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有余,回想起来,只觉得匆匆一过没什么特别。
今日一见,车马如龙,人潮似海,满城烟柳,四处飞絮,骏马香车当街纵横交错,美女如云满楼红袖招展,热闹非凡!
想来如今,正值科考前夕,京城中到处都是各地赶来的举子,人满为患也是正常,只是这么放眼望去,人比虫多,实在是惹人头痛。
我对这清尘闷闷的问,"我们去那儿?"
清尘柳眉一扬,"到了就知道。"
我不清楚他这个闷葫芦里装了什么药,只好跟着,不再开口。
他一路目不斜视,直奔前冲,害得我想和红袖招展的姑娘们打个招呼的机会都不给我!那叫一个馋啊!
正郁结难平,就见他抬头挺胸的走进一间店门,我仰头一看,门口横匾上写着"醉仙居"。
我们在楼上靠窗的位子上做了下来。小二对我们很熟落,由于还时间尚早,我们成了这儿的唯一一桌客人,两人都不饿,清尘点了几样点心说是要带走,小二送完单子回来时,提了一壶好茶,他给了小二不少的打赏。
我记得密档中曾有记录,说清尘甚是节省,如今想来有些不解,眉头不由皱了皱。
他对我笑道:"‘你'的习惯。"
"‘我'原来是冤大头,喜欢多给钱!"
"恩。"
两人相视而笑。
等了会儿,点心没好小二下去催,二楼上只剩下我们两人。楼梯口探出半个脑袋,贼眉鼠眼瞅了瞅四周无人,才上楼走到我们身前,压低声音道:"两位想必是进京赶考的吧?"
我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禁觉得好笑,很配合的点了点头。
清尘却面无表情的反问,"你这儿是有不少宝贝吧,什么《大题题库》、《经美五艺》?"
"是、是,看样子您是熟路了?"
"屡试不第啊,"清尘皱眉、咬牙、摇头、感慨,引得我喷出口中的茶水,咳嗽连连。
"原来如此。"那个买违禁书籍的小子也随着清尘无奈的长叹,一副很是替他惋惜的样子。
"上次我没中,熟路的举子告诉我是少了本《重臣名录》!想来一本书毁了我三年的苦学。"
"我这儿有,你们看看?"
清尘拿过来,随手翻了翻。
那小子盯的紧,生怕清尘看多了,不给钱。我从怀里掏了银子交到本欲从清尘手上抢书的那只手里,打趣地问道,"你们这行不少挣钱吧"
那人忍不住缩缩脖子往四周看了看,低声说,"我们这行看着容易,其实风险很大!不瞒您,我哥上次被抓了,流放边疆,本来下次科举能赶回来,可没想到新皇继位,开了恩科,这不还没敢回来,我再替他一次。"
"我说那儿,上次赶考时也是在这儿遇到了个人,"清尘轻笑着上下大量,"和你有几分相像那!"
"一母同胞能不像吗?"
"像啊,你知道上次是谁抓的他吗?"
"这个不太清楚,好像是叶清尘那个小白脸!"
"是吗?"
"应该吧。"
"我和叶清尘也很像!"
"您真说笑,"他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也不敢多说了,往楼梯退去。
他刚离开,小二就拿了装好的食盒上来,笑着送我们走出店门。
清尘又带我去了车马行,租了两匹马,并肩骑着出了城。
第23章
出城一直向东,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路上的人渐渐的稀少,直到路上只剩下我们两个。
随着清尘到了一片树林,他停了下来,把马拴住树上,徒步穿入林子。
我跟他走进林中,没走几步这外面看着茂密的林子里,显出一片假山堆成的空地。往前走走,又是一片竹林,竹林中一条小路,蜿蜒深邃,静静等待着我们。
"这是?"我疑惑的问道。
"你郊外的宅子,里面住着太后赐给你的四名公子,"清尘打量了急促不安的我一眼,继续道:"放心,‘你'原来对跟他们没有怎样。这几位公子也是官宦之后,你收了他们安排在这儿住,派了夫子来教书。他们也都是有功名的,考了两次都为中第,这次是叫你来给大家一分鼓励。"
我记认真的点点头,"到时候你提醒着点儿,省得我这假的被他们看出来穿帮。"
"提醒什么?"
"总要提醒一下他们的名字吧。"
"这个不必,‘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们叫什么。"
"什么?"
随着我的惊讶,眼见暗红色的大门缓缓的打开。迎接我们的是位老者,在这儿当着管家,见了我上前行了礼。显然他知道我是谁,但是却偏偏和叶清尘很是熟络。
我们落座,老管家请了四位公子出来。或许是碍于我的身份,他们恭敬有加,却是冷冷淡淡,询问了他们的夫子几句,便留下屋里几人和清尘拉家常,自己踱步出去。
这儿的景致虽好,却是太过雕琢的痕迹,我也无心欣赏,便去了竹林。
前日的一场雨,使得林中竹笋遍布,我用手抓住笋根,注入内力一把拔起。由于用力过猛,跌坐在地上。
"怎么样?"夜松站在我身后,把我扶了起来,帮我掸去身上的土,"有没有摔坏?"
我摇摇头,捧着怀里的竹笋对他笑。
"没事儿就好,咱们赶紧多砍些带回去。"说完,夜松便走开了,去林子的那儿头找竹笋。
"恩。"我答应着,看了看自己划破的手,再衣服上擦了擦,又去拔笋。
等我的筐里装的半满,夜松背着满满的一筐回来。
我们一起回了草屋,他把我唯一的一把砍刀放回门后,到了屋外空场上,耐心的包去竹笋皮,留下嫩嫩的心。
我在屋里,找了件破烂的旧衣服撕下个边,包好满是口子的手,生上火做了半锅的开水。数着往里放了100粒米,盖上锅盖,走到外面,和他一起剥竹笋。
"你不要把心留的这么少,省下的我还要晾起来做笋干的。"我小声的埋怨,一年也赶不上几场春雨,这笋干可是我少之又少的菜色,被夜松这么浪费,心疼啊!
"我就弄几颗,今天吃,剩下的你都留着就是了。"
"谢谢!"我感激的对他一笑。
"你手怎么了?"
"没事儿,破了点儿皮。"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去给你找找药!"
"不用,没事儿!"我就那么一点药,都给夜松用了。不过,我不可惜,因为有夜松,我不在是一个人,我不在寂寞,有他就是幸福,他比一切都重要。
夜松捧过我的手,"给你吹吹!"
"恩,好啊!"
他解开沾满血字的旧布条,露出了我的两只布满小口的手掌,夜松轻轻的吹啊吹。痒痒的,很舒服。
吃饭的时候,我把所有个米盛到了碗里,给了夜松。自己就着锅喝了几口米汤。
夜松吃的不开心,说是不饱,他打算明天四处看看,要是再找不到魔神冢就准备离开。我抱歉的笑笑,米缸已经空了,我一年的口粮,给他吃了两个月,没了吃的,他会不会走?我开始担心起来。
夜晚,睡不着,独自坐在草屋外,想着各种能留住夜松的办法,我害怕寂寞,不想在一个人独守在山上,他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快乐,我不想再失去,这得来不易的幸福。
看样子,只能明天带他去魔神冢了,他来的目的就是那儿,或许去了,他会留下。只是那儿是魔界的禁地,除了魔神殿的祭司,任何人没得到魔君的许可是不得去的。我若带他去被人知道,恐怖逃不脱一死。
算了,反正他上禁山来,我收留没有上报,就是重罪,害怕其它的什么?
"笨蛋,你干嘛那?"我只觉得脖子一凉,被揪了起来,回头看看,是清尘。
手中的竹笋被他扔到了一边,我自己则是被人家拉着回了院子。
坐在屋中,清尘打了热水回来,给我洗干净手,上了些药,然后开始--责骂。
"也不知道你真傻假傻!这竹笋那儿能用手拔,没脑子!再说了,隔了天长出的,早就老了根本就不能吃,你啊!我真的不知道改怎么说了?这么老的家伙了,做事儿怎么就没个分寸?想吃鲜笋叫人去做就好了,就算你想自己动手也得带着工具不是?......"
"清尘!"我赶紧插嘴,抵挡他的连片子的炮火攻击,可是张了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说道:"谢谢。"
清尘愣了一下,拍拍我的肩,"又是一个白痴!"
第24章
菜还没来,一桌人只剩下了被称为白痴的我,和自诩为聪明人的清尘。几个孩子和夫子借口吃了太多我们带来的点心,都早早的离了席。
看着不断涌入的竹笋,我真的是欲哭无泪,对着端着竹笋上来的侍从我挥挥手,"你们不要再上了,端下去自己吃吧。"
他们齐刷刷的看着清尘,清尘点点头,人排成一排,走出去。
此时,桌上已经摆了半桌的菜,七七八八全是竹笋,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不想吃、不敢吃。
"你手不好,我到忘了!"清尘见我没动筷子,帮我成了一堆,还命人取了勺子来。
我无奈的吃了几口白饭,算是饱了,躲了出去。找个无人的地方一番的狂吐。
那次带着夜松进入魔神冢,他看到坟上覆土有变,问我是不是来过盗墓贼,我告送他,是我把父亲的白骨埋了进去,他很惊讶,问我为什么,我说因为我先把父亲埋进竹林,后来竹笋把骨头顶了出来,肉留了下去,我无奈之下就给埋到这儿了。
夜松听完,也顾不上其它,当着我的面就大吐特吐起来,我那时还奇怪,不知他是怎么了,现在,终于明白--原来无知真的是种幸福。
细想起来,不是我不孝,只是那时候太小,力气不大,见父亲的尸体臭了,无奈之下才挖的坑埋了。几岁孩子,挖的坑自然浅,加上那个时候也不会选地方,只是隐约记得父亲爱竹,所以埋在了门前不远处的竹林。记得当时还以为他爱竹是因为竹笋好吃的缘故,我还埋怨过他贪嘴。
父亲死亡的事儿被前来祭拜的人知道后,没过多久我就被接走了。
也就过了六年,我再次回到竹林时,父亲的尸体早就被竹笋顶上来了,一堆七七八八散落的白骨。我傻傻的看了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到现在我都庆幸那座山设有结境,没有动物的存在,才保住全骨。
以后自己一人住的久了,吃的总也不够,人又不懂事儿,也顾不上它们生长的养料是不是父亲的肉身了,想起来,那个时候真的很单纯。现在,想的多了,复杂了。
清尘寻我过来,见了这个情景很是惊讶,说是我不舒服,正好煮的了竹笋鸡汤,要我去喝,我怕了,交代了实情,他脸色变了几变,拍拍我的肩,"对不起。"
"是我没说,和你无关。"
"是我自作主张上的菜。"
"......"
"你父亲现在。"
"我给他搬到了魔神冢,把魔神冢挖了个洞,放了父亲进去。"
我当时只是想这样父亲就能再阴间吃饱了,魔君每年都会有人祭拜,虽说留下的糕点、祭品都进了我的肚子,但是那些各式贡品父亲哪怕分到千分之一也是地府的富户了。
七八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智商,我也真是佩服自己。
父亲去世后,我上了学,祭司的学校。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老祭司曾是父亲的朋友,我的食宿免费,还常常能吃到糖果。可惜,好日子不久。过了六年,老祭司死后,我又被送回了山上,成了魔神殿的新任祭司。作为祭祀的我,第一件事儿就是刨了魔神的坟--我这人就是恶毒啊!
不过由于这次挖坟,我认识了师父。
他除了教我剑,还教我魔法和兵法,后两样我学的比前边的快了好多,师父一直说我是动手能力太差。
魔神殿里边极其隐蔽的暗门后边是被我挖了的魔神冢,就是师父的家。我和他学了很多年,他不是人身,每月只能化形出来一次,我们的师徒关系,他不允许任何人知道。
有一天,他突然对我说,没什么能教我的就离开了,再也没出现,只是走的时候,我听他自己叨唠,"完成了故人所托。"
我很奇怪,不过想想也对,他和我父亲同穴,那个故人估计就是我的父亲。
后来的日子,我一个人过,偶尔会见到一个地位较高的人来祭祀,我总是很热情的招待人家,但是人家总是对我不言不语。
他们把贡品摆上,把纸做的祭品焚烧,祈求完毕之后掉头就走,仿佛我没有存在。
我想他们一定是埋怨那些美味的糕点、水果进了我的肚子。我也没办法,每年一次靠挨打领回来的年用根本不够,而且不允许随便下山,山上能吃的东西又很少,反正我不吃它们也会坏,还不如填近我的肠胃的好!
清尘叫人端了稀饭给我,我草草吃了几口,睡了午觉。
醒来时天色已暗,想来他是怕我难过粥里多放了些东西,他倒是多心了,九千多年以前的事儿,我记得也不是很清楚,那堆白骨,或许给过我震撼,但是经历了血腥的杀戮,亲手制造过白皑皑的骨山,早就没了感觉,而且父亲这个词,对我太遥远了些。
换做一张笑脸走出屋,寻到正给某个公子指点武功的清尘,比划了几下,惊起叫好生一片。收了剑,问过了几个公子的名字,和他们攀谈起来,院子里又是笑声阵阵。
日色渐晚,在清尘的催促下,我们穿过林子,骑上马,往京城走去。
第25章
月亮随着我们一路前行,冉冉升起,月光洒向宽阔平静的护城河。城墙边遍生花草,清幽的暗香环绕在城外,月光笼罩在城墙上,落在百花中那藏于叶间花里的露珠儿上,闪烁着银色的光彩,灵透明净。
我不由的感叹道:"好景。"
清尘马上附和,"你若觉得美,我们下马欣赏一番?"
我惋惜的长叹一声,催马上前,"算了,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
"现在已经关了。"清尘边说边跳下马来。
我随他一跃而下,"是吗?"
"恩。"
两人牵马前行几步,在护城河畔并肩而坐。
清尘不语,只是凝视着静静的水面,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惆怅。或许,曾经他的爱人也和他并肩坐着,在这儿宁静的月夜。
"过去了,忘记吧。"
"你是说我,还是说你自己?" 他伸手拂去身旁野花上的露珠,那朵开的正艳的野花随着露珠的滑落,几片花瓣随着莫入草丛之中。
"我们两个。"我揪下残败的野花,狠狠的抛向远处,它没有径直的落下,却是随着一阵小风缓缓的飘回,落在我身前。我再一次扔出,野花终于落在河中。
清尘注视着水面,略微勾起的嘴角,映出他心中的一点欣慰,和我一样的欣慰。
"苍宇。"
我应了一声,"恩"鼻子感觉怪怪的。
"给我个礼物好吗?"
我按按自己的荷包,带着浓浓的鼻音说道:"你要什么?我身上还有七、八十两银子。"
"我想要的东西不值钱,你给的起。"说完,他侧过头,一只手猛然搂住我的腰。
"清尘!"我还来不及惊呼完毕,还来不及率清混乱的思绪,一只极富挑逗性的口条已经缠绕上我完美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