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可好,一个雪白雪白的漂亮娃娃变成了小泥灰。
长老那几个人都围上去,除了写眉还是拉着他站在原地。但那个娃娃却十分不配合,越哭越响亮,还拼命挣扎,完全不听话的模样。长老身后的一个黑衣人想抱他起来,反而脸上给抓了两条道道。怎么左哄右哄都没用。楼何似听着他哭,突然心里一动,争脱了写眉的手。写眉一怔,却见他张开小手,一步步向那娃娃走去。
楼何似也是孩子,所以也是小短腿,一步一步走的十分笨拙。那娃娃继续哭着,却一边哭一边勉强站起来,蹒跚的向他走去。
一扑,楼何似给抱住了。
娃娃更加凶狠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把脏兮兮的小脸往他身上擦。楼何似这会总算完全听清了他叫的字词,这个娃娃一边哭,一边死命的叫着,哥哥。
他好容易蹲下来,勉强从怀抱里扯出衣摆来给娃娃擦脸,终于恢复了那张漂亮脸蛋。娃娃还在抽噎,但是没先前哭的那么凶了。他想了想,从袖子里摸出今天带的软软小糖糕来,道:"别哭了好不好?哥哥给你吃东西哦。"
娃娃抓住他的手,渐渐的止住了哭声,歪着头,看着那软软的糕点,笨拙的咬了一口。
楼何似抱着他,软声道:"别哭哦,别哭就都给你吃。"
娃娃眨了眨大眼睛,果然不哭了,又在上面咬了一口。
巫术
写眉几人站在旁边,看的有些发呆。楼何似等了会,等到娃娃眨着眼睛,咯咯笑起来。那长老向前一步,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娃娃,道:"这......"
楼何似抱了抱娃娃,又指了指长老。这老人是肯定要带小鸦走的,因为必须亲自磨练。岂知不指还好,一指之下,娃娃哇的又哭起来。小胳膊小腿一个劲往他怀里钻,拼命叫着哥哥。
没法子,想了想,他软声道:"哥哥最喜欢娃娃了...娃娃先和长老回去,等准备好了,再来找哥哥好么?"
不听话,娃娃的手圈上他的颈项,奶声奶气的道:"哥哥......"
连忙抱住,怕他给掉下去,道:"哎...我在,哥哥不会跑的,听......"说到这里,心中一闪,改了口,道:"听写眉哥哥的,好咯?哥哥会和娃娃在一起的......"
把这话推到写眉头上去,他就不会受到怀疑--太聪明的怀疑。
娃娃又扑扇了下大眼睛,道:"哥哥...真的和娃娃在一起?"
楼何似点头,道:"娃娃不信的话,明天就来找哥哥玩,好不好?"
如此三哄两哄,终于让雪白娃娃松了手,给那个黑衣人抱起来。眨巴眨巴眼睛,又是水汪汪的了。不过总算还好,没再给人脸上抓出两道来。
长老轻咳一声,道:"自是兄弟,难免亲情,也好。"说罢转身看向那娃娃。楼何似只见老人的背影擦过,然后被人抱在手里,一身雪白的娃娃顿时变成了乌黑。就像普通的小鸦那般,乌发乌衣。
果然......看来是化形时法术失效。
写眉微一颔首,道:"长老,我这就带何似回去了。"
老人点点头,道:"你去罢,自己也多加注意点。"
写眉微一动,再颔首,便将他抱起来,转身离开。仍然是风一般的速度,从角门进鸦族大院,然后沿路回住的小楼。
开了门,写眉抱着他款款上楼,突然道:"宝宝,末叶哥哥教你什么了?"
楼何似想了想,掰着手指头道:"有教灵气...还教了轻功,还教了一些简单的动作!"
写眉沉吟了下,道:"那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一些法术,可好?"
次日,楼何似果然学到了期待的法术。
虽然刚开始只是一些浅显简单的,比如化水成冰,隔空取物等。练了几个月后,方有小成。其中雪白娃娃一直没来找他,想也知道,长老一心要把他培养成族中栋梁,怎么会让他说出来就出来。而小鸦快羽也没了影子,估计那次被抓回去,管教的不轻。
楼何似手一伸,进湖里掬了一捧水,站起身来,望空一撒。
飞上去的水珠突然变成了无数冰珠,叮叮当当的落在地上,滚了一地。其中有有一颗落进湖中,砸出璀璨的水花,恰好碰到一条正摆尾游动的鱼儿。
那鱼瞬间停止了游动,保持着摆尾的姿势,直直的向下沉去。
因为已经被冻成了一块冰。
"宝宝?宝宝?"
楼里突然传来写眉的呼声,他收了手,捏个法诀让那些冰恢复原状,回身便推门进了屋子,道:"写眉哥哥,怎么了?"
写眉正从屋里出来,下了楼梯,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看着你进步颇为快速,想着可以教更高深的了。"
楼何似点了点头,举起手笑道:"写眉哥哥,宝宝是不是很聪明?"
写眉噗嗤一笑,下到他身前,手一捏他脸蛋,道:"才学了多久,就会自夸了?宝宝的弟弟可是很厉害,已经学到后面去了哦。"
楼何似扁了扁小嘴,随即又兴奋起来,道:"那写眉哥哥,要教宝宝什么呢?"
写眉携了他手,道:"你和我来。"z
两人来到吸收灵气的密室前面,开了门进去。绕过蒲团,到了对面。
他想起上次的阴气,隐隐有了点预感,微微退后了点。写眉微一拍他脑袋,道:"宝宝是否感觉到不对?没什么大事,尽管放心就好。"
只见他凝力于指,在墙上画了个古怪的符号。然后突然一声响,竹壁缓缓向一边移开,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方形入口,隐隐显出向下的石梯。楼何似随着他刚下一级阶梯,便觉得阴气迎面扑来,侵入肌骨,不由得暗冷皱了下眉头。
石梯并不长,只走下十几级再拐个弯,又是一堵石壁。触手光滑,别无他物。写眉轻喝一声,低低的吐了几个诡异的音符,仿佛是从沙哑的喉咙里挤出来一般。
然后一阵轧轧声响,石壁也缓缓移开。
楼何似一惊,只见眼前是个小石室,四壁墙上没有花纹,光滑干净的很,只是除了右手那面墙。那墙中间是一个圆形图腾,里面用繁复的笔画刻着一只乌鸦,精巧朴拙。冰冷的石板地上散放着许多符咒,至少上面的花纹看起来像符咒般扭曲古怪。而且不像是笔画上去的,倒像是生来就有的。符咒的底纸只有两种颜色,一种黑,一种白。
聚集
写眉手指一动,身后的石门咣而消失。楼何似拉了拉他袖子,道:"写眉哥哥......好冷。"
这里的阴气十分明显,而且透出的方向也很明显。
那个图腾--那个图腾后面。
写眉轻拉了他的手,道:"宝宝不要胆子那么小,我与你说过,我鸦族何人皆可出,惟独不出怯弱叛族者,一有必诛。"
说明这鸦族,也不是什么十分正派的族类。暗笑一声,软软的道:"宝宝知道了!宝宝没有怕,只是觉得冷!"
写眉轻笑一声,捏了下他,道:"人小鬼大,不和你说了,教正事罢。"
他手一招,两张符咒顿时飞到了手里。五指一错,一张白,一张黑,顿时分开。
楼何似听得语声温柔,道:"刚开始习时,宝宝功力不够,需要实物做媒介,等到功力上乘后,便可凭空化纸。"那纤长手指一动,黑白符咒上的字迹突然全部消失。
写眉弯下腰来,将白纸递给楼何似,道:"宝宝试着往上面画两笔,用灵气。"他轻握住楼何似的小手,道:"像这样,将灵气聚集在指尖一点,然后逼出来,在纸上画,不能断。"他顿了顿,突然又道:"一旦有不对,就要停下,知道没?"
他微微一试,灵气吐纸,手指一路划下来。要保持灵气一个度确实很辛苦,但也不是不可能。他心知最好保留实力,因此画到一半,突然断了。
写眉却没有半丝不悦,柔声道:"不要这么紧张,宝宝做的很好,多试几次就成功了。"说完又道:"白色纸是善,黑色为恶,各种符咒的画法我以后会慢慢教你,你先将一个完整的圆画出来。"
随后劳作一下午。
那纸都是写眉特制的,白色画出特定的符咒,可以得到正面的法术。黑色画出,专用诅咒敌人,种类轻重,不一而定。学到黄昏落日,他只画出了一张真正的符咒,还因为灵力过低而使一个治愈符只接上了一根头发。
写眉笑语,道宝宝已经很不错。两人重开石室,回到地上。
方一转过插屏,来到前厅,一个小身影突然扑上来,结实将楼何似抱住。
"哥哥!"
小娃娃一脸高兴,钻到他怀里蹭来蹭去,道:"哥哥,娃娃来和哥哥玩!那个凶凶的老头好坏,都不让娃娃来,还说练功不好就不让!"
楼何似一时怔愣,随即醒悟过来,抬眼见他身后那黑衣人,显然是领这娃娃过来的。那人上前一步,对写眉道:"写眉大人,长老有交代,将他们兄弟两个拆开也不好,就在这玩一天。还望大人多多关照。另外,名字已经取了,楼倾城。"
抱住开心的小娃娃,他暗笑一声。这老人定是看中了他与倾城的血缘关系,又见出生两人就亲厚,以后或许有用处。那晚从树林回来,他对写眉说,你自己也注意点。注意什么,这个就不是那么单纯了,话里总是有话的。
原来练功,写眉从来是循序渐进,不曾紧张过,今天却格外的紧张,显然是超出了循序之外,怕他适应不来,而为何突然加快进程,自有内幕了......只怕是,挡箭牌一类的。
脑中飞速旋转,早揣摩了一遍。手下却将小小的楼倾城抱着,甜甜的笑。
写眉颔首,答了几句客套话将人送走。回头看两个孩子蹭在一起,自在好笑。走过来,两个一起抱在怀里,看看楼何似,道:"宝宝,今晚和倾城睡好么?"
不等他说话,楼倾城早已抱了过来,声音又甜又软,还叫的特别大,道:"我要和哥哥睡!就要!"
楼何似给缠的话都说不来了。
写眉来到二楼他的卧房,开门进了去,将两个孩子放在床上,柔声道:"宝宝等一会,我去准备热水哦。"
......看的出,写眉一是因为习惯,二是对楼倾城仍然有些感冒,尽管他现在是黑色。
基本上楼何似与楼倾城在一起的时间,楼何似都是以避免窒息为目标。
就这样一直缠来缠去,直到写眉拿了木盆和热水上来给两人洗漱才罢。小鞋子脱下,白嫩小脚伸出来,给握到木盆里,轻轻洗干净。布巾沾湿,细细把嫩脸蛋擦干净。外衫除掉,将两人给哄进被里,然后盖上,轻轻掖好。
收拾完,写眉笑道:"都要乖哦,不可以不睡觉!"说完话,扇灭了烛,轻手带上了门。
楼倾城抱着楼何似,软软的道:"哥哥...娃娃好想哥哥......"楼何似轻翻了身,细看那张粉嫩的漂亮脸蛋,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突然心里有些软。
反正已经重生,有一个弟弟有何不可?
笑了笑,道:"娃娃喜欢吃什么?明天准备好不好?"楼倾城用力点了点头,咯咯笑道:"娃娃要吃小糖糕......软软甜甜的......"
两人才开始说话,突然帐子猛的掀起!楼何似一惊,抬头看去,却见黑暗中,楼快羽一脸怒火,站在床边。虽说是一脸怒火,但那脸刚比床高一点,所以看起来竟是分外滑稽。楼何似忍不住噗嗤一笑,小声道:"你又偷跑来?不怕给打,干嘛生气?"
楼快羽指着楼倾城,怒道:"他是谁?"不等他说完,楼倾城也坐了起来,瞪圆了漂亮的大眼,道:"你又是谁?"
楼何似突然想,一个女人等于三只鸭子,不知一个孩子等于几只鸭子......
不等他们吵起来,他拼命嘘了两声,道:"娃娃,你想现在就回去么?快羽,你想被抓了再揍一顿?"
登时两人都没吱声儿了。
楼何似眨了眨眼睛,刚压低了声音,楼倾城就知道了,小手掐了个法诀,然后道:"哥哥说话吧,听不到了哦!"
......这孩子...不愧是天才......
"倾城是我的弟弟...快羽不认识他么?"
天真的眨眼,快羽自然不认得,倾城是长老重点保护的对象。
殿观
"......弟弟?"
楼快羽上下看了两眼楼倾城,哼了一声。楼倾城把粉嫩的小嘴一撅,抱住楼何似,道:"哥哥不要理这个人,奇怪的紧,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楼快羽眉一竖,气的不行,眼看就要扑过来打架。楼何似只觉得头痛,连忙扑上拦住,道:"你们给我够了!我一点也不想再被打屁股!"
楼倾城咭的笑了出来,直往他怀里蹭,道:"娃娃听哥哥的话,哥哥说不打,就不打。"楼快羽见着他拦在中间,硬是刹住,也没扑上去,只是眼睛瞪的要杀人般。
楼何似总算把这两小孩给摆平,赶快抢在头里,道:"快羽,你有事么?"楼快羽一偏头,道:"没有事半夜爬窗子上来,我有病!"
他心中一转,小叫了声,道:"你不是真去那个地方吧?"
楼快羽跳到床边,怒道:"为什么不?上次明明说好的!你想赖吗?"
楼何似一时语塞,楼倾城抱过来,道:"你们想去哪?我也要去!"
如此这般......然后......最后......
当三个孩子一起走在黑黝黝的小路上时,楼何似才发现,自己还不如把写眉叫起来呢......
楼快羽走在稍前一点,就他对路最清楚,不知道偷偷跑出来多少次。倾城一脸好奇灿烂,粘在楼何似身边,不时的说话指点周围的夜中景色。几人不像去探险,倒像去旅游。尽管快羽和倾城仍然是那么喜欢互瞪。
至于楼何似,颇有崩溃的冲动。
沿着上次的小路,拐到有亭子的山下。楼倾城忽闪眼睛,道:"哥哥,这里好冷哦。"
楼何似一怔,便抱了他一下,将小胳臂拉过来点捂在怀里,道:"只是阴气的感觉,不是真的,娃娃乖。"
楼倾城登时笑开了花,甜甜的道:"哥哥最好了。"楼何似有些想笑,突然感到左边有人拉袖子,回头一看,只见快羽不知何时后退到了身边,吞吞吐吐道:"你......"顿了下又道:"你,你不冷么?"
他眼睛一转,笑道:"冷啊。"话音还没落,楼快羽已经神速的抱住了他的左手,然后扯到自己怀里搂着。
......真是可爱的孩子。
几人拐了一段相当长的路程,到了那座建筑。
那座如同道观的建筑。
门并不是朱漆的,而是一种剥落的灰红。巨大灰石的台基,上面没有匾额。周围有着黑瓦的白墙,仰头能见着里面高耸的塔楼。
三人转了半圈,决定爬墙进去。
倾城快羽不说,楼何似这段时间也没闲着好玩。爬上外面一圈房顶,踩着屋瓦跳下去。阴气是感到不少,人气却一点也没感到。尤其是进了道观的范围,突然如同换了个世界。除了阴气,还有一种极其诡异,如同述说秘密一般的气氛,缓缓的渗透。
正对面的是一排剥落朱漆的柱子,柱子后是宽大的雕花窗户。上面的花纹看的出都是乌鸦,各种姿态,不一而足。楼何似向右走了段路,只见贯通房间的走廊露了出来,三人便爬了进去。
楼快羽轻喝一声,右手一搓,登时一朵小火苗出现在手心中。幽幽的将黑暗给照亮了,左侧是一排房间,木制房门紧锁。火焰摇曳下勾出鬼影,竟是毫无人声。楼倾城拍然作笑,道:"你也不是全没有用,至少我们可以多去些地方。"
见两人又要闹,楼何似微微皱眉,拉住两个小孩,严禁他们乱跑。至少--他没有兴趣一路扫荡,完全不认为这建筑里的房间会有什么好东西。
走了段路,进了一个小殿,里面建着个法坛,上面供着只纯黑石雕的乌鸦。只是幽光之下有些诡异。法坛前面也没插香火什么的,干干净净。奇怪的是一路走来观里虽然什么都很旧,但却什么都很干净,包括那些没有人气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