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望知道这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只能看利用完之后谁占上风,他又问:“那证据呢?”
“证据…”严霆摸着下巴想了想,“好吧,我带你们去找证据。”
“怎么找?”
严霆笑了笑,“挖坟。”
“?”
坟,应该就是指营地后面那片安葬尸体的土坡,如果医生真的是狩猎者,那么死的那个中年人身上应该有不同寻常的伤口。
严霆招了招手,示意时望他们跟上,接着他迈开步子向远处值夜的人走去,从容不迫的招呼道:“行了,你们俩去睡觉吧,接下来我跟他们守夜。”
严霆似乎也因为身手厉害,在营地里有着不小的威望,那两个人听他这样说了,客气的推辞了几句,便恭敬不如从命,睡觉去了。
等所有人都熟睡之后,几人跟盗墓贼似的,踏着月光偷偷摸摸的来到土坡上。那些挖土用的铲子、棍子还扔在地上,正好可以拿来用。
时望拿出手机来照明,辨认出最新的坟墓,他指了指靠南的一个矮碑,压低声音道:“是这个吧,痕迹还很新。”
严霆随手拎起铲子,略微思考了一下,扔给了陆余星,“挖吧。”
陆余星非常的犹豫,迟疑道:“你确定要挖吗?挖人坟可是要遭报应的。”
时望宽慰他:“放心,在我们神界的系统里,人类死了三小时之后,全部数据就会被自动删除,所以是绝不可能复活找你报仇的,变鬼的概率也小之又小,可以忽略不计。”
“话说要是真有变成鬼的,在我们部门是要被做成案例裱在墙上,成立专题组做特别研究的,比大熊猫还珍稀。”
陆余星:“我怎么觉得更瘆得慌了……”
说归说,坟还是要挖的,陆余星心里默念着上帝保佑阿弥陀佛无量天尊,眼一闭心一横,抄起铲子挖了起来。
严霆也抄起棍子,参与了这场毫无道德的扒坟行动。
夜色深了,天空漆黑一片,偶尔从山林深处传来一两声乌鸦沙哑的叫声,十分瘆人。
尸体埋得并不深,没一会儿陆余星的铲子就碰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时望让他停下,蹲下身伸手把土扒拉到一边,露出了下面的草席。
用棍子把土都拨开,再掀开裹尸的草席之后,那个中年男人的尸体便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之中。
经过地下几小时的掩埋发酵,男人的尸体已经有些发肿发胀,但幸亏还没开始腐烂。
能很明显看到他腹部有一道吓人的伤口,从左上腹一直划到右下腹,伤口敞开,隐约能看到里面浸泡在脓血里的肠子。
严霆作为当事人,负责人的解说道:“下午的时候我们出去打猎,他自己跑去树后边方便,结果就碰上怪物了,被捅了肚子,我操当时他肠子都掉出来了,还是我给他塞回去的。”
陆余星脸都绿了,用力捂住嘴,“呕…我先撤了,你们聊。”
陆余星退出了盗墓聊天群,时望虽然也有点儿犯恶心,但是并不想辜负Dean的辛苦和心意,所以强忍着没把晚餐吐出来。
他在尸体旁蹲下身,用手机打着光,一点儿一点儿的观察他身上的伤,想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齐哲面沉似水的在旁边看着,视线如同最严密的X光一般缓慢扫过尸体的全身,接着他蹲下身,毫无顾忌的用手指抬起尸体的下颚,露出他的脖子来。
时望看到他脖子侧面有一小块不易察觉的红斑,像是被用力按过似的。
齐哲沉声道:“这地方是颈动脉窦,含有大量的神经末梢,突然被重力按压会导致昏厥,但对普通人来说并不会有什么伤害,很快就能醒过来。”
时望面色凝重:“但是对一个生命垂危的重伤患,就是致命的一击了,对吗?”
齐哲点了点头。
严霆摊了摊手,“这算是证据了吧,脚底下的墓碑一共有五个,如果他以前也杀过人的话,解锁成就就很简单了。”
时望看向齐哲,“齐长官,你觉得呢?”
齐哲沉思了一下,“医生没理由杀这些人。”
时望道:“我和你想的一样。”
但是证据就在眼前,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暂时按兵不动,先观望一下,彻底弄明白欧阳医生的目的之后,再做打算。
严霆并没有表示什么,他知道这些人一向小心谨慎,即使放出鱼饵,也要试探多次不肯上钩。
事实上,现在他们的注意力被转移到了医生身上,严霆的目的就已经实现了。
人类是会有这样的弊病的,很容易被未定的新东西吸引视线,这三个人将用全部精力去猜测、去监控医生到底是不是狩猎者,然后他们就会疏忽一件事,他,严霆,才是已经确定了的,危险的猎人。
之后他们将坟墓恢复原样,回到了营地里,时望背靠着木头柱子坐在地上,心事重重的盯着浓黑的夜。
慢慢的,困意便涌了上来,眼皮逐渐变得沉重,他睡了过去。
本以为在露天睡一晚上会非常难受,但第二天清晨,时望被营地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所唤醒时,身体并没有觉得疲乏。
他好像靠着什么结实却又舒服的东西,迷迷糊糊的扭头一看,正好对上容屿那温柔完美的笑容,在黎明浅淡的日光下显得格外优雅。
容屿亲昵的拥抱着他,微笑道:“亲爱的,早安。”
“早……”
时望揉了揉眼,往他怀里挤了挤,“我稍微再眯会儿…”
“怎么了?昨晚熬夜了吗?”容屿帮他理了理蹭的乱糟糟的头发,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关切地问:“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还不是你害的。”时望忿然瞪了他一眼,“忽然说什么第二个狩猎者,害得我们折腾到半夜,我还做了一晚上噩梦。”
“是噩梦吗?”容屿故意笑着戏谑道:“但你昨晚睡觉时的口水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这是梦见什么了?”
“……”时望闭上眼,懒散的躺到了他腿上,“红烧厉鬼。”
营地里大部分人都已经起来了,Dean也信守承诺,在天亮前回了营地,并且还做好了早餐——可以拿在手上吃的烤鱼串和新鲜水果。
欧阳昱起得很早,已经在营地里转了一圈,跟每个人寒暄了几句,然后便进了木屋,给伤患们换药,还把同样受伤的齐哲也叫了进来。
其实时望手上腿上也有些皮肉伤,就是当初给陆余星捡刀时留下的,不过容屿给的药效果奇好,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时望一直想找个机会骗容屿把诊疗室变出来,然后自己偷偷顺点儿药,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偷老婆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这叫夫妻财产共享。
五十六 没错,我是故意的
早餐之后,营地便开始运转了起来,成员之间分工严明,强壮的男人分成两部分,一拨留在营地里充当守卫,或在附近巡逻,另一拨拿着武器走得远一些,去打猎和采集果实野菜。
毕竟这岛就算再富饶,要养活几十个人,也不可能就在这一亩三分地里找食物,出远门是必须的,而且还能顺便寻找其他参赛者。
那些不擅长打架的人们就修缮营地里的栅栏、棚子等设施,Dean去教他们怎么用木炭制作简单的熏肉,这种肉制品可以长期保存,以备不时之需,而且还很好吃。
时望注意到余烟和她姐姐余炊之间几乎没什么交流,余烟是一大早就拎着棒球棍跟几个男人一起外出了,临走时与余炊擦身而过,两姐妹就跟陌生人似的,谁也没说话。
当然,在这种随时有可能发生意外导致丧命的环境下,纠结儿女情长似乎有些矫情了,活着都不容易,谁还会在意一对姐妹之间是相看两厌还是骨肉情深。
不过余烟这小姑娘也确实挺厉害,又或许是她真的幸运值满分,出去一趟不但没碰上怪物,中午的时候还带了几个新人回来。
那是一支三人小队,两男一女,标准的热血小说主角队伍配置。时望扭头看看自己的小队,齐哲,陆余星,勉强算上容屿和Dean吧,清一色的大老爷们,万绿丛中零点红,一点儿情调都没有。
那女生和其中一个年轻些的男人都受了点儿轻伤,也许这就是他们如此轻易就跟着余烟这个陌生人回来的原因。他们需要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岛上得到照顾和治疗。
下午严霆带着两个男的打算外出,其中一个就是之前见过的那个黄毛,手里拿着一把小型弓弩,另一个长得眉清目秀的,娃娃脸杏仁眼,身上的肌肉却挺发达,看起来怪好玩的。
严霆经过时望身边时,忽然半真半假的扭头笑道:“小子,反正你也闲着,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就当溜达了?”
这邀约明显不怀好意,但如果此时拒绝的话,就会在气势上落下风。在和严霆这种危险人物打交道时,绝对不能让他在任何方面压过自己,否则对方就会趁胜追击,而自己将兵败如山倒。
所以时望毫不畏惧的迎上他的目光,故作镇定,“行啊,一起去就一起去。”
齐哲脸色沉郁,抬起胳膊拦住他的脚步,“不行,我和你一起。”
“可你伤还没好…”
“是啊,你伤还没好。”某人在旁边酸溜溜的说着,“万一死在半路上怎么办呢?”
时望瞪了容屿一眼,“说什么呢你!”
容屿耸了耸肩,从容不迫,故作无辜道:“我只是单纯的在关心你这位朋友,宝贝,绝无诅咒他的意思。”
时望:“……”
还关心呢,你就差拿出绣花针来扎小人了。
“再者说了…”容屿忽然语调一变,话锋一转,不悦的质问道:“我还在这里呢,别的男人就争前恐后的来保护你了,将我置于何地?保护你难道不应该是我的身为丈夫的义务吗?”
时望撇了撇嘴,十分嫌弃。
让他保护,得了吧,是活腻歪了吗?他都怕三条命去,没有命回来。
但转念一想,让容屿跟着也成,一是让齐哲他们安心,二是万一自己受伤了,正好骗他把诊疗室变出来,好趁机偷…不是,趁机实现一下夫妻财产共享。
于是时望就打算带上他一起,临走前齐哲用眼神暗示他有事可以给他打电话,时望点了点头,但他并不想过于轻易的在严霆面前揭开这张底牌。
一行五人就慢慢悠悠地向林子里走去,大概是有严霆在的缘故,另外两人显得并不是特别紧张。
那个黄毛二十多岁,染发加打耳洞戴耳钉,看起来就跟个街头小混混似的,外貌属性与时望完美重合,颇有点儿惺惺相惜的感觉,于是很热情的凑过来与他攀谈。
他主动的自我介绍:“我叫黄毛,你叫什么啊?”
“时望。”时望瞥了他一眼,不解道:“你真名叫什么?别人都叫你的外号吗?”
黄毛哈哈笑了,连连摆手,“不不不,我身份证上就这个名字,姓黄名毛,我妈说贱名好养活。”
“……”时望瞅了瞅他那头土黄土黄的头发,默默吐槽:“你妈起的这名字很有预见性。”
另外那个娃娃脸肌肉男叫做陈舒,据说其学生时代经常因为长相秀气而被欺负,因此发奋图强一头扎进健身房练了一身肌肉,只不过他在人前还是有些羞涩,做完自我介绍之后就不怎么吱声了。
反倒是黄毛,跟时望聊完之后就跑来跟容屿扯闲话,大概是见他长得好看,手脚便不太老实,说着说着话,就有意无意地碰一碰他。
容屿眉头微皱,显然已经在考虑如何杀人于无形并毁尸灭迹了。
时望在旁边看着,脸色也不怎么好。
这黄毛绝对就是个gay没跑了,而且这些小花招时望也非常熟悉。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当初追求容屿时,也经常趁着聊天的工夫故意挨得他很近,肩膀蹭一下,手背碰一下,都能擦出爱情的火花。
时望倒是能理解参赛者们那迫切的求偶心,毕竟在这种朝不保夕的环境中,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先来,现在不找对象,很有可能到死时还是处男,还不如临死前了却一桩心愿。
所以这岛上的交往率和分手率绝对都超高。
但是你把主意打到有夫之夫身上,就是你的不对了。
时望沉着脸走过去把黄毛挤开,啪的一下打开他凑过来的手,很不客气的威胁道:“手脚放干净点儿,摸谁呢你!”
黄毛愣了一下,连忙告饶:“对不住对不住,我不知道你俩…”
“现在知道了就滚远点儿,否则我不客气了。”时望面色不善,他一旦生气起来也挺吓人的,黄毛紧张的吞了吞口水,自觉的低着头落到了队伍的末尾。
容屿忍不住笑,“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时望口是心非的嘟囔道:“我是怕他死于非命,耍个流氓罪不至死。”
“你是在嘴硬吗?”容屿饶有兴致的戏谑:“喜欢我就承认嘛,不用藏着掖着。”
“硬个脑袋!我拳头硬了给你两下信不信!”
他吵吵闹闹的,却也没有扔下容屿独自往前走,而是气呼呼的与他并肩同行。
容屿就是喜欢他这不记仇的性格,只不过现在他们还能嬉笑怒骂,等游戏逐渐深入,也许他们的关系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不过他并没有后悔,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作为唯一的造物主,他有责任守护世界的根基,就像时望作为人类部门的组长,想要保护人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