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的情况应该算是灵魂穿越过来的吧?我霸占了池非寒的身体,还继承了他的记忆,但是关于这个世界的这份记忆并不完整。经融冰的提醒,我仔细思索了半天,竟然想不起我究竟如何住在了这里。我清楚地记得是哪一天接下了魔教的生意,与教主第一次碰面的时间地点,我杀人的场景,以及事成后,教主在紫云台召见我,给我赏金和许诺,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
但是我忘了,或者说我想不起,我是被谁带来住进这个地方。理论上,教主留我做客,我不可能是自己走到陌生的客房。
也许这件小事对于池非寒而言并不重要,所以印象模糊?可是再模糊也不会是一片空白吧?带路的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总该记得。难道说教主口头对我一说,或者画了一张地图,我就自己找到客房住下了么?就算这样我也该有印象吧?
为什么感觉像是凭空丢失了一段记忆?
我思绪翻涌,却不想让融冰看出异样,就敷衍道:“也许是我没太注意。但我也确实想不起究竟是谁带我来这里的。”
融冰的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担忧还是疑惑,我不能确定。她只是小心翼翼说道:“公子,您面色不好,应该多休息。”
融冰走后,我拎着食盒进了房间,关上门,摆好饭菜,一扭头,看到云深已经醒了。
他的姿势没有变化,因为睁开了眼睛,我才能发现他是醒着的。
我走到床边,温和地对他说:“你饿了吧?咱们一起吃饭吧?”
云深却却幽幽道:“你和他们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
我的心一紧,现在是云深的真人格么?我激动地说道:“云深,你听见我讲的事情了么?我是真心实意想帮你的。那个赌局,如果你愿意配合,你完全可以脱离现在的凄惨状态。我知道你中了毒,不过我会想办法拿到解药,请你相信我。”
云深的眼中露出嘲讽的神情,冷冷说道:“教主说,只要我不配合你,六个月以后你认输,他就会给我解药,你说如果是你会怎么选择呢?”
愤怒,夹杂着悲凉伤感的愤怒,迅速控制了我的情绪。我的理智瞬间消失,我狠狠揪起云深的长发,将他拖拽到地上,任由他满身伤痕的裸体与冰冷的青石地面亲密接触。我一脚踏上他的背。
我吼道:“你怎么可以这样?”
云深没有挣扎,他也无力挣扎,他轻轻地笑着,虚弱地说道:“所以,我说,你和他们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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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一日之寒
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个伤痕累累的身体在我的脚下虚弱地颤抖,绽裂的鲜血,染上我的靴子。我的耳畔回荡着他的声音:“所以,我说,你和他们没有不同,都是一样的。”
我和他们没什么不同,我骨子里是残忍的,嗜血的,暴躁的。
我想帮云深,只是表象吧?我看上了他的姿色?我喜欢他的驯服?我其实真正喜欢的只是拥有他,独占他,奴役他吧?而且我比他们更贪婪,既想对云深为所欲为,还想让他感激涕零心甘情愿,这才是我卑劣的目的,我所有一切努力的原动力吧?
我自省,自嘲,让盛怒的情绪慢慢淡化,冷却。
我松开脚,冷汗淋漓,跌回椅子里。我觉得我的动作像是慢镜头,或者很滑稽可笑,总之僵硬的不是我的肢体,而是我的心绪。
云深依然趴伏在地上,他自己根本没有力气支撑起身体,只凭着本能尽量蜷缩,维持着身上仅存的一点热气。
我在椅子上喘息了一会儿,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教主这么做的目的,无非是想逼我为魔教效力,而云深也好,欧阳灿也罢,都是被安排好来设计我的工具。如果我对云深,只是迷恋,我为何会有那么大的怒气呢?我为什么对欧阳灿毫不在意,为什么独独因为云深对我的欺骗有强烈的反应呢?
所以我推倒出一个结论,我对云深的感情与别人不同。
于是,我开始谅解云深。
任谁处在云深目前的非人待遇中,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而我就算输了赌注,也不过多了个主子,照样是杀人,少赚点银子多些束缚。但是如果教主能兑现诺言,云深就能解开寒毒,境遇就会比现在好一些吧?
我现在隐隐产生了一丝怀疑,我禁不住问道:“云深你不相信我,那么你相信教主会兑现诺言,给你解药么?”
云深努力地将头从贴着地面的姿势,转向能看到我的位置,他略有些惊异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听见自己毫不受控制的话语说出口:“如果你能确定教主会给你解药,我现在就可以去认输,加入魔教。”
我不仅这样说着,还弯下腰,将云深轻轻抱起,把他放回床上,为他盖好棉被。
云深的眼中晃过不解和疑惑。
我没有过多解释,而是从桌上盛满一碗饭菜,端到他面前,坐到他身旁,柔声道:“来,吃饭吧。”
云深戒备地盯着我的双眼,对我端来的饭菜置若罔闻。
我于是夹起一口饭菜,温和地命令道:“张嘴,我喂你。”
云深没有拒绝,像是出于某种早已训练好的条件反射,机械地听从着我的命令。
我喂他一口,等他咀嚼吞咽后,继续喂第二口,第三口……如果只看我们现在这样的相处,旁人很难想象刚才我曾经踩着他的背残忍地碾压。
现在的我,是真的我么?现在的他,可是真的他么?
吃完了一碗饭,我问他:“还想吃么?”
他迷茫地摇头。
我用手帕给他擦净嘴,扶他躺平在床上。而后我坐到桌子边,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两碗饭。过去,我通常用暴饮暴食来发泄郁闷烦乱的心绪,现在我不仅郁闷而且很饿,所以更加肆无忌惮,几乎扫荡光了剩余的全部饭菜。
当我将空空的碗筷放回食盒后,听到云深说:“我不能肯定教主会真的给我解药。但是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这一刻,我仿佛看到暗夜中盛开了一朵洁白的昙花,妙相娇艳,照亮我原本空洞漆黑的心。云深在动摇了么?他愿意开始尝试着信任我了么?
我激动地奔向床边,坐到他身旁,认真说道:“只要你给我机会,我也会给你希望。”
“你喜欢我什么呢?容貌?还是这具残破的身体?”云深不解地问。
我愣住了,茫然地反问:“我不知道,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么?”
云深笑了,眼中却翻涌着浓浓的哀伤,那神情不知是嘲笑我,还是笑他自己,他喃喃道:“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不需要理由?原来这世上也有和我一样傻的人。”
我体会着他话中深层的含义,有些惶恐地问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对不对?你是为了那个人才沦落成这样的对不对?那个人真的值得你如此牺牲么?”
云深痴痴道:“你既然认为喜欢我,那么就应该能理解我吧?我有哪点值得你如此付出呢?咱们根本就是陌生人,看在你对我不坏的情面上,我奉劝你,不要喜欢我。我只是个下贱的奴隶,随便你使用发泄,你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我倔犟道:“许你喜欢别人,就不许我喜欢你么?你既然认为自己只是个下贱的奴隶,那么我现在是你的主人,我想对你好,我命令你接受我对你的好,有什么不对么?”
“六个月虚情假意,自欺欺人,你指望能得到什么?牺牲你今后的自由,换我对你一点点微不足道的情谊么?如果感情可以交换,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够给你。”
云深的声音不大,却如重锤,强烈刺激着我的耳膜,震荡着我的心扉。
我半晌无语。
可能是因为吃了东西,补充了体力,云深的精神出奇的好。他居然用非常正常的态度主动对我说道:“听说你是个杀手,我很怀疑,如果你之前都是这种状态,怎么可能还活到现在?”
我不理会他的问题,因为我根本不是池非寒。我努力抓住了脑海中突然闪现的一丝灵光,我诚恳问他:“你只是故意糟蹋你自己,你可以随时随地恢复成正常的人,也可以根据需要变成下贱的奴隶。所以这场赌局,我能否赢,就要看你的心情。如果你肯信任我,配合我,你的境遇也会改变吧?你为什么不尝试一下呢?”
“你赢了赌局,又能如何呢?带我离开这里么?别说教主不会同意,就连我也不愿意离开。”云深正色道,“我不是没有机会寻死,但是我选择用现在的方式活着,就是为了能留在这里。我想要解毒,不是因为我被这毒药束缚不能逃离,而是为了争取能活得更长一些,毕竟我现在的身体很差,要想多苟且些时日,就不能每日经受那么剧烈的使用。”
“我不明白。”我歇斯底里地大喊,“为什么?为什么?”
云深说道:“你真的很想知道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对这文感兴趣么?会不会讨厌云深呢?
9.迷魂大法
我满眼期待望着云深,等着他给我答案。
云深却笑了笑,带着嘲讽和疏离的语气轻轻说道:“虽然你很想知道,可是教主不让我说啊。”
我有一种想要杀人的冲动,我的左手握成拳,右手伸出去,碰到云深发梢的那一瞬,我看到云深的笑容更加妩媚,但是眼中透着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我的动作停了下来,我仔细琢磨他讲过的那些话的意思。
现在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云深很有可能原本就是魔教的人,他犯了所谓叛教之罪,而后又幡然悔悟,或者为了什么人甘愿接受惩罚,不惜忍受非人虐待,依旧无怨无悔。魔教究竟有什么魅力,使了什么方法,能让云深如此愚忠呢?
云深不说,我可以问,我可以通过他的反应来判断。所以我平心静气,温柔问道:“云深,你以前是魔教的人对么?”
“是圣教。”他纠正道,“白道的人诬蔑我们,称我们为魔教,怎么,连你这个杀人无数的血修罗也觉得我们是魔教?”
我故意用魔教这个词,云深如此计较这样的称呼,可见他的确是魔教的人了。我搜索着池非寒留给我的记忆,关于魔教的资料少得可怜。只有欧阳灿曾经是我的目标客户,才略有些基础信息。另外有一条比较关键,现任魔教教主是前任教主的结义兄弟,四年前前任教主离奇死亡后,他才继承了教主之位。
“离奇死亡”这四个字引发了我的敏感和关注。云深既然是魔教中人,或许与此有关,因为他也是四年前才开始接受惩罚的。
“四年前,贵教中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因此受到牵连的么?”我认真问道。
云深眼神游离,摇摇头道:“这件事情不仅我不能告诉你,圣教中的人都被严令禁止说的。”
我接连碰软钉子,有些沮丧。
云深却转换成一种卑微的语气恳求道:“主人,可不可以让奴隶休息一会儿?”
我心中气闷,恶意道:“不可以,除非你回答我的问题,否则不许睡觉,你若晕过去我也会将你弄醒。”
云深神色一黯,满眼委屈,却不再哀求,无奈地在床上缩成一团。
我大力摇晃着他的身体,他微微蹙眉道:“奴隶无法回答主人的问题,请主人惩罚奴隶吧。”
云深根本就是拒绝我继续深入,他不给我机会,消极地反抗。他希望惹怒我吧,像其他人那样凌虐他,因为在他心中我和其他人没有本质的区别。他希望我放弃,不再理会他。可我为什么要受到他的影响呢?
我大声说道:“明天我求见教主,加入圣教,这样你就会信我了么?”
云深沉默不语,眼神微微闭合,看样子十分疲倦,又或者是伤痛让他实在无力支撑。
“你说话啊!”我手上略一用力,紧捏他的臂膀。
他痛得呻吟出声,额上渗出冷汗,再也撑不住,晕厥过去。
我恍惚失神,不知所措,又完全没有勇气真如我刚才说的那样将他弄醒。我下不去手。
亥时,就在我的茫然中悄然来临。
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房门外,停下,问道:“池兄,时辰到了,我来带云深走。”
是欧阳灿的声音。
我如梦初醒,机械地站起身,去打开房门,将欧阳灿让进屋内。
欧阳灿看到云深躺在我的床上并不奇怪,他只是和气地问我:“云深的滋味销魂么?”
我点点头,又问他:“欧阳兄,你说教主为什么希望我加入贵教呢?”
欧阳灿没有料到我忽然会问这样的话,他迟疑了片刻答道:“池非寒,血修罗,江湖排名第二的杀手,以你的实力就算想取我的性命亦非难事。你只认钱,冷酷无情,今日是你的雇主明天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你的目标。我想冷叔叔可能认为你威胁比较大,不如让你加入圣教永绝后患更稳妥。”
“这么说来,你也希望我加入圣教,听从教主的号令是么?”
“是啊。”欧阳灿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情感,很爽朗地说道,“其实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与你有缘。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你和冷叔叔长得很像。我爹娘去世后,就只有冷叔叔对我最好,你与他长得像,多少会沾点光,能让我喜欢。”
我苦笑:“我可不记得有教主这样的亲戚。”
欧阳灿一边打量着我一边啧啧道:“你今年二十岁,论年纪是冷叔叔的弟弟或者儿子都有可能,虽然姓氏不同,但据说你是孤儿,尚在襁褓中就被你师傅收养的,你跟了你师傅的姓对不对?”
我发现关于池非寒师傅的记忆,也是一片空白。我的姓氏由何而来?这样的尴尬和烦恼并不是最让我担心的,我可以肯定我并不是完整地继承了池非寒的记忆。许多重要的问题我都不知道,是我侵占了池非寒的身体造成了记忆缺失么?还是池非寒自己就在逃避这些问题呢?
我默认了欧阳灿的话,而且继续问道:“我住进来的第一天,是什么人带我来这里的?我突然想不起来了。”
欧阳灿的面色一变,身体的肌肉紧绷起来,似乎是暗中提气戒备,然后他伸手抚上我的脸,又摸了摸我的脖颈。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是极力克制没有反抗,没有躲闪。因为我察觉他并没有袭击我的意思。
欧阳灿摸了两下,收回手,放松下来,笑道:“池兄,拜托你以后不要开这种玩笑好不好?若非我对易容术有点研究,能肯定你不是冒充的,换成别人早就要了你性命。”
我正色道:“首先,我不是开玩笑,我是真的不记得了。另外刚才我知道你无心伤我,所以才没有躲闪还手,否则你绝对碰不到我的脸。”前半句是实话,后半句是我信口吹牛,为的是让他不看扁我,当我好欺负,以后再得寸进尺随便乱摸。
欧阳灿收起了戏谑的笑容,凝重道:“看来事情有点严重。第一天是我亲自带你来这里的,你居然会完全没有印象么?你这情形好像是中了迷魂大法。”
“迷魂大法?”我对这个词汇很陌生,但是听名字与现代催眠术应该差不多,难道我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催眠而后洗脑了么?或许池非寒正是因为中了迷魂大法,失了本心,我的灵魂才能趁虚而入的么?
欧阳灿热情道:“我建议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求见冷叔叔,让他帮你仔细看看。”
我没好气地问道:“就算我可能中了迷魂大法,难道不会是贵教的人有意施为的么?我去问教主有用么?”
欧阳灿解释道:“迷魂大法确实是本教的绝学,但不是什么人只要刻苦努力就能修炼这门功夫,必须天赋禀异的人才可以。到目前为止练成此术并且还活着的人只有教中两位早已退隐的长老,就连冷叔叔都不会的。所以我让你去问他看看。冷叔叔从来没有对别人有过像对你这样的耐心和亲近,说不定会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