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耳塔洛斯刀子一样的眼神旋风般刮过来,吓得我四脚朝天倒在地上,摔得头晕目眩。
可怜我一翻苦心,小毛孩头都没有回一下,抱着塔耳塔洛斯撒娇,仰头望着他,小声说:“主人,可不可以,低下头来?”
两只眼亮晶晶的无辜望着上位面无表情的男人,像讨赏的小狗,分外可爱。
如果我的视力没有出错的话,我看到塔耳塔洛斯的脸红了,一闪即逝的红晕如流星滑过白瓷般精致的俊脸。
微微蹙眉,塔耳塔洛斯犹豫着低下头,小毛孩勾住他的脖子,仰头,温暖甜蜜的吻送上去。
塔耳塔洛斯目光一闪,闭眼伸手托住小毛孩的后脑勺加深这个吻。
好……温馨的感觉,仿佛天地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谁都无法插足。
我回头搜寻阿喀琉斯的身影,考虑着要不要反扑回去,一脸图谋不轨。
阿喀琉斯警觉侧身站到厄瑞波斯身后。
切!我失败的缩回头。
塔耳塔洛斯已经放开小毛孩为他擦嘴角留下来的津液。
小毛孩呼吸不稳,抓紧他的大手,说:“我是主人的,永永远远都属于主人。”
惊鸿一瞥的,塔耳塔洛斯勾唇一笑,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幻觉,我立刻呆掉,好,好,好美!
纯粹的阳刚混和淡淡冷酷下的柔情。
用力拥抱了一下小毛孩,塔耳塔洛斯转身走向等在身后的同伴。
一直默不作声的卡俄斯转身前看了我一眼,邪媚微笑,什么我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即将发生。
我打个冷战,急忙转身看到七个人,浑沌之神卡俄斯,地母该亚,天空之神乌拉诺斯,黑暗和黑夜女神厄瑞波斯和尼克斯,地狱之神塔耳塔洛斯,爱神厄诺斯身形一闪消失在眼前,下一刻出现在天空各个方位,各自的阵点上。
三角与新月交叉的图案,古老的文字在脚下闪烁不定。
那是……
眯眼看过去,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那是浑沌大阵,数万年前开创天地时卡俄斯和他的子女们用的阵法,可是又有什么地方不对,既然他要毁灭世界,又怎么会用当初创世时的阵法,仰头仔细看过去,心里一惊……
不对!
该亚和塔耳塔洛斯站的位置与乌拉诺斯站的地方倒置了,倒三角!
厄瑞波斯和尼克斯也调换了位置!厄诺斯浮在众人头顶。
这是末阵!
多年前那个是始阵!
而且还不同,现在发动阵法的人多了一个,本该卡俄斯站的地方被乌拉诺斯取代,他本人则站在阵中心。
糟糕!
宙斯手中的阵法只是原样临摹下来的!
卡俄斯要做什么?
我扑到栏杆上紧张注视,他们已经在胸前结印开始吟唱咒语了,脚下文字和图形飞速旋转流动。
被强劲的冲击力嘭的一声摔出去撞在石柱上,糟了,小毛孩!
连忙回头寻找,看到飞沙走石的拱廊上小毛孩躺着的软塌周围一层淡淡的光晕,不禁呼出一口气,原来塔耳塔洛斯走之前布了结界啊,此时,金发的孩子安静躺在榻上睁大眼望着天空,屏气敛息,忽然脸色一遍,张嘴喊出什么。
我死活挣扎着爬起来好不容易抓住栏杆,抬头的一瞬间头顶上方一道金光划破黑沉沉的凝滞不动的气流撞将上去……
宙斯来了!
不好!
我跳起来,正好看到卡俄斯犀利冷酷的眼神,高傲的藐视众生,冷漠的厌恶生命,只见他无视迎面出现在上方的宙斯,反而一转张开的左臂,微微向下一斜做了个搂抱的姿势,一个人出现在他臂弯里……
赫克托耳!
第61章
赫克托耳!
我心跳到嗓子眼,下一刻全身力气被抽走,瘫软在地上,他要用赫克托耳做祭品!
阿喀琉斯知道!
他……没有告诉我!
我眼睁睁看着渐渐被浑沌之力包围的阵里卡俄斯忽略宙斯闪电和擂槌迅猛的攻击,长手一翻折了个对折莲花印一变直掏赫克托耳的心脏。
没有像该亚对我做的那样掏出心脏,而是倾身过去整个人从手臂开始没入赫克托耳的身体,就像蜕皮的蛇,将一身旧皮囊脱下化作股股黑雾将赫克托耳包裹起来,渐渐融合入他的身体,而他身后蜕下来的东西平展开来,浑沌之力随着众人高声吟诵的咒语源源不断注入那原本干瘪无物的东西将其滋润活化,一个完整的人复活过来。
我弯腰吐出来,好恶心!真是肮脏,原来人可以这么活,原来他处心积虑不过是要复活那个人!
我边呕边笑,仰头狂笑起来,笑得肝胆具裂,心神具焚!
上面身着战甲的宙斯一手拿擂槌,一手挽埃奎斯金盾几度冲撞无果,急躁起来,该尼墨得斯也一身戎装持枪挽盾站在阵外。
阵内占居赫克托耳身体的卡俄斯片刻闭目调和后睁开眼,振臂一啸一身浑沌之力随之爆发出来呼啸着席卷冲破宇宙之间怒吼而去,塔耳塔洛斯面色严峻神色庄重托起双手。
双掌中那盘旋滚动的黑色东西被他一点点抬升起来,地狱被用双手连根拔起,越托越高。
该亚面色苍白竭力稳住气息,地狱动摇大地不稳,阵法能不能成功,全看她和乌拉诺斯能否稳住地面和天空,两人手中各托一方天地,神色都甚为谨慎。
要完整收回天地并不是天翻地覆天下大乱就行了,天地创始时井然有序,收回时也必须按顺序进行。
中间黑暗和黑夜两位女神以及爱神厄诺斯起平衡作用。
阵外宙斯收到里面塔耳塔洛斯方位一点银白光芒闪烁,立刻收回武器,对该尼墨得斯吼:“该尼墨得斯,枪!”
一支数十人合抱的红缨标枪擎天柱一样掷向宙斯,只见他大吼一声双手托住,身形变化为巨人体形,撤步曲臂向后仰头以开天辟地的臂力掷向中央被浑沌之力保护得牢不可破的浑沌之阵,双眼大如牛,臂粗如山。
阵内塔耳塔洛斯一脸平静缓慢放下手中所托之物。
厄瑞波斯和尼克斯虽然感到奇怪,但不敢停下,咒语越念越大声。
乌拉诺斯和该亚也放下手中东西,戏唱完了,该收场了。
但没想到的是,本该穷途末路脸色大变的卡俄斯却脸色如常,微笑看着众人,摇摇头说:“唉,孩子大了,不听话了啊。”
塔耳塔洛斯面色一绷,急忙伸手当胸一划,结界只到一半嘭的一声碎裂,一道鲜血喷洒在脚下阵脚上,支撑不住委顿在地。
该亚和乌拉诺斯同时变脸,怎么回事,他怎么会发现?
早在两年前卡俄斯出手试探塔耳塔洛斯地狱,指使该亚扰乱天地秩序时,奥林匹斯诸神就利用欧阳吉琛模糊的身份做和平使者,在地狱与地母之间周旋,结成同盟,之前反目只是作秀麻痹敌人以期一击成功彻底击溃卡俄斯。
卡俄斯收回指向塔耳塔洛斯的手,拂开面孔上的黑发,云淡风清说:“知子莫若父,你们这点小手脚怎么能瞒过我?”话说到这里,双手往上一托,接住宙斯插破浑沌大阵刺进来的标枪,浑沌之力随身而动将那支标枪束缚住,下一刻卡俄斯眼睛一鼓微微一用力,手中巨大的红缨标枪哔啵一声如一堆烂柴碎裂四散开去,凌厉的划破气流飞向正要有所动作的该亚和乌拉诺斯。
厄瑞波斯,尼克斯,厄诺斯停止念咒,浑沌大阵停止。
幸好该亚和乌拉诺斯早有准备,只是被木块划伤,虽然不致命,却没有力量围攻卡俄斯,一来黑暗和黑夜两位女神,爱神厄诺斯的立场不明,二来两人也被脚下浑沌之力制住无法动弹。
乌拉诺斯将刚刚复活十分脆弱的帕特洛克罗斯护在怀中,还好刚才抢救及时,不然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他根本无法抵挡卡俄斯暴虐的力量。
阵外宙斯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在标枪碎裂的那一刻他已恢复原貌远远退开,待黑色浓雾散开,却没有料到卡俄斯会放过该亚和乌拉诺斯,直扑他而来。
一股强劲的力量抵住宙斯欲后退的身体,扑面的冰冷气息几乎让他冻结,睁眼惊恐看着面前黑发黑瞳的熟悉面孔,熟悉而陌生,强大的力量,毁天灭地的煞气,他原本偏冷的面孔此时阴冷狠厉,微笑着对宙斯说:“知道让一个人痛不欲生的方法是什么吗?”
宙斯一个激灵,反射性的扭头寻找该尼墨得斯的身影,然而已经来不及,卡俄斯舍他出现在该尼墨得斯面前,冰冷的手抚摸在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绝美脸上,随之而来的是满眼的震惊,震惊之外的平和,平和之外的欣慰。
“噗!”
卡俄斯从怀中瘫软的身体里掏出血淋淋还在跳动的心脏,满眼兴奋和疯狂,张嘴吞下去,看向一瞬间窒息无言的宙斯,笑着说:“杀了他最爱的人!”
推开怀里的尸体,卡俄斯潇洒转身看向半空中被擒住不能动弹的三人,遗憾摇头,“我以为能挽回的,以为我们一家人能在这个地方快快乐乐生活下去,你们看下面,耗费了我几万年的时间来创造只属于我们的世界。但是为什么你们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呢?难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吗?”
无辜的眼神,脆弱的表情,受伤的语气。
然后又看下面如蝼蚁般渺小的人,伤心问:“难道他们比我,比你们的父亲还重要吗?”
“不然,我杀了他们,你们就不会和我对峙了?”卡俄斯温柔一笑,绕了一缕黑发在指间缠绕,不看身后脸色大变几欲拼命的几个人,说到做到,遁去身形直扑下去。
塔耳塔洛斯扣紧胸口受伤处,虽然没有阿喀琉斯那般恐惧,可也不无担心的看着下面。
另一边,宙斯接住该尼墨得斯的身体,他闭着眼咬牙苦撑,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
宙斯悲痛难抑,抱着他泪流满面,颤抖着不敢碰他,轻声唤他,“该尼墨得斯,该尼墨得斯,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该尼墨得斯最终没有睁开眼,张嘴突然叫了两声:“鹰,神鹰!”说完撒手而去。
那天,王宫晚宴上,一身白衣的特洛伊王子自回廊上走来,那翻飞的衣袂如同扑飞的蝶扑打着钻进心底深处。
那天他坐在橡树下拨弄七弦琴,低声吟唱没有词的歌。
那天他骑马飞奔在特洛伊平原上,他终于没能忍住展开手臂遣出臂上神武的鹰。
大鹏般的巨翅卷起狂风席地风沙眯眼,他成功俘虏了他!
那声鹰啼,那声清啸,那样的狂傲,那样如风的身姿,他是他的鹰啊……
宙斯抱着怀里的尸体,哭得发了狂,嚎叫起来,声声悲切直穿心肠,滴滴血泪汇聚。
宇宙之间忽然狂风大作,噼里啪啦将浑沌之阵的残余冲得稀巴烂,下面大地上密集的房屋如积木般不堪一击轰隆隆倒成一片。
第62章
听得如雷哭喊声,我抓紧栏杆抬起头来看到上面乌云密布滚动的云层中一个身影依稀可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宙斯在干什么?
扭头看小毛孩,他自结界中坐起身,睁大眼望着上面,手痛苦揪紧胸口的衣服,不停叫着什么。
皇宫似乎不太稳,发出嘎嘎声,恐怕不是久留之地。
正待要站稳想着要怎么把小毛孩弄出来,眼前一晃,赫克托耳迎风站在面前,衣袍展开,眼睛斜睨着我,说:“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吗,为什么不爱我?”
赫克托耳?
我摇摇头,不能被他迷惑了,后退戒备看着他,“卡俄斯,你动不了我,也毁不了这天,这地,你自以为无足轻重的东西让你的全盘计划功亏一篑,没有我身上这点力量你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你连自身都维持不了。”
“是么?”卡俄斯伸舌舔了舔唇,以打量猎物的眼神看着我说:“我不想毁天灭地了,我只想,杀了你!”
说着伸手就抓,我打开他的手转身就跑,谁知他如影随形,我走到哪里,他就出现在哪里,站在我面前微笑。
等到我累得精疲力竭的时候他才慢悠悠走到我面前蹲下,勾起我的下巴,啧啧两声说:“你的求生欲很旺盛嘛?怎么一天到晚要死要活的,作给谁看?”
下巴几乎要被捏碎,我涨红脸看着他吐出几个字,“关你什么事?”
“嘿嘿——”卡俄斯低头笑两声抬头正要说什么突然眼神大变,慌忙松手想要缩回,却被我紧紧抓住,身后惊涛拍岸一掌透体而过,胸前衣物瞬间化为灰烬,漫天金光同时炸开将卡俄斯笼罩,古老的咒文顺着我的手臂向他滑去。
这才是最后的底牌,只有拥有浑沌之力的我的身体能以血肉之躯承受翁法罗斯圣石的力量,宙斯和该亚在上面下了咒,待到卡俄斯想要杀我的那一刻发动,确保万无一失。
宙斯是天地间唯一能与卡俄斯对抗的神,因为他是宇宙之王,众神之父,以翁法罗斯圣石做媒介和容器分解吞噬卡俄斯的浑沌之力,令天地清明。
拥有赫克托耳身体的卡俄斯表情开始扭曲,全身的力量在咒文附身的那一刻就被封锁并且反流向我的体内。
我能清晰感觉到那种粘稠的滑腻感。
胸口处燃烧似的灼烧感随着力量的返回渐渐平息。
鲜血自卡俄斯头顶流下,赫克托耳的身体开始膨胀,血线顺着手臂和脸滑落。
我心里慌乱起来,不能,不能——
我不能轻手杀了赫克托耳,我已经对不起他,伤他那么重,对他那么残忍,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在面前而不能救。
如是想着紧抓卡俄斯的手不自觉一松,卡俄斯目光一闪,仿佛等的就是这一刻,紧接着手中赫克托耳的手一滑,如滑溜的蛇顺藤而上一把抠进我胸膛,心脏反射性的猛一收缩。
卡俄斯以胜利者的姿态看着我微笑,手微微一用力。
细微的碎裂声是只有我自己能感受到的破灭。
我身体一顿,宙斯加诸在我身上的力量与自翁法罗斯圣石里散溢出来的浑沌之力霎时飞窜到身体各个角落,内脏全部被挤碎,我眼前模糊一片。
宙斯稍迟发现异常立刻收回手,转身扑向卡俄斯。
但对方反应快一步,翻身一滚靠在栏杆边,嘭的一声赫克托耳背后血肉炸开,聚集在体内的黑雾争先恐后逃逸而去。
天空传来几声轰鸣,随即整个宇宙之间陷入黑暗。
我瘫软在地上,全身血脉膨胀,叫嚣着奔流突窜想要找到出口。
快死了吗?
好痛!
阿喀琉斯我好痛!
帮我放血吧,身体好像要燃烧起来,不然就杀了我!
眼前忽然一亮,宙斯抱着尸体跪在我面前,冷淡看着我说:“你还不能死,你的身体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无论如何要活下去。”
他只是看着我这样说,没有伸出援手,也不能稍微减轻我的疼痛。
我血肉模糊看着他笑,说:“我又不是救世主,您老就别指望我了。”说着爬向赫克托耳裂成碎片的身体。
对不起,对不起,赫克托耳,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没用,害你那么伤心那么难过,有什么能将我从焚烧般的痛苦中拯救出来呢,赫克托耳你答应过我要做我的哥哥我的亲人,你不可以扔下我独自一人,我是那么那么的害怕孤独寂寞。
紧紧将只剩一张皮的尸体拥入怀中,我口吐鲜血泣不成声。
“主人!”塔耳塔洛斯如一阵风落下,解开结界将小毛孩拥入怀中,紧张问:“痛不痛,流血没有?”
拉开衣服一看,胸口一道和自己一样的伤口在淌着鲜血,蓝色的血液。
小毛孩摇头,抱着他不放手,“主人,主人,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宇宙之间正在崩塌,阿喀琉斯快带欧阳走,大家也各自凭本事逃出去,回到地球后在特洛伊汇合!快走!”该亚拼命撑住最后一口气支撑正在全面塌陷的宇宙之间,冲众人喊。
阿喀琉斯骑驾驭珀伽索斯飞到拱廊外俯身向我伸出手,就像引导灵魂升天的天使,怀里抱着他心爱的帕特洛克罗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