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丝……」
随着嘶喊,青丝感到有只手牢牢拽住了他的一边衣袖,可惜执着的牵手根本拉不住薄如蝉翼的衣衫,随着布帛撕裂的脆响,映入他眼底的是宇文俊从窗口探出来的俊颜,那对伤心惊乱的双眸无力地看着他,看着他慢慢坠了下去。
玉环还你!
青丝向宇文俊伸出手去,纤指上捏着昨晚他送给自己的那枚玉环。
方才不知是不是宇文俊气极之故,那枚送给青丝的信物竟忘了要回,他相信宇文俊必定可以看到自己手中的玉环,日后自会派人去谷底寻回它。
既然你已经收回了你的爱,那么把所有有关你的东西也全部都收回吧。
如果有来生,他不想再为人,也不想再爱人,他只想做那随风飘摇的浮萍,虽然孤独,却也自在。
青丝开心地长舒了一口气,脸上浮上从未有过的幸福莞尔,因为这一次,他终于跳出了命运的樊笼,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
轻灵如浮云落霞,他娇柔的身子渐渐隐在空谷的雾霭之中,留下的只有声声空落的唤声。
「青丝,青丝,青丝……」
第一章
宇文珣正躺在自家的大浴池里美美地享受着蒸气浴,热热水流将他一米八多的身躯全部包裹住,浴池里不断喷出来的按摩水柱轻柔地击打着他的肩背和后腰,让他舒服不已。
宇文珣今晚参加了一个朋友的慈善酒会,几个损友碰在一起,自然便多喝了几杯,现在被蒸气刺激着,酒的后劲慢慢窜了上来,让他觉得眼前有些晕眩。
他知道酒后入浴并不好,可十几年养成的习惯怎么都改不过来,似乎他最大的嗜好就是在晚间泡一下药浴或蒸气浴,这样,一天的疲乏便会不翼而飞。
宇文珣是擎风公司的现任董事,这家颇具声誉的服装公司是他祖父宇文炯一手创下来的,到他这里已是第三代了,都说富不过三代,可这句话在宇文家族里却不适用,自从五年前宇文珣从父亲那里正式接手了擎风后,公司的营业销售在这几年中便一直一路飘升,生意多得做不完。
宇文珣的父亲宇文戬是含着金匙出生的人少爷,却天生生就了一副桀骛不驯的脾气,自家的生意放着不打理,年纪轻轻的就跟着朋友混黑道。走私军火、洗黑钱,除了毒品之外,什么坏事都做尽了,二十几岁便俨然成了东南亚一道的龙头,宇文老爷子自认教子无方,一气之下,便与之断绝了父子关系,严禁他再踏进宇文家的大门一步。
戏剧化的是,宇文戬在三十出头时偶遇了一位女子,一见钟情后就此金盆洗手,退出了纵横了十几年的江湖,不久宇文珣便出生了,一家三口回到宇文家的老宅请罪,老爷子本待闭门不见,奈何妻子早年过世,一个人孤单已久,待看到乖巧可人的儿媳,白白眫胖的孙子,心便软了,一松口便让宇文戬重入了宇文家的大门,但前提条件是他必须回来接管公司。
宇文戬是个随意惯了的人,看在老婆孩子面上,好歹坚持了十几年,在宇文珣二十岁时,便立刻大权下放,将公司所有事务都交给了他打理,然后便带着爱妻环球周游去了。
幸好宇文珣生性沉静稳重,身边又有很多公司元老为之扶持,工作做得倒也不吃力,尤其这两年二弟宇文琤,小妹宇文琇也会分身来帮忙,公司在兄妹三人齐心合力下,倒也做得生意兴隆。
嵌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无聊的肥皂剧,宇文珣看得没趣,便按了一下旁边的遥控键,将电视调到股市专栏频道。
与其看这种八点档的肥皂剧,还不如看看自家股市行情。
就在这时,浴室外传来砰的一声震响。
宇文珣立刻按下键钮,屏幕上便开始依次显示室里各处监控录像。
这三层楼的私人豪宅保全设施一应俱全,所有门窗都有安置警报设施,超出常力的撞击立刻便会触动警铃装置,更重要的是,宇文珣自身也是跆拳道高手,有个混黑道的父亲,儿子怎么可能不骁勇善战?所以即使有盗贼闯入,他也完全没放在心上。
可是所有画面切换了一遍,都没有发现有任何异常,宇文珣皱皱眉,关了电视,随手扯过放在旁边的浴巾擦干身子,穿上睡衣来到外间。
外面一片寂静,这让宇文珣有些自嘲自己的反应过度,他重新回到浴室将头发吹干,这才转身来到卧室。
宇文珣的卧室、书房和浴室同在三楼,每次出浴后,他会先去书房处理一些公事,然后去卧室,不过今晚因为颇有些醉意,他打消了办公的念头,直接推门进了卧室。
这是什么?
打开卧室灯的同时,宇文珣便被俯卧在他那张King Size床上的莫名人影吓了一跳,他首先的反应是立刻确认四周是否还有其它人,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进来的必定是高手,而灵敏的嗅觉告诉他,此刻卧室里的血
腥气很浓。
但宇文珣立刻便发现血
腥气是从躺在床上的人上散发出来的,因为那人身上纵横交错着数道鞭痕,鞭鞭狠厉,躯体仆伏而卧,身旁落着一段黑绸,看不清模样,但身子一动不动,很明显正处于昏厥状态。
宇文珣快步走到床前,这才发现那所谓的黑缎其实是这人的长发,难怪他会误会,那浓密柔和的秀发长至腰间,黑亮如炭,平散在枕旁,骤然望去,很自然的便给人一种黑缎的错觉。
他从未见过有人生有如此黑亮的密发,禁不住探手上前,抚摸了一下那头秀发,柔柔的触感让他知道那是真发,而非装饰头套。
对于宇文珣的抚摸,仆伏而卧的人毫无反应,看着那因鞭打而撕裂黏连在伤痕上的斑驳衣衫,宇文珣皱起眉头,他扳住那人的双肩,将他翻过身来。
女子的脸颊被剧烈殴打过,以至于双颊肿胀不堪,还透着青黑,她的右额上有道深深的磕痕,伤口处的血虽已凝固,但流下来的血迹点点滴滴沾在侧脸上,上面还紧黏了几缕发丝。
女子双手环抱着腹部,娇小的身子蜷成一团微微颤抖着,或许是疼痛的关系,她的秀眉紧蹙在一起,白色纱织的内衣下摆很狼狈的反卷着,让如雪肌肤在灯光下透出异样的苍白。
看她的样子,身上除了鞭伤和撞伤外,应该还有内创,而且呼吸孱弱,脉息缓慢,似乎随时都有断下来的可能。
感觉好像哪里有不对,可又看不出有什么怪异来,这让宇文珣不由再次皱起了眉头。
这是从里来的女孩?怎么会跑到他的床上?
他首先的想法是那几个损友的恶作剧,因为只有他们才有本事破坏到他家理的防盗系统,把人偷偷送进来。
宇文珣立刻拿过手机,打响了乔焱的电话,那边很快就接通了,然后传来乔焱有些醉意的声音。
「喂,这么晚打电话过来,是不是春宵寂寞啊,要不要我为你安排意外的惊喜?」
这混蛋今晚喝得也不少,没想到还能干这种鸡鸣狗盗之事。
宇文珣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管你们想玩什么,马上过来把人领走!」
乔焱的父亲和宇文珣的父亲以前同闯江湖,是过命的交情,乔焱自小便与宇文珣认识,他在器械方面有着显着的天分,曾大言不惭地说,世上没有他破不了的机关,这一点宇文珣并不否认,别的不说,他住宅的防盗系统就从来没挡得住乔焱的侵入,所以他才会在第一时间想到乔焱。
「什么人啊?你还没说今晚想要什么类型的呢,我怎么帮你安排?」
听了宇文珣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乔焱在对面笑问。
「还说没安排?你把人弄得半死不活的送过来做什么?我还没有SM的嗜好!」
看那女子的长相,如果没被挨打,多半也是出众的,只可惜现在进气没有出气多,他宇文珣可没有奸尸的癖好。
宇文珣的朋友中不乏有好SM之人,但多半都是不伤大雅,你情我愿的游乐,哪像这次,把个女孩子折腾得半死,然后送到他这里来,这要是真弄出了人命,他可是浑身有嘴都说不清了。
乔焱有些发愣。
「什么半死不活?」
「还敢装傻?就算那个女孩子得罪了你们,教训几句也就算了,怎么把人打成这样?打也就打了,送给我算什么?我可没兴趣帮你们收拾尾巴!」
「喂喂喂,老兄,你酒劲儿还没醒吧?你知道我最怜香惜玉了,怎么会打女人?」
乔焱越听越不对劲儿,连忙去问坐在身旁的几个朋友。
「你们谁把女人送给宇文珣了?还是被打的女人?」
顺着话筒,宇文珣很快便听到大家一连串的否定,他疑惑地问道:「真的没有?」
「没有啦,大家都说没有,是你梦游吧?」
听出乔焱的话语里还满是醉意,宇文珣没再多废话,他挂了手机,重新来到床边。
女子仍紧闭双目,只在鼻里轻轻传出低沉的喘息,身子抖得也很厉害,这让宇文珣头疼起来。
难道说这女子被人追杀,误逃进他家里来的?
根本不可能,普通人都无法进来的地方,一个受了伤的女子怎么能闯进?
若是路边遇上这种情况,他立刻便会报警,可是现在,这个重伤女子就躺在他的床上,而他连对方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如果报警,他该如何跟警方解释?
宇文珣想了想,只好接通了另一支电话。
「桑叔叔,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我这里出了点儿麻烦,你能带些伤药过来看看吗?」
桑辕是宇文戬的好友,在黑道上混的人自然不能没有信得过的贴身医师,即使现在宇文戬退出了江湖,桑辕仍然是他们家的主治医生,大家一有病痛便会找他。
桑辕的家离宇文珣的别墅不是很远,他接了电话后,很快便赶了过来,一进门,就向宇文珣问道:「是谁受了伤?枪伤还是刀伤?放心,我连手术刀,麻/醉剂都带来了,不过没有护士,这种事,当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必要时你帮忙就好了。」
见桑辕手提了一个偌大的医疗箱,还一脸的兴奋,宇文珣有些怀疑这位医生叔叔怕是搞错了状况,他苦笑着把事情简单解释了一下,桑辕听后,金丝眼镜片后立刻闪出亮光。
昏厥的人还是动也不动的躺在床上,桑辕进去看了一下,立刻皱眉道:「他穿得蛮有特色的,不会是演古装剧时从高空掉下来的吧?不过这头黑发可真生得好。」
听桑辕这么一说,宇文珣突然想起哪里不对了,这人的服饰打扮似乎……似乎不像是现代人,虽说现在流行穿唐装什么的,但都是做做样子,谁也不会像这女子一样穿解系都很麻烦的丝带锦缎华服,而且这衣衫的质地一看就知并非凡品。
桑辕戴上手套,查看了一下女子额头上的伤痕。
「伤口不浅啊,不过有我在,不会让她留疤的,决不会破相,放心。」
放、心?
只要这人不死在他这里,她留不留疤与他何干?
桑辕抬起女子的右手,宇文珣这才发现她的手也被人拉脱了臼,桑辕握住她的手向前一对,卡的一声,将错开的关节对上,女子重重喘息了一声,眉头紧皱,却没有发出呻吟。
还蛮坚强的嘛。
看到桑辕用剪刀将女子上身的衣服剪开,他正考虑要不要回避,就听桑辕笑道:「阿珣,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嘛,你怎么会认为他是女人?」
呃……
黏在那人身上的薄衣被剪落下来,宇文珣立刻便清楚地看到他微微突起的喉结和平坦一的胸膛,他竟然糊涂把一个大男人看成了女人。
可是,这也怪不得他,哪有男人会留这么长的头发?而且,即便是女子,恐怕也生不出来像他这样吹弹可破的肌肤,还有这娇柔的身躯……任谁看到这具曲线有致的身子,都不会认为他是男子吧?
桑辕不愧为黑道老大的贴身医师,三下五除二便将男子的伤势诊了个清楚,他让宇文珣端来清水,将男子的伤处拭净,然后把带来的伤药一一敷上,看到他小腹上一片青紫,桑辕探手按了一下,男子布刻便蜷起身子,发出痛苦的喘息,宇文珣忙道:「轻一点。」
话才出口他就立刻闭上了嘴,在医生面前还轮不到他说话,而且他干嘛要管这个奇怪人的死活?
可是,当看到这莹然如玉的肌肤上布满的青紫伤痕,宇文珣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心疼,他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人忍心对如此柔弱之人下这样的狠手。
桑辕将伤药敷好后,又用纱布将男子额头上的伤包扎好,最后取出另外的药膏涂在他肿胀不堪的双颊上。
「外伤不是很重,涂了药,不用一周就能痊愈,不过他腹部软组织有些损伤,可能有造成轻微内出血,有些低烧,不过不严重。先把退烧药和止痛药给他服下,观察一下,明天上午他应该能醒来,到时你给他吃些流质食物,然后再让他服药。」
「不需要送他去医院?」
「看情况而定,如果他伤势不见好转再送医院也不迟,今晚你就辛苦些,照顾病人吧。」
见桑辕将手套摘下,收拾好药箱要离开,宇文珣忙道:「桑叔叔,不如把病人直接送到你医院好了,如果他病情有反复,也可以随时就诊,再说我明天还要上班……」
「病人现在这个样子,最好不要轻易移动,你最近好像也没休过假吧,就休两天好了,记得明天给我电话。」
「……」
他是很想休假,但是如果在假期中还要照顾一个莫名奇妙病人的话,这还算是休假吗?
送走桑辕,宇文珣倒了杯温水回房,他托起昏睡人的后颈,将药给他送了进去,男子气息尚沉,菱形双唇微微开启,对他的灌药毫无反抗。
出奇轻柔的身子让宇文珣有些发愣,靠近的缘故,他隐约闻到男子身上淡淡的体香,那柔和的气息让他本来微恼的心情平静下来。
男子玉脂般的肌肤在灯光下泛出半透明的光芒,疼痛让他浓密细长的睫毛发出淡淡轻颤,抱着这个比女孩子重不了多少的纤瘦身躯,宁文珣突然对这个天外来客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