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任篁却没想这么多,她一边替禹司凤上药,一边细细回忆起山洞里璇玑一击毙命蛊雕的场景,心中疑窦丛生。
那时候璇玑的身上的灵力已经是仙界才能拥有的级别了,璇玑一介凡人,不该拥有如此强大的灵力才对。不对,之前在秘境的时候,璇玑好像也是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灵力暴涨。可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她想了很久,都没琢磨出一个靠谱的答案来,反倒是禹司凤的伤口已经处理完了。她将药膏放在禹司凤的榻边,起身:“好了,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任篁并没有多留的意思,转身时,却被床上坐卧的人唤住:“你就留在这里吧。”她诧异地回眸,就看见禹司凤握着拳头挡住自己半边脸,别开视线咳嗽两声,继续道,“天色这么晚了,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不安全。更,更何况,少阳的长老,和师兄,还在外面。”
不知道为何,任篁凝视着别别扭扭表达自己关心的司凤,心中一暖,嘴角轻轻上提,没有过多的犹豫,点点头,算做答应。
璇玑为蛊雕所伤足足昏睡了两日才醒来,期间褚磊为忙簪花大会的事,先行离去,留下了少阳的楚影红和昊辰照料璇玑,并且妥善处理摘花大会的后续事宜。任篁不敢在那二人面前现身,只在夜深人静时借由褚玲珑和钟敏言的掩护偷偷去看望过璇玑一次。
她听璇玑说了那日在山洞里所有的事,隐隐觉得此事与那块万劫八荒镜脱不了干系。只是,即便是万劫八荒镜在作祟,若璇玑没有那一身法力,也是断然不会出现那样的情况的。所以归根结底,任篁对于璇玑的身份还是更加好奇。
又修整半日后,少阳传来了回山的命令。璇玑和玲珑仍是不死心的非要再去山洞里找蛊雕角,可那蛊雕被璇玑一击毙命,灰飞烟灭,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没了蛊雕角,就做不成落泪香,璇玑回到少阳山之后就又会被关入明霞洞里。璇玑大大咧咧的,虽然不太想回去,但是现在别无他法,她也就想开了,每天好吃好喝地在客栈里蹦跶。倒是玲珑,她是真心不愿意璇玑再被关进那个鬼地方,急的哭了好几次,可还是解决不了问题。璇玑劝了几次,最终她们一起决定在返回少阳之前,先让恢复了味觉的璇玑吃个痛快。
褚璇玑是个不得闲的,东西还没吃完,看到街上有表演,立刻就跟玲珑两个人凑热闹去了。钟敏言担心两个人,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饭桌上,登时就只剩下禹司凤和任篁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任篁看着蹦蹦跳跳看热闹去的璇玑无奈的冲坐在对面的禹司凤耸了耸肩,又喂了一口自己最爱的冰镇酒酿,大为满足:“好像很久没这样闲适地坐下来喝酒了。”她说着,又要再饮一口,却被司凤伸手按住了酒瓶。
“少喝些,贪杯伤身。”
任篁抬眼对上禹司凤的眸,感觉刚刚下肚的酒气氤氲着从四肢百骸蔓延到了脸上,在颊边形成两团微醺的桃红。本就勾人的桃花目晕上一层浅浅的水汽,如蝶翼般的睫羽轻触下眼睑,热热的,也痒痒的。被人制止做事的任篁一时又任性了起来,不满地鼓了鼓腮帮子,却在少年递过来香甜的甜糕时被摁下了情绪。
她抱着甜糕啃了几口,软糯的口感在唇齿间缱绻不散,抬头就冲着禹司凤疯狂点头:“唔!这个好吃!”
见她这副模样,禹司凤又拿了一块放在她面前的碗中。刚想说什么,一旁的店小二就告知菜已上齐。他从袖中掏出一颗比鹌鹑蛋还大的珍珠递给了店小二,神色平静:“不必找了。”
叼着甜糕的任篁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你这出手也太阔绰了吧?”
禹司凤面上仍没有一丝心疼,风轻云淡道:“没关系,我们离泽宫不差钱。”
任篁:……我忽然觉得我手里那些鲛人送的小珍珠弱爆了。是在下输了。
“更何况,我没有如约帮你们拿到蛊雕角。这顿饭,就当是补偿吧。”
禹司凤说的理所当然,可任篁却不怎么赞同:“本来就是我请你来帮忙的,拿不拿得到蛊雕角,都没有让你请客的道理。不过,司凤,还是谢谢你。”她的感谢让禹司凤的身子一僵,有些发愣,“谢谢你愿意帮助璇玑。”
察觉到对方似是又要反驳些口是心非的话,任篁立刻打断:“你可千万不要说什么只是为了取得面具的话哦,我一个字都不信。”
想说的话都到了喉咙口,却被人硬生生摁回去的滋味儿不太好受,禹司凤沉默着垂下眼帘,轻抿双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觉得司凤你呀,就像这冰镇酒酿一样。”任篁弯了弯眉眼,举起手边的酒壶晃了晃。清冽的酒水冲刷着壶壁,发出清脆的响声,“摸上去,冰冰凉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品尝一口就会感觉到冰霜口感下蕴藏着的清甜馥郁的酒香,越相处就越沉醉其中。”
在任篁看不见的地方,禹司凤的拳头已经攥的死紧。他抬起头,便在少女的眼中看见了酒家外和煦的日光。
“明明是个很温柔的人,以后,要多笑一笑呀。”
他听见眼前的人对他这么说,心跳都要停止。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因为与那人的对视,唇角已经不自觉地泛起了清浅的弧度。
说什么温柔,其实,她才是那个温柔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禹·帅气又多金·钻石王老五·司凤。
第12章 任姑娘12
禹司凤倏尔心中生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觉得与眼前少女莞尔的笑意相比,如是倾城的日光亦不过尔尔。
“鹿台山的水妖被我们抓住了!!”
暧昧的氛围被屋外传来的喊声打了个粉碎,任篁探了探脑袋,极好的目力让她隔着人群一眼就识别出了那个被所在囚车里的,正是那天在山洞里救了他们的鲛人:“这不是那天山洞里出手帮了我们的鲛人吗?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啊。”
难道是因为璇玑……?
禹司凤不知她心中所想,见那鲛人浑身是伤还平白无故遭受旁人的羞辱,不悦的蹙眉:“在鹿台山伤人的是蛊雕和天狗,鲛人天性善良,我想他是无辜的。”
“你不会是想救他吧?”禹司凤话音刚落,就从门口传来了难以置信的话语。任篁扭头,就看见钟敏言、褚玲珑和璇玑三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钟敏言最为激动地朝前半步,来到他们的面前,试图确认司凤的心意:“你要救一只妖?你疯了吗?”
任篁垂了视线,无声地抿着唇角,没有做声。
但面对钟敏言的质问,禹司凤的神色依然坚定:“是。他帮过我们,我不能置之不理。我会想办法救他,你们只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行了。”
此语一出,褚玲珑也疑惑地追问:“可他毕竟是妖啊,妖不都是坏的吗?”
“任篁姐姐,鲛人,就是那个擅织布唱歌的鲛人吗?”璇玑地来到任篁身畔落座,抱着正给自己斟酒的任篁的胳膊,一脸懵懂地看着她。
任篁顿了顿自己手里的动作,含笑点点头。璇玑却继续询问:“那,他是好的吗?”
“璇玑觉得呢?”任篁没有回答璇玑的问题,反倒问起了她自己。
璇玑没想过这个问题绕了一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噘着嘴思考了片刻,回答道:“在镇上的那些村民都说这个鲛人是害人的妖,还拿石头砸他,欺负他,但是之前在山里的时候,我没觉得他做了什么坏事,而且他还想帮我们……”
禹司凤发觉,在璇玑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任篁一直笑吟吟地看着璇玑,眼神中充满了欣慰。她……是在引导璇玑自己去感受这个世界吗……?
“其实妖和人都一样,秉性各异。人有坏人,妖也有好妖。鲛人天性善良,没有什么攻击力,在洞里也想救我们,我觉得他都没有因为我们是居心叵测的人类就拒绝在危难时伸出援手,我们身为修道之人,更没有理由在他落难时袖手旁观了。”
这番话说的在情在理,单纯的璇玑听了,就差没起立鼓掌表达自己的赞同了。
可只有禹司凤感受到了,虽然任篁并没有直接给出自己的立场,却透过这些只言片语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再排斥去救鲛人的事。她很聪明,甚至能在感觉到自己想一力扛下所有的时候,帮自己解围。
想着,禹司凤看向任篁,却意外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他看见任篁端着酒杯正饮一杯酒酿,对上视线时,俏皮的冲他眨了眨眼。他慌慌张张别开了视线,可耳尖却有些发烫。
“司凤,我决定跟你一起去!”璇玑拍拍胸脯,自告奋勇加入,想了想却又怕惹恼了司凤,虚虚的补了一句:“我可以帮你把风。”
“那我也一起!反正我看好璇玑!”玲珑也举手加入。
见带来的一个两个都那么不省心,钟敏言叹了口气,妥协道:“好吧,不管了。司凤,我们一起经历生死,在我心里也把你当兄弟。兄弟的事,我不会袖手旁观,我跟你们一起。”
任篁撑着脑袋看着将心逐渐聚拢在一起的少男少女们,满意的眯了眯眼。
***
原本按照计划,他们几个修者从几个凡人手中救出鲛人本不是难事,谁料到任篁、司凤和钟敏言计划进行到一半,乘着妖风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魔族?
与之甫一交手,任篁就感觉到了来人的身份。
魔族自罗喉计都死后便都在魔界隐匿行踪,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抓这个鲛人呢?
很多问题都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见不远处把风的璇玑、玲珑那边出了乱子。她无暇与此间的路人甲们缠斗,转身给了禹司凤一个眼神,示意他安置好鲛人,便立刻飞身前往璇玑那边驰援。
“如果你真的是魔煞星或者战神转世,那你就一定有能耐挣脱!”身着黑衣的妖物以法力死死地桎梏住璇玑,扼住褚玲珑的咽喉,让她几乎要窒息。
“玲珑!”
长风应声而起,平地扬起的沙暴如同利刃与那妖物手中的黑气相撞发出铮铮喑哑的响声,仿若两只杀红了眼的野兽愤怒地低吼。
褚璇玑被来人的咒术束缚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姐姐生死一线。她的心里恁的生出愤怒、杀意,蓝色的灵光在逐渐握紧的双拳中若隐若现。
当——
长剑刺破空气,充盈的灵力斩断了黑色的妖气,衣袂飘飘的仙者面若冰霜,明明和璇玑他们是同辈,却总是板着一张脸,仿若不将这俗世万物放入眼中。
黑袍甫一分心,束缚璇玑的法力松动,被她挣脱。而褚玲珑也失去了控制,从半空中下坠,好在任篁及时出现,将褚玲珑接住。
昊辰的法力不俗,黑袍妖怪不敢恋战,与他缠斗数个回合后,化作一团妖气仓皇而逃。至于司凤那边,少阳派的楚影红长老也及时赶到,将那帮前来抢夺鲛人的妖物给尽数诛杀。
几人汇合后,昊辰视线来回逡巡在任篁和禹司凤之间,本就严肃的面色愈发难看,浑身散发出低压:“任姑娘,我少阳派的摘花任务并没有邀请你参加,你私自下山,恐怕不妥吧。”
任篁躲躲藏藏了好几日,现如今为救褚玲珑被抓包,一时无话辩驳。倒是司凤侧身上前,半个肩膀挡在她面前,道:“我们也是刚刚吃饭时遇上的,我想,任姑娘只是在山上呆不住,才下来看看的。”
此话一出,在场皆寂。
你这话,不就是在说我不满意他们少阳的待客之道吗。
任篁哭笑不得地注视着司凤的背影,面上却也不得不迎合着禹司凤的谎话点点头。
“禹小侠,你们离泽宫做事向来别具一格,我们其他各派也不曾参与。但你与任姑娘带着我派弟子私自救那妖物,怎么说都不该。”昊辰一副长辈训话的模样,弄得玲珑、璇玑面面相觑,一个字都不敢说。
闻言,任篁眉头轻蹙。他怎么知道我是自愿跟着司凤一起救那鲛人的?
“晚辈多谢二位的救命之恩。”任篁不愿司凤和璇玑他们因为这件事受罚,开口将责任揽下:“我虽修为不高,却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那鲛人曾救过我,他遇难,我便帮他一把罢了,全凭本心。至于璇玑他们,都是出于朋友义气,想帮我罢了。”
璇玑一听就知道任篁想帮他们逃过责罚,赶忙小碎步跑到她身边,拽着她的衣袖摇了摇,想要替她辩解,却被任篁一个眼神示意制止。
“妖物岂能同情,此念切不可生!”昊辰看到璇玑的举动,眉头皱的更紧。这话看似是在回答任篁的话,但实则是在告诫在场每个修者。
“可是……”璇玑嘟哝着还想说些什么,被楚影红打断。她是长辈,出于好心,不愿看到几个年轻的弟子因为此等小事起争执,便出来圆场:“罢了。那些妖或许还有踪迹可循,事不宜迟,昊辰,你随我追上去看看。”
昊辰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句“是”,临走之前,却还是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央的璇玑。
待到二人走后,褚玲珑这一众小辈才算松了口气。
任篁目送着昊辰离开的背影,总觉得那人看着十分眼熟,眼熟到……自己总觉得他说得每一句话都能精准地踩在她的雷点上。
哎,就算再怎么生气,人家也只是个人类而已。我可是万年仙体,难道还能把他爆锤一顿不成?任篁想着,又对自己的小肚鸡肠感到无语。别说爆锤他了,现在她的法力,都未见得能跟昊辰打个平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