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神——郁卡德

      「哎哟......」赵小宁痛叫了一声，他可怜的腰，怎么突然和桌子有缘起来了。他火大了，一把抓住怀里的人的头发揪了起来，「你这混帐是哪家的......小......风......」感觉自己的声音突然调高了十度不止。
      「小宁......小宁......」小风叫着他的名字，几乎是跳到他身上，温润的唇在他脸上、脖子上像小狗似的乱舔乱吻。
      赵小宁刚刚离开桌面不到半寸的腰又再一次跌回原地，算了，他放弃了，干脆四肢大张地仰躺在桌上，任人亲个够。
      小风捉住他，就像已经半辈子都没有亲过他似的，在他的唇上狠狠肆虐了一番，他和小雷一样，对于之前横在他们三人之间的矛盾选择了避而不谈，在对待赵小宁的态度上就如同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小风，克制一点，有客人......」赵小宁在小风试图解他的衣扣时，及时的揪住了他的手，示意还有观众旁观呢。
      「管他是谁，叫他先出去。」小风就像发情的野兽，头都不抬。
      赵小宁尴尬地侧过头去看向玉伏叶，玉伏叶瞪大两眼，大约也没有见过这么急色的人，吓得结结巴巴道，「那......那......那我先走了......」
      小风不耐烦抬起头，瞪向玉伏叶，却在看到玉伏叶的那一瞬间，猛然跳了起来。赵小宁还没有反应过来，小风已经一把揪住了玉伏叶的衣领，把他按在的门板上。
      玉伏叶惊吓地看着小风。
      「你是玉伏叶？」小风问。
      玉伏叶呆呆地点了点头。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风突然笑了一下，充满了邪恶的算计，「小雷过去找你，看来会扑空了，没想我这么好运，你自己居然送上门来了。」
      「小风，怎么回事？」赵小宁连忙拉住小风的手，他快要把玉伏叶掐死了。
      小风伸手点住玉伏叶的穴道，不让他叫喊和挣扎，然后摸了摸他的脸，冷笑道，「我们正找他呢，瞧瞧，他居然顶着你的这张脸就跑到你这里来了，这正好，省了我们不少功夫。」
      「小风，到底怎么回事？」赵小宁有点生气了。
      小风把玉伏叶弄到椅子上坐好，像是清醒了不少，也不那么急色了，对他说：「小宁，你先待在这里，我出去找雷，你想问的话，我一会回来告诉你。」
      赵小宁呆呆地看着小风又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他摸摸自己的脸，又摸自己的衣服，刚才那个人是小风没错吧？
      赵小宁和玉伏叶两人大眼瞪小眼,玉伏叶被点了穴道,而他又不会解穴,只好互相看着发呆。
      小风去得快,回来得快,而且是和小雷一块回来的。
      小雷气喘吁吁，想来是跑了很多地方，虽然已经是冬天了，额角却挂着几滴汗珠，脸颊也被风吹得通红，他一进门就看到坐在椅子上动弹不得的玉伏叶，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
      小风倒是不浪费时间的扑到赵小宁怀里。虽然很尴尬，但赵小宁还是努力的抱住了他。
      小雷二话不说，开始脱衣服，丢了个白眼给小风，「时间来不及了，小宁也跑不掉，你急什么？」
      「我就这样了，反正也轮不到我上场杀敌。」小风还是赖在赵小宁身上不起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小宁问。
      「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小雷一边回答，一边走到床边，蹲下去，从床底拖出一个红梨木箱子。「风，你带来的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都是我的心腹。」小风答，「现在就出发吗？」
      小雷打开箱子，箱子里是一副锦灰色的铠甲。赵小宁大惊，推开小风，扑上去抓住小雷的手，「要打仗了吗？该不是你带兵吧。」
      小雷面不改色，朝小风吩咐，「风，把玉伏叶放到外面的马车里立即上路。」
      小风看看赵小宁，又看看小雷，站起来，笑得还是和以前一样柔情，「小宁，记住，你还欠着我呢，等我回来，我肯定不会放过你。」
      说罢，抱起椅子上的玉伏叶，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在门口，他转过身来，「小宁，我会为你扫除一切障碍，曾经伤害过你的人我一个也不会放过。」他顿了顿，「你要保重。」然后就头也不回去出去了。
      赵小宁听到外面大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抬头看向小雷。
      小雷穿上好铠甲，走到他面前，拉住他的双手握紧，低下头来看他。
      赵小宁看到小雷俊逸的脸上一片柔情，眉目之间却满是坚定而凝重。他想开口说话，小雷却用一根手指抵在他唇上，「嘘，什么也不要问，什么也不要说，听我说。」
      赵小宁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一定是出大事了，这一段时间他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
      「小宁，遇到你，我和风都很开心，我想过了，如果你真不想做皇帝，我们也不再逼你了，反正，你不开心，我和风只怕也开心不起来。过了今天，如果我们能平安回来，我答你，从此我们抛开这所有的一切，我们一起到乡下去，隐姓埋名快快乐乐的过一辈子。」
      「雷......」心里那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深了。
      「小宁，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战争与你无关，所以不要掺和进来。」小雷阻止他说话，「然而这一场战争，对我和风来说是无法避免的，也是我们的责任。很报歉，我们也曾努力过，想要忘记这一切的，但没有办法，家仇国恨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忘记的，而且走到这一步我们也没法后悔了。当我们手中握有兵权，我们就会想起灭亡的国家，想起我们的人民如何被压迫。
      在轩辕皇朝，我们只能像奴隶一样活着，我们甚至不算是个人，我们只能算是一件物品，是贵族们的私人财产。我们无法自主自己的婚姻，那些贵族，在自己的领地上无法无天、任意抢掠。每当这时候，我们心中的仇恨就膨胀起来，根本没法抑制，我和小风如果想要和你快快乐乐的生活下去，就必须解决这一切。」
      他唇边的笑容带着一丝苦涩，「小宁，如果你想帮我们，就不要阻止我们，待在这里，不要让我们担心，不论明天我们回不回来，都一定要坚强，一定要活得更开心，好吗？」赵小宁的心抖了起来。到底......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这样类似于生离死别的话？
      小雷猛地把他搂紧，他感觉到小雷有力的双臂仿佛要将他的肩膀勒断，最后小雷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在他耳边轻轻道，「保重。」然后猛地推开他，大踏步走了出去。
      「小雷......」赵小宁大叫。
      小雷顿了顿，没有回头。
      赵小宁滑落到地上，听到大门被关上的声音，听到门外小雷冰冷的的声音吩咐道，「好好看着他，战事结束之前，不许他踏出大门半步。你们要好好保护他的安危，如果他有什么事，你们也不必活了。」
      第八章
      赵小宁坐在地上很久很久，久到脑子里一片空白，突然之间觉得周围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像是离他很远很远，他像一个局外人，虽然努力想要进入故事中去，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被挡在门口。
      他抬头，看见了门，门是关着的。小雷和小风把他关在屋子里，他们想保护他，也想保护他们的脆弱--他使他们脆弱。因为他没用，因为他还在迟疑，因为他没有胆量--所以他们才会更加的脆弱。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爱的暖流在心中流淌，可同时又感到爱的伤害在心里沉淀，他所能记得的，只是小雷脆弱时的泪水和小风忧伤时的微笑。上天果然是在惩罚他，因为自己太贪心，所以才让自己什么也得不到吗？
      他伸出双手，手里是空空的，指缝之间飘浮的是永远也抓不住的空气，就像是一个梦，一个美丽而忧伤的梦，尽管它那么虚幻、那么不合逻辑，可是它仍然是发生了。他有预感，如果他不踏出去，等待他的一定是生离死别；如果他不踏出去，他将堕入永远的噩梦，不再醒来。
      不行，到了这时候，不论前面是什么，自己也得面对，小雷和小风之所以和轩辕直作对，不仅仅是为了国仇家恨，更重要的是因为他们知道，轩辕皇朝存在的一天，他们就无法有真正幸福的日子，轩辕皇朝残酷的政治体系和严苛的律法，使所有的人都必须生活在被命运摆布的深渊中，为了他，他们不愿再被命运摆布，他们想战胜命运。只有他，还在迟疑，还在摇摆。
      赵小宁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上火辣辣的痛，那痛来自自己的手，真实得不能忽略，真实得刻骨铭心。
      镜子里印出他苍白的脸，仍然是美得眩目，仍然是那张无论他看了多少次，也无法习惯的脸。清晰的五指的痕迹印在脸的一侧，很刺目，但也很警醒，就像一个怎样也抹不去的烙印。
      赵小宁笑了起来，记得自己曾经答应小雷和小风，有什么事一定一起面对，可是这么久以来，自己从未做到过。但这一次，他想试一试，因为他知道如果他再迟疑，就会留下一辈子的遗憾--那个曾经许下的诺言--那个美丽的、千古绝唱的「生同衾、死同穴」的诺言。
      他拉开床边的抽屉，金色的匕首发出冷冷的寒光，这是小雷来的那天晚上给他防身用的，他以为他根本不会用到它，可这一刻他知道，它的作用远不止防身。
      穿上鞋，摘去头冠，用一根丝带伶俐地将头发扎成一束，撕去宽大的衣袖和碍事的长袍下摆，然后走近门边，听了听外面的声响，侍卫低沉的呼吸声传来，他知道他们会忠实的履行他们的职责，绝不会让他出去的，在他们而言，小雷话就是圣旨。
      但这难不倒他。他轻轻的跳上窗边的案几，小心地用匕首削掉窗户的四边窗楔，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的卸下木制窗格。
      窗外就是驿站的后院。
      他跳出窗子，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因为战事的原因，整个驿站都几乎空了，面对后院的厢房，窗子都关得紧紧的，显出死一般的沉静。
      他跑过去拉后院的门，可门拉不开，已经被人从外面锁住，但他要出去，谁也阻止不了。
      门是关的，但院子的围墙并不见得有多高。赵小宁没有想那么多，猛地攀上院墙。不知道是因为心急，还是老天开了眼，自从附上这具身体，就开始手脚不灵活的我，居然神勇而利索地翻过了墙。
      宽阔的街道上行人廖廖，一再显示出了这座城池的萧条，预示着这场战争必然失败的命运。赵小宁茫然四望，根本不知道小雷他们去到哪里，这城镇是清冷的，所有的驻军都撤离了，但我知道他们不是撤离，而是到某个地方汇合去了。
      他撒腿朝城门跑去，按照小雷他们的设想，是准备凭借璧城高大的城墙来抵抗轩辕直的进攻，虽然目前的状况看来不太可能，但他希望他们都在城门那等他......
      他心急如焚，街道两边的景物从他两边飞驰而过，但仍然不够，这一刻，他简直希望自己的速度可以达到光速。从来不知道这条街这么长，长得他以为根本无法到达尽头。心跳得好快好快，以至于会有那种心下一秒就从嘴里跳出来的感觉，眼睛更是一片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喉咙干得发涩，每吸一口气，都压迫着肺部，几乎窒息......
      突然，「砰」的一声传来，在他还没有来得及深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飞了起来，有什么东西从嘴角流了下来，他想伸手抹抹看是什么东西，但痛楚和昏眩一瞬间就占据了他的意识......
      赵小宁觉得自己仿佛昏迷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实际上只有几分钟，在一双手臂的摇晃下，他还是挣扎着醒了过来。
      他看到停在自己面前的马车以及几乎半抱着他拼命摇晃他的毕灵湘。
      「小宁，你怎么样了，你醒醒。」毕灵湘还在摇。
      「别摇了。」赵小宁呻吟，觉得胸口很痛，偏过头，「哇」的一声就吐出一口血来，心里苦笑，估计是撞上马蹄子了，这回可是自找的，没被马踹死已经算是大幸了。
      「你那么急干什么去，连马车过来了也瞧不见，等我反应过来，你已经撞上去了。」毕灵湘一边帮他揉揉胸口，一边埋怨，「我送你驿站吧，看样子你受了内伤。」
      「我家小雷和小风到哪里去了？」赵小宁喘了一口气，问道。
      听到这个问题，毕灵湘才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大惊道，「你怎么还在城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城里？」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告诉我，小雷和小风他们在什么地方，战事已经开始了吗？」
      毕灵湘的脸色立刻变了，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很快他压低声音道，「我们先离开这里，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既然到那里去的不是你，你就应该好好的藏起来，别辜负了浦宣雷和回鹤风想方设法隐匿你的心意。趁现在皇上那边的人还没看见你，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什么意思？」赵小宁问，鉴于现在身上痛得要死，也就没有拒绝毕灵湘把他抱上马车。
      「他们在离璧城二十里外的万鬼崖伏击轩辕直，只要轩辕直死了，皇朝一定会发生很大的动荡，我们就能挽回颓势。」毕灵湘一边解释一面让赵小宁躺在柔软的垫子上，「我是奉陛下口谕，前来接任丞相的，所以不能久待，我送你到驿站，驿站现在暂时没人，陛下的人不会这么快发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