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与愿违,我岂能善罢甘休。
两天后。
“草草,我说一段话,你若说的和我一样好,便算你赢。”
“请说。。”
“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到吐葡萄皮。”我棋走险招,不信他能说的溜。
苏芙蓉露牙一笑,“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到吐葡萄皮。”
“你?你?”
他按住我颤抖的手,“小雄儿,你输了。”
“为什么受伤的又是我?”
“哈……哈……。”
从此后,他说话比我顺,难道这和男人做也兼治说话结巴?
又两天后。
“草草,这三个木做的东西叫色子,上面的小坑叫点,用笔筒来摇,点少者胜。谁先来?”我两手血
泡指着辛苦凿磨了一天的杰作道。
“你先。”
“那我不客气了。”我拿过笔筒,扫进色子,开摇,“叭”笔筒倒扣桌上,“我要开了,哈哈,三点
。”想当初我人称“无敌英三点”,摇遍方圆五十里没对手。
轮到苏芙蓉,他学的有模有样,“小雄儿,我开了。”笔筒掀开,三个色子稳稳撂在一起,最上面的
那颗一点朝上。
“你?你?”
“雕虫小技见笑了。”
“苏草草!你睡了我两回,可从没说你是赌神他祖宗!”
“小雄儿,赌神在下不认识,我只知你输了。”
“为什么受伤的还是我?”
又又两天后。
“草草,你水性如何?”
“勉强会游。”
“那真是太好了。”
“小雄儿,你说何?”
“没说什么,我们今日去离仕潭,谁先游到对岸谁赢,可成?”
“好,听你的。”
在天凉水暖的潭中,我来回游着混合式,他来回游着狗刨式。
“草草,开始了,一定要愿赌服输。“
“好。”
……
“哎呀,草草,我的腿抽筋了。”我在潭中央求救,苏芙蓉经过我身边,一眼没瞧,扑腾着刨向对岸
。
“小雄儿,可好?”他已到岸返回。
“没淹死。”
“水不深,我知你定不会有事,小雄儿别忘了愿赌服输。”
“我那是意外,不算。”
“你只说先到对岸就为赢。”
“你,你。老天!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第四个两天后。
“草草,这叫七巧板,我不难为你,如果能拼出正方,就是你赢。”
“好。”他接过我辛苦做出的小木板,没费吹灰之力拼好。
“你?你?”
他拍拍我脸,“这七星图,我幼时便玩过,原只会拼这一种图,可巧正是小雄儿要的。”我算领教了
喝凉水都塞牙的滋味。
“草草?”
“干吗?”
“要做现在就做。”
“小雄儿,现在可是白天。”
“苏草草,你罗嗦什么,让你做你就做,快点完事儿,晚上我要睡个好觉,你以为被人上容易吗。”
不知第几个两天后。
“草草,我特意烧了热水,你快点喝。”我殷勤道。
“好,我一会便喝。”
“那我这碗先喝了。”我端碗偷瞄他。
“小雄儿。”
“什么事?”
“你刚才喝的是我那碗水。”
眨睛,再眨睛,不停眨睛,“苏草草!你不早点说!”
“你喝的太快了。”
“你是故意的,绝对是故意的。”我开始觉得天旋地转,那庸医的安乐散还真他娘的好使。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这辈子我一定要翻回身。
不知第几个两天后的两天后。
“草草,我肚子疼,你快点来啊,哎呀,疼死我了。”
院中人忙丢掉手里东西进屋,一个“不留神”被门口暗中系的绳拌倒。
“草草?草草!草草!”他趴在地上没反应。
“哈哈,我终于可以翻身了。”有志者事竞成,虽说卑鄙了点。
……
我把苏芙蓉放到床上,他额头有一点擦伤,“草草,你还真不禁摔,一下子就晕了。”用汗巾小心擦
他的伤,“草草,好好睡一觉吧。唉,我认了,等你咸盐多吃几年再还我的债。”为他盖好了被,我起身
坐到桌前撑上灯。
“小雄儿,我会照你的心意去做。”身后响起苏芙蓉的声音。
“草草,你……?”
他下了床,走过来,“小雄儿,你太看轻我了,摔一下能奈我何?”
“那你?”
他的手摸上我的脸,含笑道:“我在成全小雄儿啊。”他吹灭了蜡烛,拉住我的手向着床走去。
这个晚上,我心想事成。
第 38 章
群雁南飞,秋去冬来,已是腊月天。
“开元三年,十二月初一,天气,小雪。前几天是冬至,这里有祭奠祖先的习俗。那天,下了入冬来
的第一场雪,我和芙蓉去北山拜祭了他的父母,看着长跪雪中的他,我觉得心疼。晚上围坐火盆,喝着烫
过的酒,芙蓉真的醉了,他说愧对父母,但绝不后悔。芙蓉,我也不后悔。下雪的夜,我拥他到天明,在
梦中我遇到了母亲,我问她,可会怪儿子的选择,她笑着摇头,而传很久不曾入梦来。”
写完,藏好,踱到院子里。飘飞的清雪,落地既溶,染雪的山谷如飘渺的水墨画。
一个人太闷,满院踢着兽皮缝制的小球跑,唐时的蹴鞠咱不会,乱踢不用学。
“小雄儿,你这身法灵活不少。”说话人的头上挂着雪。
“草草,你去大叔家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收脚捡球擦着满头热汗道。
“回屋吧,出了汗小心着凉。”
“好。草草,你做的球破了踢起来累人,下次去镇上时你给我买一个。”我跟在他屁股后面央求。
“破了补一补就是,何况累人才能减肥。”他头也不回进了屋。
“那你把金豆子还我。”
“做梦。”
“不还就不还,我早晚能找到。”
“嗯?”
“我是说,大婶还好?”
“很好,大叔说让我们初八过去。”他坐在椅子上,脱掉脚上的鞋仔细擦着。自吴城回来后,苏芙蓉
干净许多,至少天天洗脚。
“真的?草草,冬天养猪费钱,我们让大叔把白虎宰了吧,大家很久都没开荤了,你看可好。”我趁
机说了按捺已久的心思。
“眼看过年杀了也好。”他笑着点头。
寒冬深夜,胖子哆哆嗦嗦偷溜进西屋,“就差这个箱子没翻,我还不信找不到。”昏暗灯光里,他人
几乎钻到箱子里。
“这是什么?”胖子抬身拿出一细长黑木匣,打开、取出、展起,是幅江水图,“原来我没记错,还
真有幅画。”
“小雄儿,辛苦啊。”少年依门靠着,鼻尖冻的发红。
胖子放回木匣,盖好箱盖,边往外走边道:“我在梦游,我在梦游。”
少年踢了他一脚,嘴角带笑道:“我也在梦游。”
日子不愁过,很快到了腊八,在鹿土家我未曾想见到了远游回来的程单程两前。
“你就是程先生?”得鹿土消息,我借口有疑难请教,跑到西屋推醒床上人。
穿一身青衫的男人,揉着惺松睡眼坐起道:“先生两字不敢当,叫我两前好了,请问阁下是?”
“在下英浩,扰了两前兄的好梦还请见谅。”
“你就是鹿土口中的苏捡兄,久抑大名。”看起来温和儒雅的男人下床拱手道。
“别苏捡兄了,看样子你比我年长几岁,还是直呼我英浩吧。”我说着拉开西屋的门探出头见院中四
下无人,折回身,“两前兄,咱明人说回暗话,你对唐玄宗与杨贵妃怎样看?”我直盯着他的脸。
他一愣,旋即道:“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我点点头拿起桌上书又问:“程哥,你如何来此。”
他坐到桌前,神情平静道:”英兄弟又是如何能来?”
“老掉牙的穿越时空。”我放下书坐在桌子上。
“已很久没有人问我如何来的了。”他抚眉似无限感慨,一块三角形的赤红胎记长在他左手背上。
经我一番锲而不舍、死皮赖脸的追问,程两前终开口讲“故事”。
长话短说。明,洪武十三年开始的“胡、兰”大案牵连甚广,多少人一夕之间家破人亡。洪武二十六
年的七月,江南首富的沈家也未能幸免,这一年四公子沈清齐还是一个刚满十五岁的少年,自小便疯言疯
语说爱他的五弟沈清全竟奇迹的带着他逃出生天。流浪两年后,小他一岁同父异母的弟弟,为救他死于乱
棒下,临死前,他握着沈清齐的手问:“为什么你不记得我,不记得我手心你给的疤。”那自出生,掌心
便带着长长伤痕的手冰冷的覆在沈清齐的手背上,盖住了那块胎带的赤红印记。
连遭变故的沈清齐带着弟弟的尸体投了江,他大难不死,醒来发现自己已身处六百年后。在那个全然
陌生的世界他生活了七年,最后为了救暗恋的女人葬身火中,在他把她推出火海的那一刻,他胸前的链坠
划过她的手心,划出长长血痕。
原来他的来世在“他”的前生。
沈清齐死后竟又带着记忆转生到了唐朝,容貌已变,胎记仍在。
“这辈子找过她吗?”
“她我会找下去,直到忘记为止,人总会有要了却的心愿。”他顿一下接着道:“这些年里走了许多
地方,也见识了百姓的艰难,如此盛世也是民生多艰,我那点情爱之苦又算得了什么。”
“你还爱她吗?”
他温和一笑,“分别日久若说有爱也只剩爱的记忆。”
时间和分离冲淡多少浓情深爱?
“程哥,你的故事虽说俗却也曲折,找个高人写本书能骗几个钱。”我跳下桌子拍他肩膀道。
“其实我已写过了。”
“真的?叫什么名儿?”
程两前温吞说道:“这天真不蓝。”
“那个写明朝人穿越到未来的这天真不蓝?你,你就是汪立里?”我眼珠子差点掉地摔碎。
“正是一时兴起之作。”
“那本获评年度最差文的《这天真不蓝》是你写的?”我再次确认。
“是的。”他再次承认。
“老兄,你一明朝人按说文笔应该很不错啊?”
“事都有例外。”
“不过你当年可把我害惨了。”我摇头撇嘴道。
“此话怎讲。”他皱起长眉问。
“事情是这样的。”我又一屁股坐回桌子上,“我上高中时,有一次闲着发慌参加了一位大师的讲座
,那大师真叫高人,带着口罩墨镜给我们讲了两小时,我愣是没辩出大师是男的女的,还有大师那身马甲
真不错那叫一个绿啊。”
“英兄弟,你能否讲重点。”程两前打断我。
“好好,讲重点。这重点就是那天大师讲了一堆话,我只记住多半句,原话如下:那本书写的很没水
准,但是也比《这天真不蓝》好。巧的是当时我正捧着一打你的书要去卖给收破烂的,结果很长一段时间
英浩这两字成了更没水准的代名词,我真是百口莫辩比窦娥还冤。”我动情讲着悲惨往事。
“想起来了,那次讲座我好像也去了。”他似恍然大悟。
“你也去了?你听到评你的话了?”
“是。”
“程哥,你也高人啊。”我对他竖起大拇指,“要换作我,早就上台撕了他马甲,痛打他一顿。”
他好脾气笑道:“这人经历的多了,许多事看的就淡了。不是什么人都值得你和他计较,逞那一时口
舌之强。”
“受教,受教。”我点头带拱手。
还想说下去,芙蓉推门进来,说是饭菜已备好。
第 39 章
腊月初九落雪的早晨。
“小雄儿,我们何时回家的?”苏芙蓉抚着额头皱眉坐起来。
“你小子昨天在大叔家喝的烂醉,我一路把你背了回来。你是该醉的时候不醉,不该醉的时候醉。”
说着我递上早已浸湿的汗巾。
“哦。”
“死小子哦一声就完事儿了?谢人不是这么谢的,来,脑门上添几口。”我献上胖脸。
“去死。”他笑着闪开。
“你不添我,我就不客气添你了。”我肥猪抢食扑过去,把他按在身下。
正添的兴起时, 冷不防被人揪住胳膊狠狠摔下床。
“大……大叔,你……我们……。”事有突然,我跌坐地上张口结舌看着不时何时进屋的卓城。
“你在做何?”他冷冷问道,凌厉眼光扫过苏芙蓉停在我脸上。
“您看到何事便是何事。”苏芙蓉一个健步挡在我面前。
“苏,你闪开,我在问他。”
“大叔,我做的您都看到了。”我爬起来,站到苏芙蓉的身侧,他冰冷的手拉过我冰冷的手紧紧握住
。
“好,很好。”卓城一转身拔出墙上挂着的剑,剑出鞘,杀气现。
三尺寒光指向我,我的裤角轻轻抖,我的嘴角微微抽,“大叔,君子动口不动手,刀剑无眼,伤了谁
都不好。”亏我当初没掉到某个江湖帮派里,这被人用剑指着的滋味全身颤啊。
“君子?我真是错看你,定是你骗苏年少无知,诱他做出此等不齿之事。”他一脸怒容举剑向前。
苏芙蓉拉着我后退,半个身子挡住我,“舅舅,我与浩是真心相对。”
“大叔,我喜欢芙蓉,希望你能成全我们。”
“成全?哈……哈……男子之间何来真心?既使有真心又有几个会有好下场?苏,我宁愿你恨我,也
绝不会让你一错再错。”卓城挥剑向我刺来。
眼见剑尖逼近,苏芙蓉眼疾手快握住锋利剑刃,血瞬间染透他衣袖,更有刺眼椎心的红滴落地上。
“苏,快松手!”
“芙蓉,松手!”我一把抓住他手腕,血滴进我指缝,“芙蓉,松手,我求你了。”我的嗓子发涩。
他剑握手里,扭头看我,苍白脸上是恬淡的笑,“小雄儿,还记得七夕那日你问我,如果我是牛郎我
会如何做,现在我告诉你,我会与天争。”他慢慢看向卓城,“舅舅,荣华富贵不由我,我爱的人要由我
。”
“苏,你这样如何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卓城问的痛心疾首。
“我已相告爹娘,日后愿受万般责罚,而我不悔。”他最后四字说的用力。
“好,我成全你。”卓城一咬牙猛抽出剑,一抹血痕染过剑身,我一闭眼就势转身把芙蓉搂在怀里,
背对长剑。
许久,没有想像中的利刃穿身,睁眼只见芙蓉含泪的笑脸。
卓城提剑而站,神情颓然,“苏,我何忍何想伤你,今日若是你说要娶一青楼女子,我未必会反对,
可是……,你爹娘只剩你这唯一血脉,你让我如何向他们交待。”他扔剑看向我。“英浩,你若是真心对
苏,难道忍心见他做个不孝之人吗?”
我撕下袍襟,绑好芙蓉的伤处,安抚似的对他笑着摇头,随即跪倒地上,“大叔,英浩自幼没有爹娘
,不晓亲情羁绊之苦,私以为爹娘若爱子,一定会成全他之幸福。”
“说的好啊,爹娘会成全你?那你可会成全爹娘的心思!”我的肩上挨了他重重一拳。
“芙蓉,让我说完。”我拉开欲以身相挡的人,“大叔,你说我自私也好,不知廉耻也好,我只是想
和芙蓉在一起,每见他孤单背影,我的心会疼,我想他也是。我不会放手,因为这是他要的幸福,而我们
不过是两个想要幸福的人。说句不孝的话,此心已定不为死者变。”说罢,我的头重重磕在地上。
“舅舅,苏辜负你了。”芙蓉紧靠我跪下。
“不为死者变?那你们好自为之!”铁一样的汉子眼有泪光,拂袖而去,“啊……啊……。”屋外响
起他发泄般的怒吼。
卓城走后,我急为芙蓉找来止血药,重包扎好伤口,握着床上人的手低头说道:“芙蓉,让你……,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抬起我的脸,会心一笑,“我只是保护我在乎的人。”
“芙蓉,我是男人。”
他没受伤的手摸上我的脸,“我只知你是我喜欢的人。”
“死小子,想学英雄救美,我可不领情。”我忍住眼里的东西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