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天涯 下 (穿越)————张尽

作者:张尽  录入:04-29

  不管他想收服南面的四十万禁军,还是想跟着我和慧生游走江湖,他都必须拥有足以自保其身的武力。

  在战乱年代,还有什么比自身的武力强横更实在的?

  管鬼祖走进屋来问:“行过师礼没有?”

  除了当阳生给管鬼祖递过去一个眼神外,我们都没有回答。我心头冰凉,心思百转,目光落在管鬼祖身上,突然脑中灵光一闪脱口叫道:“有了!”

  管鬼祖被我的目光逼得吓了一跳,莫名其妙的问:“什么有了?”

  我笑了起来:“天赐,我听说武艺高强,内力精纯的人,可以用自身的真气替内力修习还未入门的人打通经络,调整骨骼,使其在武功修行上突飞猛进,一日千里是吗?”

  管鬼祖皱眉道:“人的体质,本来都是天地父母所赐,是有格定的。要靠外力把所有经络扩张,就像是要把一个人全身都揉碎了,重新捏和再造一遍,那跟用刀子把人一块块的割碎了再粘上有什么分别?何况人体有十二正经,奇经八脉,十五络,一件一件的改造起来,最少也要用上三十五天,那样零碎的苦痛,足以把人痛死,谁受得起?”

  我被他说得冷汗淋漓,暗暗地叹气:原来,这些想当然的东西,是根本行不通的。

  “我不怕!”

  这声音清脆响亮,正是小小。

  小小甩开我的手,站直了身体,昂首挺胸,认真的看着我们,一字一顿的说:“我不怕!什么样的苦痛我都不怕!”

  “小弟?”

  众人愕然,小小的表情却绝不是在开玩笑,他的目光从我和管鬼祖、当阳生三人身上掠过,坚定的说:“我想学武,我要学武!”

  他的神色肃穆,这一刻里,我们竟是谁也无法怀疑他内心的决心,都相信他必然能吃得下这个苦。

  管鬼祖皱眉:“就算有内力高强的人,也还有许多珍奇异药,内外相辅,才能改造经络。就算你能吃得苦,受得痛,那些奇珍异药,连旧朝的太医院都不可能齐全。比如说锤炼足太阳膀胱经要用的‘玉精’就是自西元玉龙雪山的雪雕脑中取出的特产,旧朝与西元断交二十几年,这种西元的稀世珍宝绝不会有。”

  他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出口:“此法虽然快捷,其实凶险万分。以他的体质来说,九死一生,还有半成可能,因为导引不当而致一身瘫软。”

  这个风险,也委实太大了。

  小小,你要怎么选择?是冒这样大的风险,去追寻你梦想的王霸之业,还是照着你母亲和我的意愿,一生平平常常,安安稳稳的做个凡人,娶妻生子,延续邓氏香烟?

  小小脸上的神色瞬息万变,眼里光彩波动,久久,他抬起头来,已是一脸决然,一双眼看着我,却是说不出的哀怜恳求。

  我一震,放开他的手,他立即抓住我的衣袖,拉得紧紧的,虽然不说话,嘴唇却已被他咬得发白。

  我闭了闭眼,定了定神,才直直的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转向当阳生:“当阳兄,如果他能够疏通全身经脉,能够跟你学剑么?”

  当阳生面色微动,顿了顿才说:“ 假如他真的能够疏通全身经脉,学起武功来可以事半功倍,自然能够随我学剑--到时候,就算他领悟不出我的剑道,也可以凭着基本功自行揣摩,或许可以别具一格。”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定定的看着小小,声音竟然有些喑哑,慢慢地说:“小小,我们来试试吧!假如天意助你,那么,不出十天,必会有个可以掌握药材的机会摆在我或者是天赐面前!假如天不助你,那么,你就息了心中之念,从此以后,做个江湖闲人。”

  众皆愕然,不解我这话从何说起。慧生却微一皱眉,若有所悟,脸色大变。

  “好。”

  我握紧拳头,看了一眼面带忧色,却静默不语的慧生,低声吩咐小小去行拜师大礼。

  当阳生面色紧绷,沉着脸受了小小的大礼,目光却看着我,对小小说:“今日你入我门下,却有三件事要跟你说清楚。”

  小小垂首恭立,肃容说道:“谨听师父教诲。”

  “不必叫我师父。”当阳生的声调冰冷:“我是因为和你那‘哥哥’有约,才教你武功,但你非我道中人,继承不了我的剑道。我只教你武功,却不是你的师父。”

  小小的脸色一白,显然大受打击,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应了一声:“是,先生。”

  “第二,你的身份来历,我不追究,但你的家人欠天下人的债,血还不清,你日后不管任何时候,都不得说出教你武功的人是我。”

  当阳生这句话一出,连我也不禁心中一冷,旋即苦笑:当阳生虽然不通俗务,但练剑练到他那种地步的,自然有副好眼睛,小小与他相抗时的气度,太也不凡,他只要稍微联想一下我们的来历,猜出小小大致的身份,并不困难。

  “三,我虽然出身六道门,但教你武功,纯粹是我个人的私事,和六道门毫无关系,你不得借六道门的名义招摇惹事。”

  小小微微点头,当阳生目中利光一闪,突然起身,左手袍袖一拂,一阵寒风从我们身边掠过。寒风过后,桌上那只薄胎青瓷茶壶突然发出一声“咯”的龟裂声,这一声之后,跟着就是初慢后急的一串“咯啦啦”“当当当”的脆响。

  那完整无缺的茶壶,就在这一串清脆动听,却使人惊心的响声里井然有序的碎成了一堆大小相差无几的碎片,在我们眼前如同电影的慢镜头一样,缓缓的倒在桌上。

  当阳生神色不动,心气安定,就这样平平淡淡的看着小小,缓缓的说:“若有一天,你敢对六道门生出什么牵衣扯带的念头,不管你身在何方,我必将你碎尸万段。”

  他这样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比他厉声疾色时,更叫人心里害怕。

  小小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了抖,大声应道:“是。先生!”

  我也骇然一惊,背脊涔涔的出了一层冷汗。当阳生的眼睛毫无感情的转过来,注视着我:“你的确有些诡计,我看不穿你心里的谋算,但不管你准备要天赐做什么,若是对天赐不利,亦如此壶。”

  我挑了挑眉,朗声笑了起来:“我对天赐如何,当阳兄何不拭目以待?你袖里剑气虽利,我留随却无所畏。”

  

  第二十一章 建新学

  解决了小小的事,我心里的重担稍轻,立即抓紧时间准备组建新学。

  好在抄袭前人的智慧结晶,比起要自己着书立传容易几千万倍,我虽然算不得天才,但默写圣人名篇的能力还是有的,劳累了一天一夜再加半天,写完了三砚墨,挖挖补补,增增减减,终于“集百家之长”,默写出了二十篇“杂学新论”。

  仔细查看一遍,想想这纯粹是剽窃圣贤巨著,不免汗颜;再想想有这些圣贤之作,定可将中昆学子唬一大跳,又有些得意--哼,我身后有这样坚强的后盾,不信还收拾不了你们这些书呆子。

  然后将这二十篇“杂学新论”由四方楼里笔迹工整,有书法功底的帐房先生们誊写出来的八份文稿送到会文楼去,恭请五子过目,剩下的三份却一份交给余生,一份交给李琳,还有一份交给华石染。

  中昆学子彼此间传换文章,以求精进的事常见,他们也不以为怪,见我眼睛通红,精神萎靡,知道我必是熬夜了,都有几句抚慰的话送上。

  我猜想他们头次接触标点符号,对我这二十篇“杂学新论”,必会诸多非议,本来也极为好奇。奈何熬了这么段时间不睡,早已瞌睡虫钻脑,维持着基本礼仪,客客气气的请他们赐教之后,就立即告辞回房,强撑着洗了个澡,晚饭也没吃,倒头就睡。

  倦极而眠,这一觉真是睡得酣畅淋漓。直至眠浅时,才被腹中的饥饿感逼醒,睁开眼睛,入目的却是小小一张咬牙切齿忍笑的脸。

  我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

  小小的脸上有抹可疑的红晕,声音也因为憋笑而有些尖细:“二哥,原来你睡觉还会流口水啊?”

  我抬手一抹,嘴角果然有抹水迹--我什么时候染上这个毛病了?要知道,以前经过宫里的严格训练,睡觉是连气都不能喘粗的。打酣磨牙流口水,更是千万个不可以。

  想来,这就是脱离宫廷后,心情放松,本性渐复才引发的后果。我不禁笑了起来:“唉,我做梦梦到在吃白玉羹,正吃得高兴,突然有只小老鼠跑过来,吱吱喳喳,软硬兼施,把白玉羹抢走了,害我干瞪眼。你说,我能不流口水吗?”

  小小被逗得咯咯大笑,我也跟着笑,笑了一阵,小小见我笑得古怪,恍然大悟,尖叫:“二哥,原来你说我是老鼠!”

  他说着,不依不饶的扑上来胳肢我,我虽然不怕痒,但被他压住了肚子,也极不舒服,只得告饶。

  小小在游戏上小胜了我一回,居然得意洋洋,活像打了大胜仗的将军,当真是指挥若定,威风凛凛,满面春风。

  这一日,小小被当阳生带去讲解武学的基本理念,我却带了帮我誊写“杂学新论”的几名帐房先生,去百纳楼拜访郑百工、陶冶子等人,想把他们的技艺经验也抄录下来。

  技艺经验,不是一天半天就能收集齐全的,我也只是想将他们的技巧收集了,好把我那“神迹拾遗”修补充实,以便它易于被人接受。

  这些老行尊自然都有自己的独到心得,虽然也不免有些私心杂念,但这些人比起文人来,可就直爽多了,又大多数出身寒苦,了解民生艰难,只需动之以情,诱之以利,连逼之以威的都不必。

  我仗着嘉凛说过这四方楼里的东西我可以随意调用,也不吝啬金银,对愿意交出自己的独到心得的各位师傅,都客客气气的付与相应的钱财。

  郑百工等几位老人家虽然出身市井,豪义之气却不输于人,竟然千金一笑轻,把送给他们的金银推拒了,他们说的话,虽然平淡朴实,却更见其人忧国忧民的风骨。

  陶冶子还有点商业意识,郑百工可就全是一腔义气了,不止口述自己的技艺心得,还把他的老朋友也拉来。我对这些老人家心怀敬意,除去跟他一起讨论百工技艺外,也聊聊闲话。半天下来,哄得他们眉开眼笑,要不是到底顾及着我的“官家”身份,多半就要将我当成自己的子侄孙儿一辈,亲亲热热的拍拍我的头,哄哄我。

  久处谋算之地,乍然与这些温厚良善,朴实无华的人相处,由不得让人分外的感动欣喜。

  我心怀大畅,只觉得人生至此,也算得乐中一味。

  果然还是天地风月,人情温暖,游走江湖适合我啊。这样纯朴直接的感情,如是朝堂之上,皇权之中,怎能得见?

  虽然年龄有差,但我与这些老人家说话,小的是着意奉承,老的又性情宽厚朴实,居然十分投契,一天过来,大家食同桌,坐同席,俨然如同相知已久的忘年之交。

  在热烈的谈兴中,我听说郑百工年轻时竟还当过雕版师父,真是大吃一惊,叫道:“郑老伯,你学过木工、做过老司、拿过裁剪……连雕版师傅都当过了,这天下的手艺功夫,只怕没有哪几样是你没做的了。”

  郑百工居然有些小儿式的得意:“要不是天下百工,我都能了解一二,怎么当得起‘百工’这一称号?”

  我心中一动,突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郑百工见我突然呆了一下,居然立即猜到我有什么想法,笑问:“你又有什么点子?”

  我哈哈一笑:“小辈是想到了一个雕版印刷的改进方法,只是这却要有位精通陶艺的老师傅一起来商量商量才行。”

  郑百工眯眯眼,笑道:“有我和陶冶子在,陶艺方面的问题还难不倒我们。只是雕版印刷和陶艺能有什么关系?我却一时想不通。”

  “现在的雕版印刷,大多以木板雕字,一个字雕错,就整版都要重雕,雕工的辛苦就不用说了。最苦恼的却是这雕版除非再版,否则就成了废物。书价居高不下,平民百姓无法习文读书,很大一部分原因和雕版印刷的艰难有关……”

  几位老师傅齐齐点头,他们虽然不是文人,却都是游走四方,见多识广的老行尊。就算隔行,每一行业的大致弊病,他们还是看得出的。

  听的人捧场,说的人自然说得更起劲:“可是如果用泥块把字一个个的雕好烧制,做成字库,有需要的时候到字库里选字进行排版,印刷过后,再把雕版拆开,把字清理好,归库收存……”

  “啊--”

  郑百工技艺经验丰富,话听到一半,就已经明白了,惊呼一声,指着我,似乎想说什么,但心情激动,竟被口水呛到了。

  我赶紧上前替他拍抚后背,平复心情--这些老人家,个个技艺高超,经验丰富,可称为“国宝”,要是损伤了任何一个,可都是一个国家极大的损失。

  更何况,他们是如此的宽厚纯朴,善良诚挚,叫我不能不从心里对他们尊敬爱护。

  陶家虽然经营瓷器,但和对冶陶也相当熟悉:“这字雕版虽然容易,烧制出来需要极为精炼的技艺。制陶的大多都只是烧制一些砖瓦水缸等粗胚,像活字这样精细的东西,大家都没有烧制经验,手艺不够精,想要快点把活字应用起来,可就有点困难。”B4072B126後:)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中昆数百年来,重文思想偏倚,这些老师傅大多数都认得些字,对文化的传播所怀的心情,可不止是敬爱,更有一份尽力推广的心意。活字雕版能带给平民百姓字的子女带来的影响,是他们心里乐见的,听到实施会有阻难,令他们顿时都有些不悦。

  郑百工兴头被打断,只愣了一下,又振奋起来:“那有什么关系,一次烧不出,就烧两次,两次烧不出,就烧三次……咱们哪个没有吃过事情做不成的苦头?总要一次次的试着来,哼!前朝皇帝修建那‘九重山庄’,逼着咱们‘一山遍纳四方之景,一庄尽揽南北花月’,咱们都能做出来,还怕了烧字这样的小事?”

  原来郑百工他们竟然就是修建“九重山庄”的师傅之一,难怪他们会滞留在安都,被战乱所困。

  九重山庄位于安都南面百里之处,依山傍水,正对南安运河,最初的时候只是一个皇家的避暑山庄,逐渐发展,就变成了行宫。到了邓酆手上,更是大兴土木。九重山庄已经扩建成了连绵百里,精巧不输内宫,宽广却更胜内宫的一处行宫。

  邓酆扩建九重山庄,立愿要九重山庄遍纳南荒、西凤、东辽、中昆四地的独到之景,尽揽南北的奇花异草。前面的一个条件,也还有能工巧匠可以模仿出来,后面的一个条件,却着实苛刻。各方各地草木之性各不相同,所能适应的气候也不相同,哪能强搬硬种?

  这九重山庄的扩建,倾尽了国库的财力自不必说,光是建筑征用的徭役就上了百万,内里的工匠师傅,累死的、因为建筑不合皇帝心意而被坑杀的,不知有多少人。

  那九重山庄,我也是住过的。一念至此,突然间有股莫名的羞惭,发起怔来。

  与郑百工并位而坐的一位黄姓老师傅听了郑百工的话,却突然一拍桌子,笑了起来:“谁说会烧不出来的,现成的陶瓦师傅就在安都……有他在,还有烧不成的陶瓦?”

  众人都愣了一愣,恍然大悟,郑百工一拍脑袋,呵呵大笑:“是啊!我怎么把他忘了?安都有百年基业的十六连窑,孔家的孔艺老哥哥!二十年前,安都内宫城楼‘极天阁’上那镌刻了诗赋近百首的城砖,可就是孔老哥一手烧制成的啊!就算他年纪大了,可这手烧字砖的手艺独成一格,他一定舍不得让它失传的!”

  如果能够把活字印刷术应于实用,对新学的发展实在有天大的好处,我大喜过望,对这些老师傅说不出的感激。

  天色渐黯,我把想做的事情拜托几位老师傅,起身告辞。几位老师傅见我不和他们一起吃晚饭聊天,脸上都不禁浮出不舍之色。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因为久困安都,心里焦躁,难得遇到跟他们谈笑的小辈,所以才会有这样的不舍,只里也有丝心酸,好言的安抚他们。

推书 20234-04-27 :哑奴儿(穿越+女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