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片红雾中穿行。
少年迴渊身上的白再度发挥洗眼效应,拯救众人视觉疲劳于水火。
剑身周围设了隐身诀隐去了包括少年迴渊在内的所有人气息,难度不是太高,但在另羞婳妖力衰弱的白日很够用。
长剑小心谨慎驶入横出的镂空在外的宫殿楼台。
镂空的楼台之下悬挂的无数具残缺的尸体正迎风摇曳,晋琅眼尖胆子又大,仔仔细细看着那些血腥模糊的悬挂腊肉,觉着这些尸体长得都很相似。
都是女子。
因为大部分都腐烂了,看不清样貌,偶尔几个比较“新鲜”的能看得出身形,也是极其的相似。
像…悯冬。
这边牵扯出晋琅另一个疑问,既然少年迴渊说这个地方是进出无门,那这些尸体是从哪来的?当年同另羞婳一块儿被封印在这的?
这个问题在他们从楼台进入宫殿后得到了答案。
偌大的宫殿,红纱掠浮,风中掺杂着若隐若现女子歌声。
听不清在唱些什么,清丽凄婉,如诉如泣,听在心里,莫名有些哀伤。
晋琅紧紧盯着少年迴渊,就想从他脸上捕捉到一丝被另羞婳分神的异像。
他打定主意,只要少年迴渊真的干流露出一丁点对另羞婳不同寻常的情愫,他就直召来本体毁掉蛮窟里。
流连世间五百年的孤魂游鬼,早他妈该下去了。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少年迴渊很难不注意到。每每侧目对视,都会看见晋琅又乖又老实。
偶尔还会对他笑。
少年迴渊:“……”
该不会收了个智商不全的傻徒弟吧?什么时候了还笑?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这徒弟还得他亲自喂食。
不知道自己已经把好感度刷偏了的魔尊大人还在美滋滋,老子演得真好!
不知道是不是惹出来的习惯,晋琅现在一开心就想摆摆鱼尾巴,可他动脚发现还是人足,顿时兴趣全无。
而且离水的后遗症现在也逐渐展露,他已经开始脚疼了。
魔尊脑子游历,已经在思忖着实在不行再剑一把,叫少年迴渊打他一拳,好歹止渴。
几人在宫殿飘拂的红纱帐中穿梭,少年迴渊将长剑握在手中,示意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安静,屏歇呼吸。
这条路走得是胆战心惊。
宫殿之内,腥臭腐烂的气味儿更加浓郁,稍微吸入一口都让人头胀脑昏,精神恍惚。
除少年迴渊之外,其余人都捂着口鼻,猫猫直接自闭,钻进了萧闫庄的衣服里死活不肯出来。
这味儿对他来说就是最致命的杀器。
跟着少年迴渊沿宫殿阶梯一路上行,众人全程屏着呼吸,亦不敢多言,生怕惊扰不知藏在宫殿何处的另羞婳。
歌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清晰。萧闫庄在一扇华丽的宫门外穿过重重红纱眺见女人曼妙的身影时,差点漏了口气。
这是另羞婳的寝殿!
他一下就乱了阵脚,以为是少年迴渊带错路。
这时听见迴渊神识传音,“出口就在寝塌后的石墙。”
不止他一人听见,连同晋琅,叶栖竹,还有怀中大猫,都听得一清二楚。
“安静跟着我即可。”
也算是温柔了,要是晋琅…不对,晋琅压根儿就不会救他们。
萧闫庄老实下来。
寝殿内歌声清扬,另羞婳偎在坐廊那一侧,低低地唱着。
红纱起又落,始终看不清另羞婳的身影。只能朦胧瞧见她打着伞,身体一大半遮在伞下,而身上似乎披着大大的红裙,散开一坨从腿部一直延伸到地面,铺得哪儿都是。
他们小心翼翼从殿另一侧穿过,听见另羞婳的笑声,登时头皮发麻。
她口中喃喃,好像在跟谁对话似的,时不时会溢出一些清脆爽朗,发自内心的娇嗔女儿笑。
“我叫另羞婳,不叫另羞花,你这呆瓜,存心要惹我生气。”
“你说你女红笨拙,却还要学别的人绣杏花做什么?我更喜欢你持剑的模样,可比世间千万女子要美。”
“你这伞重死了,还偏要撑着…累不累呀~”
“另羞花。”她的声音变了,变成了另一个稍显低沉又清冷的女子,这声音正是一开始他们进门听到的悯冬。
“我撑着伞,你就不晒了。”
少年迴渊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样发疯,目不斜视,带着叶栖竹一干人直直往里冲。
忽的,那个“悯冬”的声音说了莫名的一句:“十里画廊。”
少年迴渊就像被雷劈了似的,站定身子。
他做出了更匪夷所思的动作,竟是双手拘礼,向“悯冬”的方向作揖。而后用神识传音,叫叶栖竹等人跟着自己往另一侧反方向走。
十里画廊又是什么意思?作揖又是什么意思?
不懂,但也不敢问。
只敢埋头一路小走。
踏出殿门那一瞬,另羞婳的声音又回来了,隐隐有些激动,又掺杂着不可置信。
她小心询问:“悯冬?是你吗?”
沉默半晌。
“你一直在,却始终不愿意回应我?”她又问,“因为我屠了你的师门,囚了你的魂魄?”
她倏然站起身,身边红伞随之掉落,众人才看清她现在的状态,不由得呼吸一窒。
另羞婳的身体分裂出两个人头,一个是美艳的另羞婳,另一个便是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的“悯冬”。
晋琅瞬间明白,明明进出无门外头那些残肢是从何而来。
疯癫的另羞婳在这漫长时光中不断地用自己的身体去分裂,孵化另一个人,那个人当然是悯冬。只是不知道出于恨还是爱,这些孵化出的毫无生机的尸体都被她遗弃了,有的甚至挂在楼台镂空处。
少年迴渊听到她意识清醒,在神识急忙道了一句:“走!”
几人匆匆奔起,就听见殿内隐隐约约传来另羞婳狰狞的笑声。
“你不舍得杀我,却宁愿魂飞魄散也不要见我…如今又肯跟你徒儿说话。”
“悯冬…”
“悯冬!”
另羞婳歇斯底里的尖叫震耳欲聋,几个修行不足的小辈被这骇人妖力震慑,纷纷呕出几口鲜血来。但他们不敢停下,提气死死跟在少年迴渊后面。
十里画廊。
一几乎望不见尽头,挂满书画的长廊。
远处隐隐可见一处白光!
萧闫庄怀里的大猫猛地跃出,化成了巨大的猫形态,跑在萧闫庄身侧。后者福至心灵,连忙拽住一侧长毛爬了上去。
猫的速度可比他跑的速度快多了!
萧闫庄神识传音:“快上来!”
距猫不远的叶栖竹正要伸手,少年迴渊祭出长剑直接朝他手背砍了过来!
“啊!!“险些抓住叶栖竹的另羞婳发出一声惨叫!
少年迴渊干脆停下脚步,叫他们继续跑,自己留在原地断后。
秋白想也不想,驮着饲主萧闫庄飞快冲入白光。叶栖竹见状也要奔进去,但却狠狠地撞到了墙面,跌了一大跤。
阵法在原地消失了!
紧追而来的另羞婳见状,仰头大笑。
“你们以为那阵法为什么存在,我却没逃?”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鱼尾巴,贴贴,懂我意思吗
[那种眼神儿]
嘿嘿嘿擦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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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破阵
少年迴渊将她的话听入耳中,神情微变。
这不是真正的出口?
不,若不是真的出口,她也不会如此紧张。恐怕这出口什么通行限制,才叫另羞婳明知道有出口却依旧没有离开。少年迴渊唤出长剑,矗于叶栖竹,晋琅二人身前,眨眼间削去另羞婳袭来的骨爪。
那头另羞婳并不打算多做解释,她与迴渊几个来回,持骨伞掠起一阵惊风。震得叶栖竹与晋琅二人呕出一口鲜血。
晋琅修为太低,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一般。少年迴渊见状,取出一枚秦天方盒庇住了二人。
长廊十里,横挂的各类字画扬扬飞起,被他二人交手时的凌厉杀招毁去了许多,残破的纸张漫天飞舞,更有许多吹到晋琅与叶栖竹身边。
叶栖竹在尝试通过玉牌与山钶真人联系,之前早在洞穴的时候他就已经试过了,只可惜此处与世隔绝,他送出去的所有信息皆石沉大海。
现下在出口附近,叶栖竹又不信邪,又再试了一次。
还是一样的结局。
晋琅唇角挂着嫣红,他随手抹了去,血痕在脸上晕出一块小的红漫,他却不甚在意。
他在想画上的内容。
画大同小异,都是用红墨绘出两个古怪的小人。笔者画工拙劣,画出来的身子歪歪扭扭的,也瞧不清脸,只是勉强能猜出是两个女儿家。
一位道冠高立,亭亭而立。另一个头簪艳花,身型曼妙。
二人同在一副画上,或是在河边嬉戏;或是把酒问月;亦有持剑共舞的亲密之像。
晋琅眉头蹙得老紧。
根据他基本为零的恋爱经历以及对凌越海冲分秘籍的满分阅读,再结合另羞婳剧透式的自白,一个大概的故事框架便在晋琅脑海中形成了。
得益于穿越到星际做人鱼的那段经历,晋琅的脑洞开得总会比别人大一些,敢想敢猜,更不会将自己禁锢在某个固定思维里。
他记起刚入本遇到悯冬时,对方只说“鏖战十三年”。而据叶栖竹与迴渊所言,二人对峙里五十余年。作为事件的主人公,另羞婳怎么连时间都会说错?
在晋琅专注思索其中缘由之时,又感觉到一股异样。
秦天方盒由迴渊法力催动,或多或少都沾染了迴渊自身的水意。于晋琅而言是好事也是坏事,水意滋养了现下处于渴水状态的晋琅,却又激得他人足不稳。
晋琅明瞳一缩,只觉得恍然,便整个人跌倒在地,行为像极了凌越海冲分秘籍里写的“平地摔”一项。可晋琅情况却完全不同,他隔着衣物死死地按住自己的大腿,指甲掐捏着腿肉,想用疼痛逼得自己清醒过来。
但是从足底开始,密密麻麻的蚀骨之痛顺着腿骨缓慢向上攀爬,晋琅咬牙忍耐。叶栖竹掏了一颗丹药送到晋琅嘴边,后者避了避,就听叶栖竹劝道:“这是百灵丹,固魂护体,可治百病。”
上头灵气充裕,晋琅能猜出这是个好东西。他只是不习惯别人的馈赠与好意,也疑心,总要多思一二。
蚀骨之痛钻得他手指都开始抖了。
晋琅低下眼帘,规规矩矩道了谢,接过药品服下。
这药确实有效,他刚服下不到一会儿,双腿的蚀骨痛意便退却了一大半 。
他想尝试站起来,手臂一软,不小心扶上了一副墨画。
…夭寿了,这画画得非常精细,画面内容也冲击了叶栖竹与晋琅脆弱的小少男心灵。
上面居然是两个姑娘耳鬓厮磨。
啊这是可以画的吗?
叶栖竹显得无比慌张,他连忙把画轴卷起,抛到更远的地方去,然后耳根通红看着小师弟,清了清嗓子。
“无事,我们先想法子怎么逃出去吧。”
“想法子?”另羞婳闻言,冷哼一声,满是嘲弄,“你还期望会有下一个入口打开?”
另羞婳握着伞,又缓缓侧首偎依在伞柄之上,就好像一个芊芊佳人偎依着自己的情人那般,流露出娇羞的女儿姿态。
“你们永远都出不去,永远都会被困在这,到时候你们就会求我,求我杀了你们…”她声音淡淡的,“但我不会动手的,我会将你们关起来,与我共享这无尽的折磨与寂寥,与我一同在这虚妄的日月中煎熬。”
但晋琅怀疑她精神分裂,因为下一瞬她望向迴渊,神情又冷了下来,充满恨意。
“就像你对我做的那样!”
叶栖竹惊恐地望着少年迴渊。
而晋琅在琢磨着,不能吧?迴渊好这口?囚 X PLAY?而且他们之间,瞧着怎么也不像需要靠实施这个paly来达到目的的关系。
从画上看,另羞婳的暧昧对象应该是悯冬才对。
莫不是另羞婳是个梦女,她和悯冬之间发生的一切都是自己歪歪出来的。最后被人拆穿现实,爱而不得,屠上了沧澜宗?
……悯冬这倒霉催的。
不过那更不能了。
若真是这样,迴渊压根儿没理由留着另羞婳,早该想法设法将她挫骨扬灰。
留守这么久,就是纯纯的有病。
想象空间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但晋琅也搞明白了一件事。
杀掉另羞婳确实可以离开蛮窟里,而迴渊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对另羞婳痛下杀手。
是不能,不敢,还是不愿?
这个未知原因将迴渊困囚此处,整整五百年。
没有第二个出口,迴渊心里应该明白,若想助他们二人离开,就一定得亲手毁掉他驻守了五百年的执念。
他该如何选择?
晋琅眼中不自觉染上了些兴味儿,想知道少年迴渊面对这样的困境,会做出怎样的回答。
少年迴渊提剑斩断另羞婳衍出的两只泥泞的利爪,又削了几副横挂在空中的墨画,回身直奔他们而来。
看样子,是想将他们先带回洞穴,再另寻他法。
另羞婳也想到了这点,她先迴渊一步发难,地游蛇影,在少年迴渊回身的那一瞬骤袭。晋琅将一切看在眼里,脑子比身体快,擒住迴渊袖臂,将他拽入方盒范围之内。而方才软下的腿更是不受控制,以身换身,跌出方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