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若离轻声道:"虽然我不能解释清楚,但希望你们明白,鸿的身体恐怕会越来越差。除非那个人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但希望不大。"
"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说得明白些吗?"伍云天作为薛若离的爱人,当然首当其冲地被推出去了,虽然他不是很在乎靳绯旖的死活,可现在靳绯旖的生命好象已经关乎到了整个西联的未来,他就不能不管了。
"......抱歉。"他知道不可以把神月泉和火吟凤的事情说胜利否则事情只会更复杂罢了。
"若离!算我求你行不?你不说清楚的话,如果那个靳绯旖有个三长两短,你要我如何面对我的皇侄啊?"狄渺心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薛若离很在意他的朋友却还是不肯说出他的病因,人多了才更方便不是吗?就算他无法信任别人,难道他还不相信他们吗?
"这件事情不是你们可以解决的,如果我告诉了你们,恐怕你们也会有危险。"
"若离,你还不知道我们的能力?即使我们现在失去了亲王的身份,但暗中那些势力还在,整个四联敢动我们的能有几个?"狄渺情对于薛若离毫无原由的不信任颇有微词,"况且,你说出来了,也没人知道我们知道了啊。"
"不,我说出来,那人就知道了。"
"离?"什么人那么神通广大?让他的离那么烦恼?伍云天不自觉地动了杀机。察觉他想法的薛若离忙制止他想下去不然和神月泉对上,十个伍云天都不够他死的:
"天,不要插手好吗?有些事情,我要独自去解决。这些天就拜托你们照顾好鸿了。"
薛若离严肃地向他们躬身恳求,几人清楚薛若离不是会轻易放低姿态求人的那种人,从他此举便知道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也只得应了下来。
"此外,关于鸿的事情,不要告诉狄无尘让他烦心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鸿轻松些,他不会希望我为他去找神......那个人的。现在,你们去找狄无尘让他过......"说曹操曹操就到,狄无尘此时正好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薛若离,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旖一吃东西就吐?那个古长风在哪里?让他快去给看看!"狄无尘一进门,连招呼都不打就拉着薛若离问了一大串,可见他有多着急。
薛若离暗想:果然是我想的那样吗?火吟凤,真如水龙阙说的那么可怕!连一条活路都不给自己的来世留吗?
但表面上,他还是不动声色地安抚道:"别冲动,没事的,可能是太长时间没吃东西,结果现在胃无法接受食物。有我制造的东西他暂时还不会有事情。"他指的是靳绯旖最害怕的东西,不记得的人自己去前面找(和医院有关)。
说完,他嘱咐伍云天:"你去把长风叔叫来昼阳宫,我先过去了。你找好他也可以快去军营了,药谷的人太久没接触过外人,没有你在场或许没办法做好事情。"
伍云天默然颔首表示了解,对于薛若离的领导才能,他从不怀疑。
"狄无尘,我要去找一种稀有的古书上记载的药物,暂时离开一阵子,好好照顾好鸿。"在赶往昼阳宫的路上,薛若离随便找了个狄无尘绝对不会拒绝的借口,为自己出宫找了个理由。
狄无尘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还有,同样的话我不说第二遍,记住了,鸿其实是个很有同情心的人,如果你能多为他付出一些,不要在暗地里做,也不要故意表现出来,偶然间不时借机表达对他的感情就好。还有,他不喜欢自己不了解的人,但也不会开口询问,你最好找机会把自己的过去告诉他。绝对不要把他当女子般呵护,否则他只会讨厌你,虽不能让他一直逃避下去,可如果你不能及时控制住自己,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狄无尘惊讶地发现原来说话总是能省则省的薛若离竟然也能说那么多话,不由多看了他几眼,可却发现薛若离根本没开过口。(需要费口水多的话语,薛若离都是用"交流"说的。)
难道是密耳传音?可依照自己的武功,如果薛若离用了密耳传音,他不应该不发觉啊!
但想到薛若离不时的古怪举动,狄无尘也不再多想了,毕竟现在靳绯旖的病情才是最重要的。
"谢谢。"
"不用,让他幸福是我的责任,因为我欠他的,太多了,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86 薛若离离去
本来在狄无尘的死皮赖脸下,我好不容易答应吃了些白粥,但结果却害我吐了半天,总算等我把那些白色的糊状物吐干净了,我的面色也和死灰没两样了。
然后,我发觉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我面前了。无所谓地向他笑了笑,表示我也不是故意不吃的,只是身体似乎就是排斥着进食。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在二十三世纪已经消失的厌食症?
琉摸摸我的头:"别想太多,睡一会儿就好。"
我仍然回之一笑,虽然知道琉在说的是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话。
躺下后,我又一次听见了那悠扬的箫声,和上次一样的箫声,伴我入眠。我不必去想这箫声的主人是谁,因为这里很安全,不会有傻瓜那么空闲没事跑来皇宫吹箫的,应该是宫中的乐师吧。
等靳绯旖全然进入梦乡后,狄无尘才发问:"这箫声--是你带来的人吧?"
"适量的音律可以调节身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薛若离虽然没有嘲讽他的意思,可说起话来却从不会客气,即使对方是皇帝也一样,直接了断,不拖泥带水,这点为他树过不少敌人,却也是他吸引众人目光的原因之一。"还有,我是你的长辈,不要总是把我当成你的臣民。"
"......我会注意,但恕我不能把你当成长辈对待。"狄无尘对薛若离到底是有感激之心的,不仅为了他方才的建议,更因为他一直帮助救治靳绯旖。(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当初就是薛若离帮靳绯旖逃出皇宫的)
但感激归感激,他还是不愿意将靳绯旖的朋友当长辈,这样做的话显得他的辈分比靳绯旖小了似的。
看了狄无尘一眼,薛若离立即知道了他的想法,不禁感到好笑--原来这个看上去成熟的皇帝竟然也会有那么幼稚的想法啊?看来他的鸿真是天生一对欢喜冤家。
狄无尘被薛若离这样看着,倒有种被看穿的感觉(的确被看穿了),不免开始觉得不自在了起来,忙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吹箫的人是谁?"
"古长风。"
"医神古长风?"
"对。"
"他怎么还没来给旖看看,反倒在门外吹起箫来了?"
"没用的。即使是他也没办法治这病,所以我才要去取药材。与其让他做些无意义的事情,还不如像现在这样让他用音律安抚鸿。"薛若离说地轻巧,但听了他的话狄无尘的脸就刷地白了--连素有"医神"之称的古长风竟也没办法治这病了吗?
"那......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尽管提出,只要我办得到,无论什么都行。"狄无尘知道有薛若离在,自己还不能放弃希望,所以重新打起精神来,省得等靳绯旖醒来时看见自己的样子也连带情绪不稳定。
薛若离点头表示知道。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了。因为在场的这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交际,若不是靳绯旖,薛若离对于狄无尘来说不过就是一个传奇人物而已,而狄无尘在薛若离眼中,也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西联皇帝(谁当皇帝都与他无关),永远也不会有同处一室的一天,更别说交谈了。
拂上靳绯旖的额头,薛若离知道此时他的身体有多痛苦,虽然他总是把自己伪装得很坚强,但刚刚他呕吐的时候那样子是骗不了人的。作为曾经生死与共的朋友,薛若离有义务救治他,可从靳绯旖的角度来看,自己这么做,又与害他何异?强行将他救活的结果是导致他生不如死,那自己做的这一切究竟......
薛若离闭上眼睛,使劲把刚才的念头从脑中抹去--人只有活着时才是存在的,如果死了就再也不会有意识了,就像自己和水龙阙,就像鸿和火吟凤,即使是前世今生又怎样?他们都是不同的个体!他一定要救鸿!
下意识地摸上腰间的蔷薇禁,薛若离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这样做是正确的,手臂上的火罗也仿佛有生命似的,隐约散发着危险的光芒回应他,殷红的鞭身似是毒蛇吐信一般可怕。
下定决心,他站起身,突然发现有人正用防备的眼神看着自己,苦笑(其实他的笑容几乎都是一个样子,而且很像在挑衅)道:"我已经有了天,不会是你的情敌的,否则也不可能帮你。"
狄无尘当然知道他所言非虚,他也不想让薛若离发现自己的敌意啊!可心中的醋意可不管这些,看见他将手放在靳绯旖头上时,醋海就开始汹涌澎湃了,何况还看出了薛若离眼中不可磨灭的温柔?
狄无尘尴尬地笑了笑,很想说自己不介意,可话要说出口时才发觉--就连他自己也不会相信的话,旁观者清,薛若离冰雪聪明,又怎么会信?
不由觉得自己越活越过去了,倒是没注意到自己一遇到和靳绯旖有关的事情就会利马失了分寸。
见他这副模样,薛若离暗笑在心--这次,应该不会看错了罢?这个人,不会再让鸿伤心了,希望鸿能够早日想开,不由再折磨他,也折磨自己了。
翌日,薛若离天还没亮便出发了,因为他知道,再等下去狄渺心狄渺情就都要插手了,还不如他提前离去,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临行前,他又去找了狄无尘,并将一样东西交给了他代为保管,相信给他会比直接给靳绯旖要有效得多。
如果伍云天不是昨晚就去了前线,他肯定不会给狄无尘好脸色瞧--想来他也是个醋桶啊!薛若离临走前还要再去找一下狄无尘,要他不气也难!想当年为了得到薛若离的心,他可是排除了万难,一路过关斩将,战胜了无数情敌(西联狄家兄弟,东联公西父子,还有个从小在药谷和他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岚裳,连那魔教护法杜解忧也来插个一脚)!那段可悲可叹的血泪史,不提也罢!
(欲知伍云天的倒霉史,请期待《浮云染红尘》的解禁--作者不负责任地出来打广告)
等我知道琉离开时,已经是两天后。不能怪狄无尘瞒我,事实上,这是因为我昏睡了整整两天三夜。
这具身体真不耐用,那么快就要翘掉啦?我睡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了,也不清楚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就这么睡死过去,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死去也是一种幸福呢。
狄无尘一天到晚陪在我身边,害我好象连自由都没有了,还好他晚上不会死赖在这,不然我就有苦说不出了--琉不在,这里都是皇帝的人,唯一的古长风又死活不肯进来陪我解解闷,说什么他发誓不可以见南联皇帝的血脉,迂腐至极!不就一个誓言吗?神明如果有空管这些小事情,他的时间就太多了!这样的誓我一天发个二十几个也不是问题。
我懒懒地弹着古筝打发时间,人生就是如此,忙的人闲不下来,能者多劳;闲的人忙不起来,只好闲着。我就是一标准的闲人,以前当个大米虫还是我的理想呢,现在才知道,原来当米虫也不容易啊
不过有一个人怎么就违背了这个本该不变的法则呢?
"狄无尘......"
听我叫他,狄无尘责备地瞪了我一眼,我只得悻悻然改口:"尘。"
"什么事?"满意地笑了一下,狄无尘继续磨墨。
"这么做是不道德的。"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把皇帝该做的工作都丢给他那俩不想管事的皇叔了呢?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他这么悠闲会遭雷劈的。
(的确,此时正有俩免费劳工在御书房内诅咒着狄无尘,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仗,他们那样做摆明了是徒劳。本来是看西联有难才不得不站出来的,可没想到他们一来倒正好给了狄无尘时间去谈情说爱。)
狄无尘知道我的意思,却故意曲解:"咦?为夫只是在为我俊俏的皇后作画,就算为夫不擅长舞文弄墨,画的有些不足之处,也不至于触犯天怒呀?"
"狄......尘!你知道我的意思!"
"真无趣,我好不容易能有机会与你好生温存一会儿,你为何总想把我赶走?"狄无尘就像被丈夫抛弃的怨妇般看着我,煞是好玩。这种表情根本不适合他!
见我不为所动地直视这他,狄无尘无奈地叹道:"你啊......放心,我还不至于把祖宗基业断送掉。两位皇叔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我知道,只是这样真的好吗?虽然我名义上是你的皇后,可即使我是,那又怎样?你不可以为我落下昏君之名,我也不想被后世骂作祸国殃民的妖孽啊。"我见他听的"名义"两字时明显脸色不善了,不由放软了声音。
狄无尘放下手中的画笔,笑得有点惨淡,不知为何,见他如此我竟也心中一痛。可能是真的被他感动了吧,这几天他为我的付出瞎子也看得见,虽然不知他晚上去干什么了,但深深的黑眼圈是藏不住的,为什么他都这么累了还要来陪我呢?难道他也知道我活不久了吗?
这样想着,心中对他的歉意好象又上了一层。
明知不可能得到回报,你又何苦执着至此呢?
"旖,我记得你问过我为什么上次看见你的眼神会那样生气吧?"沉默了许久,狄无尘像是艰难地鼓起勇气般问,"你想不想听一个烂俗的故事呢?"的
"故事?"
"对,非常久远的故事,远得我几乎已经忘记了......"
87 忆
"我的母后雁妃也曾是个非常得宠的贵妃。可她之所以会得宠,完全是因为她的爹是护国将军成暮。虽然她也有绝世无双的美貌与才智,但父皇依旧只是按月例行公事般去临幸她,因此,我才会出生。"讲到这里,狄无尘露出哀伤的眼神,让见惯了他嬉皮笑脸的我突然觉得呼吸一窒。
为了缓解自己的窘态,我拂起了手下的古筝。可弹上手我才发现,自己弹的,竟是那曲"锦上添花"!
本来是想奏一曲合情合景的琴曲,为什么我会选它?这样欢快的曲子......这样......不,一点也不欢快!
--你果然不是池中之物啊。能把沉痛与洒脱结合得天衣无缝,这世间,怕也仅你一人能做到。
--有些事,不是光想就能做到的。我若不留一丝屏障,别人就会回之以真情?你不像那么天真的人啊。
--像你这么随意的人,就算有了暗夜刑府也不会去仔细了解江湖事的吧?我跟你说过的,我名字中的‘佾',就取自本家的‘佾云斋'。爹告诉我,我可能遇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天赐良缘,要我再来找你确认一下。
--我选定的人,要当人家的皇后了,我怎么能不来抢亲呢?
可恶!靳绯旖,为什么你要那么犯贱?人家背叛你了!人家不要你了!为什么你还要把他的音容笑貌记得那么清楚?
那时,亦是这个时节,亦是这个地点,亦是这架"玉骨"琴,和这首"锦上添花"。
此时,陪在我身边的已经不是那个说我他的"天赐良缘"的人,此刻,弹着琴的人已经没有那份怡然自得,傲视天下的心情。
物是人非,那么,我还是不是我呢?
不属于自己的温暖突然从背后围了上来,我心下一惊,琴弦应声而断,手指上也多了道血口子。这时我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在弹着琴却不自知。
以前我练琴的时候也经常把琴弦弹断(因为是被师傅逼着练的,所以心情不好又不专心,弄坏琴是经常的事情)可那时并没有那么痛啊!连皮也不会破的。果然是因为没有内力护体,所以特别脆弱?
在我分心的时候,异样的感觉从手指上的伤口传来,我的心再次猛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