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你那能逼疯人的本事,是骚扰多过拜访吧?
我嘴角微微抽动。幸好燎青没有留意,仍旧得意洋洋地嘀咕着他的事情。听得敬王爷偏过头来微微苦笑:"你莫听他乱讲,先帝可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
"他敢?他能?我可不是好欺负的方慕君。我不在意传统,也不在乎世俗眼光。只要能和绍康在一起就心满意足了。至于他们的想法,我没有必要顾及吧?难道就只许他们称心如意我不能天长地久?屁话,敢情他坐久了龙椅还真以为自己是龙不是人啦!"
他说得义愤填膺我把巴掌拍得啪啪响,敬王爷继续苦笑,走过来轻轻搂住燎青的肩:"好了好了,不要再提过去的事情。"隔了一会又说:"我现在有你,已经满足。"说完手臂又加了三分力,搂得更紧些。乐得燎青直往他怀里钻,脸上全是幸福的表情。
传说中的最美不过夕阳红...老爷爷的第二春...
我承认我看得呆了过去,好一会才记起要掉转脑袋僵硬地把视线投向别处。缺正好对上床头某人的眼睛。深邃的瞳孔定定地与我热烈对望,窘得我立刻调转头来继续看老夫老夫恩爱甜蜜。
"醒了?"u
燎青也察觉出袁真阗的动静,笑眯眯地凑过去问。跟早前的恶劣态度,虽然只是演戏,简直恍若两人--由此我可以肯定敬王爷年轻时长得不差!否则早就被燎青一脚踢开了。哪里会纠缠到现在。
"你对决兰散有一定抵抗力,所以醒得快。换了其他人,恐怕还要最少3个时辰。"
他指一指隔壁床铺上还在梦乡的卓一波和周律,笑。袁真阗点点头,伸手想往肩头伤口处摸。被我眼明手快地按住:"都包扎好了,别乱动。"
"......你不恼我?"
他恢复从前的平静神态,反握住我的手。眼睛的视线却紧盯着我脖子上被他啃出来的淤青。我怒,生气地骂:"靠!你让我强奸一下看看恼不恼?!"
"??"
三个人齐齐露出个奇怪的表情。我汗了一下,试图改口:"...嗯,就是就是......"
妈的,强奸在古代怎么叫来着?!
我抓着头发,苦思冥想。半天都不说话。袁真阗舒口气,低声说:"我知道你肯定会生气,只是...我也被你吓得不轻。说罢又说:"答应我,别再有下一次,从今以后永远不要再这样不告而别。"
又,来,了!
这家伙的皇帝癖再次爆发,凭什么就你可以指手画脚要我这个不能干那个不能干?!
老子,不爽!
我从鼻孔里喷出两道气来,手脚并用地绕过袁真阗爬下大床去套靴子。燎青拉住我,挤眼:"哎呀,你们不是在甜甜蜜蜜嘛?怎么突然生气了?"
"哈,因为他坐久了龙椅以为自己是龙不是人。"
我穿上另一脚靴子,吼:
"还有,不要把我当小孩子哄,也别命令我。我不喜欢!"
我在生气的时候总爱口不择言,轻重更加从来不分。经常说完就后悔。但这次却异常的坚决,穿好靴子闭起眼睛就跑。结果才跑到石桥处一头撞上凌双祯。身手一流的凌双祯立定身体,本能地伸手扶我。可是手指刚刚接触到我肩头,就像触电般缩了回去。
"啊,原来是静安侯。"
他尴尬地搓搓双手,说。我气不打一处,心内已经明白他把我当成袁真阗的"所有物",就像他的那些女性妃子一样,不能随意发生身体碰触。
靠!
我烦躁地踢飞脚边的石子,问:"急急忙忙地,上哪去啊?"
"......这......"
凌双祯也是直肠子的人,不懂掩饰情绪和想法。一双眼珠子求救似地望望左看看右,就是不敢看我。我逼近一步,踮起脚:"你有事瞒着我?"
"方才有人来报,灵音公子被抛弃在会馆旁边的巷子里。属下已经派人过去照看,正准备禀告陛下看圣意如何处置。"
我一慌,抓住他胸口衣领喊:"什么?灵音?在哪里?哪条巷子?"
"静...静安侯......你且冷静。灵音公子无大碍。"
"不成!你立刻带我去找他!"
我揪住他就想跑,凌双祯却不肯动。只是为难地望向卧室方向。我跺脚,骂:"妈的,你不去我自己去!"说完就撒腿往大门方向跑。才跑了三步,花园四周的大树上突然冒出四个黑衣人,像流星般刷刷刷刷地砸在我身边,联手筑成一道黑色的人肉墙。
"请杜公子莫让小人为难。"
"多有得罪,请公子见谅!"
四个人的衣服上都绣了遥教标识证明身份,估计就是那时燎青安排来监视我的高手。我满头黑线地仰望着高手们,彻底泄气。
高手们客气地将我圈在人墙中请回卧室。燎青一看,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说了让你别跑,你就不听话。"说完大手一挥,四个高手齐齐刷地消失。我灰着脸在桌前坐下,说:"你们到底当我是什么啊?犯人?小孩?"
"凤村小娃,这番安排也是为你好。"
燎青才说了一句,抬眼看见凌双祯朝袁真阗单膝跪下拱手作出请示的姿势。立刻识趣地闭上嘴巴。袁真阗淡淡地点头,算是答允。凌双祯这才将发现灵音的事情禀报了一遍。接着又禀报了他的伤势情况。听得我两道眉拧在一起。
他不是在卓一波那秘密基地疗养嘛?
那晚袁真阗和周律来救我,因为时间和人手不足的关系只来得及把我带出去。剩下他仍留在原处。难道对方因为他失去利用价值,所以将他抛弃?不对。要是失去利用价值,我逃脱的第二天就大可以把他抛弃或者灭口。没必要等到现在才眼巴巴地将他扔在会馆隔壁。
我飞快地思索着,偏偏始作俑者卓一波还在呼呼大睡没办法查问。团子则不知是无意识还是出于习惯,整个人有一大半粘在卓一波身上。看得我咬牙切齿,卷起袖子跑上去把两人分开。谁知团子往回一滚,两只抱得更紧。燎青在旁边险些笑出泪水,摇着头直说:"你犯不着妒忌啊。只要你开口,我保证某人会抱得比一波更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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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全)
"喂,你说了半天也没说清楚那灵音是什么身份?总不能弄个身份不明的人进来吧?"
燎青笑饱后,转头又去问凌双桢。可怜那凌双祯是个老实人,脸立刻涨得通红通红却硬是无法开口。还是袁真阗犹豫片刻,答:"他曾经是朕的男宠。"
"男,宠?"
我还是头一次亲耳听见袁真阗这样形容灵音,心里面居然咯噔一下,搁在膝盖的手顺势划了两个圈。燎青露出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说:
"我知道你有一后四妃,原来还漏了个男宠啊。看不出来嘛,你还蛮能干的啊!"
此话一出言惊四座。凌双祯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低着头不敢起来。那边敬王爷老脸拉得老长老长,绕过我去拉燎青:"好了好了,饶过这些小辈吧。"
"一二三四五六,外加凤村小娃,他的确很能干啊。啊,不是说还有两个妃子怀孕?强...呜呜..."
敬王爷扑上来,一把掩住燎青嘴巴就往外拖。边走边赔笑说:"唉,陪我出去看看情况。听说他受伤了,你有功夫磨嘴皮子不如替他看看。"凌双祯立刻站起来跟在后面飞似地往外逃。我相信如果不是药效太猛周律和卓一波睡得太香,估计也要怕起来跟着跑。
三个人走的走逃的逃,只剩下我和袁真阗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气氛异常尴尬。偏偏刚才我才吼过他,现在冒然离开,就显得特别碍眼。而且灵音有燎青照顾,也不好再打出担心灵音的旗号。于是只好沉默地坐在原处。
幸好袁真阗也没有说话的意思。他闭着眼睛,躺在原处休息--经过燎青的魔鬼治疗后,他的面色逐渐恢复红润呼吸也算平稳。总体看来也算渡过危险期了。
隔了好久好久,久得我的腿都坐得发麻了。我才偷偷摸摸地扶着桌子站起来,准备开溜。好不容易忍住麻痹挨到门边,背后悠然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凤村......"
"哈。我吵醒你啦?"
我一步一步地蹭回来,心虚地说。他睁开眼睛,微微看我片刻又再度闭上:"没什么...你出去吧。"
"哦。"
我原本以为他会趁机说几句,结果等来这样平淡一句话。也不好再说什么,独自费力地挪动还在发麻的脚,呼哧呼哧地往房门走。
走到石桥上时四大高手照例出动人肉长城将我团团围住。我没办法,只能以很搞笑的姿势跟着他们挪到偏厅。这边燎青正在替灵音把脉。灵音蓬头乱发被胡乱地裹在被铺里面,脸上身上都非常肮脏。本来就不大的脸看起来更小了。
"怎么样?"
"外伤很严重,还脱水。不容乐观。"
燎青作了个手势,四大天王领命消失。我垂下头:"是我连累了他,如果不是我想出那种自残拖时的馊主意,也不会连累他受伤。"
"自残?"
"本来我打算捅自己一刀......"
"这种事情以后想都别想!"
燎青难得的严肃,板着脸训话:
"你以为你的身体真的恢复健康了嘛?错!只不过是从前所服那颗‘无冬'的药效正好发挥到极致罢了。从现在开始,药力会从最高峰慢慢滑落。在你三十岁时,必须再次服用‘无冬'。否则,便只能等死。而‘无冬'的药力则是在血中来回循环。为此你每受一次外伤,每一次血液外泄,三十岁的期限就会往前挪。受的伤越重,出血越多,药力消失得越快。早前你割脉为团子取血,搁在当时的环境自然是无奈之举。但绝对不能再有下一次。"
"你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学乖?才肯对我讲真话?"
"自己都尚且随时不保,还有闲心思去割脉取血医治周律?"
难怪...袁真阗那次会那么生气,而卓一波会如此感激我。哈,原来我那会在赌命啊。
"记着,千万要保重自己。这条性命虽然是你自己的,你喜欢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但是你身边的人会因此而受到伤害。"
燎青抽出烟斗,眼珠子灵活地瞟瞟四周确定敬王爷已经离开后才说:
"不是我爱操心,你们方家的人就是硬脾气死脑筋。方慕君是这样,方沧月也是这样,不爱就不爱咧,犯得着把自己往死里弄嘛?!搞得两边都不堪,怪谁?"
他往烟斗里熟练地塞了团烟丝,点燃,长长地吸了一口,再满足地吐出来。眼睛上下的深纹随着嘴巴的动作先收缩再伸展,配上略带忧愁的凝重表情,使得整个人在瞬息之间显得异常苍老。
"绍康和方慕君之间的恩怨,你应该不知道吧?"
灵音眼皮动了动,咳出点血沫接着又没了动静。我急忙拿手帕帮他擦掉,这边听见燎青发问。于是摇摇头:"只有方老太爷模糊地说过一点,好像跟王妃有关系。详细的就不清楚了。"隔了一阵后反问:"既然双方彼此相爱。大不了放弃一切,一起到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好了。"
"方慕君不似我。我没有家,没有亲人,只得一个武功比我更高的师傅。自己武功也不错,足以自保。自然可以陪着绍康四处游荡。而他?先不说方家几百条人命全都牢牢地捏在皇帝的手里,光是他的父母就足够威胁以孝为先的方慕君。况且普天之下,何处不是皇土?如果逃到国外,边疆两个敌国对天朝正是虎视眈眈。如果身为大将和皇子的绍康行踪被暴露,他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证自身和爱人的安全?能不能保证自己被俘虏后绝对不泄漏军事机密?"
"...但是...但是......唉!"
我想分辨,嘴巴却完全不听使唤既僵硬又干巴。急得额上冷汗直冒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来。燎青又吸了口烟,露出惯常笑脸:"虽然不能逃,但也不肯分。于是他们俩以三年为约,尝试着分开。皇帝也终于让步,应允三年后如果两人还愿意在一起,就放他们一马。"
"也许是天意弄人。就在三年之约将要届满的时候,绍康却发现一直被他冷落的敬王妃已经是油尽灯枯。他在被自己辜负一生的女人和曾立誓挚爱一生的男人中间选择了敬王妃。他太天真也太自信,以为只是在时间上晚一点,不要紧。所以明知这样会伤害到无法得知真相的方慕君。但还是为了一个义,谢绝了情。"
"三年之约一满,方慕君二话不说立刻娶了妻子。绍康料理完敬王妃的丧事急急赶往扬州,却看见他和他已经怀孕的妻子。当下暴怒。不顾方慕君的意愿,硬是把他绑回京城留在身边。偏偏方慕君的脾气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在急怒之下落下病根。于是等到绍康心灰意冷终于放手让他回家的时候,他却没有撑到扬州就死在半路上......"
小小番外
在结识那个男人以前,少年有一个坏习惯,喜欢偷东西。
虽说他爱偷东西,却多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例如随身香囊,发上的钗子,钱包上的同心结。说穿了,也就是小孩子脾气玩心浓在喜欢显露自己的不凡武功。
他有生以来所踢的第一块钉板,便是那个远道到北疆视察军情的男人。乔装成平民的他单人匹马在市集上游荡查探民情。被茶楼上正无聊的少年一眼瞟上,笑嘻嘻地翻一个筋斗跟了上来。结果无论少年是耍明枪还是放暗箭,都被那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一一化解。
从来不曾吃过亏的少年大怒,不服输地再次挑战。却仍旧占不到丝毫便宜。于是两人一路较量,自北疆折返京城,少年才发现这个斯文的男子竟是当朝王爷,名字叫做袁绍康。
少年并不是害怕权势的人。他喜欢挑战的,只是那个男人的能力。只有从他身上堂堂正正地取到某一样东西,才能疏解他憋着的闷气。
某一天,少年按照惯常时间前来挑战。男人在月色下迎风而立,胸前一摊触目惊心的鲜红血迹。他看见少年,于是摊开双手,淡淡地笑。
我什么都没有了。
他说。
你还要偷嘛。
少年倔强地嘟嘴。不悦。
那我就帮你把东西找回来!
少年吼。
等它找回来了,我再偷。
少年很努力地四处奔走。衣服、鞋子、用过的笔墨。一件一件,一件一件。渐渐地,少年缠上了男人,少年爱上了男人。就算被拒绝就算受了伤,少年也只是默默地躲回角落把裂口舔干净。然后重新摆出笑脸,继续扑上去纠住不放。慢慢地,男人接受了顽强的少年。因为他不再是过客,而是习惯。
在很久很久以后,燎青终于承认,这个年轻气盛时约下的赌局,他是输定了。
终其一辈子都偷不到的东西,唯独得袁绍康的心。
第66章(全)
"死在半路上?这算什么回事?"
我眉头打结:
"他敬王爷有毛病啊?不会把人治好了再送回去?"
"咧?哎呀哎呀,不说了。再说你就要恨死绍康了。"
燎青刹住话端,咬住烟嘴猛力吸了两口。脸上露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趾的后悔表情。我也不搭话,摸摸自己下巴,方慕君一个暴怒气死了自己让敬王爷后悔了大半辈子,方沧月听见老伴走了也不顾儿子死活说殉情就殉情,这杜凤村继承了四分之一纯正方慕君血统......外面看是棵随风摇摆的小柳树,结果内里却是脆生生的小白杨,也难怪他会想不通被硬生生逼疯。
"看什么看什么...这又不是我的错......"
燎青被我有意无意的盯视搞得心里直发毛,挥舞着烟杆朝我做驱赶状。湖蓝色的宽大袍子左右晃荡,上面镶了一大段很华丽的暗色花边。尽显老妖怪妖娆本色。我笑笑,凑过去:"照你看,敬王爷这心结要怎么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