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我对他说,你怎么老是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专听死人的话,死人说的话早就过时了,而且跟着别人pi股走的坏习惯不好。他就吹胡子瞪眼睛地反驳,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别人说什么信什么'......我就搬出不久前的事情来。我们同属一个野外实习队,恰好被安排在一起搜集木柴做饭。我摘了很多吊钟花,带回去分给营地的人吃。阎非璜就傻愣愣地问我,为什么花蕊底下会有雨滴,而且还是甜的。"
"雨滴......那不是花蜜么?"
"那当然是花蜜,"黄翎羽忍不住地哼哼冷笑,"那呆头愣子硬是跟我争辩,说花蜜不会是无色的,应该是金黄/色,而且还很黏稠,有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蜂蜜没有什么怪味道。"
"后来我才弄明白,他从小就是在城市里长大,家世较好,吃的都是菁加工的蜂蜜。他说那种‘有怪味的'蜂蜜,是蜜蜂采的紫云英酿的蜜。等到给他解释清楚,再拿了枇杷密来给他尝试,一下子打破他两个由紫云英蜂蜜衍生出来的怪论调首先,蜂蜜虽然是由花蜜酿出来的,但两者一点都不像;其次,同样是蜂蜜,紫云英的、枇杷的、荔枝的,各种味道都不一样。"
"后来呢?"
"后来他就再也不敢和我怎么争执了,听见我搬出这个来就不甘心地调头就走。"
"原来阎非璜也曾有拿你没办法的时候啊!"
"那也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已经忘掉想要知道真相那就要像我们老师所说的,那就不停的追问、榨取,直到那个真相转过身回过头,不得已地面对你的追逼。"
慕容泊涯听到此处,再不知道黄翎羽打的是什么算盘,那他就不是慕容泊涯了。所以他只觉得浑身毛骨悚然,有些战战兢兢地问:"那个你准备去追逼的‘真相',该不会就是阎非璜本人吧。"
"难道除了他,我在外面还有什么值得关注的人吗?"黄翎羽笑嘻嘻地。
慕容泊涯撑起身,在外面透进来的暗淡的光辉里俯视黄翎羽。
"泊涯,你要知道,我们都有一些不得不去面对的事情。我以前很在意他的想法,也很尊重他,所以屡屡拜帖希望面谈,他不答应也不敢越雷池一步。但是这样下去不行,他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极力隐瞒的,所以自己不来接触我,偏偏派了人跟在这边。"说到此处,黄翎羽对慕容泊涯的担忧若有所悟,补充道,"我和他不会旧情复燃。你看,我们那边的国家是一夫一妻制。而且我和他连真正的关系都还没有过...要复燃也复不起来。"
慕容泊涯脸上一片阴暗,沉声道:"你要复燃什么的关我屎事,你作为南王军的重要成员,跑到黑羽旗里去撒野,也不想想究竟能不能安全回来!"他支额痛苦道,"天哪,怎么和你这个不安分的人搅在一起,我看我真的是要再老十岁!"
黄翎羽赶紧起身,揽住他的肩膀小心安抚:"放心,我自然有万全之策!"顿了顿,又忍不住鄙夷地道,"这一次你老十岁,下一次再老十岁,我看你过不了多久就要被称作‘慕容大叔'了。"
慕容泊涯不放弃地试探:"你真的不能好好呆着?"
"不能。倒是你,真不能放我去?"
"不能。"
"泊涯,我求你了成不?我有哪次是求过你的,就看在我第一次求人的份上嗯?给个面子,怎样!"他连连摇晃慕容泊涯的手臂,像一个要不到糖正在做最后挣扎的小孩一样。
"翎羽,我也求你了!这也是我第一次求你,你也看在我的第一次份上..."慕容泊涯含羞带涩地腆着脸。
黄翎羽认了,这么下去自己肯定先被恶心死,翻身躺回床上冷哼道:"不让就不让。真是值得纪念的一天哪咱们在一起之后第一次冷战就此开始吧,我没意见。"
泊涯委屈极了,坐了好久见黄翎羽果然都没再理会自己,只得妥协,屈尊下问:"你就不能问一下我,怎样才能让你去吗?"
"耶?"黄翎羽听出还有商量,转回身,疑惑之极,"那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给你办到。"
"我也一起去。"
"你?也?"
"反正我是不怕冷战,你都多少次躲我不见,我都多少年熬下来了,还能怕这区区冷战。"慕容泊涯傲然昂首,的确很有资本的样子。
"你...我真是错得厉害。以前给怀戈当弄补给时竟不让你开口杀价,我看你准是成天泡在三姑七婆里面,铁了心眼跟我过不去。"
"别废话,说!干不干就在你一句话。"
黄翎羽一咬牙:"干!"
"我还有条件。我好久没见‘阎大叔'了,需要准备点东西给他个见面礼。"
"......说。"
"把莫灿一同带去。"
黄翎羽额头上冷汗涔涔地下来,讷讷道:"原来慕容泊涯才是最恶毒的...阎非璜究竟教了什么小孩出来啊...我不过是虐她的身,慕容泊涯竟还要虐她的心,不,居然连阎非璜也要被拉入水...我原本想让给秋弱水试试毒再送给岳徽做个活体解剖的...你太狠毒了。"
你也很阴毒好不好,慕容泊涯一边听一边冒青筋。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六十七章附注:
【黄连不是莲心】:这是一种陆生草本植物,根本和莲花、荷花都沾不上边,多生长在四川一带谷地。
黄连囧事:朕原来也是黄连白痴,曾以为该小草就是莲心,还曾在斜阳若影里写什么用黄连泡茶之类的,被引为一大笑谈...幸有爱卿告知,幸甚至哉,囧事写入囧书!!!
生的乞讨[169、170]
第一百六十九章 生的乞讨
[丹州]
当白羽旗陷入困境之时,同属一国的黑羽旗却势如破竹,与慕容锐钺镇南军的对阵屡战屡捷。
原大燕丹州城可谓是慕容锐钺最坚固的防线,在日夜赶工之后,终于灌铸出与南含铁炮造型几乎一样的炮筒。但是当拉上城墙实战之后,镇南军的兵士们终于发现,尽管外形相似,即使居高临下,然而射程却仍然远远弱于南韩铁炮。不仅如此,准确度也降低许多,炮弹落地后也不会炸裂。
此战只需几个锋将率军轮番远程炮轰,主将根本无须出战。阎非璜便与金王爷骑马立于中军,看见士兵捧来的炮弹,说:"慕容锐钺以为买了我们一个技士就能造出铁炮,实在天真无邪啊!"
金王爷呵呵地笑:"他们哪里知道,里面的秘密,就连我这个王爷都无法知悉全貌,又怎会让一个工匠就掌握了。"
比如,要保持准确度,炮筒内壁要有螺旋的刻线;要让炮筒坚固能抗得住火药的报乍,合金的配比也是一个秘方;就连炮弹,都有攻城破墙用的实心弹和内部填充乍要的广范围杀人弹。而这一些,都是各个不同的工匠所分别掌握的,不窥及全貌,怎能造出威力巨大的站争武器。
阎非璜说道:"大概傍晚前就能破城,如果对方不投降,紧接着是巷战。王爷,剩下的事情就不关我炮兵队的事了,但是那个出逃的技士,希望能由我来亲自处理。"
"你好似对此战的获胜不太高兴?"
"不是......只是,看见有人模仿我们的技术,十分讨厌。"他皱眉说道,心里还在想什么事情的样子。
金王爷也算习惯他这样了,就由着他去。而且事情果如阎非璜所料,的确再没有他的事。等到晚上,当城墙被攻破,丹州城城守终于率众投降,连巷战也免了。
阎非璜虽然是首席谋士,然而处理杂务政务,尤其是收拾战后残局这样的事情是不会揽在手里的。金王爷也乐得提拔上一大批能干的政务文吏。
渐渐被黑夜笼罩的丹州城里十分安静,除了有序的调兵声、接防交接声,就难听见平民的嘈杂。仿佛是一座死城,家家户户都房门紧闭,唯恐惹祸上身。
阎非璜一派平民打扮,但士兵人人都认得这个布衣谋士身后的亲卫装束,便轻易让他通过刚换防的重重岗哨。而他的目的地,也不过是城守衙门偏院里的大牢。
从大门进去,走下十几级阶梯,里面的光线越发昏暗。黑色好像被冰冻的浓墨,无声无息地压迫过来。唯一能让人感受到活气的就是极度潮湿而且冰凉的腥臭扑面而来。
阎非璜心情十分压抑。这样的环境他不曾久呆过,可以他是很幸运的,每一次置身于如此境地,除了救援友军之外,也就是审问敌人了。然而黄翎羽却在这样的地方,甚至可能是更恶劣的环境里被囚禁了将近一年。
不甘心的情绪,不论过了多久都无法消减。但是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就算再后悔,也没有什么作用。
再下十几级阶梯,底下的声音越发清晰,火把燃烧的噼啪声外,偶尔有囚犯因疼痛而发出的申今,再无其他声响。恐怕如果有人胆敢喊冤,立刻就会遭受一顿额外的毒打。
阎非璜前面自有典狱官毕恭毕敬地引路,来到一间囚室之外,监兵打开牢门,掌了火把进去,就见一个衣着还算整齐的人被五花大绑地丢在里面,嘴巴被布团塞得死紧,为防他吐出口,还用布条在头部紧紧绕了一圈。
"松开他,"阎非璜缓慢地说道,"的嘴。"
地上的瘦削中年子看到阎非璜出现时,神情紧张,憋得几乎脸泛青紫。听到他"松开他"时,难以置信地,却又是欣喜若狂地,眼睛发出感激的光芒。再到听他说"的嘴"时,又翻上怨毒的脸色。
"络霭,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擅长表演面部特技呐。"阎非璜仿佛见到了许久不见的老友,表情欣慰。
被松开嘴的络霭干渴得直咳嗽。自从城池被包围,丹州城新制作的炮筒不管用之后,他就被城守关押进此处的大牢。
他曾经是阎非璜的朋友,至少他曾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混了十几年下来,除了炮筒铸造的合金配比秘方之外,阎非璜再没有告诉他其他的关键技术。
"找到你希望的生活了吗?"阎非璜环视四周,F?B、肮脏、潮湿,他脸上带着嘲讽。
"‘败军之士',何以言勇。金文广,我知道你是王爷面前的红人,要杀要剐就是一句话,何必再来折辱于我。"
"‘败军之士'?好一个败军之士!你拿什么败给我?你那些东西还不是从我这里得来的。你若是有自己所说的那么有勇气,为什么不自己发明几个东西,却盗窃了别人的成就向敌军投诚。真是好一个败军之士,不过是败军之贼而已。"
"你。"
"我是来看你最后一眼的,既然作出背叛之事,就应该知道我绝对不能容忍背叛者。过了这两日的休整,你就要面对全军接受审判和处罚。"
"审...判?"
"你还不知道,也对,是你‘投诚'之后的事。典参将向王爷提议,今后但凡叛军之罪,将接受全军伍长以上的集体审判,如果多数人认为你无罪,你就无罪了真是个好事呢。希望你以前很有人缘...不过在经历了今日之战,伍长们都看见了丹州城竟然用你的大炮对付我们的铁炮,你最好从现在开始祈祷,表决出来的刑罚不要太过难堪。"
络霭冷汗开始往外冒。
一个亲卫兵从外面走过来,靴子的尖锐声响在走廊里格外突兀。阎非璜转回身,等到那人从门口进来,果然是金王爷派来的。那人躬身道:"金大人,防务的交接已经完成,庆功宴将在半个时辰后开始。"
在摧毁丹州城兵器库和城内所有武器锻造之后,两日后将继续向慕容锐钺所在中心城市洛平京进发。
看到阎非璜就这么掉头要走,络霭在难以抵敌的恐惧下挣扎地大喊:"你不能对我这样!金文...不,金大人,我们不是朋友吗?"
"朋友?"连我的真名都没有资格知道,还谈什么"朋友"?
阎非璜面对牢门外,外面火光给他镀了一层光圈。但是却像是地狱里爬出的恶鬼身上附着的火光,让络霭冷得浑身簌簌发抖。
他说:"如果你没有这么做,我们倒还勉强算是酒肉朋友。既然已经背叛,撕破了脸,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过是把一项技术告诉了丹州城守,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当初我找你们做铁炮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
"看来你还记得。"
"我是记得,但是我不赞同你的做法。既然有这么高超的技术,当然要和世人分享,独占着又能有什么进步。"络霭鼓起勇气辩解,"数千年来,曾经出现过多少‘祖传秘方',除了那些公开出来的,大多数也都湮灭在战火流离中,难道就不觉得可惜。"
阎非璜转回身蹲下来,在背光里为络霭将蓬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而后开始冰冷地,嘲讽地,挑起了嘴角。
"分享什么,发扬什么?不就是个杀人的技术么。"他说,"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有心,想出了不是用于站争的,爱到哪国宣扬都随你。但是你这样做算什么?今天丹州城赶上了我们,明天我还能造出更犀利的武器可是结果呢?一样是我们胜利,只不过战死的人会更多。"
络霭哑口无言。
"做人不能三心二意。当初既然下定决心走到这一步,就是要承担后果。生也好,死也罢,走下去吧,毕竟是你自己的选择。"阎非璜漫不经心地。
这句话对络霭说也合适,对自己说也合适,真是万用万灵的劝慰之语。他心不在焉地想。
"我后悔也不行吗!我只想好好活下去。"
"世界上不是任何事都要围绕着你转的。你要知道,我的目标很明确,时间又如此紧迫,而且还是兵行险招,所以绝不会容忍节外生枝。时间久了,也该杀几只鸡吓吓不安分的猴子第一只‘鸡',就委屈你来做吧。"
#####################
第一百七十章 爱的意志
走回街口,已经深夜。这也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陡然之间,东北方的城脚传来震的轰隆巨响,连大地都在颤抖。这一声震,将全城的民居全部惊吓到了。顿时里,孩童哭泣之声,求神拜佛之声,下跪告饶之声比比皆是。
过了不久,东北角那处起了熊熊的火光,扶摇直上。是正在集中焚毁锻造武器的工具。
至于已经锻造好的兵刃,将要分配给黑羽旗帐下各营的士兵带走。
远处的火烧起了灰黑的烟雾,滚滚地蒸腾地融入了漆一般的夜空里。星星也全部被遮蔽了。
面对那彤红的火焰,即使站在远方,阎非璜的面庞也被照得血红一片。他静静地矗立了许久,缅怀曾经能安静观看夜空的年轻时节,曾经有人陪伴的前一个世代。
直到又有两拨士兵来催促他去行庆功宴,才终于离开。
*** *** *** ***
[中军帐]
庆功宴摆在城外军营里。
金王爷不太热衷于进城展示军威,所以直到离开,都预定继续住在防务森严的中军帐里。就连目前在丹州城里负责焚毁锻造工具的军队,也将于任务完成后归队。再把城墙轰倒之后,连戍守防务军都不用派驻,走到哪拆到哪,城墙还有什么用。
整个军营都陷入狂欢。这在其他国家是不会允许的,就连军中饮酒都是禁忌,可是在黑羽旗中却是百无禁忌一般。
有舍就会有得,狂欢会让人放松警惕,可是只有外行的士兵外行的军队才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黑羽旗的士兵是袭营行当里的专家中的专家,就算狂欢,也是刀不离身;就算喝酒,也是酒到三分就不再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