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历史博物馆,空旷寥寥无几的大厅。温青认真端视着一件件展品,从书画字墨到缸瓦瓷器,一样也不放过。遇到鲜少听闻的东西,更是饶有兴致的阅读白色名牌上的来源说明,平日里木然的脸孔这时倒是生动起来,是兴奋与满足的交织。
温青自小便是个内敛平淡的人,白肤赤唇,修长消瘦,清秀的面容,精致的五官,再加上一双清澈的黑眸,活脱脱是个温文俊秀的美男子,再加上略带阴柔的气质,可说是男女通吃。
偏偏他的性格却是过分的淡然,平日琐事,很少有能让他大喜大悲的,一贯的平淡微笑,初看觉得文雅,看多了,就觉得乏味木然了。
他上任男友就是看腻了他俊美清秀的容貌,受够了他平淡无趣的性子。说好听点叫做既来之则安之,随遇而安,说难听点,就是呆板木然,没有生气。
再加上他少言寡语,脸上也很少出现什么幅度大些的表情,无论别人跟他说的多愤慨还是多高兴,他依旧一脸清淡的微笑。
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的兴趣活动实在太少,一不泡吧,二不好玩,连出门都很少,难怪肤色异常的白质。他的生活完全不象是个城市人,不玩游戏不看片子,就连喜欢的乐器也不是什么吉他贝司,而是钢琴古筝,就连长笛琵琶也通晓一二。独自在家,捧一本书,泡一壶茶就能坐上一天,这活脱脱就是老人家的生活嘛,不对,老人家大清早还上个公园呢。
这样的性子七分天生,还有三分就是后天的了。
温青是历史系二年级学生,整日就是和古文诗词,古物长史打交道,再加上他本就对这些感兴趣,自然是在业余时间也花心思研究。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温青是个男同,他十多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性取向跟别人不同,那时还没现在那么开放,所以,他为了掩饰下意识的避免跟别人过多的交往,也养成了他只听不说的习惯。
不过,遇到他感兴趣的事,他的脸上倒是生动了起来。这不,站在一卷土黄的羊皮画卷旁,他的脸上写满了惊奇和诧异。
画卷上是一副国家的地图,中间是城镇格局图,四周两面临国,两面向海,临国的界限是一片大沙漠,沙漠的两头恰好是向着其他的两个国家。
这是什么年代的东西?
他心想。
画卷下并无说明的牌子。
奇怪。
他无意间瞟见右下角写着的两个字,燕北。
燕北?
历史上有这个国家吗?
他冥思苦想了半天,也没得到答案。
"年轻人,对这画卷感兴趣?"
忽然一阵低沉的男声响在他耳边。
他转过头,一个年过花甲的老人,带着慈祥的笑,他又开口道。
"是不是奇怪这是什么国家?"
温青塄了下,点点头。
"呵呵,你信不信,时空之中,有些时代是没有被写在历史之内的?"
温青不明所以,诧异的问道。
"不在历史之内?怎么可能?"
老人又笑道。
"时空是交错相通的,既然有相交,自然也有重合,那段被重合的时代不就正好被埋藏在历史之下。"
温青还是没怎么明白。
"年轻人,你会明白的,你会明白的。"
说完,老人转身走开,留下依旧是一脸疑惑的温青。
带着困惑,他低头缓步走进电梯。
"阿烈,你上哪儿去啊?"
"我到楼上去看看。喂,电梯,等一等。"
温青听到声音抬起头,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飞快的冲进电梯。
"真是的,叫你等一等,聋了啊?差点就赶不上了。"
少年气呼呼的说。
眉清目秀,大眼赤唇,长的倒是好看,可惜这性子却是蛮不讲理。
"看什么看啊。"
少年粗声道。
温青尴尬的笑笑,收回了目光。
咦?只是一楼而已,怎么还没到。
温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忽然他眼前一黑,顿时失去了知觉。
二
平躺在地上,被炽烈的阳光刺着眼,温青揉揉眼睛,睁开了眼。
眼前的景象,若是别人,恐怕会吃惊的从地上跳起来。可惜,对温青来说,这么强烈的情绪实在是太少发生了,他缓缓的爬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张手一看,一手的沙子,再看看地上,干枯的地面上满是沙尘。
他现在正站在一个小屋外的井边,他伸头探了探井地,果然是没有水。
屋子是普通的茅草房,屋外晾着的是几件粗布衣服。
环视四周,温青肯定,他来到了古代。
这下可糟了,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也就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回去。
他苦笑着摇摇头。
莫名其妙的来到另一个世界,这可怎么办呢?
算了,来都来了,既然暂时回不去,就耕耕地,做个山野小民,过过日子算了。
他无奈道。
只是,这里,看样子是没地给他耕了。
再次环视四周,干枯的树木,早旱的泥土,遥望远处,竟是尘土飞扬烈日高照。
忽然,他想起了那副地图。
燕北,难道这里就是燕北。
这时,茅屋的门开了,一个年迈的老妇人走了出来,她看到温青先是一惊,然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公子啊,这井已经干枯了很多年了,你若是渴了,我这儿倒有有点水,你要不要进来喝点。"
老妇人慈眉善目,笑容是村民一贯的朴实。
温青心中却是诧异,按理说自己的样子,妇人看了应该会觉得很奇怪才对,怎么会这么平静?
他忽悠的低头一看,自己穿的并不是原先的白色衬衫,而是一件棉质的月白外衣,他伸手一摸头发,竟是长及胸下。
难道自己是借尸还魂?
"老婆婆,你可有镜子?"
温青虽惊讶,但倒也不惊慌,反正若真是借尸还魂也没关系,只要不是孤魂野鬼就好。
妇人倒是奇怪这公子怎么一开口就是要看镜子,不过见他俊美出尘,平白的添了几分好感,也就招呼他进来。
对着镜子端视自己的面容,依旧是清秀俊美,深幽双眸,看来不是什么借尸还魂,虽然裹了古服留了长发,但是这脸还有这身体,倒是确确实实是自己的。
难道是因为时空扭曲的关系?这倒是没让这张招惹麻烦的脸扭曲了,听说古代男风胜行,好在自己的脸虽略带阴柔,却决不妩媚,更不是那种分不清男女的长相。
"对了,婆婆,这里可是燕北?我在沙漠里迷了路,不知怎么的就跑到这儿了。"
温青平静的说道。
"是啊,这儿是燕北的漠口,过了这沙漠,就是夏国和庆国。对了,年轻人,要不要喝水,看你身上也没带个水囊什么的,从沙漠来定是渴的很。"
不说还好,一说倒真觉得口渴难耐。
对了,既然来了这儿重新过日子,干脆连名也换了吧,可叫什么好呢。
看着妇人小心端了碗清水递给他。
水若温清,就叫温若清好了。
想到这儿,他嘴角微扬,淡然的笑了。
"啊,对了,婆婆,这镇可有地可耕?"
妇人吃了一惊,然后笑道,
"这里干旱的很,哪能可以耕的土地。"
哎,看来做不了农夫,那得靠什么为生呢?
"那,这儿的人,靠什么虎口?"
"这儿的吃的用的,大多都是从城里运来,镇上的人,靠的是送人过沙漠赚钱。"
那就是导游咯?看来这事自己是做不了的。
"那,这儿还缺什么活儿吗,我想找份工。"
礼貌的微笑着,妇人看着欢喜,苦思一会儿,忽然说道。
"啊,凤皇辅在这儿有座别院,好象在招管事,你去看看吧。"
问清了方向,温青道了谢就向那儿走去。
镇子虽小,人倒是都和善的很,小村子民风淳朴,倒是个安居乐业的好地方。
总管是个年过五十的中年人,他打量了温青一番,见他长的儒雅俊秀,斯文有礼,也算是很有好感,考了他几道算术,简单的加减乘除的应用对已是大学生的温清来说自然是简单的很。
"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这儿当管事吧,文弱书生吃不了苦,管些府里的帐目开销也算合适。"
原来是把他当书生了,不过看起来倒也满象。
总管带他到府里下人住的园子,给他安排了间房,告诉了他每月的工钱数目。
有吃有住,总算是安顿了下来,这样就够了,简朴的生活对温青来说就已经满足了。
"对了,爷刚来别院,你跟我过去给爷见见。"
温青点点头,跟着总管总向大厅。
"赵总管,爷常来这儿吗?"
"爷是堂堂皇辅,怎么可能常来这边塞的小镇,一年来个四五次也就顶多了,爷深受皇上信任,在燕都可是忙的很,今儿让你碰上了,能拜见爷那是你福气。"
大堂之上,华服男子端做在红木席上,细长的丹凤眼,细白的皮肤,微翘的朱唇,嘴角眉宇带了几分笑意。青丝长发撩束一把,其余的皆披洒在胸前,举手透足,带着由内而外的清冷孤高,让人不由联想到寒风白梅。
"凤爷,这就是刚来的管事。"
清冷的目光扫视了温青几眼,嘴角轻启,细缓的低声从口中传出。
"你,叫什么名字。"
"温若清,在下温若清。"
温青顺着他的目光直视回去,不卑不亢的回答配上温和的笑,看起来是极为的斯文有礼,毫无卑微之态。
他依旧直视着温青,目光中带着几分满意的笑,略微点了点头。
站起了身子,高立在堂上,他幽幽开口,声音并不响,却是叫堂上的人都听的清楚的很,那平缓的音调,语气中满是自信也略带傲意。
"很好,你,该是知道我是谁,我是燕北皇辅,凤骁。"
走出大堂,抬头望想那烈日当空,炽热的光线刺的温清睁不开眼,他微扬唇角,染起一抹清风温润的笑。
踏上这陌生而又崭新的世界,自己,也将开始全新的人生。
"从今日起,我,就只是温若清了。"
三
说来温若清的工作有算是轻松,不用做什么费力气的活,只需管好院里每日的开销费用登记好帐目就好,只是座别院,自然没多少开销,顶多是查阅整理之前帐目比较费力而已。
古人的帐目跟现代果然是不同的,不分类,不规范,查看起来十分麻烦,温若清也是细心认真的人,自然是看不过去以前的帐目那么凌乱潦草,他报告了总管,自己亲担了整理帐目的工作。
记得刚来的时候还是春天,不觉间,春去秋来,已是半年过去。
正如总管所说的,凤骁自那次回燕都后就再也没来过这儿,皇辅大人不来住,府里也就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了,所以平日里,下人们惯例做完了清扫工作也就没其他的事了。温若清自然也就更闲。
好在刚来没多久,就被他发现了府里的藏书阁,虽说是别院,但这藏书阁也有三四间普通屋子那么大,里面的藏书少说数百,多则上千。温若清本来就爱好古文,看这古书当然是没多少问题。这个发现可着实让他兴奋了好一段时间,没有饭吃会饿死,没有水喝会渴死,没有书看可就得活活闷死。
自从发现了这藏书阁后,他每日上午就做完了自己的工作,然后瞧瞧进去,看一整个下午,有时看上瘾了,连晚上都呆在里面看个够,好在这院子大,人却少的很,半年多来,也没人能发现。
只是可惜,若是有把琴或是有管笛子就好了。
想是这么想,但是,这儿毕竟是荒野边塞,连吃的用的都是从城里运来,哪有买什么琴笛。已经半年没摸过琴,他的手可是痒的很,想当初在家,每天都可以弹弹琴吹吹笛,哎。
不过也就只是这么想想,他也倒并不觉得忧愁,毕竟,既然已经来到了这儿,就好好的过日子,过去的事,既然抓不回,又何必再去想。
这么想着,心,也觉得踏实的多。
眼见已是入秋,这几天,府里却是忙活了起来。听总管说,再过些时候,凤骁就会来这儿小住几天,这次来这边塞之地,为的是与庆国的战事。
从书中和别人的口里,他也了解到了这个时代的局势。
如今天下三分,庆国,夏国,燕北各站一地。其中,庆国略微强盛,其余两国实力相衡。
三国鼎立是么。
他暗笑道,历史果然是重复的,就算是不同的时空,也是有相似。
三个国家各有忧患,庆国比之其他两过虽然国土更广些,但是国内却是动荡腐朽,年轻的君王无心朝政,国内各势力更是窥视着皇位。而燕北的皇帝年纪尚轻,不知什么原因,皇帝很少出面,宫中之事大多由皇辅出面谋划,所以,而那皇辅凤骁年纪轻轻却担当此大任,再加上容貌又是绝美不凡,所以街头巷位都流传着凤骁以色事主的传闻。更是有人说好在朝中还有一文一武两大重臣在,国家大事,凤骁就算吹了枕边风也终是不能一人作主。其中,武是兰陵王--大将军谵台紫,而文则是权倾满朝的丞相--楚逸君。
这街头传闻自然是有真有假,比如说传言皇辅凤骁长的一副倾国之貌,妩媚妖娆,比女子还要美的多,这才让皇帝迷的团团转,连面都不出,什么都交给他来管。但,实际上呢,凤骁虽长的好看,却并无女子之态,五官分开来看并不特别精致,只是拼凑起来却显得格外清冷华美,尤其他冥思时,细长的凤眼似闭似睁,别有一番风味。
凤骁此次来,正是因为这战事,在都城下达的皇命,却被那兰陵将军以将在外不履皇命为由退了回去,他只得亲自跑这一趟。
一路奔走劳累,踏上这边荒之城,便决定暂做休息几天。
凤骁一进府,这院子也总算热闹了些,不过这些却与温若清没有什么关系,他依旧是做自己的工作,也依旧在工作完之后偷进书阁看看书。
爷来了府里,晚上自然少不了多些好菜,凤骁也是知道体恤下人的人,便让府内上下一同吃这顿晚宴。
温若清对吃倒不怎么在意,吃过饭后请了跟安就退下去了,他脑子里想着的全是下午没看完的书,早早的吃过饭也是想能偷溜进书阁看完它。
洗过了身子,换了身衣服,他正要去书阁,走到院外,却瞧见树林间的小亭上放了把琴。
他走过去,摸了摸琴,琴上并无灰尘,应该是刚放在这儿不久的。
也不多想,温若清坐下来边起手抚琴,已经半年多没碰琴了,实在是手痒的很。
转轴拨弦,低眉垂手,指间传出的正是他最喜爱的《塞漠曲》。
豪迈壮丽,波澜四起,奏到深处,眼前竟是好似有千军万马在奔驰一般,又似是站在火舞狂沙中傲视着北骑飞箭。
一曲终了,他还未从琴音中回神过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消冷之音。
"好琴艺。"
回过头,正是凤骁,只见他一手拿着壶酒,一手放于身后,清冷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赞赏。
温若清愣愣的呆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这儿是古代,主仆有别,这才缓缓的站起身。
迟钝的反应似乎是让凤骁微微一惊,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
"想不到温管事的琴艺如此了得。"
温若清有些吃惊,自己的琴弹的虽然说的好,但是在古代,这古琴盛行的时代按理说不算上乘才对。
"尤其是你转调的手法别有风味,还真看不出是出自哪家,还有这曲子,我也并为听过,可是你自己写的?"
原来是这样,古代的弹法流传到现在自然是经历了很多的改变和历练,大概就是这个原因才让他觉得与众不同。
"这曲子,厄,是我谱的,随手写写而已。"
虽然他平时也喜欢写写简单的曲,但是塞漠曲这样的大作是不可能出自他之手的,不过如果否认,凤骁问起来源来,也很难解释清楚。
凤骁微微一笑,把手中的酒壶放在了石桌上。
他吟笑的目光打量着温若清,这让温若清感到些不自在。
"大人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下去了。"