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屁股坐在床上,床两侧则躺着两个男人,他的两条腿,此刻正翘在里面的梁轵冬腿上,而他的上半身,大半都压在外边的卫隆胸口,因为他的呼吸,才会感觉到颠簸起伏。
"麻麻。"齐乖背过身去,用手揉着卫隆的胸膛,被他一把抓住。
"不碍事。"卫隆坐起身来,笑咪咪捏着齐乖的手。
齐乖抽回手,转而去揉梁轵冬的腿,后者倒不象卫隆那般阻止,心安理得的任他的两只手掌在自己的大腿膝盖小胫脚踝以及脚掌各处捏捏打打的。
卫隆笑而不语,径自下床穿衣,然后才吩咐早该等候在门外的迷香把热水端进来。
迷香在看见房里情景时,有些惊讶,她放下洗脸盆,来到衣柜边。
"不必了。本王替他穿衣。吩咐厨房,早餐在大堂里用。之后本王想去胧月楼,看看池子的进度,你去支会一声,别让本王失望。"说着打开柜门,溜了一遍后取出衣裳,回到床边。"乖乖,下来更衣。"
齐乖倒也听话,动作迅速的在梁轵冬腿上捶打几下收尾,这才跳下床来。看见卫隆手里的衣服,他皱皱眉头,扁着嘴道:"这些衣服太繁。"
"乖乖,这是最低限度了,迷香给你穿的那些,走出去的话会被人说是险衣的,若你不想给人指指点点,就把这些穿上。真嫌麻烦的话,往后我自接手替你代劳。"就昨天看到的齐乖身上的衣服而言,虽然很华贵很精致,但明显的,对上下细节有些偷工减料了,虽然将之说成奇装异服未免夸大,却也是事实。卫隆料定是齐乖抗议,迷香不得拒绝才会如此,而现在他即已回来,当然不能纵容。别人说他什么都好,但说齐乖不行!人家看见他身上的衣服,只会说他另类叛逆,而不会想到其他地方,这不是他所乐见的。"乖,这些衣服,师傅已经做得简单又简单了。"哄着,卫隆把烫金羽缎狐皮里鹤氅披到齐乖身上,不由分说拉到身后系上,随即马上围上条银里白玉兔形绅带,将其流云纹银带鞓束于背后,这才取下臂上长靴,屈尊蹲身。
"乖乖自己穿鞋子。"齐乖有些不好意思,自发在床沿坐下,拿过卫隆手上的靴子,弯下腰往脚上套。完毕后他站直身子跳了下,乐呵呵的拾起地上的王熊,抱着就想出去,下一瞬臂膀被抓住。
"这样出去不成体统。别忘了洗脸梳发。"卫隆温和的轻摇着头,提醒道。
齐乖听话的搅干毛巾擦了把脸,才想找牙梳,却见梳子已经被梁轵冬捏在了手里。他用手指抹抹鼻根,嘻嘻笑着在礅上坐下,规矩的挺起脊梁骨,那副神情好比幼稚园小朋友在等老师派发糖果一般,有着庄重,也有着雀跃。
卫隆虽然对眼前这番景象感觉愤懑,却也莫可奈何,只得在一旁道:"你这头发绑冠不行,连扎起来都成问题。乖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轻易妄动,以后就留着吧。"说起来齐乖那个世界还真是奇怪,莫不是男子的头发都是如此之短的?卫隆可没忘记以前齐乖曾经向他描述过他父母的发长,便有此一想。
梁轵冬对这活非常熟练,动作流畅柔和,间或还会用手指按摩齐乖的头皮,使那家伙舒服得眯着眼睛直冒轻吟,待梳顺头发后才一把抓住,用丝绳捆扎好,末了弹弹那小马尾,这才算完。
"梁兄,你看起来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卫隆在边上从头至尾看了个遍,浅浅的笑容逐渐僵硬,"本王走了这么些天,莫非这些个贴身事,多是你操的心?还有什么事,是你没做过的?"
梁轵冬没有回他,但那副神情却已把肯定的答案给透露出来,惹的卫隆一阵不快。"想你堂堂阎罗殿少主,江湖上也算有头有脸的人物,什么时候纡尊降贵干起这种事来了?"忍不住的,吃醋的王爷出口讥讽道。
"那种滋味,我不想再尝,而他,值得最好的。"梁轵冬此刻的语气,十分外露起伏不定,前半句语音略颤语气凿凿,后半句声调柔和口气坚定。梁轵冬本身的感情就淡而内敛,如果是以前,他喜欢齐乖也只会在某些事上顺着他依着他,却不会如此积极如此主动,但自从经历了那场失去后,他才明白,人一旦不在了,哪怕你想对他好,也成了一种奢侈,既然他人在,他就更应该把幸福快乐带给他,能宠就宠能疼就疼,何况照齐乖这副性子,绝对不可能发生恃宠而骄的情况,那么一点点的溺爱,可以让齐乖开心,他又何必吝于给予呢!
对他的话,卫隆是懂的。他心有戚戚焉,同样的对那件事到如今都仍是心有余悸,尤其秋猎期间,更是焦躁不堪倍受煎熬,要不是打算乘那机会除掉二王爷,他一定违抗圣旨留在京畿。缓下脸色,卫隆叹一口气,"刚才本王失礼了。"说着,上前去牵过齐乖的手,对那正津津有味看着他和梁轵冬之间的互动的家伙说道:"走吧,去吃早餐。"
"好哎!"齐乖兴高采烈的快步跟近,临门口时,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梁轵冬就在身后,便把嘴咧的弯弯的。
厨房里的师傅或许是因为卫隆回来了,早餐的花样弄得比平时繁复许多,还变出好些新的糕点,直吃的齐乖嘴上流油两眼发光心花怒放。之后,两人便带着他去了胧月楼。
因为投放的劳力多,工程进度很快,伸向金茗池的引水渠已经挖好并且掩埋在了地下,池子也只剩一些零星的修补葺缮,卫隆看到那庞大的长方型水池,满意的点点头。在周围走了一圈后,问边上恭身伺立的工头,同时也是工部的一个技术非常扎实的小官吏:"池里铺的是什么石头?有没有办法引热水进来?"
"回王爷,按您吩咐,池里铺的是东田出的广白玉,至于这热水,下官让人勘探过这处地形,不曾发现地热资源,想要引热水的话,只能人为架设,那样的话,费用工期什么的,都得翻倍。"
"你是说可以?"卫隆欣喜的笑起来,转头对身边的齐乖说道:"乖乖,往后大冬天可以洗温泉了。"
"真的?"齐乖立刻非常期待的望向他,两颗眼睛扑闪扑闪的。
"是。"卫隆纵容的由着他拽着自己的衣袖,体贴的停下脚步,然后回过来对工头说:"时间延长些也无妨,真不行到时你再去请些工匠来,务必做出最完美的温泉系统。资金方面直接报到帐房去,不必再经过本王这边了,你自管放开手去做,让本王满意的话,本王会记住,替你在父皇面前美言几句的。"
工头听了,感激涕零的直说自己一定竭尽全力,造好这座池子,让卫隆放一百个心云云。
刚出胧月楼,便看见高团国的太子和他的两个侍卫迎面而来,那杜博棠面沉如水,一双眼睛瞬也不瞬的直瞅着两人当中的齐乖,给人的感觉就仿佛齐乖欠了他不计其数的钱财似的。
尚迦和尚笕纷纷问候卫隆等人,卫隆笑着对他们的主子说道:"太子殿下,不知舍下住得舒适否?若有怠慢告诉本王,本王一定做到让殿下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杜博棠哼了哼,直勾勾看向齐乖,"齐乖,陪我逛街去!"
卫隆和梁轵冬对他的口气心生不悦,但前者毕竟要顾及大局,没有作声,面上的笑容却是淡了几分,后者则是拿狠厉的眼神直瞪向发话之人,眼角绷的紧紧的。想那杜博棠也不是省油的灯,对着这两人如此气焰熏天的关注置若罔闻,不痛不痒的上前来,一把拉过齐乖的手:"闷了这么多天,好歹你是主我是客,就替我引见一下这京畿的迷人之处吧。"想要拉着人走,无奈齐乖的两条手臂,一左一右被扣个正着,三个人便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让步,却也不敢过分。
齐乖突然转头,面向梁轵冬问道:"冬冬,乖乖的仙女姐姐呢?"
众人一愣,梁轵冬随后和卫隆交换一个眼神,泷王爷道:"乖乖,如果你保证出去再不乱跑的话,我们便去取你的仙女姐姐。"
"乖乖保证!绝对不乱跑!"齐乖举手起誓,很坚定的说道。
卫隆笑着接过齐乖怀里的王熊,朝梁轵冬递去:"梁兄,请你跑一趟咯。"
"蜜糖怎么了?"齐乖不解他的举动。
在梁轵冬缄默片刻接下来转身离开后,卫隆解释道:"上街还抱着蜜糖的话乖乖一定很累,而且外头的人多是坏人,他们如果喜欢上蜜糖的话,隆隆会很伤脑筋的。"这么大个的玩偶,加上精湛的制作工艺,以及昂贵的用料,都是引人觊觎的要点,他不想带着这么惹眼的东西上街。
"走是不走!"杜博棠不耐的喝了声,用力一拉,齐乖就被他拽出好几步,然后他也不理卫隆愠怒的瞠视,转身带着人就走。
尚迦忙上前来向卫隆赔不是,尚笕则跟着主子走了起来。
卫隆抬手打断那高团侍卫关于太子年少不懂事失了分寸体态的场面话,快步跟上。他们到达门口时,梁轵冬也施展轻功抵达了,于是众人徒步出了泷王府,朝着繁华的市中心走去。
第七章 上
卫隆和梁轵冬打算带齐乖上那老手艺人那边,让他再捏个面人出来,哪知道这没风没雨的天,这摊子居然没有开张,问边上的小商贩,也都说不知道。这下齐乖急了,虽然没有胡闹哭喊,可他瘪着嘴失望的样子,很让人看不下去。梁轵冬记得那一次自己是把手里的面人射在街上的建筑上,于是独自离开,凭着记忆来到那个地方,站在路边仰头看过来,发现某栋楼的二楼廊檐上,插着的不正是他当初买的面人么!
提气快速掠过去摘下来,回到地上后,梁轵冬就望着手里的面人发呆。这段时间没下过雨,这面人外表基本完好,颜色什么的也很分明,但因为长期曝晒在阳光下,表面已经皲裂,整体也是硬邦邦的,而且一折就断,这会儿他手里已经有了半截手臂,使得这魔教少主一度手足无措起来。他,到底该怎么办?最后,梁轵冬用随身携带的暗器银针,插在断臂上,再把掉下的部分插上,算是接好了后,小心翼翼举着往回走。
那几人已经转移阵地。梁轵冬回去时,他的乖乖正坐在卖茶水豆汁的摊头边,低垂着头,任边上的卫隆说破嘴皮子,就是不理不睬,杜博棠看起来正在发火,横眉竖眼的,远远听见他很鄙夷的说什么"不就一个面人,还仙女姐姐"这样的话。梁轵冬走到齐乖身后,猛然间把手探过去,手里的东西也被摆到齐乖的眼皮底下。
"仙女姐姐......"齐乖喜悦的低喃,随着那面人朝上移,头也往上抬着。直到确认不是假的,一把抢过来,捧着甩了几下,可还没开心上多久,就只见那面人淅沥蔌罗的瓦解崩溃。头啊手啊脚啊,全都搬了家,掉到粗糙的桌面,而衔接用的银针,则卡到桌面的凹槽中去,最终只剩一根光秃秃的棒子,被齐乖举在手里。
这下绕是那几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王爷太子少主们,也全都傻了眼了。众人敛声屏气的关注着齐乖的反应,生怕他因此变故痛哭流涕伤心欲绝。
"仙女姐姐坏掉了。"齐乖小声呢喃着,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豆大的泪珠唰的滚了下来,不一会儿就在他脸上划出两道水瀑。但是他也只是默默流眼泪,不哭出声,这却让卫隆和梁轵冬看了更加心痛。
泷王爷眼咕噜一转,搜肠刮肚的想着该怎么安慰他,思来想去,决定用最老套的方法,轻咳一声,他微笑着说道:"乖乖,坏掉是好事。"
"什么好事!坏掉了......仙女姐姐就死掉了。乖乖就没有面人了。"齐乖马上反驳,语音带着点哽咽。
"话不能这么说。既然这面人是乖乖的仙女姐姐,她当然应该回到天上去。她一定选择等到见到乖乖的那一刻,才离开的。而一旦她离开了这个地方,肉身自然不能保持,所以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乖乖,仙女姐姐只是回去了,而不是死掉了,懂么?"果然是拿来哄小孩子的话,卫隆说得还煞有介事的样子,让人不由得不信。
"......真的?"齐乖想了会儿,追问了句。
"千真万确。"卫隆重重点头。
"真的么?"齐乖朝梁轵冬看去,寻求他的答案。
梁轵冬本来就已经很自责了,这下更是忙不迭点下头来,非常隆重,神情沉肃。
齐乖再看向杜博棠,看他翘着嘴角一脸受不了的表情,又问道:"糖糖,这是真的吗?"
杜博棠没有立即回答,这当儿,不止齐乖一个,卫隆和梁轵冬也在等着他的答案,而且两人的眉宇间,不自觉的凭添了丝威吓和警告。"是真是假你自个判断,别来问我。"他的话才说完,他那两个侍卫就胆战心惊的看到,大卫朝的泷王爷和他的朋友梁轵冬,两人的眼里都冒出了熊熊怒火,但由于众多因素的作用下,两人不得发作,只能忍气吞声。
齐乖掬起桌上的面粉碎块,掸到地上用脚踩了几下,然后念道:"入土为安。"这话以前看电视的时候,似曾听过,齐乖知道意思,所以觉得应该用在这时候,很恰当。"希望仙女姐姐在天上过得开心。"又喃喃念叨了句,这才回头看向卫隆。"隆隆,乖乖信你。"喜逐颜开的神情让两人俱都松了一口气。
卫隆用手擦去齐乖脸上犹挂的泪水,温和的笑道:"隆隆有没有说,乖乖真是一个开明的人。"
"没说。"齐乖立刻回答,"现在说了。"随后嘻嘻笑了起来。
卫隆看他这样就欢喜,道:"隆隆去买好吃的,给乖乖吃。"说着转身离开,不一会儿回来后,手里多了好多油纸包。卫隆把东西摊在桌上,一一打开,并添了几碗茶,笑着说道:"焦圈,金丝糕,蜜麻花和糖卷果,都是甜的,乖乖爱吃的话,就多吃点。"这些都算京畿独有的小吃了。最后,卫隆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一串焦糖猴子,举在齐乖面前炫耀一圈后,被他抢了过去。
齐乖把嘴里的糖卷果咽下,嗅着这串东西,疑惑的看向卫隆:"这个能吃吗?"在后者的确定下,他舔着猴脸,然后直甜到心坎里去,虽然刚才已经吃了好些个甜东西,可齐乖还是这么觉得。他突然把猴子递到杜博棠面前,在众人诧异的视线下,得意道:"糖糖。"
杜博棠以为齐乖打算把那串玩意给他,正伸手想接过来,哪知他却收了回去,最后,还咬下猴脑,嘎嘣直嚼。"吃那么多甜的,小心牙虫!"当下使得这高团太子恼羞成怒,出言不逊。
"乖乖不怕!"齐乖回嘴,"乖乖每天都有刷牙。"这边的人刷牙用的是动物鬃毛做成的牙刷子,牙膏则是盐巴和苏打的混合物。刚开始的时候,齐乖对这种软硬不等的牙刷甚为感冒,可如今已经习惯了。
"哼!"杜博棠冷哧一声,开始闹脾气。
齐乖见他别着脸,不理自己,便笑嘻嘻的捏起一块蜜麻花,送到杜博棠嘴边。"糖糖吃糖。"说完吃吃笑着。
杜博棠垂着眼睨着嘴边的东西,思量好久,才张嘴吞下,脸色也缓和下来。
齐乖收回手,扭扭有些酸的手腕,继续吃起来,没注意到边上两人,又羡又妒的神情。
一行人又逛了会儿,然后便来到京畿最有名的百年老字号饭楼正阳楼里解决中午这一顿温饱。店门口的小二远远看见他们几人,立马迎上来,恭敬的停在卫隆前头一步之遥,笑道:"三爷,这秋猎尚未结束,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的?"卫隆平时给人的印象非常之好,不似寻常的纨绔子弟,有着浮夸高傲的作风,加上这正阳楼在京畿有头有脸,里面即使是跑堂的,也都高人一等,因此这对话便听着有些让人诧异了。
卫隆仿佛不介意小二如此问法,跟着笑道:"有些不舒服了,就提前请示回来了。我打算招待几个朋友,替我引间清雅点的套房吧。"
那小二也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听卫隆自称我,而非本王,便知道这是他私人的朋友,当下有了决定,带领几人进了正阳楼,刚想着引他们去某个包厢时,却被挂牌的看到,上前来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