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笼罩,子殷从老柳树下缓缓走出,身体走过时夹带着风将宴席上昏暗的烛火逐个吹灭,场面立刻暗淡下来,属于夜晚的鬼魅与胆颤于此刻复活。
"我先不杀你。"子殷眼中一闪"我要让你看着他们是怎样为你陪葬的!"
鬼影丛中生,骇人心脾。黑星藏月,稀疏鬼语,耸人听闻。
司徒棣晟回头望着我,眼中尽是柔情。
你走!
我从他眼里读到。
他知道我因没怎么进酒而免遭药迷。
我惊慌。
我不能走!
司徒棣晟突然表情一凝--居然动气了!
"生死与共,我绝不苟且偷生。"我看着他的眼,心中坚定无比,再想容修,由衷地庆幸他此刻不在。
多一人总不如少一人。
"你......"司徒棣晟还想说什么,而此刻的子殷已容不得这多余的停歇。
一阵长风从雪山呼啸而下,夹扎着冰冷的冰花飕飕地迎面扑来。一道黑影腾跃至空,左手运足的剑气直逼司徒棣晟眉间。
我捏紧手中的短剑,那时之前司徒棣晟交给我防身的宝剑,处于私心之前并未一同交出,却没想此刻竟能派上用场。
心中盘算着我与子殷的距离,当子殷逼近到一定距离时我飞出短剑,剑身直直刺入他的眉心!
然,如此重创在子殷身上竟不能奏效!
眼看着子殷顶着一脸鲜血笑容狰狞地疾速逼近,司徒棣晟操起身边一把长脚椅死死挡回一剑,却被强烈的剑气震的飞出老远,长脚古董当场裂作木柴。
他不是人!
我瘫软在地上,看着子殷面无表情的将短剑拔除甩到一旁,汩汩鲜血涓流不止,脸色越发苍白。
黑血一滴、一滴地没入土壤,背着月光子殷居高临下地瞅着我。
"真是命贱!让你多活一刻也折腾。"
"为什么?"我努力平息颤抖,死也不能让他看扁了!
"我说过,我已不是常人。这下可瞑目?"子殷狞笑,再度出剑。
"非言!"伴随着撕心的叫唤,"噹--"地一震,冷兵相交,眼前着实一黑。
"是你!"子殷惊讶地喊出声,我这才意识到眼前那团黑影是人,而且是两人!
一人抵住子殷的攻击,另一人蹲在我面前笑得肆意。
"主子,你这样好狼狈啊!"尚小于呵呵笑道,仿佛在街市中相互聊着家常。
乖乖!一个不够又来两个?
这下可好,一鼠两蛇还不活把我给分尸了!
微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响声,却是凄凉无限。
"喂!干吗一副要死的样子?救你你还丢脸色给我们?"尚小于一把将我拖开"去去去,别碍着他们兄弟俩谈话!"
"你不是‘鼠'?"我恍然。
"我什么时候告诉你我是‘鼠'?"尚小于倒是听的新鲜,一脸嫌弃的表情仿佛我讲的是歪理邪说。
原来尚小于之前杀我的动机至始至终只有"报仇"两字,和卫国太后的秘令毫无干戈。
可子墨呢?身为"蛇"的他为何要违逆太后的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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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你还活着!"两把一样的剑紧紧抵在一起,两柄剑身上分别印着同样的面孔。
子殷没回答,目光却游向别处。
同胎出生一命分俩,两个身体一缕魂魄,他子殷又怎不知这其中的道理?
即使天涯海角也能感觉对方的生死存亡,不是没想过会见面,但一见面却被敌我的身份给完全震惊了!
子墨,这就是你的选择?
"太后对你做了什么?"子墨永远是冷的,冷血的杀手不应该有感情的波动。
"没什么,只是让这个身体更完美了些。"子殷自讽,在子墨面前,他抬不起头。
"这一任的鼠是你吗?"子墨问。
"是!"该面对的还是来了,将深藏多年的秘密公布出来,子殷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这,就是所谓的释然么?
"‘为鼠者先死而后生,偷生者不老死也!'你在我身边断断续续呆了这么多年,我竟没发现你一直使用的是‘伸骨功'!"一种被欺骗的怒火灼噬着子墨冰冷的心,他猜不透聪明的子殷为何任人摆布!
这"鼠"一职之所以多年空缺源自其残酷的继承方式,为鼠者不仅先要以死现诚,且练成后永远不老不死,而随着体内阴气的残噬过不了十五年本性必被磨砺消亡,那时,"鼠"便不折不扣地沦为一个真正的杀人工具!
就凭这一点,当年的吴德霸天才宁可去炼扭曲人性的"混阳功",而不选择一步登天的"鼠契"--至少这样他还能有权驾驶自己人性的坠落,而不是受魔功摆布!
"什么时候开始的?"子墨问。
"十岁那年。"子殷的回答令子墨赫然一惊。
十年,距今竟然恰好十五年!
作为兄长的子墨还来不及呵斥同胞兄弟子殷的糊涂,子殷竟已迫不及待的出手了,子墨转身应战。
"现在什么都晚了!"子殷咧开嘴,皓白的建齿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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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兄弟俩怎么真打起来了?"我惊讶的发现两道同样的身影一灰一白的在林中穿梭,几个疾速的颠地翻身,便双双隐入林中。
"有些事情我跟墨墨说不清,还是子殷开口方便些。"尚小于从里衣中掏出个蓝瓶子,倒出一堆药丸递给我。
"这是解药,你我分别给他们服下。"
看着手中的药丸,我摇摆不定:他的话还能信么?
见我对他还有所顾忌,尚小于干脆坦白:"是的,我的确不想来趟这趟浑水,但既然这是墨墨的决定我就不会再害你们。又救又杀的你还真当我闲得发疯啊!"
量你也不敢!
我起身先跑到樊哈弑身边将药丸塞入他嘴中,见樊哈弑的脸色的确有所好转,尚小于所言不假,我这才放心再去给司徒棣晟喂药。
转眼间,原本死气的宴席恢复了生机。
再回头,尚小于已经不见踪影,樊哈弑也不知去向。想必樊哈弑之前在子殷手上吃了闷亏,这口气心高气傲的他决不会甘心咽下!
"我也去。"司徒棣晟说。
"带上我!"我赶紧把先前交出去的各类独门暗器统统装上。
"放心,我只远远的看着!"我向他保证。
第42话.
月明星稀之夜,雪山脚下趟动的清泉中星光闪烁。泉边巨岩上闪过两道打得难舍难分的身影,一灰一白,一进一退。
"在那里!"我趴在司徒棣晟的背上远远地就听见打斗的声音。
"嗯,你就在这里下来吧,我过去!"司徒棣晟将我轻轻放下。
"这么远?"我抗议,从这里仅能远远地看见两道影子,连眉毛眼睛都分辨不出,怎能尽兴?
"这里安全。"司徒棣晟这次是执意将我留在这里。
我不动生色,心想:大不了等他走远了再凑过去。
"你们还是别过去的好!"尚小于突然笑盈盈地出现,身子一晃便挡住了司徒棣晟的去路。
"不行,那人曾企图大开杀戒!"
"若是真的想过去除非过我这一关!"尚小于此刻已经恢复原本模样,与司徒棣晟同等的身材同样显示着强者的风范。
若在此开打,也必定是一番苦战!
"你就不担心子墨的安危?"我本以为只要牵扯到子墨,尚小于就会有所妥协,却没想他很自信了丢了句:
"他不会有事!"
在子墨的功力逊于子殷的情况下尚小于还能够在此高枕无忧,若不是有足够的把握怎会冒这种风险?
难道说尚小于知道其中的玄机?抑或他实则抓住了子殷什么把柄?
"樊哈弑呢?"我问,他应该也过来了才对。
"在另一边和另一个我切磋在。"尚小于的回答令我们一惊。
"阁下竟然会‘幻影魔功'!"司徒棣晟开始对尚小于另眼相待,眼前的这人着实是名高手。此等高人他司徒棣晟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还是说尚小于隐匿的功夫已经达到出神入化的境界!
想必若是尚小于亲自助阵,子殷必定不是他们二人的对手。可见尚小于此次是狠了心让子墨单独解决此事,不得有误!
与尚小于在此对战简直是增加不必要的损失,司徒棣晟此刻能够发挥出来的功力已经不到七成。
清泉那边,隐约还能看见两条打斗的身影。
子墨......子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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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子墨目光冷冽,举剑挡下子殷的一击。
"为何不攻击?"子殷再挥剑,招招逼人。
"你明知我不会!"子墨眸子一寒,身体在刀光剑影中灵活穿梭。
"你给我停下来!"子墨喝道,他受够了子殷任性的挑衅!他要的是一个完整地解释!
子殷扯开一个咧笑,手中的剑运足了真气。
"打败我就告诉你。"
固执的宣战,打破溪泉的平静。
接下来的尽是狠招,逼得子墨无暇追问。
剑旋光影舞得落叶纷飞,气动山河震裂巨石厚壤。冷光倾泻遍布狼藉的战场,呼啸黑风卷走残沙碎石。
及险地避开子殷一记毒击,迎面而来的又是折风剑气。即使只有一只左手,子殷也能游刃有余地使着他的剑法魔功。
呈现在眼前的已不是昔日与自己相伴的那条温顺亦不失狡猾淘气的"蛇",而是十二地支中相传最难以琢磨的无心"鼠"!
瞥一眼被剑气斩裂的雪松,子墨不得不承认子殷这次的确是来真的。
看来不把这小子打昏他是停不下来的!
子墨握剑运气,再出手时眼中换上的俨然是一名杀手固有的寒气。
战斗不再是追逐的儿戏,天地间两名杀手的较量就此展开。
对,我就是要看到这样的你。
子殷欣慰,感到体内更添活力,一股压抑许久的真气在体内频频叫嚣。
就要到了么?
子殷不再挣扎,任凭体内的真气蔓延开来充斥全身,一时间整个身体充满了力量。
子墨,你可要看好了!
真气卷动狂风在林间呼呼咆哮,颤动的树梢发出呜呜低鸣。
鬼月下一头乌发瞬间染为银白,五指的指甲顿增一尺,苍白的面孔惊魂摄魄。
世间百年来的第一只苍鼠真正地复活了!
连杀场阅历丰富的子墨和尚小于都不由地寒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