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半仙,名字太土。"凝视半晌,冷孤烟淡淡的收回手,扫一眼强自镇定的归无,其中鄙视之意再明显不过,"有句话,我命由我不由天,想必你该知道。"从归无身边走过,冷孤烟淡淡的声音轻轻响起。
我命由我不由天......
"呵,有意思,真是有意思的父子!"看着冷孤烟走到冷绝傲身边放缓了脚步与其同行,归无轻笑出声,颇为赞赏的道,艳红的血丝亦顺着扬起的眉溢出嘴边。
倒出一颗药丸不疑有它的丢进嘴里,顺势擦去唇边的血丝,归无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背影,眼中兴味更甚,"胜半仙真的很土吗?"看着放在桌子边上的招牌的三个字,归无很认真的思索着,"那叫赛半仙好了。"而后煞有介事的点头道。
"咳......还真是不手下留情呐。"一阵轻咳,刚擦去的血丝又溢了出来,摇摇头,归无叹道。
仅一掌,打段他三根胸骨,还‘顺便'震伤了他的内俯,看来不躺个十天半月是好不起来了。
无心堂主冷绝傲,果然明不虚传!
他竟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动的手!等他发觉的时候已经中了掌!
缓缓敛去了不变的笑脸,归无细细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片刻后,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了!
至始自终,冷绝傲的一只手都背在身后,而他的另一只手则扣在他的脖子上,也就是说,他是早在制住他前就打下了那一掌!而他,竟到了冷绝傲坐回座位后才后知后觉的发察觉到这点!
冷绝傲......好可怕的男人!
此时,归无已后知后觉的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好像......惹上了不该惹的人了......
"说什么。"缓步而走的冷绝傲等冷孤烟追上来后,问道。
他刻意走在最后,冷绝傲当然知道他想干什么。
"你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冷孤烟并没有回答冷绝傲的问话,只是转头回视冷绝傲问。
"没有。"轻扬眉,显然不解冷孤烟这么问是什么意思,但冷绝傲还是回答了。
"我呢?"不意外的扬眉,冷孤烟再问。
"重要之人。"转过头看向前方,冷绝傲道,平淡的语气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
"冷绝傲。"仍旧是不意外的回答,冷孤烟只是淡淡的唤道。
"说。"冷绝傲头也不转的道。
"你说,我会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走在空寂的大道上,冷孤烟淡淡的问,带着几分兴味。
"你相信?"转过头看向冷孤烟,冷绝傲不答反问,略带讥讽。
"至少他说对了一样不是吗?"冷孤烟再度反问回去。
虽然他对这种传说中的江湖骗子没兴趣,也不相信,但是,有一样他说对了,或者说,他知道什么,那个‘什么'还是和他有关的。
".................."冷绝傲沉下了脸。
如果不是他说对了那一样,冷绝傲怎么可能理会他是谁?
对于归无的出现,若说他没有半分惊讶是不可能的。
归无那句故作叹息的话分明是争对冷孤烟说的,但是,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有人知道!?就连他,在初听冷孤烟说出真相时也是惊讶非常的--虽然并没有表现出来,但他到底是人,是人就没有不惊讶的时候,只是他没有表现出来罢了。
为何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竟能在初见时就一眼看穿冷孤烟的本质?除非是天赋异禀,否则就是早就在暗中窥探他们许久。
前者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可是,后者却更让人觉得异想天开!--谁敢在无心山庄如入无人之境,更是在他冷绝傲的眼皮底下肆意而为的!?
不是冷绝傲自以为是,而是,普天之下绝对没有那样的人存在!
既不是后者,那便唯有前者。但,这样的人为何出现在他们面前?究竟有何目的?
斜飞入鬓的剑眉深深蹙起,冷绝傲限入了沉思--如果只是冲着他一人来,冷绝傲根本不会放在眼里,但这次分明是冲着向慕寒和他两人来的,那么,他便不可能置之不理!
正徒自凝眉思索,却有什么缠上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皱眉看去,正是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他的,略显诧异的抬眼,入眼的是同样凝望着自己的暗紫眼眸。
"你想太多了。"对上冷绝傲望过来的眼睛,冷孤烟淡淡的提醒。
"何意。"冷绝傲皱眉问。
想太多?怎会?
冷孤烟这是第一次出庄,甚至在江湖里都没有人知道冷孤烟这个存在,而那人分明是冲着他去的,更知道向慕寒的身份,这叫想太多?
"那家伙虽然讨厌,但没有恶意。"回想一下对归无的感觉,冷孤烟道。
".................."正要说他有多少阅历,却突然想起眼前这只有十四岁外表的人其实比自己还大上三岁,冷绝傲一时无语。
"你知道吗?世上有一种‘特异功能'的人,他们有着和平常人不一样的特殊能力,比如读心术、催眠术、念力,其中就有一种可以预知未来的预言者或通过什么东西占卜的命师,你们这里就没有国师之类的人?"略带沙哑的声音轻轻缓缓的说着,平淡的语调好像只是在谈论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冷孤烟淡淡的道。
"以前。"冷绝傲点头。
还是他父皇在位的时候的确有一位国师。
"那家伙,大概就是这种人。"耸耸肩,冷孤烟道。
"你确定?"闻言了悟,但还是有些不认同。
谁说这类人就不会伤害他了?
"通常这种无聊人都喜欢当一个看戏的。"扬起个嘲讽的弧度,冷孤烟道。
"的确无聊。"闻言,冷绝傲道。
"而且,就算知道又如何?命运算什么,由我走出来的才叫命!"冷笑着,冷孤烟道,眼中是毫无畏惧的傲然。
"你的手,该放了吧。"对于冷孤烟那倨傲的话话,冷绝傲虽是赞赏,却也是不动声色的,抬抬被握住一直没有放的手,冷绝傲道,略带戏谑。
"以前执行任务的时候看那见些人就是牵着手的,虽然不是女人,就不能牵手走了?"扫冷绝傲一眼,冷孤烟道。
"你想的话,可以。"迎上冷孤烟略显不悦的视线,冷绝傲道,眼中冰寒之气散敛,有如深潭一般,幽深沉静。
虽然冷孤烟没有说清楚,冷绝傲却能知道冷孤烟在说什么,对于冷孤烟这突然的举动,冷绝傲并不排斥--只要是冷孤烟想做的就可以。
"........................"被完全漠视的与前面人隔着数步的何荧一脸抽搐的看着那互牵着的手,有些忍俊不禁。
为什么她会觉得前面是两个小鬼互相牵着手怕彼此摔倒呢!?
这情景......真是让人无语问青天!
幸好此时赶路的只有他们三人,否则被别人看见岂不尴尬--两个男人握着手,这就已经很诡异了,更何况还是两个俊美出尘的男子!
刻意离了数不远的何荧并没有听到前面二人在谈什么--这点,她很有那个自觉。但也猜得出肯定和之前那个自称‘归无'的男人有关。
虽然她是没听懂那男人的话中之意,但他知道一点,这事一定和冷孤烟有关--只有牵扯到冷孤烟的事情才能让冷绝傲有反应。
可是,她不敢细想下去--她有种预感,如果细究下去,那结果一定会让她接受不了。
她,只是一个随从罢了,不该知道的,就无须知道。何荧从来都有这个自觉,也因此,她能跟在冷绝傲身边十几年。
另添烦恼又如何!?既然他决定要和冷绝傲在一起就没想过后退!他是不属于这里,但是,现在他已经在这里了,那再来说这些废话又有什么用!?
"冷绝傲。"突然,冷孤烟唤道。
"什么。"冷绝傲淡问。
"我和你一样。"莫明其妙的,冷孤烟蹦出这么一句无头无尾的话来。
"知道。"几不可察的停顿,冷绝傲淡道。
知道就好。
满意的握紧了相扣的手,几乎是同时的,另一只手也在同时加重了力道。
冷孤烟更加满意的扬起了唇角。
只可惜,冷绝傲此时没有转头,不然就能见到那绝世的笑容了。
第三十五章
轰隆--
又一声巨响响起,有如万马奔腾般震耳欲聋响彻云霄,就连所站之处都有种跟着颤动的错觉。
阴暗的天,灰蒙蒙的一片,能看见的,只是不断从天际倾泄而下的倾盆大雨,滴滴哒哒敲打着上方的屋顶,顺着屋檐流下与地面上的积水混为一体,流向不知名的某处。
一道银白闪过天际,昏暗的天瞬间亮如白昼,却仅是转瞬即逝,紧随而来的,是较之前更加巨大的轰隆雷鸣,连带着大地都在震动。
摇拽的烛火在大开着窗子的房内忽明忽暗,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能够掩盖一切的雨声在这阴暗之间更显清析。
又一道闪电在上方划过,那一瞬的明亮照出了倚立在窗边,抱胸看望着窗外雨景的白色身影。
随意束起的发披散在肩背之上,因双臂抱于胸前而垂落于窗格之上宽松衣袖被雨水潮气打湿染上深色,那倚窗而立的人却丝毫不在意,只是侧着脸,望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水,静静的,任潮湿的冷风吹着垂落下来的发丝及衣摆。
轰隆隆--
持续不断的雷鸣随着不时划过的闪电响起,静立于窗边的人却不为所动,任那声响再巨大也无动于衷的靠在窗边,仿佛与这四周溶为一体般。
"想什么。"雷声渐渐远去,清冷的声音在雨声中响起,不大却能让人听的清析。
"想以前。"靠在窗边的人不动,只是眨了眨酸涩的眼,而后轻抿的薄唇掀动,略带沙哑的声音在雨声中轻轻响起。
皱眉看着倚在窗边的向慕寒,冷绝傲没有说话,只是静候向慕寒的下文。
"那一天,也是这种天气,从没有过的雷雨天,我所有的行动早被人知道最后退到天台上,一道道的闪电从头上闪过照着围过来的人,雷声大的好像要把一切吞没,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我了结了自己。"涮涮的雨声没有停歇的窜进耳中,那轻缓响起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的缓缓叙述着过往,平静的好像那不是自己的事情般,
"那时我想,就算是死,我也要死在自己手上。"说着这句话时,向慕寒终于转过了头,看向站在身边的冷绝傲。
"你在怕?"手臂猛的被握住,向慕寒不意外看着那沉着脸盯着自己的俊美脸庞,缓缓的问,带着不易觉的笑意。
"对。"切金断玉的冷寒声音在这嘈杂却又静谧的房内绝然响起,手下的力道加重,冷绝傲沉声道。
"很好。"皎好的唇缓缓上扬,眼中暗紫流转,向慕寒满意道。
怕就对了。
"看我焦燥你很开心?"凝眉看着那展露笑颜的绝美脸庞,冷绝傲问,听不出喜怒的平静语调。
"我为你急燥的话,你会怎样?"向慕寒不答反问。
"一样。"沉默一会,冷绝傲道。
意料之中的回答,向慕寒耸耸肩,似在说:那不就行了。
"过去,就别想,你眼中,只可有我。"没有预兆的将向慕寒拉进怀里,头搭在矮了他一个头的向慕寒头顶,低沉好听的声音幽幽响起,不是绝对的命令,却也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你想的话,可以。"抱于胸前的手绕至冷绝傲背后,沉默一会,向慕寒道,声若磁,音若沙,轻轻缓缓的语调却是承诺般不容质疑的坚定。
不论你以前如何,现在你只是向慕寒,只能是我的。
紧紧环住那尚显娇小的身体,垂下脸来让人看不清其表情的冷绝傲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抱着向慕寒,挡去那潮湿的冷风吹拂。
那个无情无心的向慕寒早就死了,现在的向慕寒只是喜欢着冷绝傲的向慕寒,仅此而已。
闪电仍是不时的划过,轰隆的雷声依旧震耳欲聋,向慕寒此时却没有之前的莫名沉重,被这场雷雨激起的过往回忆也在冷绝傲紧窒的怀抱里一点点的淡去,心,豁然开朗起来,也许,他早该抛去那个没有任何意义可言的过去。
※※z※※y※※b※※g※※
"参见堂主!"
数十道声音同时响起,整齐而宏亮,也带起一股严肃的气氛。
迳自从跪满了大常两侧的门众身边走过,有条不紊的步伐没有丝毫改变,走至堂内石阶上方的石座前,冷绝傲却没有坐下,只是在石座一侧站定,朝跟在身后的冷孤烟扬扬眉,示意他先坐下。
点点头,冷孤烟也不推拒,上前一步在那象征着身份的石椅上坐下休息。
"嗯。"见冷孤烟坐下,冷绝傲才转身面向下方单膝而跪的无心堂门众,沉沉的应一声。
闻声,跪于众人最前方右侧的黑衣人起身,随后,那男子身后的众人也跟着起身向两边散开,回到原本所站之处。
才抬头,单莲动便是一惊。
石座之上的竟然不是冷绝傲,而是一看似十几岁的少年!而冷绝傲竟侧站在那少年身边!
那少年是何许人?竟让他们堂主站在一边!?
单手支着下巴架在扶手上看着下方站起来的众人,懒懒的半阖着眼,完全无视那些人在看到坐在位子上的他时满脸不可置信的惊讶之色。
被那慵懒却隐含锐利的淡漠眼神扫过,因惊讶而失态的众人立刻低下了头,眼观鼻,鼻观心,专心静立于一边--他们并没有权力去过问堂主之事。
"堂内,可有要事。"负手而立于石阶之上的冷绝傲扫一眼众人,而后视线停在最前方的单莲动身上,淡淡的问道。
因常年待在无心山庄极少外出,堂内一般事物都交由右护法单莲动在管理,若有大事才将消息传回无心山庄由冷绝傲亲自处理,故,冷绝傲才有此一问。
"回堂主,堂内一切安好,并无大事。"上前一步,单莲动应道。
"本座吩咐之事,如何。"
"属下已按堂主之命将南宫悦苓死讯传出,却被不知名人物拦下,唯恐打草惊蛇,便未继续下去。"单莲动回道。
"继续查探。"微沉吟,冷绝傲摆手道。
"堂主。"见冷绝傲打算离开,单莲动急唤。
"说。"身形微顿,冷绝傲道。
"‘狂邪'重出江湖,御风山庄惨遭血洗,‘狂邪'亦落入一不明少年手中,现在整个江湖内都在寻找这名少年,欲夺得‘狂邪',不知堂主有何打算?"犹豫一会,单莲动道。
此事虽与无心堂无任何关联,但据他所知,那名少年十有八九是冷寒云--冷绝傲的儿子,无心堂的少主。不论是否属实,冷绝傲都有知道的必要。
"一把废剑,由它去。"冷冷的扯出讥讽的弧度,冷绝傲不屑道。
只要不扯上他无心堂,就与他无关,根本无须理会。
废剑!?
立于下方屏息静待冷绝傲决定的堂众一时目瞪口呆!
那人人求而不得的至宝‘狂邪'在冷绝傲眼里只不过是一把‘废剑'!?普天之下说出这种话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傲视群雄睥睨天下的冷绝傲了!
而单莲动则惊于冷绝傲竟不管冷寒云的死活!
就连他,都猜出了那少年是替冷绝傲赴宴的冷寒云,他这个父亲怎么可能不知道那少年是谁?可是知道的话,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说出‘由它'这种漠不关心的话!?
"可是堂主......"
"单护法,堂主与少主一路奔波,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吧。"打断单莲动的话,何荧扬声道。
"是属下设想不周,恭送堂主。"接到何荧丢过来的暗示,单莲动顿悟,行礼道。
"恭送堂主。"
淡淡的瞥一眼插嘴的何荧,冷绝傲没有说话,"先用膳,还是休息?"转向那快趴在扶手上的冷孤烟,问。
"睡觉。"懒懒的站起,冷孤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