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古穿越之四] 重生·九公子(下)(穿越时空+兄弟) BY: 吾栖碧山
第二三章
一夜的朗月,清晨的时候,却不知从哪里飘来些云朵,等到了正午的时候,正好挡了太阳,
天将晴不晴,有些憋闷。
嵇康差向秀将碗筷摆了在院子里,正准备去叫林朗起床,却听有人敲门,便折回去开了门。
“是你?”嵇康几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只手放在门把上也不让他进来,道:“不知该称呼
阁下铭彦呢,还是该尊一声中抚军大人。”
“嵇兄说笑了,当时在下慕诸位才情盛名,不愿以在朝的身份与诸位结识,实在不是故意隐
瞒,”司马铭彦微微施了一礼,道,“嵇兄为人豁达,想必不会拘泥这些小节吧。”
嵇康淡淡道:“君子之交贵在诚。不过往事已矣,再去论它,实在毫无意义。不知阁下今日
到来,所为何事?”
司马铭彦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恼怒,只是笑道:“我听下人说小九昨日夜宿在此,今日特来
接他回去,不知嵇兄可否行个方便?”
“伯伦确实在此,不过,不知阁下所说的回去作何解释?”嵇康手一动未动。
司马铭彦笑意未改。道:“自然是随我回太守府。”
“叔夜,你在和谁说话呢?”向秀布好了饭菜,便擦了手往门口走,却见嵇康将司马铭彦挡
在门口,而司马铭彦身后的长随早已面色不善。
向秀笑道:“原来是铭……咳……中抚军大人。叔夜,既然大家都是旧识,怎的如此生分,
先进来吧。”
嵇康顿了一顿,随即笑道:“可不是,有些日子不见,一时之间有些惊诧,倒没在意这些‘
小节’了。中抚军大人,寒舍简陋,还望不要见笑,请进吧。”
司马铭彦也是一张笑脸,吩咐长随在门外候着,自己跟着嵇康向秀二人进了院子。
“小九呢?”司马铭彦张望了一下,只见院中的桌上摆着三副碗筷,却单单不见林朗。
“伯伦怕是还在睡,他家中遭逢大变故,多半是心神俱疲。”嵇康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道
,“我与子期和他相交多年,在我们这儿他好歹能安心些,便睡得沉了。”
司马铭彦哪里听不出嵇康话里有话,只是他仗着那个刘九往日对他的痴缠,道:“小九与我
一见如故,时间虽比不上嵇兄向兄,但交情可是一点也不比二位浅。我也是担心小九安危,
怕那些贼人来找他麻烦,就想接他去太守府,好歹那里有衙役护院,我也会些粗浅的拳脚功
夫,保护他是绰绰有余了。”
嵇康摇摇头,轻笑道:“伯伦手无缚鸡之力,贼人若要动手害他,只怕前天晚上他一条命就
不保了。依我看,贼人既然得了银钱,便犯不着再次铤而走险,再者说,临武如今早有防备
,中抚军大人又在此坐镇,借那贼人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所以啊,伯伦在
此,当是万无一失才是。”
嵇康辩才了得,司马铭彦也讨不了口头上的便宜,此时脸上也没了笑意,只是道:“不怕一
万只怕万一。”
嵇康卓然而立,正色道:“只要我嵇叔夜在,定会舍命相护。”
“依我看,伯伦不似福薄之人,不管身在何处,皆能逢凶化吉才是。”向秀笑道,“我们何
不问问伯伦意愿?”
“向兄所言极是!”司马铭彦脸色微缓,道:“已近正午,小九也该起了,我去叫他。”
嵇康欲先他一步,却被向秀扯住衣袖使了个眼色。
嵇康剑眉轻蹙,轻声道:“子期,你……”
“与他硬碰硬,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向秀凑到嵇康近旁,耳语道,“如今朝中皆是司马氏
把持,叔夜,你还是注意些分寸,不要惹祸上身才是。”
嵇康从他手中扯出自己袖管,笑道:“子期,即便我不得罪他司马炎,终究还是躲不过朝祸
的。”
向秀叹了口气,道:“能安生一时便是一时,还是莫要与他扯上干系的好。”
“子期,放宽心,这一时半会儿,他们还不至于对我做出什么来。”嵇康轻拍他肩头一记,
便紧跟着司马铭彦进了房中。
向秀一脸忧色,在院中站了一阵,终究还是不放心地跟了过去。
~~~~~~~~~~~~~~~~~~~~~~~~~~~~~~~~~~~~~~~~~~~~
嵇康进了房中,见司马铭彦站在床边,一手尚撩着床帘,也不出声叫人起床,只是愣愣地站
在那里。
嵇康顺着他视线往床上一看,只见一条锦被揉成一团踹在床角,一人蜷在床上,手中抱着个
枕头睡得正香。他虽然已知道这人早就换了个魂儿,但此时仔细一瞧,才看出这两人真正区
别来。他心中暗中倾慕于刘九,也曾有过趁他酒醉未醒之时,静静守望之事,但刘九从来都
是不拘小节,放开了倒头便睡,有种洒脱不羁的感觉;而这个名为林朗的人,却是带着些许
不安似的,微蹙着眉头蜷着身体,像是婴儿一般,有种单纯而叫人怜惜的态度,而那张脸轮
廓分明,宛若上好的丹青勾勒,而脸颊嘴唇上些许红晕,恰似白描山水画中,影影绰绰的一
点春红。
嵇康见司马铭彦脸上有些微的恍惚,全然不似以往对着刘九时一副唯我独尊的模样,心中暗
道不好。
而林朗犹在梦中,对屋中诸多人事毫无知觉。
此时有人清咳一声,却是最后进来的向秀。
司马铭彦回过神来,懊恼之色一闪而过。
嵇康一个箭步冲了过去,将司马铭彦手中床帘挂好,又轻轻推了林朗一把,唤道:“起床了
。”
林朗翻了个身,嘴里含含糊糊道:“困……再睡会儿……”
司马铭彦平日所见之人多是对他毕恭毕敬,此时见着这个自己并不怎么放在心上的人居然丝
毫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得眉头一皱,在林朗身上重重拍了一记,道:“都日上三竿了,还
睡。”
林朗迷糊中只觉得身上一疼,于是“哎呀”一声,猛地睁开眼睛翻过身来,只见着两个大男
人立在床前,一个一脸不悦,是那个叫他熟悉又有些惧意的司马铭彦,而另一个面露担忧,
剑眉微蹙着望着自己,却独独不见昨夜与自己交颈缠绵之人。
他不由得偏头往这两人身后望去。
司马铭彦与嵇康身后自然也是找不着他要寻之人,只见向秀朝他使了个眼色,道:“伯伦终
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可好?”
“嗯……”林朗有些许疑惑又有些忐忑,撑着坐起身来,目光在三人身上又转了一圈,这才
道,“怎么你……你们都在这里?”
“小九,既然醒了,就跟我回太守府。”
林朗往床里缩了缩。
司马铭彦脸色一沉,抬手将林朗往肩上一扛,便直直朝门外走。
林朗吃了一大惊,想要挣扎,却是在这瞬间被点了穴道,一动也不能动。
嵇康急道:“司马炎,伯伦并未应你,还不赶紧放开他!”
司马铭彦头也不回大步出门,口中朗声道:“嵇兄,你几个月没回家,长乐亭公主可是记挂
得紧。亲友亲友,亲在前,友在后,嵇兄,向兄,后会有期!”
嵇康向秀脸色均是一变,宛若木雕般定在原处。
“喂,你放我下来!”林朗不干了。
司马铭彦沉声道:“小九,信不信我连你哑穴都点了。”
林朗不是没见过这人前世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一双眼睛四处搜寻,但目光所及,连林闇的
半个影子都没有。林朗心中不由得凉了半截,他知道林闇若是在场,定是不会让司马铭彦如
此这般待自己,而现在踪影全无,多半是因为不愿意带自己同去洛阳,趁着自己半夜沉睡之
时不告而别了。林朗心道:昨晚之事,林闇除了情之所至,多半还存了榨干自己体力的念头
。
一念及昨夜,林朗脸上不由又有些热,暗骂自己一声傻瓜,典型的被林闇这个看上去十分正
直、实际上大大的狡猾的家伙琢磨了个通透。——只是现在要后悔也来不及,还是先想想不
在这个司马铭彦面前露出破绽,然后伺机追去洛阳的好。以林朗对司马铭彦前一世的了解,
让他放松懈怠的最有效方式便是装鹌鹑。于是他闭了嘴,任由那人扛麻袋似的将自己搭在肩
头,往太守府去了。
“叔夜……”呆立了半晌,向秀终于开口,却又欲言又止。
“公主虽是天家直系,但她素来一心求道,与朝政毫无干系,他们……该不会连她都不放过
吧……”嵇康皱了眉头,陷入深思。
向秀别过脸去,脸上尽是苦笑,语声中却不带半分破绽:“你与公主虽有名无实,但毕竟分
属夫妻,而今情势瞬息万变,你也理当回去看看。我看司马炎此人虽然脾气躁进,但对伯伦
不利的事,他也没理由去做。关心则乱,叔夜,你还是把心放宽些的好。”
“子期,你有所不知……”嵇康顿了一顿,却转了话锋,匆匆出门道,“我先去看看公主。
至于伯伦的事,恐怕没这么简单那,等我回来之后,再从长计议吧。”
向秀追了几步,终究还是立在院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走到桌边拿起筷子,就着早已凉透
的菜,一个人慢慢地吃起饭来。
第二四章
林朗当然不是被一路扛着回太守府的,否则就真成珍稀动物了,司马铭彦不过把他运到门口
,便塞进了候在门外的轿子里,自己跟着坐了进去。
“小九,你家的案子还在调查,随我住在太守府不单方便,还有个照应,万一那些贼人再找
上门来,也安全点。”司马铭彦轻击了轿沿,示意轿夫起轿,然后侧过身来看林朗,道,“
小九怎么不说话?”
林朗僵在轿子里,懒得理他。
“瞧我这记性,忘了你穴道还没有解。”司马铭彦随手解了他的穴道。
林朗猝然之下可以动弹,只觉得身子酸麻,再加上起轿时的颠簸,一个不稳就撞到司马铭彦
身上,他慌慌张张撑起来,赶紧坐直了身子,尽量离那人远一些。
司马铭彦脸上疑惑之色一闪而过,随即笑道:“小九可是生我的气了?好吧,我现在准许你
说话,如果对我有什么不满,只管跟我说。”
“我没什么不满的。”林朗低垂着头,不去看他。
“哦?”司马铭彦拖长了声音,而后猛地将林朗箍进怀中,哈哈笑道:“平日里小九不是最
愿意同我亲近,常常把酒言欢,怎么这次我回临武,小九和我如此生分?”
林朗知道挣扎只怕也是白搭,于是僵在他怀中,只是淡淡道:“我前些日子在山上摔了一跤
,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这我知道,我还听说你谁也记不得,只记得我。”司马铭彦在林朗耳畔轻笑道,“看来小
九并不是把所有人全部忘记了。”
“你误会了,只因我清醒的时候,身边还有一柄短剑,短剑上的字像是‘铭彦’,”林朗略
略推开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听说我曾经倾心于你,也做过不少叫人困扰的傻事,
现在往事已矣,你就不要再往心里去。现在的我,认识你不过一天,实在是连熟人都算不上
,还请你不要再做出这样的举动为好。”
司马铭彦却没有松开手,只是笑道:“小九当真忘了?”
“忘了,忘得一干二净。”林朗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平淡些。
“哈哈哈……”司马铭彦搂着林朗大笑起来,直把林朗笑得莫名其妙。
司马铭彦总算是止住了笑,伸手抬起林朗下巴,用洞穿一切的眼神直视着他,冷冷道:“小
九,你怎么一点长进也没有呢?你以为你装作什么都不记得,故意对我不假辞色,我就会对
你感兴趣吗?我现在明摆着告诉你吧,这招欲擒故纵早已经有不知多少人对我用过了,你这
一路破绽百出,演戏的火候和他们比起来,差得远了。偶尔来这么一次,我还有心情陪你玩
玩,可别以为每次我都有这么好的脾气。所以,我劝你还是不要动这些旁门心思,乖乖的听
我的话就好。现在刘家树倒胡弥散,你也不是那个衣食无忧的九公子,我劝你还是早点学会
审时度势,千万不要做错事,也不要跟错人。否则到时候吃了大亏,再来找我,说我当初没
提醒你。”
林朗一凛,心中半是惊诧半是难过。
林朗惊诧的是司马铭彦居然这样揣度他的心意,他明明只是……明明只是想要忘记他,忘记
那些过往,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让彼此像陌生人一般,在这个世界从头来过,或者是
干脆不要有再多的交集,就当做了个噩梦,可被他这么说来,倒像是自己死皮赖脸不择手段
上去倒贴,真是……
而他难过的是司马铭彦看自己的眼神中,连半分温度都没有,其实他也告诫过自己,那个曾
经霸道却深情的男人回不来了,不要再多做奢望。但是两人那么多年的共处,那些点滴又哪
里是这短短一个月能够全然忘记的——他林朗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忘却旧情程度。
司马铭彦见林朗神色黯淡下去,略带讽意地一笑,然后松开了他,抱臂自己在轿中端坐了,
也不再说话。等到了太守府,他直接领着林朗去了书房,也不看座,只让林朗在一旁站了,
自己拿起桌上那堆卷宗一份份看起来。
林朗站了半天,旁边能看的死物都打量了无数遍,再也没别的可看,只得耷拉了脑袋看自己
的脚,十足的百无聊赖,最后还是不由自主地偷瞄坐在那边的人。
虽然他相貌并没有太多变化,但是眉眼之间似乎多了几分桀骜,细看之下却又好像什么都没
有,只是显着俊朗端正,透着股子叫人不得不服从的威严气势,而他专注的神情与以前并无
二致——林朗略有些恍惚,似乎时光又回到了从前。
司马铭彦抬起头来,就见林朗看着自己发呆,便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砚台,道:“小九,既然
你那么闲,不如过来给我研墨。”
林朗回过神来,慢吞吞地挪到桌边,好在前些日子从林闇那里学了些东西,磨墨这事倒不至
于全然不会,但是毕竟生疏,加之司马铭彦在旁,不免有些紧张,一时之间用力不当,墨汁
飞溅出去,星星点点洒了小半片桌案。
司马铭彦倒是眼明手快,及时挪走了桌上的卷宗,将东西搁在一旁,皱了眉头道:“弄干净
。”
林朗左右寻摸了一圈,也没找到适合擦桌子的东西,干脆直接撩起袖子去擦。
司马铭彦倒真是吃了一惊,显然没想到林朗会用这么一招,忍俊不禁道:“好了,别擦了,
这些事等会儿让下人们做好了。”
这会儿知道让下人做了,早干嘛去了?
林朗皱着眉头,看着衣袖上星星点点的墨痕,心道,好好儿一件衣服,就这么毁了……
司马铭彦见他又在神游,伸手一揽将人按坐在腿上,低低笑道:“小九啊小九,你现在倒是
比以前那个自作聪明的样子有趣了许多。”
林朗心中一颤,生怕自己露了破绽叫他看出来,只得挣扎着要站起身来,勉强道:“我还是
我,并没有什么不同,是铭彦看错了。”
“哦?就当是我看错好了。”司马铭彦牢牢按住他,邪邪笑道,“小九,你可是怕我?”
“我……我怎么会怕你……”林朗双手撑在桌沿,只想离他远一点。
“既然不怕我,怎么抖的这么厉害?”司马铭彦一手抚上林朗大腿。
林朗汗毛倒竖,梗着脖子道:“我只是肚子饿没力气罢了。”
“大哥!”门砰的一声被推开,进来个十多岁的少年,他穿着青葱的绿色罩衫,领子袖口用
银线绣着如意云纹,八宝祥玉锁腰际,流光璎珞垂辫梢,而他一双琥珀似的眼珠子在司马铭
彦和林朗身上转了一圈,嘻嘻笑道:“我好像来的不是时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