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赞扬,可是灵珠并不为此而高兴。“林珑,你别再想了。我们好些事都是命里注定的。。。”
原本陷入在悲哀中的两人,突然被廊外的吵闹声打断了回忆。
“大叔啊,你走快些行不行,这么大的雨,这伞又这么破!”方沁怡的嗓门回荡在后院里,灵珠掩嘴一笑,“哎呀呀,贵客来了。”
经过前几日的那次攀谈,他们与方沁怡及奇怪道士的组合成了来往密切的友人,当然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林珑与方沁怡之间相似的经历。
“哇,这么大的雨,讨厌死人啦!”方沁怡大大咧咧地走进灵珠的房间,还不小心被门槛给绊了一脚,气呼呼地在红木椅上坐下,拿起方巾擦着头上的水珠。
不久过后,他们才又看见了后方浑身湿透的道士的出现,他的灾情似乎比方沁怡的严重许多倍。B92E3孤:)授权转载 惘然【ann77.xilubbs.com】
“烦死我了,这雨一下,今天是没办法再赚到些盘缠了!”
在之前的交谈里,方沁怡告诉他们她与道士同行,是为了上山找到他的师傅,好方便了解回去的途径,谁知道那个道士穷得根本连路费都挤不出,两人只好在杭州暂时摆摊筹钱。
“林珑,你脸色好糟糕啊!”方沁怡安静下来后,才注意到他又削尖了不少的下巴。
“最近有些睡不好,总觉得心慌。”林珑忙着给道士递上干布。
方沁怡手指一指,使唤道:“大叔,你帮林珑瞧瞧吧。”
道士双眼圆瞪,“我又不是大夫,能瞧出些什么?!”
“哈,原来你真是除了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啥都不会啊!”方沁怡鄙夷地抬了抬脸。
林珑连忙上前劝下又快要开战的两人。
“咳,其实这次我们来,是要来告别了。”道士嗫了一口茶后,缓缓说道。
在八仙桌旁抄着生字的灵珠忽然抬头,“这是。。。要上路了?”
道士点了点头,“原本今天还想再赚些,似乎老天爷不答应,下起雨,我想,我们干脆就此上路吧。”
方沁怡附和着他,“是啊,早些去就能早些找着法子,是帮我,也是帮林珑。”她转过头,认真地拉起林珑的双手,“林珑,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们一定尽快回来,你要帮我祈祷。。。”
“嗯,一定。你们也小心,要平平安安的。”这一别,又不知会是多久,林珑蹙起眉。
雨送来了友人,也送走了他们,与灵珠一起倚在门边挥了好久的手,直到戌芳抬来了晚膳。
日子虽然过得像流水,可又并没有流水般那么平静。几个月后,已是冬至。
一日早晨,戌芳慌忙地冲进了灵珠的闺房。“小姐!小姐!”
灵珠打了个哈欠,把毛笔搁下。“怎么了这神色?”
“席丰来到杭州了!听说过些日子还要上我们春喜园来!恐怕是要在这住上一段日子了!”
灵珠也首次惨白了脸,手一晃桌上的墨汁溅湿了衣裳。“快!快去把林珑给我叫来!”
默默无语的三人面面相觑。
“我还是离开吧,要是连累到你们和春喜园就不好了。”林珑在长期的无声中开口。
灵珠低吟了几句,突然摇起头,“不成不成,你若是离开了这里,岂不是更容易被他给寻到了!他在街上的眼线一定不会少!”
“是啊是啊,小姐说得是,依我看,最危险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避处。林珑,你还是留下吧。”
林珑坚决地说道:“不,我决定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不应该躲在任何人的庇护下。”该是他自力更生的时候了,他不能再像个傀儡一般地生活着,他想要改变。
灵珠与戌芳见劝他不成,最后只好妥协帮着他一起收拾包袱。
“答应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要想尽办法给我稍个信来。”摇曳的烛光旁,灵珠担忧地望着林珑瘦削的脸。
“不要担心,我会好好的。”道士不是曾说过自己是吉人天相,总有贵人相助,林珑笑着拿这些话来安慰她。
恍惚间,院外已经敲了五更。
“你快走吧,要不然天亮了人多了就不能走了。”灵珠说完立刻脱下手腕上的传家玉镯,塞进了林珑的手里,“林珑,你就像是我的亲弟弟一般,这镯子你小心留着,既能保平安,又能让你惦记起我。”
“灵珠姐。。。”林珑的嗓音开始沙哑。
戌芳已经悄悄做好了里外的打探,走到房门轻轻催促了几声。
不舍之情盘绕在胸口,化为一阵浓浓的离愁。最后的时刻,林珑轻轻与她环抱,“你也保重,和戌芳姐一起。”
漆黑冰冷的夜雾里,连多说一句都会让人发抖。林珑看着越来越模糊的两个身影,痴痴地守在那扇门口,不时传来细微的哽咽,他咬了咬牙,努力转回头,继续往未知的将来走去。
约莫两个时辰过后,他来到了近郊的一间石庙里,细心望去竟还能发现堂内温暖的火苗。他轻手轻脚地踏入,却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怡!道长!”
睡得迷迷糊糊地两人,被他的喊声惊醒,也是讶异地揉了揉眼。
“林珑,我们正要去找你呢!”方沁怡激动地回应着。道士比了静音的动作,示意他们小心说话。
林珑把席丰追到杭州的消息转告了他们,道士侧着头考虑了一下,“我看,事不宜迟,我们还是现在就走。”
“走?”林珑莫名地望着他。
“啊!看我这脑子!林珑,我们刚从大叔的师傅那儿回来,就是要把你带去见他。”方沁怡继续兴奋着,“你知道吗?他可以让我们回到未来去了!”说道尾句时,她更是高兴地拉着林珑的手。
“什。。。么。。。”完全是没有抱过希望的等待,如今竟然有了回音,这一刻,林珑被震慑了。
昏昏沉沉的神志里,飘来飘去,总是同一个身影,伸出手怎么也抓不住,却在心痛时看见他的回眸一笑。
“林珑……”低哑的发声,唤回了旁人,也惊醒了自己。
“哥,你醒啦?!”赵晰文迫不及待地扑到床边,神情憔悴地看着他。
赵晰烨眯了眯眼,才终于能够辨识周围的状况,“我……这是……在医院?”
“对啊,你在餐厅昏倒了,苏小姐送你过来的呢。不过你昏迷了好久,人家现在已经回去了。”
亮白的日光灯怎么看怎么扎眼,赵晰烨无力地举起手臂挡了挡,“我……睡了多久?”
赵晰文望了望表,“已经是第三天了,医生说明天可以出化验结果。”
自嘲了一声,赵晰烨对此嗤之以鼻,“我没事,现在就可以回家了。”快年底了,公司里的财务科也忙碌起来,老板自然也不能偷懒,必须每天核对其他部门送来的年底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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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结果没出来就不能走!”赵晰文硬生生地把他推回床上,指着窗外的漆黑一片,继续说:“更何况现在都快半夜了,不能办出院手续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催促着弟弟早些回家休息,赵晰烨自己却由于过多的睡眠变得异常清醒。
他想起苏雨娟曾说过的话,虽然与他的心境没有任何共鸣,但仍是很理智的分析。若是回到古代,他的确无法成为林珑的保障,他缺少的不只是经济来源,还有更多的是人际及对社会的认知。想及此,赵晰烨懊恼地捂着头,细微的疼痛感又断断续续地传来,也许还是检查一下才能更安心。
第二日的走廊里,只听见一个男孩哭哭啼啼的声响。
赵晰烨不厌其烦地劝着他说:“好了,晰文,又不是恶性的,别哭得这么难看了。”
医生刚才在办公室里很冷静地告诉他们,脑部X光片的结论为脑瘤时,赵晰文当场就吓呆,于是就开始克制不住情绪,哽咽起来。倒是赵晰烨冷静一些,仔细听医生分析完了状况,才呼出了口气,根本不是绝症嘛。
“哥,我不要演戏唱歌了,我不干了,让我好好陪着你吧。”赵晰文越哭越是激动。
“傻子,医生说开了刀不就没事了,你少咒我。今天晚上还有通告的吧,你小子不许给我撬了。”正因为太了解赵晰文,所以他也明白,演艺圈的工作对他而言并不是那么微不足道,说放就放的。如此冲动的决定,最后后悔的也是自己而已。
“珑珑在就好了,哥你一定会振作起来的。”赵晰文被哥哥半推半扔地赶出了病房,还在门口不死心地说道。
“有你我已经很振作了,好了,快走吧。”直到安心地看着他离去,赵晰烨才轻轻关上房门。当身边有个比你更脆弱的人存在,自己就会想要变得坚强,但是林珑他,若是一个人,也能学会坚强吗?
好想……好想见他……赵晰烨捂住了脸,曾想要通过自己的双手来保护林珑,可是……却无法实现……而现在,倒是如此地希望由他来保护自己,因为最能抚慰他内心深处那一丝脆弱的人,这个世界上只有他一个。
卸下伪装的盾牌,他无力地倒在床上。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与深爱的人诀别。
手术被安排在了一个星期后,没有任何的紧张情绪,赵晰烨静静地感受着缓缓注射进身体的麻醉。闭上眼的那刻,他又看见了他。
唇角不易察觉地上扬。
※※※
林珑有些晕眩地看着刺眼的日光,对于自己瞬间身处异地仍显得非常震惊。
“天哪,这里到底是哪里啊?”满脸尘土的方沁怡从地上爬起,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只看见身旁愣愣坐在地上望着天空的林珑。
不知是该苦笑还是摇头,即便是作法的当时,林珑也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要回到这个世界。他还记得最后的一个画面,是道士带着告别似的笑容,向他说道:“放心吧,我会去找你母亲的,按照卦相她是不会出大碍的。”林珑还来不及细想,就突然承接了背后方沁怡的一掌,刹那间打散自己的犹豫,让他变得无法回头,直直地掉进了地面中的黑色漩涡。
方沁怡揉了揉眼,周围除了荒僻的乡间景色什么都没有,但却已不是充满古风的味道,难道,真的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老天啊,我终于解放了!”她兴奋地大吼了半天,林珑却还是文风不动地坐着沉思。
“难道你不开心吗?”方沁怡蹲到他身旁,之前她故意“推波助澜”了一下,难道并不是他所期颐的吗?林珑是不是生气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心情……”激动?发怒?他的心情却异常地空旷,也许在太过疯狂的人生之后, 他的适应力已经如火澄清了。
远处一位老伯顶着布帽,正骑车溜达在小路上。方沁怡立刻把握时机地跑上前去,也不在乎自己的奇装异服是否吓到了对方。“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满是皱纹的脸挤出一个畏惧的表情,老伯停下车,无措地瞪了瞪她,又打量了一下不远处坐在地上的少年,“这里是马庄。”
纠缠了半天,方沁怡才从不会说普通话的农夫口中打听到了他们目前的具体方位。“林珑,太好了,总算并不是太远。我们只是在江苏而已。”
其实是该感谢民风纯朴,方沁怡凭借她招人喜爱的外表,在一宅人家借到了电话,直接拨通了哥哥的手机,随后大喜的家人们纷纷说几个小时候就会赶到。
农村的河边,两个俊俏的年轻人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石子。
“原来乡下也不错呢。”好心的人家不单招待了伙食,还借了他们合适的衣服换上,方沁怡笑着佩服自己的好运。
林珑沉默不语,目光游离在不远处的船只上。
“你在想什么呢?是不是想早些看见‘他’?” 方沁怡玩累了,低下身子坐在河堤上。
林珑叹了口气,他虽然回来了,却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见自己,会是惊喜,还是会造成他的恐慌呢。
“哥哥以前跟我说,”方沁怡的话重新唤回了他飘忽不定的心绪,“如果你学会了叹气,有了顾虑,那就说明你长大了。林珑,我们虽然差不多的年纪,你却比我成熟多了。可……每次看见你,我都很心疼,好像想要保护你的感觉……但是如果是你的话,肯定也只会让‘他’一个人保护吧……”
“也许……也许我曾经这么想过,可是我现在要的,不再是‘保护’而已了。”这就是林珑所害怕的东西,人类无穷无尽的贪欲。他怕克制不了自己的感情,越是留在那个人身边,占有欲就会愈发强烈,可是,他又多么希望他能好好娶妻生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即使晰文教育了自己那么久,他破旧的思想仍是无法朝这些现代人看齐的。
方沁怡不解地皱起眉,“我真的不明白你们都在想什么,对我来说,如果有不明白,就直接去问好了。”
夕阳一边的大道上,忽然传来了骑车喇叭声,方沁怡机灵地跳了起来,对着自己大哥的身影挥起手臂。
“啊!林珑!”苏雨娟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以为再也不会遇见的人。
方沁怡躲在大哥的怀抱里探出了头,“咦?你们认识啊?”
方浚诚也转过头,“雨娟,你说的男孩,难道就是他?”
“嗯!不过目前先别说那么多了,”苏雨娟快速地牵起林珑的手,对他说:“林珑,快上车,我们现在立刻赶去医院。”
林珑警戒地望着她,身体微微僵硬,“怎么了?”
“他……赵晰烨……他,出事了。”
急忙把他塞进车里,一行四人立刻驱车赶回上海。
介于林珑对现代的医学术语一窍不通,方浚诚与苏雨娟也不敢随便解释,只好带着他亲自去查看情况。
深夜的医院静谧地让人发毛,似乎周围无时无刻充斥着死亡的气味。林珑的心脏却是越跳越快,他终于知道在彼端时的不祥预感,都是真的。
“手术还没结束?!医生不是说很快就能好吗?!”断断续续的吵闹声从手术室门口传来,林珑顿时发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晰文……”他唤出这个名时,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
赵晰文烦躁地转过头,却在看见来人时瞪大了眼,“我……是不是在做梦……”
“不,你不是在做梦。”林珑跑至他面前,抬起他的手放在脸侧,“你摸摸看,我是真的。”
赵晰文再三确认后才大胆地伸出手把他搂在怀里,鼻音渐浓地说道:“珑珑,你总算回来了,我好怕,怕失去了你以后,再失去我哥。”
“他……到底怎么了?”林珑焦急地抓着他的双臂,过于强烈的用力泄露出了他的惊慌不定和担忧。
“医生……本来说……没什么事的……可是……突然又说……我哥的心脉不稳定……会有危险……现在已经进去了……大半天……我……真的……好怕……”哽咽的话语支离破碎,林珑却蓦然推开了自己,使赵晰文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林珑转身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