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没说错,其实这也是解决问题的一个方法。只是这个方法有些不足之处。第一,那些宝藏都是前朝大太监尚德搜刮的民脂民膏,若是就此长埋地下,不免可惜。第二,虽然我们毁了‘黑麒麟',众人得不到地图,但是保不准过些日子会有人无意中入得宝库,到时候一样会产生纷争。"
"第三,现在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黑麒麟'在‘风衍山庄',即便我们对外宣称东西被毁,但是又有多少人会真正相信,就不可知了。介时,不管是大贼来袭,还是小偷进犯,山庄将永无宁日。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起开宝藏,上交朝廷。当今的曦帝本就是一有道明君,而太子更是爱民如子,相信他们一定会妥善利用这批钱财,造福百姓的。"
听完连庭秋的这些分析,燕惜羽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提议是多么得浮浅可笑,就像是他对待感情问题一样,只会当个缩头乌龟,而不会去勇敢地直面:"庭秋,我明白了。那么,不如让我看看那个‘黑麒麟',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这......"连庭秋面露难色,双眉轻蹙,"那东西放在‘太乙楼'的顶层,那里是山庄禁地,除了闻玗,我和五位楼主之外,其他人谁也不得入内,你去,恐怕不太方便。"
燕惜羽一听是禁地,连连摆手道:"那就算了,我也只是一时好奇而已。既如此,就作罢吧!"
"瞧我笨的。"连庭秋似乎想到了什么,展颜道,"你不能去,还不能让它过来这里嘛!今晚我让闻玗把东西带过来就是了。"
酉时末,"畅轩阁"的书房内围坐着三个人,燕惜羽对着桌上那个黑黑的,比苹果大一些的东西直发楞。
这个就是那么多人你争我夺,连累连庭秋身负重伤的"黑麒麟"吗?燕惜羽怎么看都觉得它就是块雕刻成伏虎状的石头,而且雕工也不够精细,还不如书案上那个玉石祥云镇纸看着值钱。
"如何?"伯赏闻玗见燕惜羽盯着"黑麒麟"许久,也不说话,忍不住询问出声。
燕惜羽摇摇头:"看不出个究竟来。庭秋说,那幅地图有半个画卷那么大,可是这个‘黑麒麟'体型这么小,如何能塞下那么大的地图?"
连庭秋边拿起"黑麒麟"放到燕惜羽的手中,边耐心解释道:"那地图是绘制在天蚕丝织成的纱绢上的。那东西薄如蝉翼,轻似柳絮,刀枪不损,水火不融。揉捏成团的话,就比一个鸡蛋大一些,所以一定能装进去。"
32 晴天霹雳祸相随
燕惜羽将手中的"黑麒麟"颠来倒去翻看了半天,发现那东西既无凹槽,又无缝隙,根本就是一个整体,若是想打开的话,那也只有一个途径。
于是燕惜羽壮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其实,既然里面的薄绢如此结实,不如把这外壳彻底打碎了,不就能得到地图了吗?"
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听完他的话,均是为之动容。世人都道此乃宝物,能够如此轻巧说出这个办法的人,还当真不多。只是,这东西是玄铁制成,若真能如此轻易被打破的话,那么想来现在他们已经看不到这个"黑麒麟"的原貌了。
听完连庭秋的又一次解释,燕惜羽忍不住泄了气。没想到古人做出的东西竟是如此坚固,而且锻造的工艺一点也不输于现代人。"锻造工艺?"想到这个词,燕惜羽脑中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既然‘黑麒麟'是玄铁制成,那么也就是说它是由能工巧匠锻造出来的。我虽然不明其加工的过程,但是世事万变不离其宗,打铁怎么都少不了淬火这道工序,或许,把它丢进高温溶炉中就能打开它。"
伯赏闻玗和连庭秋闻言,眼中精光大盛。用火烤的方法他们不是没试过,只是他们用的只是一般的炭火,也没有长时间地加温,和打铁时的淬火工艺自然是不同的。就像燕惜羽所言,如果考虑到当初锻造"黑麒麟"的加工过程,这个方法或许真能行得通。
"我这就写信去请武林中的铸剑大师花万方。玄铁本就稀少,如果是普通铁匠的话,可能根本就没见过这样的东西,一定不能完成这个任务。"伯赏闻玗目光深远地看了看燕惜羽,提笔开始写信。
燕惜羽很高兴自己总算是能帮上了伯赏闻玗和连庭秋,而不是单纯地接受他们的照料。而连庭秋的一句话,更是让燕惜羽忍不住露出了笑意。--惜羽,你比我们想象的要聪明得多。
过了大约十来天,花万方回信说是愿意来山庄帮忙,但由于他目前还在铸造新剑,可能要等一个月之后才能动身。众人无计,只得耐心等候。期间连庭秋的内伤渐愈,已经可以去‘太乙楼'正常办事了。
倒是隽遥的病况时好时坏,不免让燕惜羽牵肠挂肚。所以每得空闲,他便去"涧水阁"陪伴隽遥。连庭秋还亲自去给隽遥诊了一次脉,却也束手无策,说不出真正的病因来,只得开了些滋补强身的药方,希望能帮到隽遥。
这天戌时,燕惜羽独自提着灯笼从"涧水阁"出来,在庄内的小径旁边,一些残雪仍是积在地面上,遮住了低下刚冒出的新绿小芽。眼看着惊蛰将至,隽遥的气色越来越差,而且每天昏睡的时辰也是渐长。一想到他可能不久于人世,燕惜羽忍不住走到山庄的荒僻角落,仰头长吼一声,希望能发泄心中的悲恸。
可不料还没等他呼叫出声,竟然觉得后脖颈一痛,跟着就不醒人事了。e
等到他再次醒来之时,燕惜羽发现周围漆黑一片,空气中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吓得他连忙从冰凉的地板上爬了起来。不料这一动,就察觉自己周身的骨头泛着阵阵刺麻,而靠近胃的地方更是痛得钻心,于是脚下一软,差点没坐回到地上。过了一会儿,燕惜羽捂住了受伤处,顺了顺呼吸,摸索着往前踉跄了两步。
谁知他猛地踢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一下子被绊倒后便趴在了那东西之上。燕惜羽"啊"了一声,连忙将手撑在结实处又站了起来。随即他便觉得手心湿粘,凑到近前后,立刻就闻见了很浓重的铁锈味。蓦然,他猜到了手上可能沾染上的是什么,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拔腿就跑。
又是几步之后,他直接撞上了一扇木门,发出了"嘭"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听门口有脚步声传来。突然那木门被人从房外打开,不少人点着火把、蜡烛站在门口。而燕惜羽因为一时间接受不了光线的刺激,便抬起手来遮挡在自己的眼前。
下一刻,众人的惊呼声不绝于耳:"出事了,快去通知庄主和连总管。""先把这人拿下。""小心,说不定他武功很高。""这人是,少庄主的西席!"
等到燕惜羽回过神来,他已经被人五花大绑地扔在了地上,周身的大穴也被封死,身上挨了不少的拳脚,再加上原来的伤处,痛得他连头皮都在发炸。不过最让他吃惊的,竟是自己的衣衫上满是血污,而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三个人,应该说是三个死人。其中一人燕惜羽还见过--洑水楼楼主丁一凡。
那三人死状恐怖,全都是双眼圆睁,嘴巴张开,就好像是死前见到了不可置信之事。三人的心口均破了一个大洞,流出的鲜血把他们的周身都染成了暗红色。
就当燕惜羽正在吃惊之时,门外传来了络绎不绝的脚步声。先进来的是铮金楼楼主钟泗。他一看见躺在地上的丁一凡,便立刻扑了上去,抱着尸体放声大哭:"小丁,你醒醒啊,你醒醒啊。我是鈡大哥啊,小丁......"
接着燕惜羽在恸哭声中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惜羽!"
燕惜羽费力地将头转向了门口,在那里站着的正是伯赏闻玗和连庭秋。见到此二人,燕惜羽一直惊惶不定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因为只要他们出现,自己便不会有事。
可是,伯赏闻玗和连庭秋只是呆呆地驻立在门口,用燕惜羽从没见过的复杂眼神望着他。四道目光虽是来自两个人,但燕惜羽却看见了共同点--他们的眼睛里都透着悲伤、后悔、惊慌、无奈,甚至还有着一丝的怒火,却惟独没有燕惜羽所熟悉的怜惜。
突然,燕惜羽猜测到了此时这两人心中所思,失惊之余他立刻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干的,真......"
燕惜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咚"的一声,他受伤的地方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脚,同时鈡泗的声音盖过了屋子里所有的动静:"混蛋,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燕惜羽被他踢得眼冒金星,喉头一甜,张嘴喷出口血来。下一刻,他的上身就被连庭秋抱入了怀里,同一时刻,那个踹他的鈡泗被伯赏闻玗打了一掌后,飞出了两米之远,压碎了一把红木椅子。
"住手,鈡泗,你想干什么?"连庭秋的询问随着伯赏闻玗的怒斥同时响起,"惜羽,你觉得怎么样?"
还没等燕惜羽来得及说话,其他在场的另三位楼主也都惊呼出声:"庄主!"并且齐齐挡在了伯赏闻玗身前。坤土楼楼主段素芳甚至跑到鈡泗的身边,将摔倒在地上,嘴角渗出血丝的他搀扶了起来。
此刻,在屋子里最为冷静的就算是炽火楼楼主车冉了,他抱拳向着伯赏闻玗一行礼,道:"庄主请息怒,鈡泗他只是一时激动,才会行为莽撞。只是......"车冉看了看被连庭秋半抱在怀里的燕惜羽,接着道,"只是,燕惜羽被当场擒获,满身血污。怎么看他都是杀害丁一凡和两位弟子,盗取‘黑麒麟'的重要嫌疑人。还望庄主你能秉公处理,把人交给属下审问才是。"
"不行,惜......,燕惜羽我会亲自审问,不用你们插手此事。"伯赏闻玗看着因为疼痛而整张脸都抽搐起来的燕惜羽,断然拒绝了车冉的提议。
"庄主,此事关系到三条人命,‘黑麒麟'的下落以及庄内的安全,属下也希望庄主能将燕惜羽交于‘炽火楼'审问,以示公允。如果庄主愿意亲自审问的话,那属下恳请庄主同意我等在场驻足。"槿木楼楼主宁长远也站在了车冉的这一方。他的这番话合情合理,完全是按照庄里的规矩而言,简直称得上滴水不漏。所以伯赏闻玗一时间竟找不到反驳的借口。
见伯赏闻玗还在犹豫不决,车冉轻声却凝重地说了一句:"还望庄主莫要忘记前车之鉴,能够及时亡羊补牢!"
听到这句话,燕惜羽明显感到抱着自己的连庭秋身子一僵。而伯赏闻玗就像是被人当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整张脸上忽青忽红,又突然转成了死人般的灰白。他双手紧握成拳,就连指甲掐入了自己掌心中,渗出了几颗血珠也未曾自察。
好半天后,伯赏闻玗从紧合的牙关里吐出句话来:"出去候着,我和连总管有几句话要问燕惜羽,随后就把他交给你们同审。"
鈡泗还想提出异议,却在接触到伯赏闻玗足可杀人的眼光时胆怯地咽了咽口水。随着其他三位楼主出了房间,并让人抬走了房内的尸体。
伯赏闻玗一直站在那里如石像般纹丝不动,直到所有杂人都离开之后,他才用足了全身的力量,单膝跪到了燕惜羽的跟前。此刻他那张刚毅的脸上溢漫了追悔莫及的神情,连伸出的手都在微微发颤。五根骨节分明的手指刚要触及燕惜羽的脸庞,却又像是被针刺到一般缩了回来。
然后伯赏闻玗紧紧闭了闭双眼,低沉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你要的只是‘黑麒麟',对不对?我已经给了你机会了,故意将东西放在‘畅轩阁'那么多天,你为什么不利用那段时间,却非要来‘太乙楼'偷盗?回答我啊,惜羽,你倒是说话啊?"
虽然,燕惜羽已经发现了伯赏闻玗和连庭秋的态度异常,但他真是做梦也想不到,这种简单的圈套竟会让这两个精明的人轻易上当。情急之下,燕惜羽忍住再次想要呕血的冲动,一把抓住了伯赏闻玗的手腕道:"不是的,庄主,真的不是我干的,我是被陷害的。庭秋,难道你也不信......"
见到伯赏闻玗仍是一脸的痛楚,完全没有相信自己的表情,燕惜羽忍不住转向了抱着自己的连庭秋。可是不曾料想,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连庭秋竟然也露出了和伯赏闻玗一样的神态。
看到这些,燕惜羽没有说完的申辩全部被他吞落入腹,吐不出任何的字节来。虽然连庭秋的怀抱温暖如昔,可是燕惜羽却觉得自己像是浸泡在了深山寒潭之中,不仅是手脚失去了温度,连血液都快要冻结成冰。
见燕惜羽望向自己,连庭秋像是承受不住他注视的眼光,微微别开了头去,说出了把燕惜羽推向水潭更深处的话语:"惜羽,你若交出‘黑麒麟',我和闻玗还可以在众人面前保住你的一条命。否则......,否则你是不可能活着离开山庄的。"
燕惜羽身子颤了一下,用压抑着愤怒和委屈的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们不信我?我不会武功,又怎么可能杀人?而且,我偷那个‘黑麒麟'有什么用?难道你们认为我是那种贪图钱财之人吗?"
"呵,不会武功?"伯赏闻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般,突然拔高了声线,抓着燕惜羽的肩膀怒吼道,"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对我们说实话吗?堂堂‘辞镜楼'的三大杀手之一,大名鼎鼎的‘萤火'怎么可能不会武功?如果说你不会武功,那么此刻,在你体内四处游走的那股子真气又该如何解释?"
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燕惜羽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说法:"庄主,你到底在说什么?什么杀手?你不要乱冤枉我!"
燕惜羽连连摇头,否认着这从天而降的身份。杀手,他什么时候成了杀手了?而且还是"辞镜楼"的杀手,这怎么可能?感觉到伯赏闻玗握着自己肩膀的手指几乎已经要掐入自己的皮肉中,燕惜羽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