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我神情恍惚,意乱情迷的时候,遥雪站起身来,从旁边的树上折下一枝白色的小花放在我的手心里,一朵寒梅,在这样的冬日里,傲立霜雪,迎风绽放,真是让人感动。他送我花了,突然觉得是这样浪漫的事情,虽然只是这样山野上的野花,也觉得好动人。尤其这样生长在高山之巅,云雾之中,积雪原上的一朵小小的白梅花,跟他给人的感觉好像,我拿着那朵梅花半天还呆坐在雪中。直到他拉我起身。
"是该告诉你的时候了,冷儿,知道吗,我们逍遥门最高的武功不是逍遥七十二式,不是凌波微步,也不是乾坤大挪移,而是一种独特的内功心法--七绝心法。""七绝心法?""不错,所谓七绝,绝心,绝意,绝喜,绝怒,绝悲,绝情,绝爱。"不会吧,我睁大眼睛看着遥雪,如果真的练成了他所说的七绝心法,人不就成了冷冰冰的木偶?他不会真的要我练这个?
"冷儿,我们从今夜开始练习七绝心法,七绝心法所需要的基底我已经传输给你了。" 不出我所料,他还是说出了我最怕听到的话,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着我,看来难逃了劫难了,只是希望不会真像他说的那样变成绝情绝意的人。"真的要练吗?师父。。。我资质不好,可能不太适合。"我推委着,希望他能放过我,好可怕,还是不要吧。"我们逍遥门的门主代代相传的必练心法。没有谁可以不学的。"他的声音有些冰冷,而且强硬,跟我平日见到的他的样子不太一样,看来。。。。一股不妙的感觉。
"在我的对面坐下,我们开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起来,不要这样,我在心里默默地呼喊,真的不希望这样。我不想做什么门主,也不想做什么武林高手,只想这样简简单单,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他的眼睛直盯盯地看着我,显出一种平日少见的威严,无奈只好在他的对面。他执起我的手,清冷如水,却又丝滑如绸的声音响起。"七绝者,绝心,绝意,绝喜,绝怒,绝悲,绝情,绝爱。第一步--绝心,一切凡圣悟心之门,了悟无明妄心,即是妙慧真心,二心同体,故曰悟心。三界以心为主,心名为地,能印心者,究竟,故又名一切凡夫入如来地顿悟法门。绝心就是要断除心中的妄念,平生所思虑之浮事,皆为妄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是绝心境界。"
"心如冰清。。。。。。。。。"他的声音低沉如同催眠一般。他执起我的手,一股缓缓的力量注入我的体内,越来越强,好痛。我的头开始剧痛起来,在眉心一点尤其如火燃烧一般,却又有一股清凉冰冷的流冲击过来,积压着,像是要将我的头炸开。"唔。。。。。"我的身体蜷缩起来,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冲击着,支配着,疼痛难忍。
"冷儿!"遥雪忙停下运功,抱起我发抖的身体。"怎么会这样?"他略显冰冷的手指抚摸着我的额头。"难不成是冰蛊之毒又发作了?。"他细长入鬓的眉皱了起来。"难道是冰蛊之毒又发作了?"他的手指沿着我的额头滑到我的脖颈。"怎么会这样,明明已经用炎蛊压制住了,怎么又涌上来了。你的身体里似乎有一股强大的炎流,并非炎毒。而是一种比炎毒更加强大的力量。在支配着你的身体,我应该早就察觉才是,到现在才发现。如今冰毒又发作了,都是我不好,没有早些察觉,现在唯一的办法只有带你去峰下的烟云洞的汤泉里以天然的热岩来化解冰毒。事不宜迟,越耽误得久,对你体内的冰毒越不利。我们这就下山吧。"
遥雪焦急地带我来到那崖边,看见陡峭的山峰直立着,我有些怕。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如今是感受到了,看见垂在半空中的铁索,和万丈的高崖,有些心惊,站在山崖前面,有些发抖。"别怕。"遥雪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拉住我的手飞下了云端,见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地和他一起飞舞在风中,有些惊呆了。原来这样的感觉就是飞翔,好舒服,好特别,清风拂过,吹起他如雪的发丝,他拉着我的手,柔柔地对我笑着。
不知道何时,我们已经落在地面上,在那崖边,远远地就看见烟云洞汤泉里冒出的热气,遥雪抱着我走进那洞中,氤氲的水汽缭绕着,几颗淡黄色的夜明珠将这山洞照得犹如梦幻一样。走到那汤泉边,没有来得及除去衣衫,遥雪就将我放入滚汤的温泉中,汤泉的水好热,但是在灼烫之中又多了一种令人心意飘浮的燥热。
"遥雪。。。。"我轻喃着他的名字,想要拉住他的衣袖。"冷儿,你怎么了,没事吧?"他的神情有些怪异。他俊美的脸蛋扭曲起来,似乎很痛苦的样子,我一下子将他拉进汤泉,撕扯他的衣服,想要感受到他的存在,来填满那让人难忍的空虚。他猛地推开了我,急遽地喘息着,靠在汤泉旁边的岩石上,双手扶着太阳穴,扭动着,似乎很痛苦。"你怎么了?"这次是轮到我担心他了。"表理我!"他猛力地推开我,像是触了电一样地弹在一旁。"你不要管我。"他的俊颜苍白地像纸一样。他越是这样,我越是担心他。我靠近他时,他却往后退,直到将他逼在汤泉的一角。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我抓起他的手腕,将他的身体固定在岩壁上。看见他因痛苦扭曲的俊颜,真是不心疼。"练习七绝心法的人必须绝心,绝情,如果心念勾动会受噬心之苦。"他沙哑低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出来。我惊呆了,这样邪门歹毒的功夫,他竟然自己练了还让我练。他的脸色更难看了,嘴唇有些发青,"你没事吧?"我正要去扶他攒紧的眉头,被他避开了。"师父,这样错了吗?我对你也。。。。。"
"住嘴,不要再说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他一把甩开我,豪不留情地将我的身子摔在岩石壁上。"逍遥门的门规第十八条,任何弟子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错,将受到逐出师门之惩罚。你走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师父。"我不能理解为何他一下子变得如此不可理喻。"不要叫我师父。"他的声音冷如寒冰,带着尖利的喝斥。"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师父"我想要抓他的手臂却被他甩开,仿佛我是污秽的赃物,站在氤氲的热水中却像是在冰窖里,我的心寒透了,为什么会这样,被那样地背叛和伤害之后,来到这个仙境般的世外桃源,遇见这样神仙一般的人儿,原本以为就会和他这样平平静静地永远呆在这里,陪伴在他的身边,他却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为什么会这样,曾经美好的日子突然变得像是一场幻梦一般,只有眼前这个冰冷的遥雪才是真实的。那种冷彻心扉的伤害让我的心抽搐一样地痛。
"好!我走!"我从汤泉中站起来走出洞外,收拾自己的行囊却发现自己原来就孑然一身。摇了遥头,要离开的时候,看见遥雪站在身后,却又是一副呆呆的样子,仿佛失去了魂魄。"这个给你。"他递给我一个包袱,里面装着些碎银和一些供我换洗的衣衫,几株紫蕊仙草,还有两本线装的旧书,一本《乾坤大挪移》和一本《七绝心经》。我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这应该是谷中珍贵的东西,怎么会送给我?"珍重!"他像是想要说什么,蠕动的唇却只说出了这两个字,说完转身消失了。留下我失落茫然地站在那里。
曾经欢天喜地,以为就这样过一辈子。
走过千山万水,回去却已来不及。
曾经惺惺相惜,以为一生总有一知己。
不争朝夕,不弃不离,原来只有我自己。
纵然天高地厚容不下我们的距离,纵然说过我不在乎却又不肯放弃。
得到一切失去一些也在所不惜,失去你却失去面对孤独的勇气。
(--王菲《只有我自己》)
来这里的时候,从崖上坠落,差点丢了性命,离去的时候,却丢了心,有时候宁愿从来没有爱过,就不会如此失落,如此揪心。
离开了紫蕊花谷,我一路向着东南行。
刚到一个市镇之上就看见一片混乱狼藉之色。市集的杂物凌乱地翻滚在地上,小商贩的车子横七竖八地被遗弃在街边,有的横亘在街中间,被来来往往的匆忙的人群推来推去。水果,蔬菜,米,粮被撒得满街都是,被拥挤的人群踩在脚下,碎地惨不忍睹,人们你拥我抢,个个神色慌张,背上背着小包袱,一副逃亡的样子,小孩子的哭叫声响个不停。有的竟然被挤到,踩在地上。
怎么会这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大叔,大婶,这是怎么了?"我向路上的行人询问着,却没有一个人顾得上回答我,只顾着仓皇逃亡。"大哥,这是咋啦?""还不快走,鞑子兵打到幽州城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半晌才有个蓝布衣的中年人答了我一句。"鞑子兵?"我想起了,朝中奸贼勾结外族,突厥兵在这段日子想必又攻下了不少城池,中原百姓四处逃亡,流离失所的情形让我的心里一阵阵地酸楚。"快逃啊,快逃啊。"一阵阵地呼喊声在我的耳边响起,我站在如潮水一般推攘的人群中,一种深深的悲哀震撼着我,我呆呆地站在街当中,任凭人们一次又一次地推撞在我的身上。
一阵震天动地的马蹄声逼近,人群更是惊慌失措,一队骏马上的异族骑兵涌进城门,奔驰在队伍最前面的不是别人,强壮彪悍的身体,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棕色的长卷发披在肩膀上,额上勒着镶嵌蓝宝石的抹额,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史那咄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似乎没有看见我,我只是拥挤的人群中的一个普通的百姓,而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在马上俯视着我们这些卑微的小民,在他的眼中,人不过是可以一只手就捏死的蚂蚁,人命比草芥还不值钱。突厥士兵手里拿着长刀挥舞着,猩红色的鲜血顺着刀刃往下流。马蹄声震天动地,扬起尘土蒙蒙,箭像雨点一样地向人群中射过来,我听到了一声声撕心裂肺的痛呼惨叫声。
正当我要闭上眼睛的时候,一群神秘人仿佛从天而降一般从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冒出来,汇集成一队与突厥鞑子交战起来,这些人各个在头上蒙着红巾,手持盾牌和长长的砍马刀,似乎早已经有备而来,红巾汉子各个都很彪壮英勇,冲上去对着突厥人的马腿砍过去,一时间许多鞑子人仰马翻,趁乱我也扬起从血泊中拣来长刀,一同与突厥人交战。
突厥人被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搅乱了作战计划,悻悻地退出了幽州城,我和那些头戴红巾的神秘人一起登上幽州城的城楼,欢呼雀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打胜仗,我还是被他们激昂的情绪感染了,原来击败劲敌是这样让人热血沸腾的事情。
"看这位兄台也是爱国志士,不如加入我们红巾盟一起抗击突厥鞑子。""红巾盟?""不错,我们以红巾为号,团结天下的不甘心为西域异族奴役的英雄豪杰,一起对付西域鞑子兵。""好吧,一起干!"我一阵热血上冒,爽快地答应了,我也不想看见天朝百姓民不聊生,惨遭蹂躏。"那随我们回堂口举行入盟仪式吧!"那大汉高兴地拉着我的手。入盟还有仪式?难不成又是歃血为盟?不过跟好汉们开怀畅饮的场面我喜欢!
在幽州城西南的一处大宅里,我见到了更多的红巾壮士,"这位是新来的兄弟。"拉我进来的那大汉向院子了忙着练武,擦拭武器的红巾人介绍,各个都回以温暖的笑容。我喜欢这里的气氛,像是一个大家庭,虽然彼此都不相识,但一见面就如同兄弟姐妹一般,相逢恨晚呀。
"瓢把子,我带了个新的兄弟回来。"刚一进大堂,那汉子就大声嚷起来。"也是热血侠士,刚才和鞑子兵的拼杀中可是奋不顾身,瓢把子快叫众兄弟来,为这位新来的兄弟举行入盟仪式吧。""好!""大家都过来。"那大堂里站着的中年汉子站起身。将我带到案上供奉着的灵牌前,只见供奉的灵位大大小小有上百个。
"来,兄弟,先喝了这碗酒,在大将军的灵位前立个誓就好了。"我端着他递给我的那碗酒正要喝看见那最前面的灵位,一口酒差点没喷出来,只见红色的灵位上写着几个大字:"爱国将士裴冷裴大将军。"
汗!我还没有死就有人把我的灵位都供出来了,还让这么多人祭拜我,不是折我的阳寿!
"这位兄弟如何称呼?"听他这么问,又看看案上的灵位,我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敢说出口了,还是让他们以为我已经死了吧。"裴小三。"
"好吧,裴兄弟同我一起在裴大将军的灵位前起个誓吧。"那汉子手持香柱跪倒在地。"我也要跪吗?""裴大将军为国捐躯,凛然大义,难道裴兄弟也觉得不值得跪吗?"我怎么听得有点抖。好吧,跪就跪吧。"裴兄弟怎么在发抖?"我的额头有些冒冷汗,还是被他看出来了。"没什么,我只是太激动了。"
天朝,热闹的街市中,我骑着马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终于回来了,曾经让我梦魂牵绕的地方,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熟悉的朱雀大街,连街边的店铺都显得格外亲切,边疆的战事仿佛一点都没有影响到京城的热闹繁荣惊醒,酒楼赌场依旧人潮汹涌,烟花巷依旧门庭若市,这本已经熟悉的京城的闹市在眼中却有些不习惯,京城的人不知道边疆之苦吗?仍然如此寻欢作乐。没有人关心边疆的战事吗?我这样辛辛苦苦浴血奋战到底又是为了谁?忽然心里有些酸楚。
走到雍华大街,场面更是繁盛火热,雍华大街直通禁宫,今日街上竟然铺着红绸,以红绫点缀在树梢,极尽奢侈华丽,街旁更是站满了人,有布衣百姓,也有华服卿相,人们翘首盼望着,像是等待着什么。
只听一阵的锣鼓震天动地,喜气洋洋,好不热闹,小孩子们跟着穿着锦服的锣鼓队伍跑着。"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何如此热闹?"我想路旁的人问。
"皇帝大婚呢,这都不知道,你是外乡人吧,从哪里来呢?"我突然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身体有些支撑不住,想要直挺挺地到下去,扶助路旁小贩的推车才没有跌倒。子卿大婚了,子卿大婚了,我喃喃地重复着这个晴天霹雳,我费尽心血,如此辛辛苦苦对抗突厥都是为的什么?多少次险些丢了性命,好傻,天下再没有像我这样的傻瓜。突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那种心酸的滋味让我想把自己杀死。
"子卿大婚了。"我喃喃地念着,失魂落魄地走在热闹的街市上,那些欢笑声在我的耳朵里兜变成了嘲讽。"你是外乡人吧,从哪里来呢?"不错,我是外乡人,到哪里都找不到自己的家,找不到我心的归处,像是被抛弃的小孩,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天朝京城,才发现自己原来只是个异乡客,那我的家又在哪里?在哪里?我没有家,永远是一个流浪的异乡客,只是一个旅人,心中的酸楚无处可诉。
忘了吧,叫我怎么忘了他,放了吧,就像放开手中花,如果说如此深爱都是虚假,从最熟悉走到最陌生的挣扎。我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只是这样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从路旁的酒店里买了一壶清酒,只想灌醉自己,只想让自己忘记一切,忘记自己是谁。
子卿的影子在我的脑中混成一团,那个宠我的子卿,那个疼我的子卿都像是一阵风,吹散了,一阵烟,消逝了。在我眼前只有这个冷漠如同陌生人的子卿。心痛,痛到疼,痛到酸楚,痛到想要一刀捅死自己,就不用再忍受下去。
"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来如春梦不多时,去似朝云无觅处。"所有的一切原来都只是镜花水月,都是梦幻泡影,都是虚假。夜越来越黑,冷风吹着。我醉倒在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