼眶发酸。
烛火噼啪一声爆开,橘色的火焰在灯芯上摇曳几秒,映在洁白墙壁上的身影也跟着晃动起来。
“罢了。”无奈的叹息轻轻打破了房内的静谧,“到底是我欠你的,如今,便一并还给你吧。”
语毕,指尖捏了个诀,划开了榻上之人已经结痂的伤口。可自始至终,任篁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他。她缓缓俯下||身,唇瓣贴在那人掌心上时,血液腥甜的味道扑面而来。
榻上的人睡得无知无觉,只有窗外皎洁的月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
因为照顾禹司凤,任篁一整天没有进食。璇玑醒来后已是深夜,听闻这个消息,不顾自身安危都定要给她送点吃的过去。哪想到她还没走出小院的门,就看见任篁扶着回廊跌跌撞撞地走进来。
“篁姐姐,你这是……!”褚璇玑一眼就发现不对劲,借着院内的灯火,她都看得出少女发乌的双唇,这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任篁虚虚的朝她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唇角还带着安慰的笑意:“我没事,你别担心。”
璇玑虽然六识残缺,但并不是个傻子。她扶着几乎浑身脱力的任篁朝屋里走去,眉头紧锁:“他们不是说你去照顾司凤了吗?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顺利回屋的任篁连压制住自己翻涌的内息都极为费劲了,她不敢对璇玑多言,只道:“我帮司凤清了创口,将他身上的毒转移到了自己体内。”见璇玑瞠目结舌,即将爆发,又连忙补充,“放心吧,我心里有数,调息一下就没事了。”
“可是……”璇玑还想说什么,可当她对上任篁诚恳的双眼,就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我真的没事。”任篁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我现在需要立即调息,你先回去吧。”
对方下了逐客令,璇玑不情愿也不得不离开。见璇玑离开时还一步三回头的不舍模样,任篁还勉强地催促了几声:“快去吧。”
都走到门口的璇玑仍是不放心的看了一眼盘膝坐在床上的任篁,“那你不舒服就叫我。”
“知道了,快回去吧。”
目送璇玑拉上房间的门扉,听到璇玑渐远的脚步声,任篁才算松了口气。可胸口这口气刚刚放下,她喉头就涌上一股铁锈味,忍不住朝地上呕出一口黑血。
虽说她是万年仙体,地狼的妖毒可能要不了她的命。可她寒毒未清,如今病体又雪上加霜。两种毒素像是在她体内打架一样,你来我往地撕扯着她的五感六识。任凭她如何努力地想要集中精力转化排解这些毒素,奇筋把脉都剧痛难忍。在尝试几次无果后,她已是大汗淋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