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臣蔚的眼睛一亮,问道:“所以,他有说过关于我母亲的什么话吗?”
历泽努力回忆了下,说道:“他只是对我说过你母亲很可怜。不过你也知道初夏的为人了,他不是那种会在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他永远都在为别人着想。”
谢臣蔚从日历工作室离开之后,他第一时间拨打了那个他之前调查初夏的时候,保留的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这一次,他要求调查的是他的母亲朱颖整个一月份的行踪,看看有没有反常的地方。
因为他许下的报酬颇为丰厚,所以私家侦探的效率非常高。两天之后,他就知晓了朱颖在整个一月份有监控记录的所有行程。
他发现这段时间里,母亲和她的姐姐也就是自己的姨妈朱玥,联系非常频繁,两个人还一同出现在某三甲医院,她们还一起去看了某位治疗胰腺癌的主治医师。如果谢臣蔚没有记错的话,这位主治医师是母亲的远方亲戚。
这件事发生的第二天下午,母亲就在初夏辅导班学校门口的咖啡店里约见了初夏。
看着这个日期,谢臣蔚忽然回忆起,某次自己去看母亲时,发现她对初夏的态度好像忽然变好了不少,还让蕙姨去给他和初夏做饭。
现在看来这一切不过是鳄鱼在捕杀猎物之前流下的眼泪而已。
谢臣蔚特意选了一个母亲去老年大学练舞的时间,来到母亲的家中。以他对母亲的了解,他轻而易举就破解了保险箱的密码,因为朱颖所有的密码都是自己的生日,这一点她和初夏真的很像。
当谢臣蔚用颤抖的手拿着那封写着朱颖名字的胰腺癌病理证明书时,他因为满腔的愤怒让整个人的颤抖起来,在那一瞬间谢臣蔚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初夏离开自己的原因,也明白了他为什么明明那么喜欢自己,却在看向自己的目光却永远满是忧伤。
第54章
“初夏,你可以给我一点回应吗?”
这些天来因为谢臣蔚一直心情抑郁, 朱颖的心情也很难过。看到谢臣蔚终于成功让拓风上市,还打败了谢明远成为了谢氏资产唯一的继承人,朱颖心中无比庆幸, 因为儿子终于成为她梦想中想成为的那种人, 她这些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
然而朱颖却没有想到,那个叫时初夏的看起来根本没什么特别的小男孩儿, 像是给她唯一的儿子下了什么蛊一般, 让儿子对他死心塌地,他的离开带来的影响也远比她想象中要大得多。
一直以来,朱颖都认为,谢臣蔚只不过是因为从来没有谈过恋爱, 一时图新鲜而已,沉溺于青春面孔在荷尔蒙影响下的恋爱,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她以为, 初夏离开后,谢臣蔚难过是肯定会难过一段时间的,但是最多几个月也就很快忘记他了。他充其量也不过是谢臣蔚人生中一段微不足道的插曲而已。
而且按照儿子的漂亮履历和各方面足够优秀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找个比甘灵更般配的女孩儿。朱颖非常高兴谢臣蔚的人生终于又可以走上正轨了。
然而,让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谢臣蔚竟然在事业上取得最大成功的时候, 身体和精神却事先没有一点征兆的忽然就垮下来了。
看着儿子躺在床上完全自暴自弃不修边幅的颓废样子,那一刻朱颖除了心疼之外, 也开始怀疑自己之前费劲心思所做的一切, 是不是真地做错了。
想到自己做过的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朱颖难免心虚起来。当然, 如果不是之前看到一直上门服务的社区志愿者, 竟然是儿子雇佣而来的心理医生, 让朱颖产生了一种上当受骗被蒙蔽的感觉,再加上亲姐姐的一再游说,朱颖也想不到要用这样的方式让初夏离开儿子。
朱颖想象中的初夏应该是像个小狐狸精一般狡猾,所以才能把谢臣蔚骗得团团转的人。然而,让朱颖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和初夏的交流这件事进行的比想象中还要顺利。
初夏全程都在认真倾听她的话,除了提出了一个想和谢臣蔚一起过生日的要求之外,几乎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就答应了自己提出的全部要求。
他们的谈话进行顺利得让朱颖觉得仿佛有诈,而且初夏既不要钱也不提要求的态度,也让朱颖觉得很不可思议。
朱颖认真观察着坐在对面这张看起来干净又青春的脸庞,她忽然想起了儿子对他的一些评价。
“你知道吗?你受伤那段时间,初夏特别担心你,去寺庙给你祈福还摔伤了胳膊呢。”
“初夏是那种几乎不会说人坏话的人。”
“可是,你不觉得我和他在一起之后比以前开心了吗?”
那个时候谢臣蔚说的这些,朱颖觉得不管是去寺庙祈福,还是出去旅游给自己带手信,不过是小狐狸精迷惑儿子的手段,现在想想看也许即便对方是个小狐狸精,但也有可能是真地动了心,毕竟谢臣蔚是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人。
后来的朱颖,特别是在谢臣蔚的精神状态很差的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初夏是个家世清白的女孩子,只要谢臣蔚真的那么喜欢他,自己未必不能让步。
然而以谢臣蔚现在这样的身份,注定是要在人群中接受质疑和检阅的,她不允许儿子因为性取向的问题接受家族亲戚的指责,还有公司员工的另眼相看,所以明知不道德,她依然不后悔走了这一步险棋。
她这段时间,一直都想刻意忘掉这件对她来说不太光彩的事,所以给自己找了许多事做,充实自己。当她看到儿子的精神状态似乎终于好起来了,还每天坚持运动,她以为这事终于算是翻篇了。
她现在已经不抱希望儿子近期内能正常结婚了,她只希望儿子能健健康康的就好。结婚生子的事情可以等他状态再好点再做商议。
然而,让朱颖没有想到的是,她今天刚刚踏入家门,就发现谢臣蔚正坐在沙发上等着她,他正襟危坐的姿势看起来好像已经坐在那里等了她很久。
她有些惊讶地笑着问道:“你要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就不出去了呀。”
然而当她的视线落到茶几上,她看到此时正在茶几上放着的,那份找医生伪造的癌症病理诊断报告书时,朱颖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谢臣蔚的脸冷漠得如同来自极寒之地南极的冰川,他开口道:“母亲,有些事,可能需要你的一些解释。”
朱颖的精气神好像瞬间被吸走了,脸好像一下子老了几十岁一样,她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忽然就跌坐在沙发上。好半天,她才喃喃开口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但是我也是——”
“也是为了我好是吗?”谢臣蔚不客气地插话道,“你说的为了我好就是让我的双相情感障碍彻底爆发,让我爱的人流浪天涯是吗?”
朱颖:“……”看着从来不这么说话的儿子,她第一次收敛起了自己性格里的强势和咄咄逼人,她明明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一句话。
谢臣蔚叹了一口气,又说道:“你知道那天蕙姨和我说什么吗?她说她原来也接受不了同性恋,但是看到初夏和我在一起之后,我终于变得像个有感情的人了,所以她就挺为我开心的,也接受了初夏。”
谢臣蔚看了一眼朱颖,又质问道:“你出身于书香门第,还读过那么多书,为什么还没有一个出身农村没什么文化的保姆明白事理?”
看着儿子看着自己满含失望的眼神,朱颖忍不住拉住了他的胳膊,她红着眼眶,喊了一声:“臣蔚……”
谢臣蔚动作生硬地甩开了她碰触自己的手,露出非常嫌弃的表情,似乎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意。
但是仅凭声音,谢臣蔚判断朱颖现在应该是在小声地啜泣。
过了好半天,他强压着情绪,说道:“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现在能做的唯一补救的方法,就是把初夏现在的去向赶紧告诉我。否则——”
“否则怎么样?”朱颖立刻声音哽咽地问道。
谢臣蔚愣了一下,说道:“否则我会找人看护你照顾你的起居,但是我永远不会来看你了。”
看着朱颖眼中有难以置信的绝望,谢臣蔚忽然有了一种鱼死网破的决心,他像是要把心里积压了好久的话一股脑都说出来。
谢臣蔚用尽量克制的语调说道:“我警告你,不要像我当年高考填志愿一样做傻事。你不要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你,懂得通过惩罚自己的方式去绑架别人。”
谢臣蔚忽然抓住了朱颖瘦骨嶙峋的手臂,一字一句地说道:“反正这副身体作为你的傀儡,我已经厌烦了很久了。反正你的梦想我已经完成了。反正不能按照自己意愿生活的人生,活三十岁和活九十岁,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区别。”
谢臣蔚终于说完了这些话,像是发泄出了郁结心头多年的一口怨气,他很快就松开了朱颖的手臂,转身准备离开。
他想有些事,就算母亲坚持不告诉他,他多花一点时间,也能自己找寻到线索。就像蕙姨说的那样,事情多没关系,只他要一件接着一件事去做就行。
谢臣蔚在开门的时候,听到了母亲在他身后嚎啕大哭的声音。在谢臣蔚的记忆中,这种像孩子一样大哭的方式,和自己那个永远体面永远优雅的母亲明显是格格不入的。然而这一次,谢臣蔚甚至没有回头。
在回家的车上,谢臣蔚就迫不及待地想把真相第一时间分享给初夏。他很认真地编辑了这样一条信息。
“初夏,我母亲并没有得胰腺癌,那是她利用你的同情心,在欺骗你。你为什么那么傻,当时都不和我说一下,否则你怎么会被骗得那么惨?”
“我现在非常后悔,在生日那天没有吃到你做的长寿面。蕙姨都和我说了,你准备了那么久,肯定味道非常不错。所以我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可以再吃一次吗?”
“你可以告诉我你现在在哪儿吗?”
然而这些内容和谢臣蔚之前发的一大堆有的没的的信息,堆积在一起,全部显示着「未读」的标志,看起来像是一堆无用的垃圾骚扰信息,让谢臣蔚觉得有一种触目惊心的扎眼,又很可悲。
回到家之后,他又把初夏送给他的风神翼龙模型拿出来,翻来覆去地看。看完之后,他又忍不住拿起手机,又发了一条新的信息。
“初夏,你可以给我一点回应吗?”
凌晨两点的时候,窗外下雨的声音把谢臣蔚吵醒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开着灯的房间里,握着手机等初夏的回复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谢臣蔚起身关了窗户,然后他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发现他发给初夏的那些信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忽然就有了「已读」的标志。
然而谢臣蔚的开心只维持了不到短短两秒钟,因为他很快发现了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初夏即便是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即便是知道了自己在满世界找他,他依然不愿意和自己说一句话。
那一刻的谢臣蔚,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希望之后的失望,整个晚上心情像是在坐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的。谢臣蔚在床上辗转反侧,想了一整晚也想不明白,他是怎么把那个一直都那么爱他,那么听话的初夏给弄丢了呢?
谢臣蔚想了一整晚,依然想不明白,他觉得有关感情的一切实在太难了,比他博士论文研究的课题要难上一万倍。
他自问自己除了在学习上对初夏的要求有些严格,还有就是不准他看历泽写的小说,再有就是有时会限制他的无效社交,在看到他和沈哲或是历泽一起聊天或出门,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发脾气,有时讲话会很伤人……
这样一想,好像自己确实毛病不少,可能也确实对他管得有些太严了。
谢臣蔚又想起初夏是个有名的社交达人,到哪里都可以和别人打成一片,迅速地交到好朋友,他的亲和力超强,就连猫猫狗狗都超喜欢接近他。
谢臣蔚忍不住有点担心,初夏之所以明明看到了也不回复自己的原因,会不会是在新学校里,又交到了新的好朋友,又有新的喜欢的人了?想到这里,谢臣蔚的心难免更加焦灼了。
第二天,历泽刚来工作室上班,就看到了不请自来正在前台等他的谢臣蔚,历泽觉得有点吃惊,因为在初夏的口中,这个人总是非常忙,时间管理就像古代皇帝日理万机似的,现在看起来仿佛还挺有空的。
谢臣蔚一看到他就说道:“你之前给我提供的那个有关我母亲的思考方向,非常有参考价值。”
历泽点点头:“我就说嘛,你永远不要小看一个眼里只有儿子的母亲,能做出什么事,你母亲可比你想得复杂多了。”
谢臣蔚又迫不及待地问道:“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你之前说初夏是个妄想症患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历泽用略带狡黠的眼神看了一眼谢臣蔚,说道:“谢总,那我得看看你的诚意如何了?”
谢臣蔚立刻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融资合同书,说他现在就可以签约。
历泽虽然看着合同,露出非常心动的样子,但他还是说道:“谢总,虽然我和我的合伙人商量之后,他同意了接受拓风的投资,但是我说的诚意不是指这个。”
谢臣蔚问道:“那是指什么?”
历泽眨了眨眼,回答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喜欢初夏,因为这毕竟涉及初夏的个人隐私,他向我诉说的心声肯定是不希望你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