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殿下也知孟婆汤对不转世的鬼来说,就是一种汤饮,能当饭吃的那种,您看看您看看,我才离开多久啊,之前特意熬的汤都被阿兄他们喝完了,殿下,您可得好好收拾他们,太过分了!耽误人投胎可怎么办?!”蓝衣姑娘满头大汗,一边盛汤,身边有几个小二打扮的小鬼从她手里接过汤,分别端下去。
曼曼嘴角一抽,叹了口气,看着旁边刚刚支起来的锅,还没烧火,曼曼走过去,手放在锅口上方,血红色的雾气落下,澄澈的清水逐渐变成淡红色,一个个沸腾的气泡滚起来,“你们几个,过来盛汤。”一连弄好几锅孟婆汤,曼曼与蓝衣姑娘说了一声,便从奈何桥离开,回血海,血海岸边,只有她一人的住房。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取出黑白玉佩,曼曼盘腿坐在暖玉床上,双手掐印,闭上眼睛,黑白玉佩发出微光,贴在她的眉心……
世间万物,生老病死,所有生灵的生死离别、缘起缘灭,尽皆记载在生死簿当中,曼曼走在黑白两色的长廊中,无数生灵的命数从身边划过,哪怕有熟悉的人如魏婴江澄蓝湛蓝涣等人的生老病死在其中,曼曼亦是不为所动,直到万千生灵的命数从她身边略过,只余空荡荡的黑白二色,曼曼抬起头,“与六界生灵无关?!那又是为何?!”
黑白色的长廊晃了晃,身后,无形的气体推了推她的背,曼曼无奈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直至尽头,隐藏在生死簿的最深处的,是一红一白两个小小的花朵模样的玉珠,还没小指指甲盖大,曼曼伸手,两块小小的玉珠落在手中,环绕旋转,然后跳到地上,一株银灰色玉质植物发芽生长,然后分成两枝,两个枝头各长一朵花儿,一红一白,正式她与阿萝的本体。
“这是何意?!与我和阿萝有关?!可我们很好啊。”曼曼绕着植物转了两圈,摸着下巴不解。
无形的气体拉着曼曼的手,曼曼顺着它的力道蹲下身,手放在植物根部的地上,看了眼银灰色的植物,再看一眼脚下黑白两色的长廊,曼曼叹了口气,认命的双手放在地上摸索……“这是……”曼曼手一顿,不由愣住,下意识的再摸一摸,没错,她的双手摸到了生命的种子。
“……你不会是要告诉我,我和阿萝要有崽了吧?!”曼曼嘴角抽搐,无语望天。
小楼中,曼曼睁开眼睛,伸手接住收敛光华,恢复安静的黑白玉佩,伸手敲了敲玉佩,“你对我们可真‘好’啊,觉得我们姐妹分开太久太寂寞了,所以要送我们每人一个孩子……信不信我摔了你!本座缺的是孩子吗?!本座缺的是阿萝!你啊你啊,你们两个可真是……”
曼曼对生死簿无奈又好笑,它们到底是从哪儿觉得,她和阿萝分开太久需要孩子陪伴的?!就因为她和阿萝现在在阳世,以凡人之躯成亲了,所以就要生子吗?!
黑白玉佩静静地躺在曼曼手里,就像是一块普通的玉佩一样,可曼曼却能察觉到它们懵懂的茫然与无措,好像在说,我们错了嘛?!
“罢了,不就是孩子吗?!既然是你们给的,我自然是喜欢的,没生你们的气,也没有怪你们。”生死簿永远都不会生出自己的意识,可它们并非寻常之物,任何事物,一旦有了自我意识,就会产生感情,从而影响‘公平’,所以,规则是不会允许生死簿有自我意识的,只是……宝物有灵……这是生而便有的本能。
她和阿萝,在自我意识健全之前,也只是有灵性的花,待‘灵性’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就产生了自我意识了。
黑白玉佩发出微光,一身通透。
曼曼微微一笑,收起玉佩,起身离开小楼,既然九幽无事,她也该回去了,说好了她会回去的,且……她还没去仙界!!!
第40章
奈何桥,忘忧客栈……
曼曼盯着坐在大堂里喝汤的一对男女,广袖下,手不由握紧。
“温家大肆排除异己,不仅蓝家死伤惨重,聂家亦是,只是江家……江家……灭门,不过,阿兄抓了个鬼,叫温逐流,他自己坦言,江枫眠虞紫鸢的确是他杀得,江澄江厌离魏婴都无事,而魏婴也杀了他和温晁,为江枫眠夫妇报了仇,不仅如此,百家仙门已经联合起来共同对付温家,殿下放心,但凡温家的,我们肯定把他们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魏悠梦走过来,看了眼曼曼的广袖,收回视线看着大堂里的江枫眠夫妇,轻声说道。
“不必,是非功过,生死簿自有定论,无辜者就是无辜者,不用迁怒,至于温晁温逐流之辈,按生死簿上的罪孽深重,定刑罚,阿梦……九幽之所以特别,其他各界无人敢惹,那是因为我们足够公正,任何先例,都不能开。”曼曼放开手,深呼吸一口气,转身离开。
酆都大殿前,曼曼蓦然停下脚步,取出生死簿,“用我的功德,送江枫眠虞紫鸢飞升成仙。”
黑白玉佩咻然飞起,黑白二色的光芒笼罩着曼曼,丝丝缕缕金黄色的气体从曼曼身上剥离出来,曼曼咬着牙,身体颤抖,脸色苍白,却一声不吭,直到玉佩与两朵金莲落下,曼曼伸手接住。
“殿下……以我和阿梦阿羡的功德,我们可以送他们飞升,您何必……”冥王早已来到,只是不曾出声打扰,待曼曼接住玉佩和金莲,这才走过来。
“缘分吧,我只是去凡间一次,江枫眠虞紫鸢便成了我的父母……规则不可乱,我不能以自己的身份为他们谋私,但是,我可以用自己拥有的东西,为他们谋福,这便不算违规,也没有乱了规则,他们以前并非其他各界人士,而是地道的凡人,所以,飞升的话,让他们忘了‘江曼曼’就够了,至于你们兄妹的功德,留着给江澄江厌离吧。”
曼曼虽然脸色苍白,却还是笑了笑,将玉佩和金莲给了冥王,“阿优,你要记得,九幽之人,不可徇私,也不能徇私,但是,可以交易。”
“……是,殿下。”冥王一愣,抿了抿唇,对她行了一礼。
“我信你,所以我将生死簿交给你,如何定温晁温逐流等温家人的刑罚,你自己看着办,无辜者,莫要迁怒,我先回凡间了,若有什么解决不了的,让阿夜……不行,阿夜不能去了,蓝曦臣见到阿夜把我带回九幽了,不能带阿夜,恩……给我传信吧,我记得死灵蝶可以伪装成普通蝴蝶在夜晚的时候去往其他各界,与普通蝴蝶无异,只是白天不能出现而已,用死灵蝶给我传信吧,先走了。”
曼曼拍了拍冥王的肩膀,转身离开。
……
“温宁!温琼林!”曼曼从九幽出来,肯定选死人多,鬼气阴气怨气戾气都特别重的地方,那才好开鬼门关,只是,曼曼没想到,刚出鬼门关,就被瓢泼大雨泼了一脸,浑身湿透,而魏婴的怒吼声就在不远处传来,曼曼一愣,抹了把脸,反正都湿透了,就这样吧,提着淌水的裙摆,往声音来远处艰难前进。
“哥。”远远的,曼曼看到魏婴正带着一群人着急的组织人骑马,正要离开,怕自己还没过去魏婴就跑了,曼曼也不确定他能不能听到,反正先喊了再说。
魏婴身体一僵,蓦然回头,一身白衣浑身湿透,很是狼狈的姑娘正艰难的拨开杂草往这边走来,魏婴像是傻了一样,傻乎乎的看着,忽而那姑娘身子一歪,瞬间消失,魏婴下意识将温宁温情给了旁边的人,向着那姑娘倒下的地方冲了过去。
“……曼曼?!”曼曼龇牙咧嘴的看着破了皮的手掌手肘还有膝盖等,一身泥泞脏污,所以说,她不喜欢白衣服,太容易弄脏了,之所以穿白衣服,就是怕她出来的时候是天黑,遇到人喊一声,人家回头看不见她所以才换的白衣,结果……啊!好烦!魏婴的声音从上方响起,曼曼抬头,大雨打的她睁不开眼,哪怕眯着眼,雨水打在脸上,也容易溅眼睛里,“哥?!疼……”
曼曼干脆闭上眼,伸出手,委屈巴巴的喊疼。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猛然用力,将她从坑里拉了出来,紧紧的抱在怀里,“曼曼……”
“哥,我好饿好累好困好冷……”曼曼缩在魏婴怀里,可怜兮兮委屈巴巴的说道,她回了九幽之后,什么都没吃又回来了,还把功德分出去两份,又累又饿又困又冷,浑身湿透,难受极了。
“累了困了就先睡会儿,等哥哥找到休息的地方,哥哥给你找些吃的。”魏婴抱紧曼曼,将头上的斗笠给曼曼带上,抱起她,轻声哄道。
“恩……哥哥……曼曼想你、想阿离、想晚晚、想……”阿爹阿娘……曼曼闭上眼,抱着魏婴的脖子,小声嘟囔,只是想到江枫眠夫妇,曼曼心底叹了口气,以后怕是见不到阿爹阿娘了,除非找到阿萝,把她和阿萝的气息弄混,迷惑天道,然后让阿萝带她去仙界,或许……还有再见的时候。
“……我们也想你。”魏婴抱紧曼曼,抿了抿唇,待曼曼睡着之后,魏婴轻声说道。
“魏公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背着温宁的中年男人看着魏婴抱了个姑娘回来,也没问什么,现在时间紧急,没空多加询问,先离开这里才是要紧的。
“去夷陵!”
第41章
穷奇道,魏婴看着拦路的蓝湛,再看看怀里的曼曼,一咬牙,抱着曼曼下马,“蓝湛,别再把她弄丢了,否则……再有下次,我绝不会再把她交给你。”
蓝湛手中雨伞掉落在地上,看着曼曼,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先意识一步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好似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一般,至于魏婴的话……雨声太大,没听见!
“魏婴!你要去哪儿?!”蓝湛抱着曼曼,魏婴捡起雨伞放他手里,蓝湛看着他转身回去骑马,他就这样为了这群人,连曼曼都不顾了吗?!
“天大地大,总有我们容身之处,蓝湛,照顾好曼曼,下次再见,我希望曼曼她能胖两圈,而不是越来越瘦。”魏婴上马,握紧缰绳。
“魏婴!你这一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这些人,难道比曼曼,比江厌离江澄还要重要吗?!
“蓝湛,当初蓝家听学放灯之时,我曾许愿,锄强扶弱,铲奸除恶,现在你告诉我,他们和金家,和仙门百家,谁强谁弱?!蓝湛,我从没忘记过我许的誓言,曼曼她是我妹妹,她知道我的愿望,她不会怪我的,所以,你要拦我吗?!”魏婴看着曼曼,他的妹妹啊,若是她此时醒来,怕是会跟他一起走,可是,他怎么舍得?!离经叛道,众矢之敌……他舍不得她与自己一起躲躲藏藏,世人唾骂。
“魏婴!”蓝湛紧紧的盯着魏婴。
“蓝湛!……让开!”魏婴亦盯着蓝湛,握着黑笛伸出手,再不让开,那就打过一场……
蓝湛抿唇,看着怀里的曼曼,侧身退后一步。
“照顾好她……”魏婴攥紧缰绳,一夹马肚,一马当先带着众人从蓝湛面前掠过。
金麟台……
蓝涣一直在等蓝湛,最终等回来的,却是浑身湿透的蓝湛和……曼曼……
“你从何处找到的曼曼?!”待蓝湛与曼曼梳洗之后,将曼曼安置好,蓝湛出了房门,蓝涣看着他,低声问道。
“魏婴找到她的,在穷奇道,将她给我。”蓝湛握紧手,找回曼曼他是高兴的,但是魏婴……他不仅仅是曼曼的兄长,这一年多来,他们经历了太多,是大舅子和妹婿,是生死之交,是兄弟,是知己,而现在,他却只能看着他离去,什么也做不了……
“……好好待曼曼,别和我一样……”蓝涣沉默,良久,拍了拍蓝湛的肩膀,转身离开。
蓝湛看着蓝涣离开,垂眸,回房间,坐在床边,看着曼曼绯红的小脸儿,不由蹙眉,连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额头滚烫,她发烧了!
……
“咳……水……”曼曼迷迷糊糊的醒来,喉咙干疼的像是要冒火,脑袋昏昏沉沉,两眼晕乎乎的睁不开眼睛。
“曼曼?!来慢点喝。”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惊喜和如释重负,温柔的将她扶起抱在怀里,温热的清水流入口中,滋润着干疼的喉咙。
曼曼连喝四五杯水,才解了喉咙的干疼,努力睁开眼,却只看到模糊的黄色,眼皮子打架,曼曼再次沉沉睡去。
江厌离轻柔的将曼曼放下,为她盖好被子,一身浅蓝衣装的蓝湛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江厌离起身,给他让开位置,“曼曼刚刚醒了一次,喝了水又睡了,发热也渐渐好转,二公子放心吧,曼曼很快就没事了。”
“多谢阿姐。”蓝湛摸了摸曼曼的小脸,起身对江厌离行了一礼。
“既然叫我阿姐,当知她是我妹妹,姐姐照顾妹妹何须言谢?!嫁给你之前,我照顾了她十几年的,我去给她做点吃的在炉火上温着,等她醒来,随时都可以吃点东西。”江厌离伸手阻止蓝湛行礼,微微一笑,很是温柔。
蓝湛目送江厌离离开,坐在床边,将曼曼抱起,端起汤碗给她喂药。
曼曼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半夜,房间里却点着灯,很是明亮,曼曼眨了眨眼,适应了光亮,静静地看着上方靠着床头睡着了的蓝湛,汪汪呀……
脸被碰了一下,蓝湛立即惊醒,手抓住那只手,一低头,与曼曼的视线对上,曼曼对他笑笑,“我回来了汪汪。”
蓝湛送开她的手,附身将她抱起,死死抱在怀里,曼曼蹭了蹭他的脖颈,伸手抱着他的脖子,仰头在他下巴上亲了一口,“汪汪我饿了,有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