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知礼直嚷嚷着说那天居无束是被我给骗惨了,他怀疑我舍身放血救他却陷自己于昏迷境地的那五天完全是假装的,否则哪有可能头脑清晰(?!)的向人家开口要求那么多无理取闹的刻薄要求?!不过,“受害者”居无束却只是冰冰的送了他一句“闭嘴”,至始至终都没有向清醒过来后的我算这笔糊涂帐!
律少主就更夸张了!一看我安安分分的长眠不醒,吃惊不小,悲观的以为我将不久于人世,于是急得直想砍人,差一点将那些找人不利的下属吓得抱头痛哭。偏偏切脉看诊许久也诊不出我病在何处,脉像始终平和毫于衰败现象——然而越是这样才越可疑!于是他又在手下面前燃了一把幽冥之火,骇得众人自惭形秽的差点搞出集体自杀以谢罪。而他则在惊怒之下带了大半手下直捣燕姬的栖身之所打算将绑匪捉拿归案好为我讨回公道。谁知去时仍是人去楼空,洞门大开的高唱空城之计,一大票人浩浩荡荡前去却如之前逮人不利的尉迟暮一样铩羽而归。
直待他失魂落魄的回来,某个慢郎中才眨着桃花眼给出了自己的观察所得:“律少主,舍隐应该只是被下了一道护体咒,他的‘反常’其实并无大碍。”
“护体咒?”那为什么还会昏睡不醒?
“之所以出现这种现象,大概是因为这道符咒功力太强而打破了原先咒术的平衡才导致的短暂昏沉吧……这个护体咒倒是一道相当好的符咒,于舍隐而言更是百利而无一害呢。”既然幻影殿的未来殿下大人都这么说了,某人紧绷的神经自然得以松懈了。
但是,不取我性命,反而还让我安枕无忧,对方又是在打什么主意?于是,另一个疑团就随之而来了:“她们……这么做的用意到底为何?”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疑问,原以为睡饱后精神不错、气色红润的我能给出他们想要的答案,但是很可悲的,我,这个独一无二的当事人却是一问三不知,大大刺激了他们。
我其实也很想知道燕姬对我的莫名态度究竟所为何来呀!可是虽然我自认风流倜傥、潇洒无双、貌比潘安、人见人爱……是个十足十的美型男,但想来那位超级大美女却并不是看中了我的相貌所以芳心暗许的不忍向我下手而终于决定放我一马。她在凉亭里盛情款待了我,那种招待方式简直就像是在对待神祗一般的敬重与虔诚。看到我手腕上已渐渐消去的割伤后,她随即哀求我一定要套上那双雅致的护腕,请我务必要好好保护好自己。
哇咧!她的举止真的很莫明其妙,而且她还出奇的大方——她说,她的爱马与我极为投缘,所以打算将马儿转送给我。我一想,无功不受禄嘛,当然得婉言谢绝——陌生人的示好千万不要太过相信呀,这可是有十足的前车之鉴呀——想想,我之前不就是因为对她太没戒心了才会出现在这儿的不是吗??
然而那马一出现就令我惊愕了,是黑仔!居然是黑仔!我瞪大眼以行动表明我的不可思议与极度错愕。燕姬却是温雅淡笑:“公子,此马儿名为‘追’,本是从小驯来寻找燕姬的主人的。哪知它两年前突然离家出走,从此踪影全无,直到数日前,才见安追随在公子左右,却原来是去投靠了公子。想来‘追’甚是喜爱公子,它又颇具灵性,倒不如送予公子,闲暇时变可遣它载了公子四处游历,还请公子不要推辞。”
得!搞了半天,黑仔……不,是追,居然是一马逃家的马!可见它的劣根性是根深蒂固的了,怪不得会死赖上我不走!它喜欢我?别开玩笑了!也不想想,它一代马贼横行乡里的赫赫威名是怎么来的?!我被它害得还不够惨哦,这下送了给我让我成了它名正言顺的主人我还会有什么好果子吃!于是我当下声泪俱下的哭诉被黑仔陷害的种种,殷切欺盼她能大发慈悲的收回成命。然而我们的默契显然不够好!燕姬她只是笑而不答,遣了黑仔离开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搞得我心底一片茫然。
这个燕姬的所作所为,不令我讨厌,但是真的让我如坠云里雾里,一点也搞不出头绪来!——事实上是根本无从懂起!然后我便在一片茫然中看完了即兴歌舞,又在一片茫然中用罢了一顿丰盛膳食,再在一片茫然中沉沉睡去……直到衷心可疑、乱没节操的黑仔引了律少主一行人前来救我。然后……就这样了啊!
听完我基本上没什么信息点的陈述,我发现每个人似乎都一副得了抽风症的模样,嘴角频频抽搐——除了永远保持冰雕本色、处变不惊的居无束!我于是感到万分惭愧……唉!好吧,我知道我讲故事的水平实在不是很高竿,想当初我妹还小时缠着我给她讲床头故事时她那种越听越清醒的可爱表情……呜!你看看他们这是什么表情嘛,真是不给面子之至!!果然,每个人都要欺负我!
“原来黑仔竟是燕姬的马,怪不得当初你出事时它会跟着她走……”说着,黯沉的眼神望向一脸冰冷的居无束,有些责难,但没收到效果。
“这个燕姬到底是何人?”寒仪皱着眉自问,手指习惯性的掐掐算算。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难道他以为这样真能卜得出人家的来历?我晕!他的职业痛果然不是普通的严重!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我嘀咕着偎入律测之怀里,虽然醒来了,精神也为之大有好转,但还是懒得动弹,能靠着就不要坐着,免得累到了自己。这几日阳光正好,气温有所回升,虽然是在十二月份天,却也暖烘烘十分受用。看今天大家都闲闲在家没什么事做的样子,于是叫了一群人跑来后院喝茶兼磕牙,果然是种享受噢!
不过……如果翔龙社的头头们能不要端着一张便秘了之三十年那种愁眉苦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那才是真正的享受呢!
“怎么回事?有什么困扰吗?”我抬头问测之,总觉得他自来到这儿之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哦,忘了交待一下,我们现在已经脱离驭风客栈转而投靠寒大舵主,不过钱宜多钱大掌柜也跟了来,说是要给总部增加援手。当然,来到寒仪的地盘就意味着我们离目的地已经不算太远了。北上必经之处——风陵渡,离此处便只有区区数里而已。等过了黄河渡口,再向西北方向赶个六天左右,我们就能抵达最终目标:盘龙岭了!呀!想来就兴奋!
可是……怎么归家心切的测之却反而一反常态的忧郁了起来呢?他现在这个样子,令我不由回想起初次见面的那个雪天,那时,他也是这种神情吧……内敛着,却又焦急着。我愣住,难不成……他这是近家情怯吗?他不是急着想赶回家?今日的忙里偷闲恐怕原因不简单哦!
“近日来温候偏高,风陵渡口的冰面已经开始融化,要徒步过河只怕是不能了。”寒仪大叹口气,只能说是天意弄人!如果他早些时候没把我赶走,也不至于让他们少主徒然逗留了十日,那么也就不会遇上这种天定的延宕……可是木已成舟,再来后悔也太晚了些!
“咦?!”我大愣,不是吧!那我辛辛苦苦要求时小弟务必要帮我带上我上次要求打造的冰鞋不就无用武之地了吗?怎么可以这样!
“冰面的冰层厚薄也很不均,有些冰面已经断层,但即使如此,渡船也是不能过的,所以也无法摆渡了。”时羽说着好心的递了些茶点给身边的盲人小帅哥。腾知礼谢着接过,原本可爱的大眼此刻正裹着厚厚的纱布,听说是测之给他治的眼疾。果然如我所想的,他的眼还有救——不过,我有些怀疑测之可能是在公报私仇,因为这团纱布包裹得实在不够漂亮,甚至只能用滑稽来形容,一点也不像大神医会有的手笔。不过我可是新世纪硕果仅存的好青年,所以不会光明正大的嘲笑他此刻不自知的狼狈的……唔!等会儿记得回房时蒙到被里里去笑个够!哈哈哈!
“怎么这样呢……”不由想感叹,天将降大任于死人也!非得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空乏其身……唉!我感到头顶飞过去一排乌鸦!这场绝地大反攻唱得实在太过凄惨,测之怎么总是这么辛苦呢!以前都高唱“红军长征两万苦最苦”,可是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当个大产业的继承人,当一个十足的孝子,是多么的苦!
好心疼呀……
“那找到方法了没?”原来之所以陪我一起谋杀时间是因为迫不得已啊!唉,心有点受伤!为今之计,也许只有等了。等着看冰什么时候会化成水让渡船能行得过去,再不然就是等水重新凝成冰好徒步过去。但这种事,都得看老天爷配不配合啦!所以,我们不知道还得耗去几个焦虑之夜。
“如果能向冰面浇水让它早日凝成冰,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风敛尘平和的给出一个方法,然后自顾自的否定,“不过几十丈宽的河面,要凝成冰,恐怕也太耗时费力了!”所以这个方法不可取!叹息!
“想办法把冰弄走也是可以,但就是河面太宽很难清理,白白消耗太多体力,也是不妥。”寒仪也提出了一个否定提案。
“拿什么东西将冰弄碎就行了嘛!……用火药!对!用火药嘛!我记得寒大舵主拥有矿地,是吧?矿厂里肯定有炸药啊,拿一些去炸嘛!”这又不是什么大问题,值得这样烦恼?
“不妥。炸药的引线一沾了水便会熄灭,有些则因为时间上不吻合,反而可能会在我们行舟途中爆炸,那样反而不安全。”律测之也给出否认意见。
“这个嘛……好吧!看我的!”我略一迟疑便下了个决心,“寒舵主,你还是去帮我调一些炸药过来,然后再配些铁砂、石子、木屑什么的,我要用。”
“你在打什么主意?”律测之沉下脸问,本能的感到反对。
不过,我主意已定,反对无效!“接下来就看我的好了。”我神秘的笑笑,不过却没几个人笑得出来。
“不许你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律某人的警告!
“安啦安啦!”老兄,太早担心我啦!安抚的吻了吻他的嘴角,不想说破免得他更担心。
“隐儿,别做傻事,我会心疼的。”迟暮少年不知是无感呢还是故意呢,当着大众的面向我表明心迹。厚!他不怕人家风殿下吃醋哦?
“如果你自己找死,我不会救你,这也不算失信于人!”一直冷眼旁观的居无束终于开口。
呀!他不开口我还差点给忘了正事了!“无束……你知道的,我已经不想再拿着那点小恩小惠(??光荣送上血的大恩大德竟被我说成是小恩小惠……唉,为了摆脱那个暧昧的“我要你”的要求,我可真算是大大牺牲了!)来束缚你了。其实你想走,我一定不会死拦着你的,你放心好我,我……”自醒来后看到无束先生居然没有在完成护送我回来的光荣使命后潇洒退场,我就有种自觉要面对可能会有的一片混乱了。呜……千万、千万不要让测之知道我曾开出那个“我要他”的拙劣要求,不然……不然……唉!这个玩笑真的是开得有点过火了……
“我不会走,既然答应了要照顾你,在还没有毁约的必要之时,我就不会走。”他一本正经的冰着脸给出否决答案,效果立竿见影的显现在我被某个忍怒的兄弟紧紧钳制住的腰身上。我低呼一声,笑容僵在了脸上。完了!打翻醋坛子了……可是测之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在意呢?你应该听得出来无束话里的意思呀——他明摆着的以自我为中心嘛,现在之所以说要听我的要求行事,这不过是他还有那么点新鲜感嘛。一旦他不想再继续为我卖命了,他一定会走得相当潇洒。
决定权其实掌握在他自己手中耶!
“松手,不然弄伤了他,我就对你不客气。”冰美人之所以够无情够凛冽,主要就在于他不卖任何人面子。在他眼里,“翔龙社少主”五个字也不过只是个虚名而已,管他是谁,要伤到我就得承受他的报复——理由:他答应过我的要悉心呵护我不让我受半点“伤害”!唉!搞不懂他,明明对我的要求极为不屑,却老拿来当做口头惮!怪人!
律测之闻言微一松手,挑高眉,然后冷哼一声,抱起我就飞身离开庭院。居无束起身想追过来,却被尉迟暮一把扯住:“等等!你告诉我吧,你到底还答应了隐儿什么了?”他真的很好奇,好奇死了啦!
居无束冷凝着脸甩开他的手,然后拿了湿巾拭了拭,在某人大受打击的娃娃脸上加入一抹名为“不屑”的色彩:“……无可奉告!”语毕,他转身离去,目标:适才两人离开的方向——他答应过的……(汗!)
“……我想……我讨厌他!”尉迟暮扯了一把耐的绒毛,恨恨的咬牙。
“好,好,我知道。”不着痕迹的救下在魔爪下哀叫连连的无辜替罪“猴”,风敛尘好脾气的笑着安抚。
“我很讨厌很讨厌他!”手一扬,方才那块被拭过的湿巾瞬间灰飞烟灭,还是觉得不解气——那个冰面男!他居然被居无束彻底的鄙视!想他小圣手尉迟暮是何等高人,他可是连律少主都不得不卖几分薄面的了不得的大人物哎,现在居然会被人当成脏污来嫌恶!可恶!气死他了!
“好的,好的,我了解了。”拍拍他的手,风敛尘一手顺着他的长发,笑得很暖。生气的娃娃脸可爱得令人不由自主的想要亲昵,那种不自查的微微噘起的唇,有种类似娇憨的迷人,真想狠狠的凑上去啄个一口两口!然后,当他发现时,他就真的这么做了……一下、两下、三……
尉迟暮僵在当场,脸色不是很美妙,半晌才回神对上某人意犹未尽的陶醉脸庞,慢条斯理的扯出一抹淡笑:“我想……我应该不是讨厌你——”
桃花眼中绽放异采——
“我是相当相当、非常非常、绝对绝对的厌恶你!别跟过来,不然和你没完!”狠狠的丢下“真情告白”,娃娃脸越墙而出,不知所踪。
桃花眼中泛起柔柔浅笑:“只要刻在了心里……我就会有机会呀!”暮,你还没有自觉吗??在你心中,越是介意着我的存在,相对的,你就记得越深,你不知道吗?我现在已经进驻你的心里了呢——总有一天,“隐儿”的样子会完完全全变成我的,由不得你再忽视……呵呵呵,他翩然一笑,捞起宠物,“耐,我们追!”飞过去的方向,正是尉迟暮踩踏过的墙头。呵呵,被人如此坚决而彻底的否认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点甜咧?……
空旷的院落,徒留几杯残温未褪的茶盅,当事人咧……一个个都走得无影无踪!寒仪眼睁睁的看着丢落的武当绝剑公子在时羽的搀扶下离开,这孩子,似乎总是很忧郁……寒仪叹气再叹气——算了,也许他是真的老了!才三十四岁而已啊……唔!看来他是属于未老先衰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