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望还没说话,旁边有个女生忽然紧张的开口:“不行…我只有60分,再扣一次分,我……”
另一个同为盗贼的男人迫切的举起手,挤进了他们谈话的圈子,语气焦急,“我,我也只有50分,这场输了我会死的!”
时望环顾四周,他们这十个人里,只有两个盗贼的分数在70分之下,也就是说想要所有人都活下去,就得让盗贼获胜,但严霆会同意吗?
时望迟疑道:“要不我们就让盗贼赢…”
王鹏冷眼旁观,刻薄的开口:“凭什么我要为不相干的人做出牺牲,现在这个情况,少一分就可能没命,更何况是70分。”
尽管他现在明明有150分。
时望愣了一下,“但是如果他们输了,马上就会死…”
“那又关我什么事?你不能用道德绑架我吧?万一我现在扣了分,以后分数就不够用了呢?”
时望沉默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他想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是规划着整体存活率的,但其实参赛者只要顾好自己就够了,自利是人的本性,并没有什么过错。
——他们也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时望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你可以努力去赢这场游戏,这是你的自由,但是我也会做我想做的事。”
道不同不相为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王鹏选择自己,时望也可以选择朋友和大局,谁也没有资格去指责对方。
王鹏冷盯着他,“你的意思是你要站在盗贼那边了?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就把你…”
他扭头看向严霆,立刻又变了一副面孔,讨好的问:“您看,要不要趁现在把他先给解决了,以防后患。”
严霆笑了笑,“要不要先把你这个两面派解决了,以防后患呢?”
王鹏瞬间就噤声了,讪讪的退了回去。
严霆又看向时望,半真半假的道:“你怎么不求求我呢,说不定我一高兴,这场游戏就直接划水了,或者你也道德绑架绑架我呗。”
时望白了他一眼,“得了吧,你根本没有道德,圣母玛利亚都绑架不了你。”
严霆摊摊手,“知我者莫过你。”
很快,所有人便以一个奇妙的方式进入了游戏,不,应该说进入了这部名为《警与盗贼》的电影之中。
盗贼与警察被自动分开了,当时望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晚,他和严霆、王鹏站在悬崖边的草地上,冷风吹过身旁的岩石与灌木,发出呼呼的声音。面前十几米远的地方是一座欧洲中世纪风格的华丽古堡,而齐哲他们已经不见了。
时望警惕的看着严霆,默不作声的与他拉开了几步距离,手按在了腰间。
他宽松的卫衣下面藏着一把手枪,那是游戏开始之前齐哲悄悄塞给他的,并叮嘱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枪里有五颗子弹,时望自认为是足够保全自己了,但是如果……
时望偷眼瞥了严霆一下,如果能找到机会,解决了这个男人,那才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严霆似乎丝毫没注意到他的杀意,回身向他招了招手,“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走吧,去那边看看。”
三人来到古堡门前,刚走上台阶,那扇古老沉重的雕花大门便被缓缓推开了,一位年过半百的银发管家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黑白两色的燕尾服,眼角有淡淡的细纹,嘴角的法令纹让他显得很严肃,似乎一个古板的老人。
但他的动作很利落,眼神锐利,丝毫没有老年人的迟钝。
管家向他们欠了欠身,淡漠的道:“贵安,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跟我来,公爵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严霆小声跟时望吐槽:“这游戏还有NPC呢。”
时望面无表情,“别跟我说话。”
他跟着管家迈进门槛,来到古堡的大厅。
上方的水晶吊灯洒下暖黄色的光辉,客厅非常大,印着玫瑰暗纹的墙壁上镶嵌着壁灯,时望四下张望着,看到不远处的走廊两边挂着不少油画,不少展示台靠墙放置,上面摆着精致漂亮的东方瓷瓶。
管家带着他们走上大理石楼梯,来到了二楼,时望立刻便听到了袅绕空灵的钢琴声。
管家推开某个房间的门,时望看到一位身着素白西式礼装的男人背对着他们坐在钢琴前,骨节分明的手指优雅的按着黑白键。
浅金色的头发,挺拔修长的背影,衣服领子上绣着低调奢华的金线做点缀,银质袖扣恰到好处的落在袖口的位置,他完全就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贵族模样。
但是时望有点儿胃痛了,光看这个背影,他就已经隐约猜到了这个所谓的公爵是谁。
果然,当钢琴声停下,公爵大人站起来转过身之后,时望就看到了一张漂亮又熟悉的脸。
容屿慢条斯理的整理了一下领口,只用一个眼神,管家便会意走上前,呈上一双放在天鹅绒托盘里的白色宴会手套。
容屿不紧不慢的把手套戴上,拿起代表身份的黑钻石手杖,才扭头看向时望,笑道:“感谢各位警官应邀前来,事不宜迟,请各位先看一下要保护的藏品吧。”
管家拿来了一副盖着红布的油画,王鹏谨慎的道:“恕我直言,这么重要的东西,随便拿出来好吗?可能会被盗贼趁机盗走。”
“这个无须担心,真品放置在保险库里,这只是仿品而已,让你们熟悉一下样子。”
容屿示意管家掀开那幅画,管家低头领命,单手拎着沉重的画框,用空余的手掀开红绸布,露出这价值连城的油画的真面目。
时望看着那幅画,愣住了。
一百零一 花田的缪斯
据管家介绍,这幅画叫做《花田的缪斯》,是一位已经过世的,非常有名的画家留下来的孤品。
缪斯,在神话中是掌管美与艺术的女神,后来又被引申为可以带给艺术家们灵感的人或者物品,甚至到最后,还演变出了此生唯一,心爱之人的象征意义。
但这幅油画上的主角却是个非常年轻的男孩子,他穿着轻薄宽松的白色绸衣,身材健康而纤瘦,手里拿着一颗鲜红的苹果,站在美丽的花田中,懵懂的回头望向众人。
金色的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美得不可思议,画家将这个动作“抓拍”了下来,用矿石颜料呈现在画布上。
他身上有一种纯洁与爱/欲交混的感觉,像某种涉世未深的小动物,好奇无知的打量这个世界。
但如果仔细去观察的话,就会发现这个男孩的发色和五官都与时望有几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眼睛,简直是一模一样。
时望无言的戴上卫衣帽子,拉紧抽绳遮住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管怎么说,容屿这私货夹带得也太严重了吧…
这幅画只在三人面前展示了十几秒,就被管家又盖上了绸布,他平静的道:“这幅画是公爵大人最喜欢的藏品,但七个盗贼已经下了挑战书,扬言要在三天之内偷走这幅画,所以公爵大人希望各位能在这段时间保护好藏品,并抓住狂妄无礼的贼寇。”
时望大概明白这是剧本的设定,三天应该是游戏的时间限制。不过短短三天,无论是偷走这幅画,还是抓住七个盗贼,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试探的问:“如果三天之后,画既没有被偷走,我们也没抓到盗贼呢?”
容屿微笑着看着他,温和的道:“那么,我会认为你们是无能的,也许会委托新的猎手去追捕盗贼。”
时望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皮肤紧绷。
容屿这句话说得很隐晦,但时望跟了他这么多年,就算容屿有意掩饰,时望也多少察觉到了对方黑暗残忍的本性。
在容屿的规则里,“无能”这个词落在下属身上,就代表着死亡,而容屿口中的猎手,又让时望联想到了上一场游戏的黑衣人。被那些危险人物追捕,也绝对是死路一条。
也就是说这场游戏输了只会扣分,但如果变成平局,或者僵局,反而双方都会被杀掉吗?
时望小心的瞥了严霆一眼,看来他这次得当一回盗贼的卧底了,里应外合,总能让齐哲他们赢吧。
管家又道:“天色已晚,我已经为各位准备好了房间,请跟我来。”
他向容屿行了礼,便拎起一盏铜质煤油灯,带着他们往外面走去。
时望下意识回头看了容屿一眼,后者只是向他笑了笑,没说什么。
管家带他们来到一楼的客卧,推开门,时望看见宽敞的房间里并排摆着三张单人床,古铜色的床架,柔软的白色床单与被子,边缘处压制着手风琴形褶皱,带着古典的繁华刺绣。
但是有三张床,也就是说他们晚上要睡在一起了吗?
“这不是挺好的吗,睡在一间房里能互相监督,防止出现内贼。”严霆有意无意的扫了时望一眼,揶揄道:“你说对不对,我的同僚?”
时望没理他,走向卫生间推门进去看了看,里面只有一扇狭小的通风窗,没有可以出去的地方。
管家很快便离开了,卧室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严霆直接脱了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T恤,他推门进了浴室,头也不回的道:“我先洗澡了,你们请便。”
王鹏诚惶诚恐的问:“那个,咱们不用先去看一下保险库的情况吗,万一盗贼已经溜进来了…”
“用不着。”严霆随手关上门,时望听见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齐哲做事谨慎得Qguan:⑤49叁八1⑥7②要死,他不可能今晚就开始行动的。”
时望定了定神,悄悄的摸到了衣兜里的手机,浴室里又传出哗啦啦的水声,同时严霆懒洋洋的道:“对了,某个小朋友最好别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比如说用电话通风报信之类的。”
时望烦躁的啧了一声,手指离开了衣兜。
不管严霆表现的多么放松,但他仍然紧紧盯着每一个人,打电话会出声,就算离开房间再给齐哲打电话,王鹏也会向严霆打他的小报告。
看来现在做不了什么了,时望干脆做到床上,靠着床头闭上眼睛休息。
他特意挑了门口的床铺,这是最有利的位置,如果外面有人进来,他能第一时间发觉,如果想半夜偷偷出去,也能尽量避免惊醒其他两人。
严霆可能真的是游刃有余吧,慢腾腾的洗了十几分钟才推门出来,他赤裸着湿润的上身,腰间围着浴巾,就这样大大咧咧的出来了,头发上的水珠落在脖子上,顺着皮肤往下淌。
时望瞥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严霆也是个非常帅的男人,而且这种帅气是很有男性特征的,和电视上某些雌雄莫辨的奶油小生不同,他的面部轮廓分明,身材高大强壮,手臂与腹部的肌肉线条充满力量感,让大部分男人都心生嫉妒。
严霆看起来就是那种英俊但凶狠的男人,不过一个混蛋再英俊,充其量也就是个英俊的混蛋罢了。
王鹏接着也进了浴室,严霆从衣柜里找到了睡衣,毫不在意的换上了。
时望这时候才注意到严霆身后的黑色纹身几乎覆盖了整个背部,图案由恐怖的骷髅和恶虎组成,仔细看还有毒蝎与蜈蚣,可能因为他曾经是组织里的二当家,所以没有龙纹。
不过光是现在这些图案就已经够阴够邪了,命格一般的话还真压不住,严霆一个刀尖舔血的人物还真是有胆子,敢往自己身上叠负面buff。
严霆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回头笑问:“看什么呢?”
时望撇了撇嘴,扭开头小声嘀咕:“黑社会…”
严霆倒是一点儿也不在意,还哈哈一笑,“你是看见我这纹身了啊,怎么样,不错吧?”
“没兴趣。”时望冷漠的道,“我不觉得为了耍帅就破坏自己身体是什么好行为。”
“是吗?你自己不还打了耳洞吗?哦,纹身不行,穿洞就可以?”
时望愣了一下,下意识捂住左耳,有些恼火的道:“这不一样!”
他当然不能说是因为容屿送了他耳钉,才特意去打了耳洞。
容屿这样的细心的人,当初为什么要送时望一颗根本用不上的耳钉呢?
其中原因大概是容屿只是觉得这颗耳钉颜色很漂亮,就随手送给了时望,和其它那些数以千计的大小礼物并没有什么分别,没管他需不需要,也没有强求他佩戴的意思。
但时望确实是有些迎合他了,为这小小的礼物去打了耳洞,还一直戴到了现在。
严霆只穿着睡裤,赤裸着上身坐到床边,似乎挺想跟时望聊聊的。
“我这个纹身也不是为了耍帅才去纹的,是为了遮盖伤疤。”
严霆背过身,让时望看自己的后背。
他好像对时望完全没有戒心,明知对方一直想杀他,但却毫不提防的背对他,又或许是不把他的战力放在眼里吧,即使他有枪也一样。
时望的眼神落在对方宽阔健壮的肩背上,发现那些黑色的刺青下面确实有很多凸起的伤痕,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是一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些痕迹非常多,在皮肤上纵横交错,触目惊心,难怪严霆纹了这么大面积的刺青。
那些伤疤是一层盖一层的,也就是说他曾有过重复受伤的经历。因某种原因撕裂的皮肤流血结痂,痊愈之后留下疤痕,紧接着又被重新撕裂,才会形成这样累累的痕迹。
他下意识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严霆披上睡衣,点了根烟,“怎么说呢,是被我最讨厌的仇人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