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龙倾见状心急的抬起手来,想要轻拍司空雅的背脊帮助对方顺气,司空雅却径自躲过,视他抬起的手如同无物。
喘息方平,司空雅便挑眉冷笑,一双桃花眼斜睨着龙倾,说道,“阿倾何必费心?若韩沛夺得头名状元,我司空望月甘愿与之白头,今日承诺绝不‘戏言’!”他将最后的“戏言”二字咬得极重,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龙倾也是一股无名火起。前一个赌约让他犹疑不定,后一个赌约让他如刺哽喉,而此时他与司空雅又好似水火不容的针锋相对,一向自私淡漠的性子也泛起了波澜。
“哦?不是那个意思?!”司空雅冷笑更甚,“不才敢问宁王千岁,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望月,你非要这样逼我?”龙倾面对司空雅的咄咄逼问,突然觉得有些泄气。他是答应“他”要幸福,但“幸福”二字何其缥缈?初临大德之时,一切有“他”相伴。“他”的温柔体贴,他的后知后觉,彼此二载余岁月的温暖相依,他不寂寞;筹谋返回现世之时,尔虞我诈、百般计策,有“他”为依,有糖糖相望,他有希望;开启移世禁术之时,痛失所爱、故友返回,虽独留异世,但约定在身,他不后悔……
他本想安稳度过余生,找到一种最为平淡的幸福。但是大德励帝性情难测、太子珩举止扰人、朝堂众臣态度观望、身边荣海门派不明、司空雅又是步步相逼……难道这样百般压抑后的谨言慎行生活就是他所盼望能够实现的“幸福”?
司空雅看到龙倾的失神有丝疼痛自眼底闪过,他拉过龙倾一同坐在美人榻上,深深叹气道,“阿倾,我若不逼,你永远也不会从自己的壳中走出来。”
龙倾一时无言,他知道自己冷漠自私的性子,一直是以己为先。否则也不会在“他”消失之后,才兀自悔恨,并惩罚自己代“他”而活。没有了相依相偎的温暖,他随即将自己包裹的更为严密,让消失一人之后变得空旷的“大壳”没有丝毫的缝隙。现在司空雅却毫不留情的将他的保护壳重重砸裂,让没有武装起来的自私懦弱本性显露无遗……他该怎么办?
“阿倾,我过于性急了。”司空雅苦笑,又说道,“本该再等一段时日,今日之事却让我失控……”他又揽住龙倾,将对方圈在怀中,下巴蹭过怀中之人的头顶,手掌轻轻在龙倾后背抚慰。
在司空雅温暖的怀抱中,龙倾有些自暴自弃的伤感思绪也慢慢消失。望月已经满怀苦涩的后退一步,容他继续逃避,如此用心让他焉能不顾?深深吸气之后,他作出了一个决定。
“……”
“阿倾,你说什么?”司空雅蓦然推开龙倾,有些不敢相信的震惊表情。
“爱我。”龙倾声音虽低却清晰,墨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司空雅说道,“我想让望月继续爱我。”
“阿倾……”司空雅震惊中难掩兴奋,只得再唤龙倾之名。
龙倾微笑颔首。事已至此,他不会再懦弱逃避,既然“壳”已有裂,那就让他痛快地继续砸碎,然后坦然地走出来。
四十八 好事多磨
做出了决定之后,龙倾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脸上又现笑意,看向司空雅的目光也变得柔软。他只觉得与这个人之间的关系又亲近了几分。
“啊!”龙倾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就已经被司空雅扑倒压在美人榻上。
“阿倾……阿倾……阿倾……”司空雅连连叫着龙倾的名字,有些散乱的鸦色长发也垂落在对方脸上,调皮的嬉戏一番。他把头埋在龙倾的胸前,深深吸气,仿佛能够把对方与自己融为一体一般,“阿倾,你真的走出来了吗?”
龙倾脸上微笑一凝,眼里划过心疼,他的举棋不定、自私回避还是伤了他?连一向洒脱不羁性子的司空雅都是瞻前顾后的反复确定……
“出来了,正在一步一步慢慢的摸索我该走的路。”下定决决心的龙倾托起司空雅的线条优美的下颚,轻轻一吻留在对方的因风寒而有些干裂的唇上,“望月看见了吗?”
司空雅先是有些怔愣,仿佛那轻轻的一吻是定身咒,不可致信的抬手摸唇,傻傻的看着满脸温柔笑意的龙倾。然后蓦然惊醒,半起身,张开双臂搂上龙倾颈项,带着诱惑之意笑着说道,“阿倾,你能再让我看清楚些吗?”
“望月……”龙倾无措的想要推开逐渐逼近的司空雅,此时望月风流公子所擅长的调情手段一出,让习惯两人之间暧昧而无实际亲密的龙倾心慌异常,不知如何应对。走出自己的保护壳接受司空雅对于龙倾来说已经是着实迈出了一大步,现在司空雅毫不掩饰的亲密之举顿时令他无所适从。
龙倾感到望月的鼻息已经与他的混在一起,他为这突来的亲近有些惊慌的后退,却被司空雅圈围在自己与美人榻之间,避无可避。
司空雅抬手以拇指指腹摩挲龙倾妃色的下唇,将对方墨蓝色眼睛闪着的惊慌收入眼底,桃花眼里满是几乎漾出的笑意,“阿倾,只是一个吻。”
见躲也无用,龙倾觉得在司空雅的微笑注视之下,脸已经烧了起来,不由得别开头恼羞成怒道,“那就快些……吻,哪里那么多废话?!”
“吻?”仿佛赏玩猎物临终挣扎的“猎人”司空雅反倒是有了捉弄龙倾的兴致,将对方咬唇轻轻发出的“吻”字又挑眉坏笑着重复了一遍。
“你……”龙倾愤然抬头,将司空雅故意为之的恶劣表情看个正着,他忽而一笑说道,“感情望月是徒有风流之名的绣花枕头一个,只不过是摆着好看而已?”
司空雅看着“死到临头”还奋起反抗的龙倾,将诱惑的笑容扯得更大,用风寒时特有的沙哑低沉声音说道,“是不是徒有虚名就要阿倾来亲自验证了……”然后便是倾身压下欲吻。
“楼主,你的药好了!啊……”
龙倾听见招财的声音慌忙把头偏过,让司空雅的吻落在了自己陡然热度上升的脸颊。司空雅埋头在龙倾的脸颊,努力平稳自己急促的呼吸和上涨的怒意,然后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向打断他好事的招财。
招财被司空雅的冷峻表情吓得畏缩,手上端着冒着热气的药碗后退了几步。他心里却委屈异常,大夫开出的药楼主是一次也未喝过,今日难得宁王来,本以为可以让楼主顺利喝药的,谁知道却撞破楼主与宁王的“好事”?他偷眼瞄向龙倾,见对方头发、衣着还算整齐,但是满脸都是未消褪的红晕,为本来就十分清俊的容貌加上几分瑰丽,风流的楼主果然已经下手了……
“看什么?拿来!”
“啊?什么?”招财被司空雅泛着怒气的声音又吓得一愣,傻乎乎的问道。
“噗嗤……”龙倾看到司空雅如闹脾气孩童一般找人撒气的样子,一时忍不住笑了出来。
司空雅身体一僵,伸手抢过招财手上的药碗,干脆的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扔到招财没维持端碗姿势的手上,恶狠狠的说道,“你,下去!”
如同得了特赦一般,捧着药碗的招财匆匆跑下楼去。到了四层,他站在楼梯口发愣,刚才那个痛快喝药的真是他们视喝药如同去了半条命的楼主?他腾出一只手狠狠捏了自己的脸颊一下,忍不住叫了一声疼,然后又是傻乎乎的一笑,既然是真的,那喝药之前楼主的那个表情就真的是害羞了……
“哈哈……”楼上的龙倾自然已经见识过司空雅惧怕喝药的样子,见他反常的干脆和粗鲁的举止,又是一阵大笑。
司空雅暗恼,这会可是连半分亲密的气氛都没有了。他见龙倾还在忍笑,几步便跨到对方面前,沙哑的声音充满威胁的问道,“阿倾认为这很好笑?”
龙倾的墨蓝色眼睛此刻一片璀璨,晶莹异常,他笑弯了眼睛却一本正经的点头说道,“很好笑。”
司空雅眉毛一皱,刚要发作,也想要让这个添油加醋的宁王千岁尝些“苦头”。但是在看见对方从未出现过得轻松笑容时,也不禁改变初衷开怀大笑起来。
四十九 意外访客
开怀笑过,旖旎气氛消失无踪,龙倾却觉得表明心迹之时的不自在也一同散去,思绪明朗了许多。
龙倾看着一脸坏笑的司空雅,有些呼之欲出的问题让他无法逃避,司空雅的身份到底为何?他始终无法将骨子里的自私抛去,既然已经交心,那么对方的身份自然要了解清楚,即使他不能向对方解释他现在“冒名顶替”的身份。
“望月,我想知道……”想了一下,龙倾将他的疑问隐讳问出,“这雅月楼的‘规矩’是怎么回事?”
司空雅闻言一愣,眼光突然变得复杂难测,他沉吟片刻,说道,“阿倾,我知道你对我的身份很是顾虑,但是与其骗你还不如不说。”
龙倾也是沉默,果然是问早了吗?在初次倾心相谈的喜悦之下,他本以为是什么都可以拿出来言明的,不过正像他无法解释他现在的“冒名顶替”一样,司空雅的身上也是无数的秘密。
司空雅则是暗自察看龙倾脸上神色,见失望多于怒气,才放下心来说道,“只要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绝不瞒你。”
“嗯。”龙倾掩去失望,点头微笑。
司空雅看见龙倾笑颜却是满心苦涩,如果可以,他希望对方永远不会知道……
“噔噔噔”又是一阵脚步声从楼梯传来,招财清脆的声音响起,“楼主,孟公子来了。”
“快请。”
龙倾听见熟悉的名字连忙从塌上起身,自北疆战事大胜之后,或者应该说他再上朝堂起,他与小孟一下子疏远了许多。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私下的时间,小孟都或多或少的避着自己。之前是利用,后来又提出议和,罔顾小孟父亲的安危,这些都已经让小孟对自己有了很深的失望罢。
龙倾的失神虽然只有一会,却被一旁的关切他的司空雅抓个正着,长眉一皱,桃花眼中添了一抹暗色。
“望月。”孟固上得五楼,看见司空雅便打招呼,然后才看见旁边的龙倾,他很是惊讶,“阿倾?”
“小孟,好久不见。”龙倾敛去满腔心事,微笑招呼。
“是……很久未见了。”小孟也有些感叹。
“一个是宁王千岁,一个是当朝一品大将,每天的早朝上难道都没看见对方吗?”司空雅突然插口说道,“还是两位权贵的嗜好是孩童所爱的躲猫猫,故意而为之?”
被司空雅打断,龙倾有些尴尬,“好久不见”之言说得是有些唐突,可是八面玲珑的司空雅怎么说话如此的牙尖嘴利起来?
孟固也是一脸尴尬,“食君之禄分君之忧而已,哪里称得上权贵?”
“一品不是权贵?那些上得我雅月楼吃饭的人都是贫民不成?”司空雅笑道,“小孟虽谦不是权贵,但日日得见钟情之人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孟固顿时脸色烧红,看了一眼同样尴尬的龙倾,斥道,“望月,你胡说什么?”
如果说刚才司空雅的牙尖嘴利让龙倾一头雾水,现在的刻意取笑却让他明白了原因,敢情司空楼主是在乱吃飞醋。记得在雅月楼初见的时候,司空雅也是在打趣他与小孟的关系,如今的尖酸刻薄却是比那时尤甚。
不过再想想,他与小孟之间却是过于亲近,再加上之前种种,司空雅会误会也无可厚非。龙倾虽然暗笑司空雅小孩子脾气,却不好解释。他与司空雅的关系,小孟还不知情,解释越多误解越多。
司空雅看了一眼已是面无表情的龙倾,说道,“不过说笑而已。石头不会生气了吧?”
孟固脸上得尴尬降了许多,正色道,“我也就罢了,你不该拿阿倾来玩笑,以他的身份……这样的玩笑实在是不妥。”
“没事,反正这里也无外人。”龙倾察觉司空雅藏在眼底的介怀,怕眼前这两人为一点小事伤了和气,便打起圆场来。“小孟今天怎么会来?”
伶俐的招财给孟固上了茶,偷笑暗道楼主和宁王果然是好事多磨,然后便悄声退了下去。
孟固端起茶碗,低头轻吹,听见龙倾一问,心里涌上一股异样,“许久未见望月,便来看看。”他拿起碗盖将几片漂浮的茶叶拨开,终是未喝又将茶碗放下,问道,“阿倾怎么会来?”
“我……是带一个朋友过来,那个朋友想要认识望月。”龙倾解释,再提起韩远山的时候已经轻松许多。
孟固知晓答案却是若有所思。
“你们来了不就是为了看我?现在我一个堂堂楼主你们不理,却互相盘问起来了?”司空雅再次用他沙哑的声音插话。
“望月病了?”孟固问道。
“你才发现?!”司空雅忍不住狠狠瞪了看见龙倾后就再也没有转开过眼睛的孟固,说道。
“可吃药了?”孟固忽略司空雅的瞪视,关切问道。
龙倾忍不住又笑,看来司空雅惧药如剧毒的毛病是众人皆知。
“吃了吃了。”先还是一副无赖表情的司空雅立时变得无奈,他觉得在龙倾面前已经是毫无颜面可言了。
孟固见状不由也笑,“难得望月乖巧一回。”
司空雅则是难得的脸上一红,“石头,你不说话也没人把你当作哑巴卖了。”
“望月,不和你玩笑。我今天来其实是为了王通年的事情。”孟固突然转了话题。
司空雅面色一沉,“好好的,你提他做什么?”
龙倾有些雾水,这王通年又是何许人也?
“阿倾不是外人,望月我就直说了,你将那人赶出雅月楼的做法有些贸然。”孟固皱眉说道。
“他说了不该说的话,我自然可以将他赶出我的地方。”司空雅满不在乎。
“此人心胸无量,又嘴上无德,却是鼠辈一个,但他与安家关系亲近,这事情又闹得颇大,我怕安家找你麻烦。”
龙倾听得心里“咯噔”一声,短短几句之中,他已经大致了解。想必是司空雅的泼皮性子又起,将看不上眼的客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赶了出去,只是这客人与安家关系亲近,去安家告了司空雅一状。他不由得恼怒司空雅的做事无法,明知安家权势在皇都之中无二,还要去招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