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枚银针发出,颀相思已经有些气虚身软,五枚现在已经是他的全力了,而剩下的人还在接近自己,这个时候就是证明自己到底是配角还是主角的时候了。只见在那柄最近的剑尖横架上自己脖颈之时,身体被掠走,微微有些刺痛,但终究要不了命。并且还证明了自己原来真的是主角,颀相思在这种紧张的时候,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白璧微瑕的淡淡笑声,断断续续的传了出来。
颀肃清此时可管不了怀中这个人发了什么疯,差点要做人剑下亡魂了,还笑得出来!
第十四章:行刺
又是一夜销魂,可是那种时时传来的快感却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心底那抹空虚,眼前明明是鸾鉴那勾魂的眉,殷红的唇,却总是在晃神之间变了模样,不是夺人心魄的艳,而是赫然的淡漠如水!浮现在眼前的究竟是谁?当听到那声暗哑的呻吟,才怔怔回神,还有谁能有那样波澜不惊的眸子,还有谁总是让自己刻意忽略才能忘记的存在。然而他是毒药,似甘甜入喉,沁入脾脏,你可以告诉自己只是喝了一口纯净的甘泉,以后自己喝的仍会是有价无市的蒸青绿茶,然茶虽香又怎及泉水的甜。茶纵然有千回百转的柔情,却不及甘泉来的清澈,或是润物无声的让人措手不及。
颀肃清发现自己已经在冥冥之中入了颀相思的套了,可他是颀肃清,他有禁军都统蔡贺之女为妻,有寺卿娇俏可爱的女儿为妾,还有太子作为情人,这些已经够了,颀相思于他无用,幸好那捧甘泉他只是远观从未近瞧,况且颀相思的心机他领教过,深的让人厌恶。对待别人他可以永远的谦和,但是一想到是他,却是坚决的不愿纵容。
早早离去,他告诉自己只是避人耳目,半途折返,也只是说服了自己颀相思活着,还能留下太子的针对,借以牵制太子。只是见到他被人横剑相向之时却是脑中一片空白,心思反应跟不上身体的迅速,运了十成内力才险险救下他,心跳第一次如此之急,只是运了轻功为何喘息剧烈,看着怀中及时救下的他,脖子上一片殷红,上次见他被颀鸾鉴划伤了脸自己还只是浅浅的蹙眉,这次却是,担心?为他受了伤而担心么?
抱着他柔软的身体,却是安心了,心底那点空虚也莫名的填满了。听到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开心的笑了起来,颀肃清前所未有的愤怒了,他知道,他又上了他的套!他颀相思竟然拿性命来设计他!
颀相思并不知道颀肃清为何去而复返,但是只要他出现,他必然会来救了自己。就像练武场上,只要有他自己就是安全的,因为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兄弟厮杀的戏码在他眼前呈现,并不是因为他的友爱,只因那会为他的英明摸黑。如今他也不会不顾自己的生死,因为自己是他牵制太子的砝码。即使只是个砝码,也证明了现在自己还是可用之人,即使他不屑,或者防范,又或者厌恶,也会客观的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一瞬颀相思才恍然。原来颀肃清并不如原来自己想的那般阴狠,他也只是个平常人,只是他是个聪明人,他能忍常人所不能,他会审时度势,将自己时时置于最完美的境地。他内心并不真的明白何为善举,怎样才是明君,但是他会模仿,会朝着人们心目中希望的方向而去。
好人与恶人有何差别?难道心里的善恶真的有那么重要,如果一个人心好,他自然是好的。若一个人为恶,他自然是坏人。可是若一个内心为恶,却总是时时施善,那只要他能坚持到最后,还不是好人一个?何必在意他心里的想法?
这厢颀相思还在胡思乱想,那边颀肃清已经放倒几人了,他的武功还真是深不可测。颀肃清抱着自己施展不开,可是这个怀抱现在是暖的,有些不舍。大局为重,颀相思自动放开手臂,对方也同感的松开了他。
看着颀肃清衣袂翩翩,墨翎随风,宛宛如谪仙,遗世而独立,在清晨阳光的映衬下有着说不出的……正派!颀相思找了个墙角站着,看着难得全力御敌的颀肃清,他这样冒然救了自己,不是表明了与太子对立么?想到这一层,颀相思不禁心中急乱,蔡太师手握兵权,眼看着是要交到太子手中的,若是这时两人翻脸,一定会破坏了颀肃清的计划。他来救自己有没有想到这点?关心则乱,没有发现有人从身后接近,紧接着脖子上又是一凉,听此人叱道:“二皇子!”他竟然知道颀肃清的身份,那这些人是万万留不得了,颀相思正在思考着对策,任那人将自己劫持,与剩下的两人会和,却是打算要持着自己逃逸?为何不现在一刀了结自己?
颀肃清没想颀相思竟然束手就被人给持了,简直是恨铁不成钢,索性说道:“劫他走吧。”颀相思感觉颈上的剑不查的微颤了一下,心想这难道是欲擒故纵?
做这种逃走的决定刺客的头目也是身不由己,他们为了任务可以豁出性命,但迄今这还是损失最惨重的一次,若再不逃,恐怕连个报信的也回不去了。
他出神这一瞬间,一阵清风吹过,剑下之人竟然不顾危机硬是沿着剑侧向前划了寸许,一片血色,眨眼间见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扯下了发髻上的丝带,青丝飘散。此时颀肃清也借势提剑来救,却听颀相思慌乱的说:“别过来!”可三个字怎敌他轻功快,还没等颀肃清弄清何事可慌乱,已经与旁边那三人一起倒了下去。
看着十多个个被颀肃清解决的,八个被自己解决的,都已经倒下了,颀相思终于松了一口气。颀肃清哪里是来救自己,分明是给自己找了麻烦,不然自己也不会颈上两处受伤。
玉隐招来轿子,将颀肃清搬了上去,还有八个活着的,相思对玉隐道“带去你们那吧,他们武功不错,能用则用,不能用,就关着”那种随意取人性命的话,他还是说不出口。
上了轿子,看颀肃清坐的周正,却是中了自己的花非花,不能动弹了。都告诉他不要过来了。这人有时候也很笨。可是他是为了救自己吧。颀相思心情很好,忍不住弯了眉梢,笑眯眯的看着颀肃清。他现在岂不是任自己染指?咳!想着想着却是笑出声音了。
颀肃清现在是怒火中烧,要救人,反而被设计,竟然不知是何时中了什么麻药,全身痛麻难当。既然他有自保能力却还示弱要自己保护,亏他今天好心来。他是在嘲笑自己?若是麻药劲过了,定撕烂他那张嘴!
颀相思笑够了,发现颀肃清看自己又是那种冷冰冰还透着厌恶的表情。可是这般冰冷能持续多久呢。他坐在颀肃清身旁,也不说话,透过方窗看外面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今日负伤,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索性不去早朝了。
颀肃清终于认识到若论沉默,颀相思当数世上绝无仅有,开口问道:“这药劲何时能过?”“后日此时。”颀相思转头看着颀肃清,这种强势之人也有弱势之时。微蹙眉,他身边怎的没有人跟着?
颀肃清发现对方看着自己,波澜不惊的眼中透出疑问,细细的眉也皱了起来。“麻烦七弟给皇兄解了这药。”然后静等着,发现对方竟然似昨晚在无尘面前露出的那种羞赧,红霞浮面,赛雪肌肤片布红晕,竟是说不出的魅惑。
颀相思急急转头,可以解么?可以么?“这麻药若自行消散需两日,若我解了,则片刻恢复如常,你可是要我、解?”颀肃清听出他说这话时竟然不像以往那般淡然,似乎有种咬牙切齿,这咬牙切齿再配上面红耳赤,倒是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只见颀相思半蹲跪在他面前,散落的发丝柔顺的垂落在胸前,双臂勾着他的脖子,慢慢欺近,竟是温温软软的两片唇附了上来,清淡的,甜甜的,似是有种芙蓉糕的香气,然后是一片香软的舌尖轻轻的滑了进来,这像挑逗却又极度缺乏经验的吻像是一把焚天灭地的火,只是小小的火星便起了燎原之势,颀肃清觉得全身的知觉都恢复了,那只舌也在退走,他点了火就这样撤了?
颀肃清反手搂住相思,伸舌将那只临阵脱逃的香舌卷了回来,紧紧纠缠,在自己这搅了一阵,又占领了对方的领地,大肆搜刮,直到怀中人身子完全软倒才意犹未尽的松开。
颀相思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得来不易的新鲜空气,脑中一片空白,刚才,刚才不是要解他的麻?之后呢?缺氧,缺眠,受惊,与慌乱完全占据了那颗脑袋,终于运转超速,死机了。
颀肃清好气又好笑,竟然接吻也会晕倒?转而又自嘲的摇了摇头,男人就是这样,身体都是有思想的,即便是吻了他,也只怪他先诱惑。起身出轿之际,撇到颀相思颈侧两处伤口,先前中的那剑已结血痂,而第二剑显然伤口更深些,血还在不紧不慢的流淌……
颀相思朦朦胧胧之中转醒,急着叫到:“玉,玉隐。”玉隐推门而入,正立于床边,“那些人,不能留!”昏迷之中总是带着灼灼的焦急,意识还没有清醒,但是这件事绝不能大意,尽管不希望因为自己害了人命,可是那些人若有诈降,回去之后禀了太子,今天颀肃清救自己之事就遮掩不住了。他不能冒这个险。正在视线慢慢清晰之时,竟然发现颀肃清在看着自己,又是那样寒冰般的眼神,又是!颀相思气虚的转头,刚刚怎么没发现他还在?
颀肃清看玉隐领命下去,立在床尾,恨恨的看着床上那个脖子上缠着纱布的人,刚刚那一丝丝好感瞬间灰飞湮灭。“你原本并不想要那些人性命,如今改变主意可是怕牵连到我?”见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继续道:“这么说,你最后用麻药也是为了能够制住所有刺客?”
这个颀相思远比自己想象要聪明哪!好一个聪明之人!
看着颀肃清甩手摔门出去的背影,颀相思瞬间明白了,太子可以得到颀肃清的欢喜是因为太子永远不会想在颀肃清前面。而他厌恶自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将他看的透了,或者是他讨厌这种有人脱离他管辖的感觉。而自己却三番两次触了他的禁忌。但是他竟然好赖不分?若不是为了他,又怎么会害了那么多人命?
扶着床沿挪到了圆桌旁,捧起那盏茶,用茶盖轻轻的拨着浮于淡香液体之上的叶末,深呼吸来平静上涌的气血,却还是无可抑制气的手也抖了起来,盖上盖子顺手就想将茶盏当成那人给摔烂,只是掠过头顶之时,被溢出的茶水溅落到,发丝,衣领,手背……最终还是没忍心甩出去,这瓷杯又是招谁惹谁了。只是自己如此狼狈的样子,要是给别人瞧了去,定要当作笑柄了。怎的弄成如此难堪?
颀相思转身将湿了的白色中衣脱掉,随手又扯出一件新的,披了上,坐在床沿,头轻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朝堂之上,太子望向颀相思的朝位,理所当然的空着。即使他现在立于朝堂,也定然是尴尬万分。可是为何颀肃清也没来早朝,莫非……
下朝时,看到太师掠起衣摆急急的赶上轿辇,颀鸾鉴迎了上去,“太师看着匆忙,可是出了什么急事?”蔡镇相持袖抹了抹额角沁出的汗,做了一揖道:“太子殿下,下官曾外孙昨晚高烧,竟是现下还没退,正要去看看。”颀鸾鉴做恍悟状,“如此,本宫不挡了你的路,快去吧。”蔡镇相与颀鸾鉴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错开身,让开了。
原来是肃清的儿子病了,颀鸾鉴坐在书房,左等右等却不见刺客有任何消息传回。心下一沉,看来又是失败了。堂堂一朝太子,竟然连你一个黄毛小儿都对付不了,我倒要看看你颀相思到底是几头几臂,还能挺到何时。
听闻他身边三玉为最得力助手,只要断了这其中之一,他的保护必将出现裂痕,颀鸾鉴又开始习惯性的寻找对付颀相思的方案。似乎,失败,寻找原因,再行动已经成为他作为太子的乐趣。
颀肃清坐在颀越身旁守着。儿子还是高烧不退。蔡晴也候着,贪婪的看着颀肃清唯有对着儿子才能露出的温柔关怀的眼神,是与他看自己眼神完全不一样的,并不是表面的柔和,而是溢满了关怀。即使如此,蔡晴也满足了,因为她的夫君唯有对着她们的儿子才会露出这种眼神,这也是时间绝无仅有的殊荣。
颀肃清则是在心中责备自己,早上竟然放下病重的儿子,去救那一个不相干的人。那个人以为自己需要他的周全?若不是他自己已有万全之策,又怎么会冒然救他?他以为他有多重要?简直是自以为是!手缓缓的划过儿子烧得已经泛红的脸蛋,脑海中浮出的却是另一张同样泛着红晕的脸……
蔡晴看着颀肃清以手抚额,神态疲惫,许是一直这样坐着累了,道:“清,妾身在这顾着就好,乏了便去歇着吧。”颀肃清看了蔡晴一眼,已经是眼眶泛黑,一夜未睡了,“无妨,晴儿去休息。”蔡晴看着颀肃清毋庸置疑的眼神,劳累了一夜的身子反而轻盈了,笑道:“妾身陪着夫君。”
第十五章:退烧
翌日,颀相思早起,朝服穿戴整齐,另外在颈上系了与朝服同色系的墨色绸巾,在铜镜前看了又看,觉得没什么破绽,踏着晨风边散着步边向皇宫走去。
天气依然很好,碧蓝一泓,晴空万里,初生的阳光带着温暖如金子般明晃晃的橙亮洒在身上,柔和了视线。稀稀拉拉的人忙着运早货,等着到了时辰摆开早市,便是热闹的一天又开始了。身后照例跟着玉隐玉灵,主侍三人悠悠闲闲的迈着步子。宁静被突如其来的大笑打碎,那嚣张的笑声由远及近,也不知世上有什么事情可笑成那样。一阵属于清晨的清香之气迎面扑来,颀相思转头看着刚从身旁经过之人,那样文秀之人,那种特有的笑声,竟是有些熟悉。垂目思索也许是在什么地方碰到过此人,“我说钱大少爷,您有钱有势,别跟我这耗着了……”“就跟老板说,记在我钱程的账上了……”那种笑声竟然自然而然的带出了十年之前的回忆,原来确是故人。辗辗转转,过了这么多年竟然又遇上了,看来自己欠下那一两银子终可以还上了,“玉隐,去查刚才那人。……现在去吧,我下午便要到他府上拜访。”
散了朝,颀嘉看到颀相思脸色不霁,失了血色,将其叫进了御书房。颀相思坐在案前,神情有些消沉。颀越已经高烧两日,为何还不退热?到底是怎么了?那么昨日颀肃清便是以此混了太子的视听么?他现在一定很急了,这么多人,也只有他的儿子才能真正引起他的关心,毕竟血浓于水。自己要不要去看看,他会让自己看望么?管那冰山脸,又不是去见他,打定主意,下午先去看看那个小家伙吧。想想自己那么大的时候仿佛还是昨天呢。“相思,在想什么,倒是一直都没看父皇一眼。”颀相思抬头看颀嘉,神色不辨,解释道:“相思在想,颀越那个孩子烧了两天,要不要紧。”颀嘉紧绷的脸放松下来,笑道:“既然喜欢小孩,何不结婚也生一个?”听到这话,颀相思连忙起身要跪下去,被颀嘉给挡下,“这是做什么?”“父皇曾答应不再随便给相思指婚。”颀嘉好笑,哪家公子不是希望自己给指一门好的婚事,唯有他避恐不及,想来还没有心上人,思及此,放下心来,眼神撇过颀相思颈上的丝巾,好奇道:“相思为何围了丝巾?”颀相思手自然的摸了丝巾,笑着说:“只觉这样好看。”“父皇道你根本不在意这些呢?相思昨日是怎样不舒服,现下可大好了?”颀相思谢道:“谢父皇关心,已无大碍。”问了近况,看颀相思确不像有什么病况,便让其退下了。
待颀相思退出御书房已有段时间,颀嘉唤来福广,“去给朕查查七皇子脖子上到底怎么回事。”颀嘉接着看着案上的奏呈,却在想,你们几个皇子撕来杀去,最后胜者为王,但要伤了朕的相思,便都要拿了陪葬。
这一下午,颀相思可是体会到什么叫心神不宁,身在曹营心在汉了,这奏折也看不下去了,左思右想,还是去看看颀越情况才安心。玉隐去打探钱程的情况至今未归,倒是比他平日办事效率慢了不少。只带着玉灵急急出了宫去,也许玉灵能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