纤巧的细眉才刚刚拧起半分,那孩子张口欲言,却顿时眼神发怔,娇小的躯体就这样
毫无预警地自我眼前滑落!
我睁大眼张开嘴,头脑几乎一片空白!眼见着那孩子开始剧烈地抽搐呕吐,我顿时一
个激灵猛地回魂!
"雁儿!!"
惨叫着抱起她柔弱无骨的身子,才凑近半分,一股浓烈的苦杏仁味激越地窜入鼻中!
苦杏仁味?杏仁蛋糕?不!不对!这分明是剧毒的氰化物!!
她的呼吸开始急促、面色犹如抹脂!越是此时我倒越是清明心神,从怀里掏出随身瓶
罐冷静得心无旁骛!
从教授告诫我随身携带的常备药材中准确抓起戊基亚硝酸盐和双氧水,我仰头饮尽将
之哺入雁儿已然青紫的唇,一点点将之全数喂入!
要解6级毒性的氰化物关键在于迅速!光是这两样东西只能救一时之急,若要彻底除尽
,还需要洗胃才行!
想也不想地抱起她昏迷的身体,我看见吓得全然没了主见的旋鷁。
"不要吃那东西,里面有毒。"
他呆滞的眼神有一瞬撼动,惶乱的眼神惊恐地看着我怀中之人,我尽可能放柔语声:"
我答应你,一定会救回她!"
转身欲施轻功,却未料方才一番混乱,周遭已是人山重重!
"啊呀!"一个女人的声音,叫得那样惊讶那样惶惧,"我的儿啊!你对她做了什么!"
此时此刻,我竟平和得毫无波澜,只是内心半是透凉半是怒热。
"来人呐!这大胆贼人竟敢谋害公主!"
原本就毫无难度的线索拼凑一起--好心帮忙的陌生人、出现时机太过恰当的丽妃、全
副武装的侍卫,原来这一切,都是我由粗心大意、疏于防范而一手造成的!
"还不快将他拿下!"
视线越过蜂拥而来的人群,我见到那女人唇边一闪而过的得意!
头脑登时轰地炸开--不可原谅......绝对不可原谅!居然连自己的骨肉、无辜的孩子
都不放过!
脏手刚触上肩,我抱紧雁儿抬腿一脚踢开同时向后猛退,随即旋身跃上假山墙头健步
如飞!
"贼人劫了公主!追啊!快追!"
气极败坏的尖锐嗓子,我听得可笑。其实何苦呢?我根本不打算逃--牢狱这块地方,
我早想找机会进去了,但却不想以这种伤害孩子的龌龊行径为契机。
"都给我--让开--!!"
在一干人的瞠目结舌中落脚御药院,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可怕,又或许是我的气势过于
强硬,还可能碍于我是陛下的当红宠臣,这一路竟未有丁点阻拦。
将雁儿小心置于软榻,我不客气地搜刮着整个院落,所到之处杯盘狼藉、如遭洗劫!
时间不多了!要快!一定要快!
连抬手抹汗的闲暇皆无,我将仓促大力捣得半碎的药汁竭力灌入雁儿口中,见得那孩
子侧身凄惨地狂呕,我反而松了口气。
接连给她灌下不少催呕剂,再加了许多教授的独门洗胃配方,直到那樱桃小口褪去青
白显出丝丝暖红,我这才彻底瘫软在地。
"雁儿?雁儿?"颤抖的双手扶抱起微微颠动孩子,如同过了亿万时光,那双痛苦紧阖
的眸子缓缓绽开,乌黑凝静的光华含着水雾,茫然懵懂的样子如往昔那般可爱。
"怀......大哥?"
不受控制抖个不停的嘴唇硬是扯出笑容:"什么事?"
蝉翼般的睫毛眨了眨,眉心稍稍叠起,抱怨的可爱姿态:"蛋糕......很好吃......就
是......有点苦......"
我笑了,愈加用力搂紧她,诱哄着:"好好好~下次大哥我一定会放好多好多糖,再不
让雁儿吃一点苦。"
抱着沉沉睡去的躯体从容步出仿佛遭受地震海啸的凌乱房间,逆料之中,门外满是宫
禁侍卫。
挑眉冷眼对着为首之人,我倒是不曾料到他会亲自出马。
萧静泱负手孑立,阴骘的目光鹰隼般锐利。
"殿下!这贱人竟胆敢谋害臣妾爱女!"
不去理会一旁的聒噪,我轻蔑地斜睨着他,眼角扫到远处瑟缩惶惧的身形。
我向那里和蔼微笑:"旋鷁,过来。"
那孩子一愣,随即想也不想大步跑到我的跟前。没有人阻拦他,或是应该说,没有人
会预料到竟有这么一幕。
将熟睡的雁儿小心托付到他细弱臂弯中,抬手亲昵地抚慰着他的脑袋,无措的眼神中
倒映着我淡然笑靥,轻柔道:"旋鷁,要好好照顾妹妹,知道吗?"
他重重点了点头,决意坚定。
我满意地越过他径直向萧静泱走去,唇角含笑、步态轻盈。
然后我欲甩他一巴掌的右手被猛地扣在半空,我迅捷地再抬左手,清脆的声响回荡碧
空。
"禽兽不如!"
偌大的庭院死般岑寂,我知道此刻自己已是罪无可赦、诛之而后快。
身体被七荤八素地扔甩到地上,头顶落下冰寒彻骨、毫无感情的语声:"带走。"
左右架起我飞一般拖走,似乎是相当惧怕眼下的非人气氛。
我瞥了眼暗自生乐的女人,视线再掠过目光腾亮的段琼箫,不觉冲他们笑得纯良无比
--
段家的人是吧?给我好好记下哦~若未将你们搞得苦爹喊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本
大爷名字就倒着写!!
牢狱生活
我翘着二郎腿,悠哉地枕着手臂靠倒冰冷石壁,慢条斯理地哼唱着,不成调子的音符
回荡空寂牢狱,有些阴森鬼魅。
不过本人是一点也不介意的啦~人生这么美好,事事又那么顺心,又何须介意这房间
有点冷、气氛不够热闹这样的小细节呢?
在久违的牢房才待了未满一日,外面的世界就霎时鲜亮了许多。
据说高贵娴熟的丽妃娘娘昨夜恶梦缠身、惶呓连连,还大早起来就见一死鼠临枕,直
吓得芳容失色、娇躯摇坠。又据说,娘娘早上传膳却吃出个死苍蝇,吃完后上吐下泻
好不热闹。这年头"鸿运当头"之人就是招摇,连出个房门都会中彩--又又据说,面色
苍白不胜弱风的丽妃娘娘才刚在侍女搀扶下步出屋子,头顶就红瓦与鸟屎齐坠,惊叫
共慌乱一处,骇得娘娘就此昏厥不起,现在还在床上说胡话。
我一脸享受地品着牢房特色菜--一碗稀得可以当镜子照的薄粥。啥?你说这破烂没啥
好喝得那么开心的?NONONO~BABY~难道不知道拿别人的不幸当下酒菜,稀粥也能成
满汉全席么?
幸福的时光被讨厌之人轻易打扰。
"段大人好~"
昨日还意气风发、趾高气昂的男人今日却似干瘪的气球般,背脊微微弓起,一副承受
之重的姿态。见我和颜悦色地主动同他搭话,段琼箫立刻有了精神,笑得极其恶心:"
怀公子,不才来看您啦!您在这儿没受委屈吧?"
顿时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这地方本来就够阴冷了,你就别再降温了好不?
"不错,好得很。"
他似乎未料我会那么豁达,眼神怔了半晌:"这怎么行!像怀公子这般身份的人!怎能
待在这种地方!"
"既是东宫殿下投我入此,在下也别无选择不是么?"
那张讨厌的嘴脸凑近些许:"怀公子,您若是觉得在这儿不舒服就跟兄弟我说一声,大
哥我立刻为你向殿下求情!"
内心轻蔑地笑起--哎呀呀~还真是沉不住气啊~不过是你极力举荐的表兄负责的珍宝
库出了纰漏被人抓个正着上报了太子,不过是你在外包养的那些莺莺燕燕被你正妻晓
得哭闹上长辈,不过是你妹妹在深宫中接连遭受一系列天灾人祸,不过是你私贩言铁
的罪证"一个不小心"被尘芥堂"稍稍"透露给了外界一些,你也不用那么焦急吧?
我还打算明日早朝把证据整理清楚直接投诸殿上让每位都瞧个仔细呢~
好戏还未开始就来求饶?真扫兴~
综上所述,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致使我笑得愈加柔和:"怀某乃谋害公主、冒犯殿下的
千古罪人,怎还能厚颜无耻地劳累大人、辜负道义呢?"
他有些急了:"公子您千万别这么轻贱自己!公子您品行端良有目共睹!又怎会是那样
的人!"
"哦?那你是在对殿下的判决不满了?"
他语塞,张嘴半天说不出一字,我好心拍拍他的肩膀:"总之!像我这样人神共愤卑鄙
无耻不得超生的超级大恶人,只配待在牢狱等候发落,除了牢狱,我哪儿也不去!"
"怀公子......"
"不去!不去!我哪里也不去!"
似乎是我的意志坚决话语铿锵感动了段琼箫,那家伙双肩颤抖,哭丧脸道:"可、可尘
芥堂的总管,定会想念您吧?"
呵呵~想不到这家伙还有些脑子,知道这背后有黑手在操纵。但--是--!
我想念我自己干嘛?神经分裂么?
坚持着自己绝对要待在牢里的决意,段琼箫数个时辰劝说不成,还被我讹诈了一桶水
沐浴,最终悲惨地悻悻离去。
呼呼~现在终于晓得教授为什么总喜欢变态地躲在幕后运筹帷幄了!这在背地里翻云
覆雨、操纵生杀的感觉实在是--爽得没话说!
沐浴完毕浑身清爽,抚摸着路西法油亮乌黑的羽毛,那小子不满地振翅飞落头顶蹂躏
起我的头发:"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又拿耗子又拉屎地劳苦功高,但不要折磨我的头啦
~"
无奈地展开密信,一切都照着我计划的进行。
太子预备宫变之时是在明日子夜,没了邺栖牙的羽林军,其他两支保皇的禁军虽不成
气候,却也不易解决。不过以尘芥堂的势力,应该可以渗透更深的内部......总之外
面有小涟撑着,我大可放心。
尧渊的解药已服下了,休息到明日已无大碍。现在王府明是保护实则监禁,不过是他
的话,这些碍眼的家伙也很好解决吧?
好歹国都之外还驻扎了此次带来的精兵,虽然从数量上全然不可与禁军抗衡,但若是
从中动些小手脚,群龙无首的禁军也不是不能对付。
那么关键就是城门与宫门了。
城门的话,挑选精兵强将潜伏在城里静待就好,至于宫门那就更简单了~小榕榕就是
效率高,人都已经帮我收买好了~
最后,从天而降的决定性势力么......
警觉地抬头起身三步跨向窗口抓起路西法就往铁栏外狂塞:"有人来了!就把我刚才指
示的带给小涟!"
那家伙虽明显不满,却识时务地没有发声。
又有客人,今天还真是忙啊~看清来者,我即刻恭敬地行礼:"殿下莅临,有失远迎。
"
眼见着训练有素的宫人利落地打理干净铺上裘毯干脆消失,我颇不是滋味:你坐就坐
嘛!干嘛要为了你的座垫而把我唯一的铺盖扔地上?
阴湿暗沉的石室中,萧静泱森冷的眼神愈加彰显:"你很逍遥啊。"
"殿下言重了,小的的乃带罪之身,如何逍遥?"
他似乎瞪了我一眼,却又那样沉静得可怕:"今日,外面可是热闹得很呐。"
我恍然大悟地点头:"是啊是啊~明日就是元日灯市了,外面一定很热闹~"
"不要装傻,你心里清楚。"
我委屈疑惑,一副无辜的姿态--坐牢的好处之一就是,拥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相当悠闲地唤来侍从斟酒,我莫名地端着酒盅看看脚下的地毯再环顾森寒的牢房,
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彼此无言地喝了两三杯,我始终看不透他黝沉的黑眸中究竟藏着怎样的心绪。
我想他应当是紧张的,毕竟明日便是变革人之一生的关键时刻。他很坚决,却又很愤
懑,尽管我也不了解他在不满愤恨些什么。
"想问什么?"
鹰隼似的锐光扫来,我尴尬地笑笑,口吻淡然:"为什么,你会等不及呢?"
他放下瓷盅,视线冷然。
"你会是个明君,你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可你为何却犯了这样的低级错误呢?"
"皇位迟早是你的,而相信你也看得出他并无篡夺之意,你怎能这样狠得下心?还是在
这种外敌觊觎交困之时!"
这房间如同只有我一人,所有的声响都被石块吞了去。
正当我怀疑对面那人是否石化之时,那僵直了半天的躯体突来字字清晰:"既然实权已
切实在本宫手中,父王又病重在身,让其早日静心安养岂非更好?"
逻辑上完全正确,虽然我无话可说,但你的手段也太过激了吧?
他夹起冰眸,哼声冷得我不寒而栗:"攘外必先安内,况且本宫早已说过,手足之情在
宫廷里是徒然无用的废物!"
我皱眉正欲反驳,他忽地激动起来:"我恨他!从少时起父王的目光就只停留在他身上
!所有的骄傲与自豪都只给了他!他想要的都得到了!父王从来就好似只有一个儿子
!"
我吓得不轻,因为从来不曾看见萧静泱这样的一面。一直以来他都是冰冷的沉静的稳
重的,像此刻布满血丝充斥仇恨、小小的酒盅都快被捏得破裂的激烈姿态,我以为是
一辈子都不可得见的。
这就是他愤懑的缘由?
我无从得知,而他仍犹自说着什么。当意识清醒的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轻搂着有些冲
动的他。
寂寞,千种境遇万般寂寞,和尧渊所不同的寂寞。
"真可怜......"我不觉放软了口吻,"不过我想一定有哪里搞错了,四叔毕竟不是那样
的人。而你和他所缺乏的沟通,恐怕就是导致悲剧的原因吧。"
我知道自己应该离他远远的,或是再趁势落井下石一番,可我却将他的影子与别人重
叠起来,终究硬不起心肠。
又是令人抑郁的沉寂,手腕骤时被狠狠扣住从他身上扯开!
我吃痛地转向回复了一脸冰霜的他。
漠然的唇角勾起心悸的弧度,出口的嗓音低得骇人,我本能瑟缩:"最为遗憾的就是,
居然是他得到了你。"
太、太抬举我了啦......手好痛......
微凉的手指攀上脸颊,我不适地挣扎了一下却被桎梏得更紧:"做我的人如何?"
我叹息--这年头,就因为你们说话老不说完整才导致总有人想入非非。
"抱歉,我喜欢自己挑合伙人,而且我选择的人不是你。"
他展开笑靥,眸中的杀意却直直射到我的心底:"既然如此,我得不到的东西,他也休
想!"
难起
要杀人灭口么?
下一秒,我便知晓了自己的天真无知。萧静泱是想毁了我,而不是杀了我,毕竟一刀
就宰了实在太便宜我了。
还好铺着厚毯,被这么甩在地上还不太痛,不过现在不是庆幸这个的时候!
身上随即压下黑影,我慌乱地抬手抵住同时手脚并用地向后退逃!
被扣着脚踝轻松拖回,身陷牢狱没有"云光"没有药粉没有暗器什么都没有!于是我只
有病急乱投医地封住他的穴道!
萧静泱灵敏地闪开,我见机踹他一脚全力向牢门冲,也不管外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
踉跄着没跨几步,身体被自后的力量猛地冲击,额头砰地撞到木桩!
我软软地倒在地上,头晕得嗡嗡直叫唤。
视线摇曳,我知觉自己被重拖了回去,背脊朝上随后上身凉飕飕的,双手被撕碎的衣
服缚在背后。
我紧张起来,费力地抬脚踢打不让他得逞,他亦是用上了蛮力毫不退让,寂静的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